第四十章 久違了,心跳
再返青丘,師父已不知所蹤。()
青丘安樂,君上不在也無大礙,以前也常聽說青丘的首領行跡不定,少則消失數月數年,多則消失十年百年。師父選擇在這時候離開一陣,也許是逃避,也許是多年來的不甘。所愛之人,竟是個男人,且那男人還有深愛的女人,自己不過是個被動的船家,替別人的恩愛擺了許久的渡。
早些時候我揣測師父有短袖之癖,如今想來真是笑話,只不過許多笑話都是一笑了之當不得真,這笑話卻觸了幾位大神的霉頭,成了荒唐的事實。
那日與雷霆神君說明了詳細,終使得他答應留我幾個月清凈,雖是不大情願的樣子,也還是答應絕不會打擾我們恩愛。只是我並沒有馬上去找那個我心心念念的人。至今我還記得自己是如何決絕的離開他,如何出言惡毒的傷害他,額,雖然也許對他來講算不得什麼厲害的傷害......
姑奶奶畢竟是有臉面的人,即使是在愛情面前,我也不願拉下臉,因為它美美的。
可惜我命不久矣,他若是不來尋我,我又不願主動,恐怕到了來年桃花開的正艷,我也只能莫名奇妙的突然死去,懷揣着滿滿一肚子的怨氣和咎由自取的遺憾。
在那日到來之前,在他來尋我之前,我唯一能做的,循着一起經過的蹤跡,去那些或美麗或古怪稀奇的地方認真走一遭。姑奶奶幻想能力了得,秘術也是爐火純青,用在回憶上真是極方便的。
只是想完全覓着那些怪僻之地也不是易事,恍惚間已過了七日,我所到的地方也就是當前停留的地方——獅子國。寸步難行了。獅子國的國王和王后恩恩愛愛的模樣灼傷了我的眼,想當初,撮合這一對的媒公媒婆也是相當恩愛的一對啊,如今卻只我一人舊地重遊,感人傷懷。
所以來這裏便大病了一場,久不治癒。千莯擔心的緊,逆着我的哀求懸賞眾界,各界的名醫來了一撥又一撥,最後卻都是無功而返,其中有一位倒是下了血本,說是得遠古上神秘方借神爐制的仙丹,服下后定能精神百倍。說的不錯,我確實亢奮非常,飛出屋子在集市上吃喝玩樂鬧騰了整整一天,為此那位名醫得了不少賞銀。第二日我卻連床都下不來,渾身酸軟如同身心百折,想來那神醫制的是顆迴光返照丸吧。也是由此我才得知名醫們之所以高風亮節傲嬌非凡,說什麼不因錢財救人性命,索性錢不要了人也不救了,說到底也只是因為錢財不多,打動不了名醫對金錢的征服yuwang。
巴巴看着王后慷慨送白銀,而接過一箱一箱神聖寶貝的人卻不是我時,真是心都碎了,病情自然惡化的更快了。
這本來就不是什麼不治之症,那些個不相關的嘴臉又怎麼可能醫治的好我的心病。在我再三說服下,千莯總算暫時放下王后的雷厲風行,答應我再不懸賞,只需安心吃吃喝喝就好。可再怎麼說心病終究也是個病,沒有心藥醫,這個病也只有惡化一條路,連帶出現的癥狀之一就是厭食。
以前我最喜好美食和美色,再怎麼並列喜歡我也總會將美食排在前面,如今美食已經徹底傷了我,成功成為我最討厭的東西。我討厭它也不是沒道理,明明就很想吃它,可偏偏入了口就覺無味,所以就算很想吃它也得忍着不吃它,這種讓我糾結無比的東西,我也只能不情不願的討厭它了。
千莯一雙瑩黑眸子閃閃看着我,像是隨時能淌下幾行鮮淚來:“你這樣不吃不喝,不餓嗎?”
我半合這眼,一隻手強拖着腦袋:“不餓,兔子本來就沒什麼食量。你家夫君呢?怎麼這兩天沒見他黏着你了。”
剛來幾天見着他們如膠似漆備受打擊,結果打擊出了相思病,剛病上兩天,那國王就不見了,估計是千莯提點了他,也可能是畏罪潛逃,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都沒必要,橫豎我已經病了,倆人經常秀一秀恩愛說不定能更大程度的激發我的復原yuwang,以便我及時悔悟,早早去找他,爭取多一些的共同時間。
千莯避開我病怏怏的注目禮,囁喏道:“不管他,他愛做什麼做什麼,能救你就最好了。”
我承認自己智商低下,對這個小我百來歲的可人兒說的話揣摩良久,愣是沒能揣摩出她確切的意思,無意識的忽略掉她的後半句,我決心以長輩的角度提醒她,這中間必定少不了一番語重心長:“千莯啊,你可不能這麼大意。男人啊,你就該好好看着,看得緊點沒關係,但就不能像你這麼無所謂的放任着不管。這男人啊,你一旦放任不管了,他就無聊了,一旦無聊了,就會有些花花草草靠過去,一旦這些花花草草靠過去了,”我略停頓,撐着眼,盡量多聚些精神說重點,“這男人啊就忍不住踩花踩草,你仔細想想,長久下去,這多不利於花草世界的繁榮昌盛啊,這叫那些素食主義者以後吃什麼啊,胡亂踐踏花草可是對大自然的極不尊重,會造成嚴重的生態問題,會受到各界懲罰,會——”
“一一姐,”千莯突然在我演說的gaochao處打斷我,臉上浮着几絲牽強的微笑,“你累了,你先睡着吧。過了今晚就會好的。”
“......”我剛剛說到哪裏了,腦袋突然像是塞了捧豬油,滑膩膩攪合著**,竟是一片空白和糊塗。我也不知說了些什麼,也不知該如何接著說下去,只是覺得不能再讓千莯擔心,好妹妹的國庫千萬不能被我間接掏空,我順順氣,閉眼道:“行,這就睡了。”
無奈閉眼剎那,眼前儘是一個人的臉,音容笑貌,活像真人在眼前,我卻不能也不敢,伸手摸一摸,然後調笑這張臉的主人,你生的這張臉就是為了讓我歷經情劫,萬劫不復么?
強迫着許久才復睜開眼,千莯已經回去睡了。屋子灑了層穿透軒窗紙糊的泠泠月光,妝枱邊的燭火也淡淡搖曳着安靜燃燒成灰燼,寒冬,連光明也透着陰寒。醒來第一眼總是首先觀察這兩樣東西,莫須有的固執也總是給了我額外的愁緒,比如為什麼眼前的光線這麼森冷,是不是那日我轉身後他的目光也是這樣,所以我看到的光都是他目光的化身,我看到無數他的目光,沒有柔情百轉,只有漠然鄙夷。這不該是他對我的態度,一切只因我的不相信,可若僅僅因為我的不相信就如此了,是不是也說明我們的愛情沒有我想像的那般堅韌可貴,甚至乾脆說明愛情不存在於我和他之間,充其量也只算我自作多情想太多。
喏,這典型的睜眼棺材閉眼淚,我睡着不是醒着也不行。
果然是將死之人了,生活作息,情感思慮,已經完全不受自己管束了。
比起眼淚,將死之人可能對棺材更為親近些,我也不想着睡覺了,睜大眼定定看着某處空地,任憑眼神飄渺,思想停滯,進入虛空狀態。
只是這空地怎麼好像越來越少了,少到我幾乎找不着視線的落腳點......
咳咳,我有種不祥的感覺,好像睜眼閉眼都註定會是淚了,因為我明明睜着眼呢,一大塊空地突地壓來一幢黑影,而這黑影怎麼都讓我覺得是他的影子——
高大威武雄壯,王者之姿,煢煢孑立,孤獨傲然,讓我心動不已。
不等我絕望的閉上眼擺脫這惱人的幻覺,一個聲音,恰似一道甘泉,酣暢流過我麻木許久的神經:“你還要躲我到什麼時候,知道不是我做的也不願見我。”
那聲音冷冷淡淡,毫無疑問語氣的疑問里盡顯出哀怨,靜了靜又清清冷冷響起:“許一一,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我終是剋制不住閉上眼,淚決堤,奪眶而出的瞬間,我宛若死了多年的小心臟,瞬間活過來,激烈的撞擊着,一下比一下有力的向我證明:眼前這個黑影,他是我的男人。
再沒有比這更觸動心弦的事了,我在深淺不一的黑暗裏悄悄攢緊心臟處的衣襟,再沒有比這更觸動心弦的事了!
我再度睜開眼,張手朝着眼前佇立的黑影撲過去,想像中理應是精準無誤,卻中途手軟腳軟一個趔趄往地面上癱——
好在他接着我,與我預想中的精準無甚差別,我要的不過是這個大大暖暖的擁抱。
“他們就是這樣照顧你的?我若遲來半步,你定是命喪於此,被拉去集市論斤兩了。”他幽幽說話的口氣與他的王者氣概很不協調,情感不加思索的表露出來,坦率任性的像個孩子。
我窩在他懷裏,被他怒極說出的“死”字震了半晌,偷偷瞟他一眼,生怕他看出端倪,正巧與他的怒目圓瞪撞了個正着,只得笑笑:“是是,大人說的是,多虧你及時出現,如此美貌才沒能香消玉殞於禽獸之口!”
此時的我已經這麼敏感了,看來我還是怕死的,真正確定看到他時,我的求生yuwang早已遠遠超越了所有吧。偷偷許下願望,約定期間,炫富男能遭遇點可以讓我再多緩幾年的不測就好了。
“一一,明日隨本王回冥界,本王也讓你嘗嘗當王后,賞人銀兩的滋味。”
“什麼?你說什麼滋味?”我從願望里回神,只聽了他半截。想必是有什麼好吃的,我也突然有些餓了。
卻聽他沉吟道:“一一,我說我娶你。”
一一,我說我娶你。
這是一首詩,由他念出來,分外美麗,我的所知里,再沒有比它更通俗易懂的。
可是,註定我永遠無法理解這首詩的所有意義。我再聽一遍,他說:一一,我說我娶你。
好啊,亡春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