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1

"孩孩子病病病了。"王大剛告訴經理。

"那你……要不要回家看看?"經理顯得極其的關心。

王大剛點點頭。

經理想了想,說,"再過兩天吧……我找個人先頂替你……給你一個星期的假,趕緊回來。"

王大剛感激的看着經理,結潔結巴巴的連聲表示了感謝。

王大剛離開之後,經理拿出手機,撥着,低聲說,"確實離開了別墅,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好的,你放心吧,我會注意的。"

經理把手機放進口袋,從口袋裏摸出一疊錢,一萬元,那是他先想劉埕出賣柯逍烽而獲得的第三次報酬。經理注視着手裏的錢,拍了一下,笑了。只是在這個黑夜籠罩的天空下,看不出經理臉上是怎樣的一種表情。

2

重新回到夜晚的小房子裏,王大剛成了魏大若。他坐在劉埕送來的那張床上,顯得有些焦慮。計算着劉埕坐的那輛寶馬車,現在行駛到哪個地段了?想像着同學老孔,是不是會把事情辦得很妥帖?劉埕是否真的能行走在上海外灘邊,挽着美女,享受着屬於劉埕享受的生活?

萬一不是的話,一切又得從另外的方面做起。

魏大若想排除此時產生的焦慮。

魏大若想起了妻子郝麥,想起了女兒若麥。想起妻子和孩子,想到家,魏大若確實平靜了許多。

小房子裏找不到一支香煙,魏大若在地上的垃圾里尋找着煙蒂。如此漫長的時間,掩藏着自己本來的面目,一種切膚的孤獨,無時不再侵蝕着他。可一個有使命感的人,天生就該承受這一切。

魏大若偶爾也懷疑自己承擔的使命,是否真實?他思考着,求證着。給予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些肯定的答案,就是補充給他的血液,流遍周身。不管怎麼說,再有兩天,他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可以和妻子和孩子團聚了。不過也意味着有更多的事情在等待着他去面對。

更多的人。

於亞洲,還有,胡建剛。

胡建剛,胡建剛。魏大若躺在床上,腦子裏不時的出現着胡建剛的模樣。為何胡建剛要和他實施了這麼有個計劃?當真胡建剛想把劉埕押上審判席?那在這之前,胡建剛在劉埕案上的態度是曖昧的。

魏大若重又坐起身來。

"胡建剛。"魏大若輕輕的讀出這三個字來,隨即眼前又閃出太多的問號,那些問號又一個個的從小房子的透氣窗上溜了出去,遍佈夜晚所有的空間。

3

江士勇的調查進行的不太順利,他委託海外的朋友尋找神州製造集團的財務總監,毫無進展。關於劉埕在延江市的其他一些事情的調查,越來越沒有頭緒不說,還要受到諸多方面的制約。院領導找他談話,對於已經做了結論的案件,在沒有重新被起訴,重新立案之前,不得擅自調查,是對當事人人權的不尊重,對法律的不尊重。如果一如既往的擅自調查,組織上將對他做出嚴肅的處理。至於目前沒有處理江士勇,完全是因為市裡領導打了招呼。

打招呼的領導,也就是胡建剛。

江士勇現在最盼望的就是魏大若能早點結束國外考察,返回延江市。

但江士勇絕對不會被動的等待着魏大若的回來,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劉埕閑着。只要他江士勇在行動,劉埕肯定跟着行動。只要劉埕行動了,必定就會有破綻暴露出來。

果然如此,劉埕遏止江士勇的方式,除了通過自己的關係網絡,從組織上給江士勇之外,劉埕開始恢復接觸一些本來不再接觸的人。而在這些人當中,江士勇逐一排查。排查的結果,雖說不如人意。至少說明劉埕是有問題的。劉埕把本來在他小舅子馬正平名下的企業,進行改造,讓別人蔘股進來。那些重新在劉埕公司里投資的人,名義上都是一些延江市的富豪。這些富豪當初獲得第一桶,與劉埕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這些人當中,有絕大部分人,江士勇以前就認識,就調查過的,還有一部分人,是江士勇所不熟悉的,沒有進行調查過的。

劉埕為何要採取這樣的方式?果真是僅僅為了爭取到國外治療脊椎毛病,而再不回來?

問題好象不是那麼簡單。

江士勇對着那些人的名單,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4

柯逍烽面對章好留給他的那隻箱子,發愣。

章好走了,去了南非。那天與柯逍烽在茶室里見了面之後,上了停在門口的那輛法拉利跑車,直接去了上海機場。這是柯逍烽後來才知道的。章好留給柯襄烽的箱子裏,僅僅是一些高檔的禮品和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着:等我安頓完畢,給你打電話,那個時候,我可能會告訴你一些你感興趣的事情。

章好什麼時候才能安頓好?柯逍烽不知道。

章好會告訴柯逍烽哪些事情?柯逍烽無法預料。

章好在短時間內辭職、離婚、出境,是突然事件,還是早就計劃好了的?章好的這些行為,與劉埕的癱瘓,究竟有沒有關係……許多事情,柯逍烽都只能猜測,而不能證實。

惟一可以證實的,章好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

魏大若也該回來了吧?柯逍烽覺得魏大若能幫他解剖章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柯逍烽在章好的事情中,已然是當局者了。

柯逍烽瘸着腿,在家裏來回的走動着。

此時的柯逍烽深深的感受到,劉埕已經影響到他的正常生活。這種影響其實早就發生了,但在章好沒有離開延江之前,多愁善感的柯逍烽沒能察覺……柯逍烽甚至猶豫:值得嗎?

"醫生說你還得用一陣拐杖。"楊頃從房間裏走出來,把拐杖遞給柯逍烽,然後坐在沙發上,凝視着柯逍烽,"你在想什麼?想章好……你的同學……"

"是的。"柯逍烽沒有迴避,也沒有看妻子。

"她離開了……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柯逍烽這才愕然的注視着妻子。

"那天我接到一個電話。"楊頃一笑,隨即收住,"原以為她能令我……該怎麼說?擔心?恐懼?害怕?……"

柯逍烽拄着拐杖站在那裏,等待着妻子說下去。

"其實,她比我還俗。"楊頃見柯逍烽正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你不會覺得我是在貶低你親愛的同學吧?"

柯逍烽聳了聳肩膀。

"她說……"楊頃站起來,走到柯逍烽的身邊,手搭在柯逍烽的肩膀上,"她不會和我爭柯逍烽的……你說,柯逍烽是她能爭搶得去的嗎?"

柯逍烽搖搖頭。

"不相信我說的話?"楊頃有些吃驚。

"我有妻子和情人。"柯逍烽低頭親吻着楊頃,"你。"

楊頃摟着柯逍烽,在寂靜的夜中,吻着。

"你說,她為何要離開?"楊頃在幫柯逍烽洗腳的時候,柯逍烽看着妻子的手,問。

"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楊頃隨口答道。

"你是說,她……劉埕?"

"為什麼事情都發生在劉埕出來之後?"楊頃用毛巾擦拭着柯逍烽的腳,"直覺,我的直覺。"

"可我沒有證據證明這些。"

"你可以等她的電話。"楊頃端着給柯逍烽的洗腳水,進了衛生間,"她會給你來電話的。"

柯逍烽笑笑。

楊頃正好從衛生間裏出來,"你傻笑什麼?"

"笑你。"柯逍烽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說,"魏大若怎麼還不回來?"

"你問我,我問誰?"楊頃白了柯逍烽一眼。

5

在省城參加會議的於亞洲,心裏也在犯着嘀咕。為何魏大若不要他給他的那些材料?這個問題,反反覆復想了多少遍,惟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魏大若對他於亞洲不再信任。

而魏大若的不信任,對於於亞洲而言,絕對是一個大問題。

唐愷到任之後,與於亞洲見了兩次面,無一例外的談到魏大若,也談到劉埕案。無論是魏大若,還是劉埕,於亞洲都不好說。魏大若是自己的同學同事,劉埕案又是自己曾經辦過的。但不說,保持沉默,也不好。於亞洲左右為難,幸虧到省城開會,才有機會暫時迴避唐愷的詢問。

省城的夜晚對於於亞洲而言,不陌生,也不熟悉。若即若離。有點像廟堂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有點像魏大若與他近幾年來的關係。

還有一個問題,一直在於亞洲的心頭糾纏着,他擢升為延江市檢察院副檢察長那年,妻子居然在沒有與他商量的情況下,申請去了美國一座海邊小城市的大學裏做了訪問學者。妻子經常打電話回來,也與他交談,可給於亞洲的感覺,妻子來電話主要是與他們的兒子溝通。果不其然,一年之後,兒子說想和媽媽在一起。於亞洲這才明白妻子每天的電話,是一個陰謀。於亞洲絕對不能容忍妻子的陰謀得逞。可於亞洲無法拒絕兒子需要和母親在一起的願望。

妻子回延江,沒有回家,而是住在延江大酒店的豪華套間裏。

於亞洲似乎明白了一切。

於亞洲微笑着把兒子送到了那個豪華套間裏。

然後,於亞洲又升任了延江市政府副市長。

忽然的,於亞洲又發現,不知道是事實的真相不明晰,還是自己的預料和分析,全部出了問題。妻子在美國並沒有結婚,也沒有與於亞洲辦理離婚手續。為什麼?於亞洲在妻子的來電中,詢問過妻子。妻子只是淡然的說,"如果你需要辦理離婚手續的話,我馬上飛回來。"

妻子與他保持着良好的通話記錄。

只是妻子與他之間,再沒有一種讓人覺得溫暖的感情。雖說妻子與他通話的第一句就是"親愛的",也是"親愛的"作結束語。那隻不過是如同國人見面時所打的招呼,"吃了嗎?"甚至如廁出來時,遇到的人也這麼打招呼。

於亞洲想和魏大若說說這些事情,想了很長時間,沒說。等到於亞洲下定決心找了魏大若,想說時,才發覺,魏大若已不再是他敘說的對象了。

魏大若對於他的那種態度,像於亞洲的妻子。

於亞洲這個時候,才覺察到事態的嚴重性,才覺得該反省的是自己。

如果於亞洲沒有這樣的察覺,或者察覺之後,覺得並非是他需要反省。那麼,於亞洲就不會產生日漸沉重的痛苦,孤獨的痛苦,被拋棄的痛苦……

問題的癥結出在哪裏?

這麼多年來,他忍受着精神上的獨孤,也忍受着肉體上的孤獨。想念妻子,也想念性。用丁度·巴拉斯的情色電影作品,伴隨自己解除性的解渴。在他的身邊,不乏一些包養着一個或眾多個情人的人;也不乏一些官員,每逢周末,便在延江消失,近則上海、杭州,遠則廣州深圳;專車或者飛行,到那邊的都市裏做一個陌生的人,酒吧歌廳桑拿房,隨便打着野食。周一回來。於亞洲不是沒有機會,像他這樣的人,是一些走出大學校門的有些姿色的女生們最佳的捕捉對象,很容易就能和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泡在一起。於亞洲確實想過,但僅僅是在夜半醒來,感受着勃起時,難以忍受的性饑渴時想過。很快,這些念頭,被他用自助餐的方式,消除了。制約着他的,似乎不僅僅是法律和道德,若僅僅是法律和道德,問題就簡單多了,憑藉於亞洲的智商和經驗,能找到規避方法的。

於亞洲的判斷他自己也覺得不是十分的準確,但至少是有瓜葛的。那就是劉埕。妻子離開他,去美國的那年,正好是他接手辦理劉埕案子的半途之中。也是劉埕在他手裏,有了轉機的時候……魏大若呢?是在於亞洲辦理完劉埕案,宣佈劉埕沒問題時……

一個是自己的妻子、親人;一個是自己的同學、朋友、兄弟……

當真我於亞洲也該是眾叛親離之徒?

可是字別的時間裏,又有另外許多的種聲音在誘惑着他,拉着他,拽着他。使於亞洲覺得茫然。他意識到自己的靈魂是破碎的,自然就無法輕鬆。有太多的人的字典里,沒有了靈魂。於亞洲的字典里,靈魂的詞條解釋上,沾染了灰塵,畢竟還沒有被灰塵吞噬。有了太多的疑問,有了太多的迷惘,有了太多的太多……

答案在哪裏呢?

省城的夜空可以接納於亞洲的凝望和疑問,但沒有答案。

6

一個夜晚的煎熬,魏大若終於見到東方的魚肚白了。

清晨起來,與往常一樣,走出小房子,王大剛開始認真的清掃這別墅主幹道。居住在別墅區的主人們,此時多半還剛剛蘇醒過來。江南別墅內的道路兩旁,零散停放這各種豪華小車。王大剛朝9號別墅那邊瞧過去,靜悄悄的,所有的窗戶都被嚴實的窗帘遮掩着,誰也說不清楚9號別墅的主人,是整夜沒有回來,還是正沉睡着。

清掃完道路,王大剛迫不及待的想讓自己轉換成魏大若。他找了個借口,來到對面居民區的電話超市門口。電話超市的門,緊閉着。時間還早,除了早餐店外,其它的商鋪門都還沒有開市。魏大若又只好把自己放置回王大剛的身份上去,回到江南別墅裏面,刷牙洗臉,拿着飯盆去食堂吃早飯。

那些保安們自從上次王大剛在雨中幫助了劉埕之後,每個人都拿了一份劉埕送來的獎金,加上物業公司經理把保安們好好教育了以通,大家對王大剛也就不再故意的刁難,拿他當活寶耍了。保安們見來吃早飯的王大剛心不在焉,像是有什麼心事,主動的坐在他的身邊,關心的問着。王大剛一副不願意和人交談的模樣。保安們見狀,也就躲着他。若是換了以前王大剛這樣對待他們,保安們肯定會隨手在王大剛的腦袋上拍上數下,像是玩笑,又像是教訓。

"王大剛。"經理進來了,跟王大剛打着招呼。

王大剛趕緊站起身來,結結巴巴的問着經理的好。

經理做了個手勢,讓站立的王大剛坐了下來,"後來給家裏打過電話沒有?"

王大剛搖搖頭,"那那邊沒沒開開門……電話……"

經理明白王大剛的意思,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遞給王大剛,"打吧。"

王大剛沒有伸出手去接,喉結迅速的滑動着,注視着經理。

"打啊,沒事的。"經理開着玩笑,"不收你錢的。"

"不不不……"王大剛憋了半天,才說出個"不會。"

"你說號碼,我來給你撥。"經理拿着手機,看着王大剛,等待着王大剛報着數字。

王大剛傻傻的笑着,"我我還是是到那邊邊打……不不麻煩煩煩經經理……"

經理把手機收了起來,"好吧,你去那邊打吧。"經理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歐米茄手錶,那是劉埕讓馬正平送給他的,"這個時候那邊開門了,你去打吧。"

"哎哎哎……"王大剛捧着碗,離開了食堂。

經理在欣賞着手腕上那隻嶄新的歐米茄。

王大剛先回了小房子,坐在劉埕送來的那張新床邊上,抽了支香煙,想了些什麼,然後才走出來,把門帶上。王大剛朝別墅外走着,走得極其緩慢,像是腿上綁着沉重的沙袋,要不就是腿里灌了鉛。他竭力保持着王大剛的日常舉動,可內心完全是屬於魏大若的。

昨晚劉埕在上海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老孔又看到了一些什麼?老孔會告訴他一些什麼?

希冀太多了,伴隨這害怕和擔心也多。有所求,必然有所謂。魏大若忽然覺得自己的脆弱與渺小。

電話超市的門敞開着,一個中年婦女坐在超市的電腦前打着遊戲。

魏大若在電話超市門口徜徉了一會兒,才走了進去。

中年婦女像是對魏大若有了興趣,而不再繼續玩弄着電腦中的遊戲。

"我我打個電話……"魏大若剛一結巴,就意識到這個時候不能再結巴,反而會引起人的格外注意。

中年婦女點點頭,伸着懶腰,打着哈欠,"打吧。"

魏大若撥通了電話,對方的手機叫喚了好長時間,才有人聽。

魏大若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個字,"我。"

魏大若一直臉無表情的聽着上海的老孔說著,十分鐘后,魏大若放下電話。魏大若發覺那個中年婦女一直好奇的注視着他。魏大若放下電話時,僵硬地朝中年婦女笑了笑,走了過來,從口袋力摸出錢,顫抖着遞給中年婦女。中年婦女沒有立即接過魏大若手中的錢,而是眼睛盯着魏大若顫抖的手。

"你……沒病吧?"中年婦女迅速從魏大若的手裏把錢抽了過去,問。

魏大若搖搖頭,從桌子上拿起找的零錢,塞在褲子口袋裏,走出超市。

魏大若的眼睛裏止不住的淌出淚水來,魏大若舉起手,擦拭着臉上的淚水。

"嚴重嗎?"物業公司經理又出其不意的出現在魏大若的身邊。

魏大若發愣的看着經理。

"很嚴重?"經理髮覺了魏大若眼睛裏的淚水。

魏大若點點頭。

"那……那你今天就回去。"經理摸出手機,撥着,"我這就給你買車票……"手機接通了,經理與對方通着話,"三弟,我是大哥,給我買一張今晚去鄭州的火車票,卧鋪……上鋪吧……一會兒我讓人去取。"

經理把手機放在口袋裏,拍着魏大若的肩膀,"別著急,明天就能到家。"

魏大若朝經理感激的笑笑。

經理笑笑,一甩手,走了。經理在甩手的瞬間,那隻歐米茄手錶在陽光下耀出刺眼的光。

魏大若返回江南別墅,朝小房子走去。

魏大若站在別墅的主幹道上。

9號別墅門前,停放着那輛寶馬小車。就在他出去打電話這會兒,劉埕回來了。魏大若朝這小車,微笑着。太陽升了很高,沒有一點雲層。

7

劉埕放下電話,皺着眉頭。

啞巴男人恭敬的站立在劉埕的沉思旁邊,神情依然木然。

劉埕的小舅子馬正平正好從樓梯上吹着口哨下來,見劉埕坐在那裏發愣,馬正平的口哨驟然剎車,噎了口氣,隨即大聲的咳嗽,咳得蹲在樓梯上,好一陣才站起身來,見姐夫劉埕狐疑的瞧着他。馬正平獻媚的笑着,快步走到劉埕的身邊。

"你親自去上海機場。"劉埕瞥了一眼馬正平,"後天下午四點前。"

馬正平點點頭,應着。但他不知道為何要去上海機場?是浦東機場?還是虹橋機場?

"魏大若要回來了。"劉埕閉着眼睛。

馬正平似乎明白了姐夫的用意,"是不是要把他……"馬正平做了個扼殺的手勢。

"你除了有這一手之外,能不能動動腦筋?"劉埕看着自己的小舅子,嘆息着,"你啊,扶不起的阿斗。"

馬正平就服劉埕,只要出了9號別墅,只要他姐夫劉埕不在場,馬正平對誰都不服,趾高氣揚。只有在劉埕面前,唯唯諾諾,偶然多說幾句,也是賣弄一下,討得姐夫劉埕的一句表揚。可馬正平十次有九次半,都是自己演砸了,討好一陣哂笑,或者是惡罵。馬正平再委屈,也是彎着腰,答着應着。

"以後每做一件事情,都得跟我說一聲。"劉埕吩咐道,"魏大若回來了,魏大若回來了。"

馬正平應着,只是心裏不服氣。不就是一個魏大若嗎?憑他馬正平要擺平一個魏大若,還不是小菜一碟?馬正平實在不明白,他姐夫劉埕威風八面的人物,為何對魏大若就那麼畏懼?馬正平不能理解,只能相信一物降一物了。

什麼時候,能把魏大若給擺平了,馬正平的心裏就算是平衡了。

"你是不是對魏大若不太服氣?"劉埕能洞穿馬正平的心思,這也是劉埕之所以能拿捏住馬正平的一個方面。

馬正平的心思被劉埕很簡單的戳穿了,就不敢輕易說話。

"你可以動江士勇,也可以動柯逍烽,但你不能動魏大若。"劉埕正色的警告馬正平,"我不但不允許你動他,相反,你還得給我當心好了,也不允許別人動他。魏大若安全了,我就安全了……可惜這些道理,你還是不明白。"

"我不動魏大若就是了。"馬正平低聲嘀咕着。

"我希望你能親眼看見魏大若走出機場,而不是讓別人去做這件事情。"劉埕嘆了口氣,"以後的一些事情,要親歷親為,那樣……會少了許多麻煩,少擦一些屁股……現在的人啊,得了好處,並不一定就能幫你辦事情……有的反而還會出賣你……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馬正平習慣了姐夫劉埕的教育,也厭煩了劉埕的教育。可還不能不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總有一天,我回擺脫你的教育的。"馬正平心裏暗自的想着,希望擺脫劉埕教育的那一天能來得早些。

馬正平拉開9號別墅的門,太陽已掛在西天了,別墅里那些名貴的樹木,名貴的花兒,終於感受到了陽光溫柔的一面。此時的別墅里顯得格外的安靜,沒有人走動,也沒有車輛往來。

我什麼時候該去求求佛。馬正平腦子裏閃出這麼一個念頭。

看看西邊的太陽,馬正平悄然地笑了,嘴裏哼着小曲:"西邊的太陽就要下山了,江南別墅里靜悄悄,開着我可愛的寶馬車,摟着動人的女人……"

8

江士勇禮貌的敲了敲分管副院長的辦公室門。

"進來。"副院長在裏面招呼着。

江士勇進了副院長的辦公室,"什麼事?"江士勇逕自坐在副院長辦公室里的沙發上。

本來坐在辦公桌椅子上的副院長,並沒有直接回答江士勇的問話,而是走過去,把門關上,神色顯得嚴峻。

"別嚇唬我啊。"江士勇還和副院長開着玩笑。

副院長依舊沒說話,而是走到辦公室前,把抽屜拉開,先是拿出兩條香煙,扔給了江士勇。

"不會是臨刑前的安慰吧?"江士勇意識到副院長的態度背後,肯定有着讓副院長難以啟齒的事情。

副院長已經把一張調令放在江士勇的手中了。

江士勇迅速的掃視這調令上的內容,自嘲的笑着,"我早就有準備了……這比我想像中的好多了,原來以為要去山區法庭了,僅僅是到邊緣縣城的法院,還當副院長,好,好……"

副院長沒說話,走到窗戶前,看着窗外。山雨欲來風滿樓。而外面沒有一點風的跡象。良久,副院長聽到江士勇說,"這香煙……謝了……"

副院長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聽着江士勇走出辦公室的腳步聲,聽着江士勇把他的辦公室門帶上時發出的聲音。

副院長真的不知道和江士勇說些什麼才好。

安慰嗎?

江士勇不需要安慰。終止調令執行?副院長沒那個能力。何況在院行政會議和黨組會議上,他也是舉手贊成的。副院長也不明白,為何這個時候這樣安排江士勇。若是說在劉埕案上江士勇出了差池,那也是幾個月前的事了,該處理早就處理了。會上,院長也只是很籠統的說,江士勇犯了紀律上的錯誤。至於犯了什麼,院長沒有說。既然院長不說,大家也就懶得去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江士勇在法院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但凡什麼案子落在他的手裏,別人找他通融一下,沒有不吃閉門羹的。行的春風,才有夏雨。江士勇不給別人面子,關鍵時刻也就看出其人脈之差了。為江士勇得罪院長,為江士勇要去承擔肩膀,不值得。

副院長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也有愧,所以才給了江士勇兩條香煙。

有愧就有愧吧。

自古人生誰無愧?

9

手腕上搭着一件西裝的魏大若,從虹橋機場走了出來。馬正平遠遠的用數碼相機拍攝着魏大若走出機場的模樣。魏大若似乎知道有人要給他在機場外留影,站在機場門口,還像是擺了個姿勢,一如戲劇舞台上的亮相。

"師傅。"延江檢察院的張立勛小跑過來,"師傅,你可回來了。"

魏大若和張立勛打着招呼,張立勛把魏大若的行李箱接了過來。

"怎麼樣?這階段忙不忙?"魏大若和張立勛並肩朝停車場走去。

"新任檢察長來了。"張立勛沒有回到魏大若的問話,轉移了話題,"唐檢察長唐愷。"

魏大若應了聲,點點頭。

"其實……師傅,這不公平。"張立勛低聲的發著牢騷,"本來這個位置是師傅你的。"

魏大若聽了下來,伸手在張立勛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注視着張立勛。

"我以後不說就是了。"張立勛感受到魏大若的目光里是什麼。

"如果我讓你和我一起查案,你願意嗎?"魏大若繼續走着。

跟在魏大若身後的張立勛想都沒想,答道,"當然願意。"

"不覺得委屈?"

"覺得委屈。"張立勛說,"再委屈也干。"

魏大若點點頭。

"師娘的身體最近好像不太好。"

聽張立勛這麼一說,魏大若又聽下了腳步,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郝禾說,師娘是感冒了。"

張立勛這麼一說,魏大若的心才算放了下來,一邊拉着車門,一邊說:"快回延江。"

自古以來,忠將賢臣總是忍耐不了鼙鼓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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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貪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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