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鯨鯊皮屋
黎明時分,哈爾醒了。尖硬的珊瑚石在他背上硌了許多小坑。空氣涼爽,新鮮,使他有些抽筋。哈爾覺得不像昨晚那麼渴了,那麼餓了。他明白,這不是個好徵兆——他的身體開始麻木清爽的空氣使他重打起精神。無論怎樣,他們要戰勝這個珊瑚島,也要戰勝卡格斯。
他試圖回憶詩句——清晨露水似珍珠,自然界是美好的萬物。他情緒飽滿地起來,接着去察看椰子殼裏是否有露水。
椰子殼中幾乎有一半露水。他希望能更多些,但不可能,由於霧不是很濃。他把這珍貴的液體拿回到宿營地。
奧默的身體在顫動,看上去他似乎人事不省,哈爾用手抬起他的頭,將一半水灌進他的喉嚨里。
“你把剩下的喝了吧。”他對羅傑說。羅傑正坐在一邊打着哈欠,揉着背上被珊瑚硌的痕迹。哈爾遞給他椰子殼之後,過去繼續剝魚皮了。可怕的太陽就要升起,很明顯,他們應該來得些措施了。
羅傑坐在那裏,看着椰子殼底的淡水。如果此刻讓他選擇水還是100塊錢的話,他會說:“我要水!哼!”——駱駝可以一星期不喝水,可他哥哥說他被慣壞了。奧默在輕聲呻吟着,喃喃地自語:“太熱了——太熱了!太熱了!”臉上淌下了汗珠。太陽出來之前他就這麼熱、呆會兒他會覺得怎樣呢?羅傑掰開奧默的嘴,將剩下的水全倒入他的嘴裏。
他覺得自己很高尚,然後,出去幫助哈爾。他曾想告訴哈爾他剛才的行動,這樣哥哥就不會認為他被慣壞了。但最後他決定緘口不言。
火紅的太陽升起了,他們才將魚皮剝下來。這張魚皮很大,有20英尺長,8英尺寬。他們將粘在皮上的肉刮掉,然後,退後幾步,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你這主意真好!”哈爾說。
“我記得你告訴過我,什麼地方的人們用魚皮建房,是在西伯利亞嗎?”
“是的。人們稱他們為魚皮靴靶人,他們的食物是魚,他們用魚皮做衣服和鞋,他們的屋子是用柱子支撐着魚皮建起來的。當你來到一個魚皮村附近,從氣味就可以有所感覺。”
“我明白你的意思。”羅傑說著,把鼻子扭到一邊。
“太陽曬過後,魚皮的味道就沒那麼刺激了。但我們應該把這具魚的屍體處理掉。讓我們試着把它推到海浪能衝到的地方去。”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們才把這個奇特的肢體移到水邊。
“這魚有很多肉,”羅傑說,“可惜我們不能吃它。”
“它腐爛得太厲害了,最好還是別吃。”
這樣,他們拋棄了大海奉送給他們的有毒早餐,拖着魚皮,返回到宿營地。
現在他們鄭重地開始了建房。沒有釘子、螺絲釘、螺栓,沒有橫樑、柵欄、木板,一個建築師通常認為建房必要的東西他們都沒有,他們必須發揮獨特的創造力。
“魚皮只夠做房頂,”羅傑說,“把珊瑚石壘起來當牆怎麼樣?”
“當然可以,但我們還需要房梁及支撐房頂的柱子。那個椰子樹榦可以用來當房梁,它不太粗但又細又長,我想我們能把它搬起來。”
“如果我們能發現幾個等距離的樹樁,就可以用它們當柱子了。”
島上有許多殘樹樁。他們發現有兩個,大約有8英尺高,相距12英尺。
他們用刀子將樹樁頂部削成V形,再將樹榦平放上去,架在兩個樹樁上的切痕處。現在,房梁造好了。
“建房從屋頂開始真是大有趣了。”羅傑說。
“並不新鮮,波利尼西亞人經常這麼做,日本人也這樣。先建房頂,把它吊在樁子上,慶祝一番,然後再建房頂下面的部分。”
他們把20英尺長的魚皮蓋在房樑上,這樣每邊有10英尺長。然後,砌牆。他們將珊瑚石壘成4英尺高,盡量把石頭擺齊,使牆裏面平直,牆外面用更多的石子撐住,在牆的側面還留出4個缺口,作為通風口和進出的門。
然後,他們從房梁兩端到牆頂部把魚皮拉直、並用珊瑚塊壓緊。
房子建成了,毫無疑問,沒有人見過這樣的房子,就是韃靶人也會覺得蹊蹺。
他們把奧默抬進去,把他放在最平的那塊地上。看到這裏又黑又涼快,他滿意地出了口氣。3英尺厚的珊瑚石壘成的牆擋住了陽光,魚皮雖不像棕櫚葉隔溫效果好,卻比木屋頂要強。房頂低了些,但對於暴風雨的襲擊,房子還是低矮隱密些好。
從房頂長度計算,這房子只有8英尺,但從地面上計算,它有20英尺,足夠三個人居住的“下雨天我們甚至有地方在屋裏做飯。”哈爾說。
“如果有雨,如果我們能有飯做,如果我們沒有火柴就能點着火。”羅傑諷刺說。
哈爾咬咬牙,“我們應該使如果成為現實。我無法人工降雨,可我們一定有辦法找到淡水。讓我想一想,可以從蔓草汁中得到水,可這裏沒有蔓草;仙人掌中有水,可這裏沒有仙人掌;露兜樹怎麼樣?就是在如此惡劣的地方也應該有這種植物,那些中間空的鬚根就含有水分。走,咱們去找一找。”
他們出去了,好像熱情很高,可心裏並不抱很大的期望。
哈爾撿起塊石子遞給羅傑,“吸吸這兒,”他建議道,“它會促使唾液分泌,你會覺得像喝了水似的。”
他們艱苦地尋找着,一直到天黑了也沒有發現露兜樹,也沒有任何包含水分的植物。這裏似乎和月亮一樣乾燥、死寂。
晚上,哈爾又壘起石堆,收集露水。但是風刮起來了,形不成露水。早晨,椰殼是空的,連病號奧默也沒水喝了。
奧默蘇醒過來。他的腿很疼,由於發燒,使他感覺很渴,他忍受着。從他的前額和雙頰看出,他已不發燒了。哈爾為水的多徵求他的意見,告訴他他們的努力,“或許你有更好的主意。”
“沒有,我要做的你們都做了。你們很聰明——先找到馬齒莧,後來又收集露水。”
“我一生中從未覺得自己這麼愚蠢。”哈爾說。
奧默看着朋友那張憔悴、困惑的臉。
“你讓煩惱折磨壞了,願幫我個忙嗎?”
“當然,什麼都可以。”
“你和羅傑到海里去游泳,我們那兒的人相信,在事情變糟時,先不要理會它,去玩一玩,這樣,會使你精神放鬆,能更好地思考一下。”
“好的,奧默先生,如果你認為必要,”哈爾說,“但看上去好像是在浪費時間。”
“小夥子,我覺得這樣很有益,”羅傑說,“我們到海洋那邊去游,那裏更涼爽些。”
這裏的海底不是漸漸傾斜下去的,很陡,他們跳進波浪中,像兩隻嬉戲的海豚,潛水,游泳,打水,將煩惱拋到了腦後。
“你追不上我。”羅傑喊。
“你打什麼賭?”
“你追上,這個島就是你的了。”
“我可不想要這個荒島,但我要追上你。”羅傑消失在水中,哈爾也潛入水裏。
在水下20英尺也許更深的地方,羅傑開始沿着岸邊游。哈爾緊緊跟在後面,在珊瑚礁變寬形成另一個小島的地方,羅傑忽然覺得水變得很涼。
好像是從陸地流入海底的暗流。一會兒,他游過了那個區域,後來哈爾也感覺到了,他們都很奇怪,然後浮回到海面上。
羅傑甩甩頭上的水,“你覺得那是什麼?”
“是從陸地的一個岩洞裏流出來的,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我不能說知道。”
“這意味着我們找到了淡水!要麼,就意味着我是草包。”
“或許你真是草包。”羅傑說。
“真想我們有個瓶子。好了,咱們先下去喝個夠。”
哈爾又潛入水中,當頭進入冷水區域時,他張開嘴,讓水進入嘴裏。是清涼甘甜的淡水!他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游上來,羅傑在他身邊也上來了。
“是真的。”他讚歎道。
哈爾高興得手舞足蹈,“事情開始向好的方面轉化了,”他神氣他說,“呆在這兒,做個記號,我去拿椰子殼。”
10分鐘后,拿來了椰子殼。
“必須有個蓋子或塞子啊,”羅傑說“你下去時怎能保證海水不流進來呢?”
“我認為無需保證海水不進去,”哈爾拿着椰殼潛入水中,海水立即裝滿了椰殼。當到達冷水區域時,他把椰殼翻了過來,手伸進去換了幾次水,鹽水重,流出來了,淡水充滿了椰殼。
他側着拿椰殼,游回海面上,在珊瑚石上和羅傑會合。
“嘗嘗,”他把椰殼遞給羅傑。羅傑小心地品嘗着,接着,就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少喝點兒!”哈爾警告他,“你身體內部像骨頭一樣乾燥,如果一下子喝得大多,就會有麻煩事了。”
再一次將海下泉水灌滿了椰殼后,他們拿着這個珍貴的禮物來到奧默面前。這個燒得虛弱的病人看到盛滿水的椰殼時,激動得流出了眼淚。他抿了一小口,把椰殼放在一邊。
“我一生中也沒嘗過如此好喝的東西。”
“你不多喝點兒了嗎?”哈爾問。
“呆會兒,一下子喝很多我的胃受不了。”
“現在,我們有了生活中兩樣最基本的東西。”哈爾說,“房子和水,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堅持不了多久了,因為沒有食物。”
奧默苦惱他說,“我本該幫你們的,現在我躺在這裏,像根樹榦一樣沒用。”
哈爾充滿感情地看着他棕色皮膚的同伴,“你站狂槍口前時,幫了我大忙了。”
“別提這事了。”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或許有一天我會報答你的。此刻,我能為你做的最好的事是給你找點吃的,來,羅傑。”
羅傑很不願離開鯊皮屋這個涼快的地方。
“我不相信,在這個地獄般的珊瑚島上能找到食物。”他抱怨着。
“有一個好的跡象,”奧默說,“你曾提到在島上有海鷗。如果這裏沒有食物,它是不會在這兒的。”
“很抱歉,”哈爾說,“它已走了,是昨晚飛走的。”
有一陣兒,他們誰也沒說話。儘管有了水。失望仍沉重地壓迫着他們的精神,飢餓使他們覺得虛弱無望。哈爾準備起身,當他站起來時,腳步似乎不太靈活,因為他覺得雙腿發軟。他走出了小屋。
“來啊,朋友,”他回過頭叫羅傑,“我們得證明那隻海鷗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