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R-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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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早晨7點21分。

房間就像一個火爐般令人窒息,空氣中瀰漫著絕望的氣息。每一分鐘他都感到骨頭在腐爛,命運就像達摩克里斯之劍,隨時都會落下來將他擊倒,這使得諾斯驚恐萬分。

諾斯套上一件冬天的外套,在黑夜中慢慢開着車,妒忌着那些睡夢香甜的人。他大概已經開出了四個街區了,這麼做顯然很不明智,除非萬不得已,他是不會開警車回家的,這好像在向行人宣佈有一個警察正在他們中間,這會讓人們感到不舒服,而且有一定的危險性。

座位有些涼,諾斯打開空調,握着雙手吹了吹暖風。街上很空曠,他慢慢地駛向麥克尼斯大街,要花上一些時間才能到威廉斯堡大橋,不過今天他不進城,要去別的地方辦一些事,他調轉車頭朝北開去。

上午8點13分

南布朗克斯。布朗克斯的南面總讓人懷舊地想起70年代,看上去像戰後的柏林,一些房東為了得到保險費甚至願意炸掉自己的房子。這兒一片破敗,房屋搖搖欲墜,到處是廢棄的汽車和標記牌,一排新建的木板房正靜靜的矗立着。

諾斯敲了敲髒兮兮的大門,聽到有人拉下門鏈,黑色的木門開了。

“你有什麼事?”

“塞姆爾柏利嗎?”

那人猶豫了一下,“我不認識。”

諾斯掏出他的證件,“先生,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柏利先生或者認不認識柏利先生。”他很吃驚地看到對方花白的頭髮,鼻子上滿是疤痕。“很抱歉,我來得這麼早。”

“你瘋了嗎?”

諾斯沒有做聲。說實話他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瘋。

“你和國稅局的人一起來的?那樣的話我就不接待你。”

“先生,我沒有和他們在一起。我是紐約警察。我試着打過電話……但是沒人接聽。”

“我不接電話。”

“我只需要您五分鐘。”

“什麼事?”

諾斯感到沮喪,“先生,我們能不能進去談?”

“我有了什麼麻煩?”

“有人對我說您是一位專家,擅於鑒定古代醫療用具,說這是您的強項。”

“也許是的。誰跟你說的?”

“我想聽聽您的意見。”諾斯拿出那張古代注射器的照片讓塞姆爾看。

“我要收諮詢費,你知道?”

“你想要什麼?”

柏利舔了舔嘴唇,“嗯,我兩天沒吃東西了。來個三明治?再來點喝的,一杯威士忌。”

有句俗話——“在美國是不會挨餓的,”這是句謊言。不工作一個人就得挨餓,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塞姆爾柏利緊緊地抱着三明治盒子,好像有人要搶似的,他不滿地看着蘇打水,在一堆廢銅爛鐵等破爛中穿過。進門后諾斯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樓里到處瀰漫著一股尿騷味,令人作嘔。房間一個角落裏搭了一個檯子,上面放着爐子。看得出來塞姆爾已經幾周沒做飯了,陶瓷烤盤上有厚厚一層污漬。

塞姆爾翻來翻去,好不容易找出一本很厚的目錄。他坐在一摞雜誌上翻着書,照片就放在手邊。

“這個玩意保護得很好。它是誰的?”他穿着拳擊短褲,一件破舊的浴衣在跨部分了叉,看上去極不雅觀。

“除非我們能找到它的合法主人,否則它就是國家財產,直到被拍賣出去。”

“工藝精湛,純正的銀質手工器具,手刻的標號,大概是1870年造的,應該是倫敦弗格森的東西。”

“你見過很多這樣的東西嗎?我是說,在哪兒能找到這些東西?”

“易趣網上有很多。”塞姆爾惋惜地說,下唇抖動,很明顯他有些興奮,這是一件很有價值的東西。

“如果易趣網上沒有找到呢?”

“布林菲爾德。”

“是誰?”諾斯伸手想掏筆記本,但是沒有找到。

“布林菲爾德,馬薩諸塞當地最大的室外古董展覽會,聚集着全國五千多個古董商。佔地八百平方英畝。想找東西又不想被人注意嗎?就去布林菲爾德。”

“你知道怎麼去嗎?”

“當然,不過沒有人去了。每年五月、七月、九月有五天的展覽。九月份的要三周之後。”

諾斯他把一張從錄像上拷下來的基恩的照片給塞姆爾看了看。“見過這個人嗎?和他做過買賣嗎?”

塞姆爾抬頭起,眯着眼睛仔細地看了看,但是最後搖搖頭,“沒見過。”

諾斯把照片翻了過來,指着背面記着的數字問道:“那些字母什麼意思?H-R-S-H。”

“等我查一查。”柏利翻着目錄書,不耐煩地說:“嗯,有意思。”

他從架子上取下另一本書,整本書都是名字和電話號碼,一些地名下划著線,書很舊,書頁泛黃。諾斯沒法不相信它的權威性。

“H-R-S-H。哈德遜河州立醫院,這是一所精神病院。”

諾斯記下,“有沒有說在哪兒?”

“達奇斯郡。”

“還在那兒嗎?”

“在,是一家博物館。”

博物館?諾斯儘力回想着以前的情況。基恩參觀博物館,偷注射器,可能還有其他東西。下一步他會做什麼?到城裏來找那把花劍?

“你聽說過那兒有什麼東西被拿到城裏來賣嗎?”

“沒有。你知道我了解那個地方。”

“你剛才說它是一家博物館。”

“舊址是……很多年前我和他們打過交道,當時他們還經營着醫院的一部分,對外稱哈德遜河精神治療中心。”

難道基恩是那裏的病人?諾斯站了起來,塞姆爾感到很吃驚。

“就問這些嗎?”

“謝謝您。”

柏利領他到門口。“探長,你不要介意我的話,不過你看上去生病了。我是說真的生病了,沒想過吃點葯?”

諾斯不喜歡這樣的建議,但是他沒有回答。他在想別的事——我是撒旦之咒。

上午9點55分

諾斯拿出地圖冊查閱索引。達奇斯郡在北邊。如果現在走,中午之前能趕到那兒。基恩是從那兒來的嗎?他為什麼特地跑到博物館去?還有誰在車裏?他們一起去的?

在路上諾斯給警局打了電話,讓南希查一下離醫院最近的警局電話。他把地圖冊扔到了一邊,看見了旁邊座位上放着的黑色筆記本。他罵了一聲,把筆記本揣在口袋裏,發動了引擎上了路。

突然後視鏡里一輛車飛快地閃過。諾斯急踩煞車避開一輛鮮紅的豐田車,儘力往邊上靠去,避免撞到被夾在中間一個騎自行車的人。然而騎自行車的人竟依舊繼續朝前騎去,全然沒有理會剛才死亡離他有多近。

諾斯驚愕萬分。他看着遠去的自行車,本能地揉揉受傷的膝蓋,腦子裏突然又一陣劇痛。他用疲倦的雙手托住頭,眼前閃爍着一片亮光,他感到腦袋要炸開了,腦子裏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點燃了每一根腦神經,令他痛苦萬分……

電話響了半天諾斯才反應過來。

“諾斯。”

電話里的聲音很輕,透着猶豫。海蘭德中尉嘆了口氣,半晌沒說話。終於,他還是語氣沉重地說:“中央公園剛打過電話,曼尼西維里奧死了。”

曼尼西維里奧,那個他想救的警察,那個在博物館的樓梯井裏血流如注的警察。聽到這個消息,諾斯渾身癱軟。“什麼時候?”

“幾個小時前。”

諾斯沒有再說話。

生活就這樣變了。在那一刻,在他開始追蹤這個殺人犯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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