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婁虹快要臨產了。

接到岳母的電話,尹凡請了假趕回河陽,妻子婁虹已經在家休息好幾天了。她躺在床上,綿聲綿氣地對尹凡說,按說生產之前是沒有休息的,但學校說市委派你下鄉鍛煉,這是對你的重視。我快要生產了,不能讓你有後顧之憂,就讓我先在家休息,這是對我的特殊照顧。學校還說以前懷孕的老師從來沒有給予這樣的待遇的。說完,有氣無力地笑一笑。尹凡說,你們學校領導還真有眼色嘛!說完又覺得,學校里一片好意,自己不該這樣去猜度人家。

到了預產期,婁虹住進了醫院,尹凡和岳母兩個人輪流值班,照顧婁虹,雖然忙,但尹凡心裏還是忙得踏實。

岳母一到了醫院,看見婁虹,就說看你的樣子,一定會生個兒子的,那樣我就有孫子抱嘍!說多了,婁虹就煩了,說,媽,我幹嘛非要生兒子?生個女兒不行嗎?我非得生個女兒。女兒將來才孝順呢!

岳母見婁虹煩自己,就不再說生兒子的事,可嘴裏一下忍不住了還會念叨:好,好,女兒是孝順,可你看人家隔壁黃老師家,兩個兒子生了兩個孫子,多有富呀,多有富呀。

當婁虹從產房出來的時候,護士告訴他們,婁虹果然生了個女兒,胖乎乎的,有七斤多重呢。尹凡聽了,心裏倒是很高興,卻瞥見岳母臉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等到婁虹出來,她才調整一下,重新露出笑容,但笑得明顯不大自然。好在這時候婁虹已經注意不了那麼多了。

生了孩子的婁虹,臉上一臉的平靜和慈愛,她整日都把目光投向身邊這個滿臉皺巴巴的孩子身上,對她唱歌,和她說話,沒完沒了地親她,對母親和尹凡卻沒什麼話說。岳母看見女兒高興,自己也就高興起來,整天做這個燉那個的,惟恐對婁虹照顧不周。尹凡也想幫忙做點什麼,可岳母嫌他笨手笨腳,做起來讓人不放心,什麼都不讓他做,尹凡倒省心了。

聽說尹凡生了孩子,以前一些同學像吳心仁、巫軍還有黨校的沈強、卞虎他們都先後帶了禮物來祝賀。尹凡說祝什麼賀,比起你們來我早都落後了。同學們就說你是講優生嘛!你這個碩士將來想培養一個女博士唄。說得婁虹心裏甜蜜蜜地樂開了花。

那天卞虎他們來,看了女兒,幾個同學一起在客廳里坐,就隨便聊開了天。大家問尹凡下鄉掛職的感受怎麼樣,是不是找到了當縣委副書記的感覺?尹凡說感覺是我個人的能力太有限了,想做點事總感到很困難。卞虎說你那是客氣,你沒讀過清朝的歷史嗎?據說李鴻章有一句名言,說一個人連當官都不會當,那這個人還能夠幹什麼?那就徹底沒救了。沈強說是不是李鴻章親口對你說的,我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一句名人名言?尹凡說,這要看怎麼講,一個人在機關混飯吃那是很容易,咱們這些同學在老百姓眼裏大大小小都還算個官。但我也知道你們都決不是甘心坐在辦公室里熬年頭,等升遷的人,想干一點事業,想辦一點有用的、讓老百姓歡迎的事,沒有一個平台,誰也沒有轍的。卞虎說,你現在有平台了,你想辦點什麼大事呢?尹凡說,你別笑話我了,我幾斤幾兩你們還不知道?

停了停,尹凡說,我們部里掛點的那個嶺下村,村裏的那所小學我去了幾次,破的那個程度你們可能想像不到。那個房子還是很早以前的一座祠堂,門窗和柱子上的油漆都剝落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從教室里朝上看,儘是一絲一絲的天光,下雨的時候,老師要打着傘站在講台上講課,學生們則往不漏雨的地方,擠在一起才能不被淋濕。唉,要是能幫他們建一所希望小學,也算幹了一件好事。

聽說建希望小學,卞虎一拍大腿:哎,這事你不早說,就有這麼巧!上個星期省交通廳的王副廳長到了河陽,我陪他吃飯。那次他就說了,省青少年基金會發動各單位募捐,搞了個希望工程,要幫助貧困地區的孩子解決失學問題以及改善上學條件。王廳長說,他們廳里研究了,說是捐一筆錢還不如乾脆找個地方蓋一所希望小學,打上省交通廳的捐建標識,這樣還可以留個痕迹。尹凡一聽這話,眼睛一亮,問:這可是真的?

卞虎說,當然真的,誰還騙你不成?

那能不能爭取到我們那裏建呢?

試一試,爭取一下還是可以的。媽的,上次我陪王廳長喝酒可是把多年修鍊的工夫都拿出來了,王廳長喝得暈忽忽的還拍我的肩膀說我是“老弟”呢;那次我們局長也挺高興,說,把省里的領導陪好了,我這個辦公室主任沒有白當。

尹凡沒想到一次偶然談話就談出這麼個機會,心裏的高興就不用說了。他再三叮囑卞虎:一定要想辦法替我把這事搞定。

卞虎拍拍胸說,這事哥們答應了,一定去替你辦,所需“活動費用”不用你出一分!

孩子睡著了,婁虹一直躺在裏面聽他們扯淡,聽見說到這裏,在裏面扯着嗓子問,建希望小學還要活動經費?

起碼買幾條好煙,送幾條好酒,這樣才好聯絡,才好溝通吧!

臨走的時候,沈強又四面看了看尹凡的住房,說,你們組織部的幹部就住這樣的房子,未免太委屈了點吧?你下次去看看人家交通局的宿舍,那才叫小康呢!卞虎說,我的住房是不錯,下回到我家去做客,讓“賤內”做一手菜給你們吃。

你老婆可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啊!沈強又跟了一句。

卞虎反譏道,你別嫉妒我。你們工商局住房會差嗎?三室兩衛還加個儲藏間。你要還嫌小,那就該住市委的書記樓了!

沒過兩天,卞虎給尹凡打來電話,說他和交通局一位副局長一起去了一趟省城,到了省交通廳,王廳長二話沒說就答應了,說是下次抽個空要來實地考察一下。

田裏的秧苗漸漸由嫩黃轉為淡綠,又由淡綠轉為深綠,再抽穗、灌漿,浮出一層淺黃,淺黃又漸漸變成金黃。

這是平靜的鄉村生活,誰也不會去預先設想它背後可能出現的陰影。

早稻收割的時候,對於農民來說,是個歡喜的日子,因為這意味着付出的血汗可以收穫了。

今年,縣裏給各個鄉鎮下達了一個“財政增收達標”的計劃。去年,由於前嶺鄉的財政任務完成不好,在開年終總結會的時候,前嶺鄉黨委書記萬和水和鄉長王才根雙雙坐在了最後一排,並被電視台“曝光”。今年他們倆商量,無論如何不能再受這種“屈辱”,於是決定在夏糧徵購的時候,對全鄉農戶實行“一手交糧,一手交錢”的辦法。“一手交糧,一手交錢”,外面聽起來似乎是農民交糧,政府交錢,不打“白條”的意思,其實不然。前嶺鄉實行的“一手交糧,一手交錢”,其矛頭都是針對農戶而言的。所謂“一手交糧”,是指的農戶必須按照規定上繳徵購糧;所謂“一手交錢”,則是指農戶要按照“三提五統”的計劃上交規定的錢款。去年前嶺鄉之所以沒能完成財政計劃,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三提五統”最終沒能收齊,而今年的財政任務增加了,萬和水和王才根更是覺得要想新的辦法才能完成任務,於是,被歸納為“兩手交”的辦法便應運而生。但是在實際操作中,所謂“兩手交”又被簡化成“一手交”,即糧交了,錢還沒到手上,就被糧管所從所應得的賣糧款中代鄉政府扣除提留款,如有剩餘,才能得到現金。

當全鄉各個村的農民挑着剛打下來的早稻到鄉糧管所交糧后,他們發現,糧管所發到他們手上的現金已經沒有多少,取而代之的是蓋有鄉政府印章的收款收據,收據上開注的項目是某某“提留款”。先交了糧的農民忿忿不平地出來,有的垂頭喪氣,有的嘴裏罵個不停,有的一臉通紅,像剛吵了架的樣子,有的臉上掛着淚痕,念念叨叨說“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本來,大家還排着隊等着交糧的,一看這情形,就問怎麼回事。剛交完糧的農戶就把糧管所收糧不給現金只給收據的事說了。這樣一來,排好的隊就開始亂了。一些人擠到前面詢問糧管所收糧的人,說道,憑什麼賣了糧不給人家現錢?

糧管所的說,這是鄉政府的規定,我們按規定辦。

聽說是鄉政府的規定,人群更嚷開了:

這怎麼行呢?我們辛辛苦苦種了糧食,賣給你們卻不給錢,這像什麼話?

什麼規定,怎麼事先沒跟我們說?

提留歸提留,賣糧歸賣糧,這是兩碼事,為什麼要攪在一起?

嫌我們農民掙錢不辛苦是吧?賣糧得兩個錢還這樣七扣八扣,這不是不叫我們活了嗎!

農民們越來越多,把糧管所經辦人的房間擠得水泄不通。大家大聲嚷嚷,吵成一片。大熱天,人一多,房間裏的電風扇一點不起作用,滿房間都是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刺鼻的汗味。經辦人火了,說:

你們擠在這裏想幹什麼嘛?想不想賣糧了,不想賣糧回家去!

一個來自三溪村的農民說,糧都挑來了,誰不想賣糧?我們就是想問問,憑什麼你們只收糧不給錢?

那你去找所長,這個不管我的事。

所長呢?

所長在所長室,你們不要都擠在這裏影響我們的夏糧徵購工作好不好?!經辦人怒氣沖沖地說。

找所長就找所長!大家一聲喊,又一齊轉身朝所長辦公室涌去。

糧管所所長徐髮根說,你們不要吵,吵也沒有用。不是我不想給你們付錢。這收糧的錢我又不能自己得,不能貪污。是鄉裏面規定要把提留款扣下,我們不過是幫鄉里完成一下任務而已。

你總不能讓我們連一點買鹽的錢都沒有吧?到年底我們該交的提留總會交,現在你這樣不是要斷我們的生計嗎?!又是那個三溪村的村民說。

我說了你們不要吵,吵是沒有用的。你們要是不罷休,有本事找鄉政府,找萬書記和王鄉長去!徐髮根把腳一頓:你們是燒香找錯了菩薩,拜佛進錯了廟門!說完,他用手撥開人群,逕自出去,把一屋子的農民撂在了裏面。

看來,找糧管所的確沒有用,要想拿到賣糧的款,還是要找鄉里。可是說到找書記和鄉長,這些農民躊躇了,畢竟在他們的心目中,書記和鄉長代表政府,就像政府的化身一樣。平日裏,他們難得見到鄉里的書記和鄉長,偶爾有一、兩次看見了,他們不是在村幹部面前做指示就是陪同更大的領導在視察。他們的眼睛很有神,很銳利,但從來不朝自己看。他們的衣着打扮越來越朝縣城裏的幹部看齊,即使到了村前田頭,也依然西服領帶,衣冠楚楚的樣子。他們很自信。在農民眼裏,他們的形象總是很高大,因為從他們嘴裏蹦出來的,除了鄉間的土話,還時不時會有電視和廣播裏才出現的一些關於“方針”和“政策”的最新名詞。因此這些農民一旦面對他們,總是會顯得很自卑的。

可是,不找他們又不行。不找書記和鄉長解決不了問題,這點糧管所所長已經跟他們講清楚了的。

現在集中在糧管所的賣糧農民大多數是前嶺鄉集鎮附近三溪、橫塘、堡山幾個村的,他們中許多人連書記和鄉長姓什麼都不知道。也有知道的,說書記姓萬,鄉長姓王,而且聽說王鄉長的脾氣比較急燥。有人就說,不管他急燥不急燥,再沒有賣了糧拿不到錢更讓人着急的事了。於是大家商量,還是要找鄉里的領導才能解決問題。眾人又吆喝到一起,涌到鄉政府去。正好,鄉里幹部在開個什麼會,萬書記和王鄉長都在。見來了這麼多農民,個個臉上都帶着怒氣的樣子,書記萬和水就讓王鄉長先出去看一下,說我這裏總結一下,會議就結束吧。王鄉長走出會議室,伸手攔住那些往辦公樓裏面闖的農民,聲色俱厲地說,幹什麼,幹什麼!你們有什麼事,一呼隆都跑進來?

我們找鄉裏面來要錢的!一個人不加思索地說。

鄉里哪裏欠了你們的錢?不要到這裏來胡鬧!

不是胡鬧,我們賣糧得不到錢,說是鄉里不讓付錢,這是什麼道理?馬上有人嚷了起來。

什麼道理?你們自己還不清楚?你們去年就有人不交清提留,欠了政府的錢,還敢找鄉裏面要錢!

有人欠錢是有人的事,我們大多數人又沒欠錢,憑什麼大家賣糧都不給錢?

去年鄉里工作落後了,遭到縣裏的批評,今年不能再落後了,所以先把部分提留款收起來,免得你們中有人不講信用,到年底又拖着不交錢。

王鄉長這話把眾人惹火了,大家一齊叫了起來:

誰不講信用?誰不講信用?我們農民一年忙到頭,結果賣糧給你們政府還不給錢,你說到底誰不講信用?

這時,萬和水開完會,也走出來,見現場這個樣子,農民情緒都比較激動,就說,鄉裏面一年為你們農民辦了這麼多實事,修路呀,建橋呀,都要花錢,錢從哪裏來?都得從提留款和集資款當中來,我們鄉幹部又不能憑空變錢出來。可是,鄉里已經是赤字財政,收提留也是按照政策辦的。今年採取這種邊收糧,邊收錢的辦法,是省得將來鄉幹部又要下去收錢,你們又要另外再交,雙方都省時間,有什麼不好呢?!

可是,我們賣了夏糧是要等錢用的。要買下半年的化肥、農藥,要解決小孩子暑假以後開學的學費,你們扣下提留就剩不下幾多錢了,讓我們怎麼辦?

王鄉長又在一邊喊開了:你們手上就那麼緊?缺錢花你們自己想辦法去貸款!

王鄉長這話讓農民們情緒再度激動起來:

我們當然手頭緊,哪像你們拿工資,月月有錢進。

還上哪裏貸款?年頭你們硬要我們貸款買羊,現在還要逼我們蓋羊圈,我們總不能把田裏的土變成錢吧!

縣委翟書記說了,那是逼你們致富!

什麼致富?致富個屁!還不如說逼我們跳河呢。

萬和水一聽,不由也來火了,對着剛才說話的那個農民說,你是哪個村的?你怎麼可以這樣罵縣委呢?我們收提留是按政策辦,我們一點也沒違背上級的政策,你們是服也要服,不服也要服;錢是交也要交,不交也要交!說完,看看太陽,說,現在這麼晚了,中午都過了,我們鄉幹部也要回家吃飯。有什麼不滿的下午再來找!說完,領着鄉幹部們走出了鄉政府院子。

有幾個農民想攔住他們不讓走,可是又不敢先動手,只好眼睜睜看着幹部們離去。

賣夏糧的季節正是一年當中最熱的季節。中午時分,火辣辣的太陽當頂,熾熱的光晃得眼前白茫茫一片。人站在屋外,明顯感到蒸騰的氣浪在氤氳上升,就像處在澡堂子裏的感覺。許多人糧沒賣成,但把糧挑來了又不甘心就這樣挑回去。況且挑回去也不是辦法,總不能放在家裏不賣。於是大家三三兩兩坐在路邊樹蔭下,路近的等家裏送飯來吃,路遠的有的帶了紅薯鍋巴之類,有的到飯店買兩個饅頭,還有家境實在困窘的,避開旁人,找個水龍頭擰開了,喝飽一肚子水,然後又回到樹蔭底下。

剛才到鄉政府去找書記鄉長的有二、三十人,多數是三溪村的,還有幾個是橫塘和堡山的,大家就聚在一起,商量下午怎麼辦。有的說,我們還是要找鄉里講理去;有的說,能不能和鄉幹部們商量一下不要一下扣那麼多錢,每戶人家夏糧一共才賣得幾百塊錢,一下就扣掉三、四百塊哪裏吃得消?還有的說,就是不能扣,夏糧徵購一分錢也不能扣。該交的提留我們自己會交……

正商議着,三溪村農民叫寶柱的,他那個在省城大學讀書,正在家裏休暑假的兒子來給他送飯來了。

寶柱的兒子是去年考上大學的,學的是法律專業。他聽見大家講賣糧的事,便問糧食怎麼沒賣了?寶柱和村裏的農民就把上午的情況對他說了。他說,鄉里怎麼能這樣做?這樣做是違反政策的。寶柱忙說,你說得對嗎?剛才萬書記和王鄉長他們還呵斥我們,說他們是按政策辦事,我們告到哪裏都是這個政策!寶柱兒子就說了,那是哄你們呢。今年省里發了文件,電視裏早就播了,說夏糧收購不許給農民打白條,不許扣除提留款,該賣多少錢就要付多少錢。而且夏糧徵購款也是由中央下撥,直接撥到每個鄉鎮糧管所的。

在場的農民一聽,都氣憤了,紛紛說,對呀,對呀,記得電視裏是說過不許打白條的事,鄉幹部憑什麼糊弄我們!不行,下午一定還去找他們,一分錢都不能讓他們扣。

有一個農民擔心地說,這些鄉幹部可會賣嘴皮子了,他要硬說沒有這樣的文件,我們上哪兒去找啊?

寶柱兒子馬上說,這個不成問題!電視裏播了,報紙上肯定也會登的。找一下前段時間的報紙,一定找得到的。

聽他這樣一說,鄉親們就誇獎:到底是大學生,腦子就是比我們靈光!寶柱啊,你可真有福氣,生了這麼好個崽喲。寶柱臉上就溢出一股得意的表情。

寶柱兒子帶了兩個農民來到鄉郵政所,說是找一下前些時的報紙。郵政所的工作人員不耐煩地說,現在下班的時候,又熱得人要死,誰幫你們找報紙?再說前些時的報紙現在哪裏還留着!

他們不死心,說勞你大駕幫個忙,我們找這張報紙有急用。他們沒敢說是找省里的文件,怕郵政所的人知道他們的目的拒絕幫忙。

見那個工作人員更不耐煩了,一個叫老六的農民猶豫一下,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了皺巴巴的五塊錢,說你幫個忙,我們身上沒多少錢,這五塊錢就做為你的辛苦費。

郵政所的人抬起眼皮看了看那五塊錢,說,那你把錢放下,我把今年的報紙都拿出來,你們要找什麼自己去找。說罷接過錢,然後走進裏面房間,抱出一捆舊報紙往櫃枱外一扔,就聽“噗”的一聲,地上濺起一股灰塵。他口裏說,拿去吧!

拿到全年的報紙,幾個人心中竊喜,也顧不上計較郵政所人員的態度,馬上蹲在一邊翻了起來。大約翻了有20多分鐘,寶柱兒子叫了起來:

在這裏,在這裏!就是這份文件。

找到了省委關於今年夏糧徵購不許向農民打白條的文件,農民們都很興奮,說下午再去鄉政府,看鄉幹部們還有什麼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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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界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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