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安德魯·托德·沃克

13.安德魯·托德·沃克

1971年8月4日,星期三

某人拚命想讓我們知道有十二宮手錶這麼個東西存在。我研究着手裏鉛筆書寫的信件。在我作為漫畫編輯的《紀事報》報社,每個人都在想十二宮。他的恐怖信件已經無可挽回地把他和報紙聯繫起來了。我逐漸決心理清有關殺手的線索並揭開他的真實身份。如果不行的話,我打算把能夠獲得的每一點證據都呈現出來,以確保有人能夠認出十二宮,解開這個難解之謎。

我在窗前凝視着寬闊的佈道街上被拉長的影子。在第五大道上皮克維克酒店附近輾轉的陌生人群,擠在克洛尼克酒店門口轉車的人們,衣着光鮮、拎着公事包站在堅不可摧的老制幣廠的大理石石階上的人們……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可能是十二宮。他是一個觀察家。他將自己命名為“十二宮”的第一封信的信封上的水印和之前的三封信的信封上的水印都不一樣。之前印着一個“伊頓”水印,新的水印則是弗蘭克•溫菲爾德•伍爾沃思連鎖企業的“第五大道”。伍爾沃思大廈就在第五大道、市場街和鮑威爾街交界處的有軌電車轉車台旁,距離《紀事報》僅一個街區之遙。在地下室里,伍爾沃思公司出售和十二宮用的一樣的藍色羊毛筆尖的筆和紙張。如果十二宮是在那裏買的紙和藍色羊毛筆尖的筆會如何呢?如果他藏在陰暗的角落裏窺視着自己寫的信被送到又如何呢?

去年3月,十二宮一直辛勤寫作,遍地撒網,向南部廣為散播他的文字。自從在煉油廠和斯塔?面談過以後,這些文字突然停止了。然而,《紀事報》記者保羅•斯圖爾特•埃弗里仍然樂觀地叮囑報社,他興奮地說:“我們很可能在任何時候突然收到十二宮新的來信,按照老規矩,我們應該努力避免任何《紀事報》員工的指紋留在信上。”很多員工接觸過這些信件——卡羅爾•費希爾、布蘭特•帕克……托斯奇已經取了所有負責複印的人的指紋。

有時候十二宮試圖把信件偷偷塞進印刷品里。為減少被控誹謗的風險,編輯卡羅爾•費希爾保留了所有讀者來信,這封1970年11月的匿名信也被保留在檔案里。

這封信寫道:“親愛的先生,在瀏覽最近一期的《花花公子》雜誌時,我注意到一個‘十二宮’手錶的廣告。錶盤上使用的商標和那臭名昭著的殺手所使用的標誌是一樣的。我經常在媒體報道中看到有推測說,十二宮的這些犯罪與某種占星術有關,有趣的是這所謂的奇異的占星術標誌居然是某種手錶的品牌標誌。”

是否幸災樂禍的十二宮在狡黠地讓人們注意他的名字和標誌是受什麼啟發而來?在某位瓦列霍警察認為他沒有嫌疑之後,斯達可能覺得安全了。他繼續佩戴他的十二宮腕錶,至少直到托斯奇、阿姆斯特朗和穆拉納柯斯意外來訪之時。我想像着富有戲劇性的一連串事件——斯塔爾從高中以來就痴迷於《最危險的遊戲》;於1968年12月18日從他媽媽那裏得到了一塊“十二宮”牌手錶;並且開始佩戴第二份生日禮物,一個帶“Z”字母的戒指。13天以後,他和切尼進行了一次談話,和早些時候的討論很像的是,他提起在槍管上綁一個電筒以便獵殺情侶們,他講到稱自己為“十二宮”,以及射飛校車的輪胎。這一先後順序明確了十二宮選擇名稱、標誌和動機的時間段——即1968年12月18日到1969年1月1日之間,之後切尼便搬?南加州為一家新的公司工作了。斯塔爾在新年那天泄露了有關自己的一個巨大秘密,但十二宮不也總是選擇節假日來進行他的重要犯罪或者披露他的秘密嗎?

切尼的來訪、手錶上的標誌、奇特的商標、戒指、斯塔爾年輕時鐘愛的故事——所有這些一定在他頭腦里炸開了鍋。最早的兩起謀殺發生在斯塔爾生日兩天之後的12月20日。1971年8月4日,也就是兇手第一次簽名“十二宮”兩年以後,斯塔爾告訴阿姆斯特朗,他“剛好是在兩年以前”——即1969年8月4日收到十二宮牌手錶這一生日禮物的。兩種情形都提供了一連串有趣的時間,並解釋了兇手是如何選擇?稱和標誌的。

警察在追捕十二宮的過程中拚命地對首要嫌疑人的真實姓名進行保密。如果他的名字從未被公開過,就可以確保接下來有關他的線索的有效性。就我自己而言,我一直堅持不寫斯塔爾的真實姓名,直到現在為止。

他的真實姓名是阿瑟•利•艾倫。

在煉油廠詢問大約十年以後,我最終找到了在案件中很早就找艾倫談過話的“瓦列霍警察”。警官約翰•林奇在位於瓦列霍卡羅來納街的家中和我進行了談話。他是一位清瘦、結實的老人,目光很有穿透力,我們剛在他的餐桌前坐下,他就開始說話了。房間裏一片陰暗。我剛提起艾倫的名字。他說:“哦,萊•艾倫。”他把利說成了“萊”。我意識到因為拼寫不同,林奇以為“利(Leigh)”和“李(Lee)”是本案中兩個不同的嫌疑人。“李(Lee)”並非本案中的新名字——在7月4日十二宮於藍岩泉射殺一對情侶之前,一位叫“李”的不知名者已經是被關注的對象。

林奇說:“我和利長談過幾次,他當時在博德加貝一帶(在那兒他有一輛拖車)。他是一個潛水員。1969年7月4日那晚,他說他和其他三四個人在一起。”

“你什麼時候和他談話的——1971年嗎?”我問道,林奇可能是在追蹤潘查里拉和切尼提供給曼哈頓海灘警察局的線索。

他回答道:“在那之前很久,在那起謀殺發生一兩個月之後吧。艾倫那時候受雇於這裏某個學校做看門人。我去了那個學校——我不記得是怎麼得到他的名字的。你知道那時候的情況,該死,我們需要和許多人談話,接到許多電話、信件和線索。以至於我看到一個人就會對自己說‘不是他’。當我見到這個利•艾倫時,他是個禿頭,而且是個大塊頭。你見過他嗎?”

“是的。”我說。藍岩泉被害人達琳•菲林的姐姐琳達•德爾•布奧諾為瓦列霍警察局準備了一幅合成畫像。“他們把琳達提供的合成畫像和另一幅十二宮的合成畫像進行了比較,然後告訴我,‘除了下巴以外其他部分都是對的。’琳達提供的合成畫像被認為是某個參加過達琳的粉刷聚會的叫‘李’的人素描,也就是當達琳在泰瑞餐廳做服務員時,琳達看到過的騷擾妹妹的同一個人。你曾經跟這個‘李’談過嗎?”

“利•艾倫?”

“我不知道。琳達所知道的全部就是這個名字‘李’。”

他說:“不,無論如何,我確信艾倫不是兇手。我一看到他,就在心裏說:‘那不是十二宮。瓦列霍中尉警官吉姆•赫斯特德覺得艾倫最可疑。我覺得艾倫最不可能。我的報告只有五六行字——只是為了把艾倫的名字包括進去。檢查了他的車子,他的潛水裝置都在後備箱裏。真的是又臟又破的車。”

林奇解釋說,1969年10月6日,星期一,他就10天前的伯耶薩湖刺殺案找到了艾倫。時年35歲、偶爾做一下學生的艾倫在埃爾默•科伍小學做兼職保安。下午4點5分,林奇在田納西街上向南轉彎去維威斯。到達位於泰戈斯基斯770號的學校后,他一眼看到了操場那邊的艾倫。在他的報告裏,潦草地記錄了如下描述:“241磅,大約6英尺1英寸”。當林奇注意到幾個孩子在玩繩球時,有關性騷擾兒童的念頭一閃而過。艾倫曾經被懷疑有過類似的犯罪行為,先是林奇,爾後是穆拉納柯斯,都曾想過是否他們忽略了任何明顯的跡象。林奇把注意力從孩子們轉回到艾倫身上——單身、未婚,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受過良好的教育,時下不僅是科伍的保安,也是位於斯塔爾大道501號的本傑明•富蘭克林高中的看門人。

他們聊了聊。按照艾倫的說法,1969年9月26日那天他去了鹽點牧場輕裝潛水,在那兒過了一夜,於9月27日下午大約2點到4點30分左右回到了瓦列霍。那天接下來的時間他待在家裏。他記不清那天他父母是否在家。

“有人認為你可能是那個十二宮殺手,向我們舉報了你。”林奇直截了當地如實說道。

“那是事實嗎?”艾倫笑了笑說道,好像這樣的指控是家常便飯似的。他把手裏的掃把往牆邊一放。林奇想起了琳達的描述:“好吧,十二宮是捲髮,很明顯你沒有。就這樣吧。”

林奇的來訪曾是一個關鍵點嗎?

在艾倫與隨和的林奇進行了令人安心的面談5天之後,十二宮駕車到了三藩市,槍殺了出租車司機保羅•斯泰恩,並且逃進了普雷西迪奧,警犬幾乎緊隨其後。他朝着巨大的萊特曼樓群方向跑去。那兒有一座新的十層樓的軍隊醫療中心,十二宮未來的受害人唐娜•萊斯那晚就在那裏上班。她和她的室友喬•安妮•戈奇正和兩個河岸縣來的三藩市男人一起練習飛行。在所有的嫌疑人當中,只有艾倫是飛行員。

在林奇進行詢問7天以後,十二宮給《紀事報》寫了信。他在信封里裝了一片出租車司機的帶血襯衫,以提供無可辯駁的證據,表明是他殺死了斯泰恩。警察猜測,十二宮換到一個更大的城市是想收穫更轟動的頭條新聞。但是難道他不是想把自己和風聲突然變緊的瓦列霍割裂開來嗎?十二宮對於瓦列霍偏僻道路和情侶幽會地點的熟悉使他被視作一個瓦列霍的老居民。感謝那片帶血的衣服,十二宮現在永久地被確定為一個三藩市的殺手。

艾倫和林奇談話18天之後,艾倫73歲的鄰居威廉姆•蘭登•懷特在剛見了他的醫生以後,於晚上9點55分死於心力衰竭。他就住在離艾倫在弗雷斯諾45號的家7座房子遠的地方。艾倫曾聲稱懷特是他不在伯耶薩刺殺案現場的證人。艾倫曾說,“我記得在把車子開到我家車道上后,我與一位鄰居說過話,我想我忘記告訴那位瓦列霍警官了……”

威廉姆•懷特可能是艾倫車座上那把帶血的刀的目擊證人。作為當地?宰工會的資深業務代表,邏輯上講懷特可能會比較注意刀子。巧合的是,威廉姆•懷特的生日是12月20日,也是赫曼湖路槍殺案發生的日子。威廉姆•懷特和第二個到十二宮在伯耶薩湖刺殺的情侶身邊的巡警都叫威廉姆•懷特。整個1969年10月,巡警懷特在有關十二宮的一系列電視訪談中頻頻露面。

林奇回憶說,“是的,我跟艾倫長談了幾次,某起謀殺發生后一兩個月內我跟他聊過。”他現在想起,特別指明他為收件人的一張3×5英寸的卡片曾於1969年8月10日被送到了瓦列霍警察局。那卡片後來又被送到了聯邦調查局,但他記不清是否被?了回來。卡片寫道:“親愛的林奇警官,我希望隨函所附的線索能幫助破解密碼信。簽名:一位關注此案的居民。”在那個時候,只有瓦列霍的居民才有可能知曉林奇在處理還處在萌芽階段的十二宮案件。“關注此案的居民”的卡片包含了十二宮的三段式密碼的一個正確線索。聯邦調查局報告說:“這條線索指出手寫的A、G就是倒着的S、L,這是解密十二宮寄的三段式密碼的一條基本正確的線索。”對於密碼的破譯直到兩天以後才在《紀事報》上公開。

在一星期前給《觀察家報》的一封信中,十二宮說他並沒有“像瓦列霍報紙描述的那樣輪胎飛轉、發動機?鳴”地逃離作案現場。這一解釋再次表明十二宮是閱讀發行量有限的當地報紙的瓦列霍居民。十二宮對瓦列霍警察局局長斯蒂爾茲的迅速回應也表明了這一點,局長在8月1日說還需要“更多細節”。在煉油廠詢問之後相當長的時間,林奇有關艾倫的110字的報告才被發現——夾在聯邦調查局案卷59號和4316號之間,被當成了一條不了了之的本地線索。

“缺乏協作的又一例子,”瓦列霍副巡官羅伊•康威多年以後痛心地說,“被安排長期負責這一案子的林奇警官是我的好朋友,一兩年前他去世了。他有個報告記述某天他和阿瑟•利•艾倫進行?面談,問他伯耶薩湖謀殺案那天他在哪裏。他的面談似乎沒發現什麼問題,但是他完全不記得究竟是自己掌握的什麼信息讓他決定和阿瑟•利•艾倫進行面談。

“阿瑟•利•艾倫那時候什麼也沒有告訴他——就是警察報告裏的一小段——沒有提及為什麼林奇去找艾倫,是什麼讓他去找他,他得出的結論是什麼。上面只寫着‘我就伯耶薩湖謀殺案那天他在做什麼和他進行了面談’。碰巧的是,艾倫告訴林奇:‘我那天本來要去伯耶薩湖釣魚,但改變主意去了海邊。’”

探員巴瓦特事後也贊同康威的看法。他說:“本案中有太多的事例發生在一個區域,而另一個區域對其毫無所知,瓦列霍警察局在1969年就伯耶薩湖刺殺案詢問了阿瑟•利•艾倫。負責那次面談的警官很可能就像和其他上百人談話那樣去和艾倫談了話。問他伯耶薩湖案發那天他在哪裏。他說他沒有去伯耶薩湖而是去了海邊。多年以後我們再回頭看整個事情,再去找林奇,這位中尉警官那時已經退休了——‘我不記得為什麼我去找這個人談話了,’他說,“是的,我的確不記得了。’如果我們知道是誰報告了那個名字,那個人一定有理由懷疑阿瑟•利•艾倫和本案有某些關係,應該負責。”

縣治安官辦公室探員萊斯•朗德布萊德警官也詢問了艾倫。有人也給了他線索。瓦列霍警察局顯然不知曉這次詢問,因為瓦列霍治安官辦公室和警察局是分開的獨立機關。兩個青少年在赫曼湖路上被謀殺之後的第三個星期,朗德布萊德去拜訪了艾倫。這個粗壯男人給出的不在場借口和他給林奇的差不多。“我在南方岬附近的尖兵堡?行水肺潛水。”他說。每一次十二宮殺人以後,艾倫都被警察找。他不是什麼新的嫌疑人。視線之外的某個人知道些什麼。那個人是誰,這同十二宮的真實身份一樣是一個謎。

1971年8月4日,星期三

在煉油廠和艾倫談話以後,托斯奇和穆拉納柯斯決定立即和特德•基德爾及菲爾•塔克聯繫——艾倫提及可能曾和他們進行過有關十二宮的談話。穆拉納柯斯說:“我認為艾倫一開始認定特德和塔克向警察提供了線索,那就是為何他如此迅速地主動透露了他們的姓名。”

托斯奇說:“是啊,我認為你只是撞上了,再給他點時間,他應該就?想到切尼和潘查里拉。”但是線索畢竟是線索,所以探員們趕往了基德爾和塔克工作的大瓦列霍娛樂區。如果艾倫預見到切尼會想起十二宮,也許他會像提起基德爾或塔克一樣提起切尼。穆拉納柯斯把車停在阿默多街395號前面的一個位置上,他們進去找基德爾。塔克可能是娛樂區的總監,但基德爾是他的老闆。

“你認識阿瑟•利•艾倫嗎?”托斯奇問基德爾。基德爾的名字曾出現在艾倫於1965年12月23日和1966年6月18日向卡拉瓦拉斯統一學區遞交的教師申請里。

“當然。”他說。

“艾倫曾經提起過十二宮的案子嗎?”

?“據我所知,我從未和他討論過這個案子。他以前曾被娛樂區正式雇為救生員和彈床教練。”切尼後來某一時間確認了這一點。“艾倫到處教孩子們彈床。他很喜歡這麼做。他在彈床上非常熟練,而且游泳和跳水都非常不錯——曾是跳水冠軍啊。他在任何不涉及走路或者跑步的運動項目里都表現傑出——艾倫跑步不行。在峪泉鎮時,已經30多歲的艾倫依然很活躍,至少在彈床上是這樣的。他喜歡把彈床在院子裏支起來,找一群孩子教他們玩彈床。”

艾倫離開娛樂區的原因和離開沃根汽車服務站的原因一樣——他對小孩子的不軌行為。基德爾說:“擔憂的父?們多次向我抱怨他針對他們孩子的不軌行為,但是沒有人正式向警察報告。菲爾•塔克和我3個星期前剛談論過有關艾倫作為十二宮謀殺案嫌疑人的事情。這主要是因為艾倫被懷疑有可能是個性變態。這一點再加上他的外貌特徵,都讓我們認為艾倫比較孤僻。”

基德爾或塔克是否是向林奇和朗德布萊德提供線索的人呢?據報告塔克曾和艾倫一起就讀於聖路易斯-奧比斯波縣的卡波利學院。他應該知道得更多。托斯奇要求把塔克叫到基德爾的辦公室,以便他們可以問他同樣的問題。塔克說他認識艾倫5年了。瓦列霍警察局的赫斯特德中尉警官後來告訴我更?有關塔克的事情。他說:“塔克和艾倫經常討論死亡和受雇殺人的事情,我有一份艾倫1971年為加州羅德奧服務站服務員的工作填寫的一份申請,塔克的名字在上面。塔克的名字在所有的申請上面。我在一份申請的邊緣上發現了他的名字。塔克是個非常可靠的人。”

塔克向托斯奇確認了艾倫兩隻手同樣熟練,在成人以後同樣靈活,都可以寫字。這種兩隻手的技巧也許可以解釋為什麼艾倫的筆跡和十二宮的不一致。十二宮,一個天生的左撇子,卻用他的右手寫字。塔克說:“他字寫得並不太好,所以大多數東西都是打印的。”

“所以,艾倫能夠用兩隻手寫字或者射擊?”托斯奇問。

“是的,”塔克承認,然後補充說,“在過去兩年裏,艾倫曾在談話中提起過十二宮案件。我覺得他對這起案子有興趣。”他往後一坐,想了想說:“我記得有一次他曾告訴我警察認為他是嫌疑人之一。”

“據你所知,艾倫對槍支有興趣嗎?”托斯奇問塔克。

“他說他的確有。他擁有兩支手槍。一支是左輪槍,另一支是某種自動手槍。我不知道口徑,因為我自己對槍沒什麼了解。我覺得他家裏的槍可能是0.22英寸口徑的左輪槍,我曾見過至少一支自動槍。我記得他曾經談起過給槍管綁上一支特殊的電筒,以便一個人可以在夜裏準確地射中目標。他不止一次承認曾用特殊的瞄準器在黑暗裏開火。”

托斯奇揉了揉脖子後面。切尼的故事又有一部分被證實了。這事變得更加激動人心。

塔克繼續道:“另一次,大約18個月以前,我妻子和我去艾倫家拜訪他。他說他有樣東西要給我們看,並且說了‘我只給某些特別的人看這個東西’或者類似的話。然後他從卧室一個灰色的金屬盒子裏拿了一張紙。這張紙上的內容是手寫的,包含幾頁法律術語,還有幾頁書信,信里有符號、編碼或者說是密碼。他說它們和因為曾性騷擾兒童而被關到阿塔斯卡德羅州立醫院的一個人有關。這張紙以法律性質的語言不停地說啊說,就是那一類的術語,又是這又是那的。內容是關於這人被他的律師背叛的事情。我注意到這張手稿里有十二宮在他的密碼信中曾經用過的各種符號。”

托斯奇點點頭。他並不覺得塔克能夠識別出這些像十二宮密碼的符號有什麼特別。殺手的三段式密碼曾經被多次轉載。1970年6月29日,也就是在塔克拜訪艾倫的大致同時,《紀事報》還登載了兩行新的十二宮密碼。塔克?:“我只是禮貌性地表達了對這張紙的興趣,但我的妻子是真的很有興趣。她發現這些符號、編碼或者說是密碼非常特別。她問他是否可以借這張紙去研究一下,但是他拒絕了她。他的確答應複印一份給她。”

“他複印了嗎?”托斯奇問。

“不,他根本就沒有。”

“你知不知道艾倫是否有過一輛1965至1966年間生產的棕色雪佛蘭考威爾?”

“據我所知沒有。”他回答道。

“好的。”托斯奇說。

“但是我有。”塔克接著說。

“你有?”托斯奇有點天旋地轉,接着問道,“你有一輛1965年的棕色考威爾?”

“是的。”

“你曾經把這輛車借給過艾倫嗎?”

“不,我沒有。那時候我有兩輛車,一輛考威爾和一輛龐迪亞克。我偶爾讓艾倫用我的龐迪亞克。那時候我住在伯克利。1969年的夏天,我把考威爾停在位於瓦列霍的內布拉斯加和百老匯的里奇菲爾德服務站大約兩個星期之久。我想把那輛車賣了。我把車鑰匙留在了服務站,那段時間艾倫正在該服務站做服務員。”

“你具體是什麼時間把車子留在那裏的?”

“我不記得確切的時間,但應該是1969年的仲夏。”

塔克回憶起3個星期前,利•艾倫的弟媳卡倫曾經到訪?要求他代表她跟艾倫談談。塔克說:“家裏又收到他和一個孩子攪在一起的抱怨,我到艾倫的家裏,和他談了重新開始心理治療的事,但是沒有成功,於是我也不想管他了。我告訴他:‘我不想你將來再靠近我的家。我們的關係到頭了。’”

托斯奇看了看自己的天美時手錶,急於和阿姆斯特朗核對筆記。他想像他的搭檔和他一樣急於騎上摩托車去郊區的泥巴小路上兜風,讓溫暖的陽光照在臉上。彎曲不平的小路能把他混亂不堪的頭腦震清醒。至於穆拉納柯斯,他還是和幾天前一樣幹勁十足。現在他想儘快聯繫塔克夫人,想知道她對灰盒子裏的紙張有什麼印象。他從基德爾的辦公室給她打了電話,得知她正在一家奧克蘭醫院值夜班,面談必須推遲。穆拉納柯斯決定和艾倫的弟媳、26歲的前教師卡倫•艾倫進行面談。穆拉納柯斯給卡倫上班的地方打電話,安排她到瓦列霍警察局來見面。她在下午兩點的時候準時到達並就座。

“讓我告訴你為什麼叫你過來。”穆拉納柯斯說。表面上看,卡倫好像很驚訝她的大伯子被懷疑是長期被追捕的十二宮?手,但是她答應盡量幫忙。穆拉納柯斯想,她是否可能就是最初的告密者。卡倫認為艾倫對孩子過於關注。她也證實了另一件事——她的大伯子憎恨女人。“他從未和跟他差不多年紀的任何女性有過嚴肅的關係。”她說。桑迪•潘查里拉也有類似的評論,“艾倫只是假裝對女人感興趣,最終他連那層薄薄的面紗也撕掉了。”艾倫之後約會的幾個女人也發表了同樣的意見——她們和他的關係僅僅是柏拉圖式的。在許多的案例里,性變態者幾乎沒有什麼社會聯繫或者性聯繫,甚至從未經歷過正常的性交。在這些不同尋常的個人身上,基於不為人知的理由,攻擊性的衝動和性的衝動在童年早期就交織在一起。最終,這些困惑的感情在邪惡的性攻擊和虐待狂的謀殺中得到發泄。缺乏良知的十二宮對於自己給別人造成的痛苦並沒有悔意。受害者的痛苦帶給他快樂。

卡倫披露說,在她和羅恩結婚以後,很明顯艾倫把她視為一個入侵者。他相信她的到來讓他和他的弟弟有了隔閡,並且對她進行了實際的威脅。她略帶一絲苦澀地說:“他被他的媽媽寵壞了,她為他做飯、洗衣服,為他打掃衛生,給他錢花。他媽媽甚至為他的兩輛車和兩條船買單。”奇怪的是,無論她為他做了什麼,艾倫仍然非常不喜歡他的媽媽,更奇怪的是,他向他視為入侵者的卡倫表達了這種感受。

對於伯尼斯•艾倫而言,她從未忘記兒子被埋沒了的奧運會運動員潛力。艾倫曾是一位很有天賦的跳水運動員。“她總是就我的體重來煩我。”他怒不可遏地向切尼和潘查里拉抱怨。一份瓦列霍報紙上登載的一張比賽照片記錄了一位修長且幾乎稱得上英俊的金髮年輕人。艾倫60年代的其他照片也顯示出他和更早的、未經修正的三藩市十二宮的合成畫像多麼相似。如果艾倫的體重沒有穩步增加的話,他簡直和合成畫像上的人一模一樣。艾倫改變了的外貌讓穆拉納柯斯想起十二宮曾寫過的一句話:

“只有在作案?,我看起來才像外界流傳的描述那樣,其他時候的我看起來完全不同。我不會告訴你殺人時我的偽裝是什麼樣的。”

穆拉納柯斯把十二宮古怪的便條給卡倫看。她仔細看了看,然後說她在1969年11月曾注意到她大伯子手裏有張印着類似東西的紙。“那是什麼?”她曾問他。艾倫回答說:“一個瘋子的作品,以後給你看。”和對待塔克的方式一樣,他從未再給她看過。然而,儘管十二宮信中印的東西沒有讓她覺得就是她大伯子的,但是其中某些詞語是類似的。艾倫曾用過“扳機關”這一表達方式來代替“扳機機關”。最後,她翻到了十二宮這個犯罪大師想要投案的那段時期寄給律師梅爾文•貝利的聖誕卡的複印件。

1969年12月31日的一份聯邦調查局報告提到,這張便條“不像本案中其他恐嚇信寫得那樣自如”。但是,信封里受害人帶血的一角襯衫證實了它的真實性。在幾個月的時間裏,十二宮的筆跡可能也會有變化。次日下午1點59分,一位自稱是十二宮的人給位於薩克拉門托的聯邦調查局總部的總機接線員打了電話,然後在開始說他剛殺了的人的名字時把電話掛了。“聖誕快樂(HappyChristmass),”卡倫大聲讀着卡片複印件上的字。“我記得曾從我大伯子那裏收到過一張聖誕卡,聖誕快樂(HappyChristmass)的拼寫方法一模一樣。”

卡倫像塔克一樣確認了艾倫是左撇子。她說:“他的小學老師試圖讓他改用右手,他學會了右手寫字,但是很快又改為用左手寫字了。”儘管莫里爾相信信件是用右手寫的,但他懷疑十二宮天生是左撇子。羊毛筆尖的筆的模糊效果?和左撇子用力而不自然地用右手一筆一畫地寫字,這兩點也許可以解釋為什麼筆跡很難和任何嫌疑人的對上。穆拉納柯斯警官渴望知道更多。

他說:“今天晚上你丈夫在家時我可以來拜訪嗎?我們也想問他一些問題。”32歲的園藝工程師羅納德•吉恩•艾倫目前正在伯克利學院上學。他從1960年秋到1968年秋曾在卡爾波利就讀,並獲得科學學士學位。“他回家很晚的。”她說,但是說晚上8點應該可以。她離開后,穆拉納柯斯聯繫了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叫他們那晚在瓦列霍的阿拉貢街216號和他碰頭。本來就已經很長的一天被拉得更長了。

?穆拉納柯斯先到了卡倫和羅恩家,它位於通往藍岩泉北部的哥倫布大道旁。他懷疑十二宮在7月4日槍擊后曾用哥倫布大道作為逃跑路線。15分鐘以後,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到達了羅恩和卡倫家,發現穆拉納柯斯已經到了,並且很高興地待在陽光底下。

和卡倫一樣,羅恩表示願意為調查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穆拉納柯斯相信他是真誠的。一開始,他沒有明確表達自己的觀點:他哥哥有罪還是無罪。他只是客觀地敘述。他說:“但是我無法相信我哥哥在本案中是重大嫌疑人,我很了解你們的信息來源。”於是,托斯奇想,線索提供者切尼和潘查里拉在和曼哈?警察局接觸前已經和羅恩談過了。他不知道切尼和羅恩在大學時曾是室友。羅恩承認:“他們是負責任的人,如果不是真的,他們應該不會做這樣的陳述。”他也解釋說其中一位線索提供者曾向他抱怨艾倫對其孩子有過不當的接觸。“在對待孩子這方面他的確是有問題的,而且酒也喝得太多。”儘管羅恩沒有直截了當地說,但是穆拉納柯斯不排除一種可能性:即羅恩對艾倫的某些譴責背後其實是有個人動機的。那可以解釋很多東西,並且意味着警察們的大方向是不對的。很少有連環殺手會過量飲酒。酗酒是缺乏控制的表現。

羅恩確認了艾倫的兩支左輪槍是0.22英寸口徑的。十二宮曾在赫曼湖路凶殺案中使用過一支0.22英寸口徑的自動手槍,但是從那以後用的都是各種9毫米口徑的自動槍、一支0.45英寸口徑的槍,甚至一把刀。儘管羅恩從未見過塔克提及的手寫的紙張,但他的確看到過那個灰色的盒子。他記得有一陣它曾被放在艾倫的老房間裏。

托斯奇後來說:“羅恩和他的妻子非常配合,我所聽說的是,艾倫和他媽媽並不親近,他只是住在那個屋子裏,那是他唯一的地方。我們後來得知艾倫擁有很多的武器,並且像他弟弟說的,對那一片的大路小道非常熟悉。後來,卡倫覺得她的大伯子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但是瓦列霍警察局似乎已排除了他的嫌疑,這點讓我很不安。我們必須和其他的探員一起工作,讓我不安的是,他們覺得我們是大城市的探員,但事實上我們不是那麼行事的。”

3位探員起身離開。羅恩送他們出門,再次表示將儘力協助。他和那天早上他的哥哥在煉油廠時一樣配合。托斯奇回頭看看,廊燈下的羅恩顯得孤獨而憂心忡忡。現在已經晚上10點了。托斯奇很快回到位於森塞特區的家,渴望睡覺,但是他卻整夜翻來覆去。他無法把那塊手錶趕出他的腦海。還有一位鄰居看到了一把帶血的刀,且瞥了血刃一眼幾天以後就死了。

1971年8月11日,星期三

早上11點,穆拉納柯斯找到了瓦列霍百老匯640號阿科服務站的所有人兼運營者鮑勃•盧斯。穆拉納柯斯告訴盧斯?“我在調查你的一位前僱員。”但是沒有立即告訴他為什麼。

盧斯解釋說:“艾倫兼職為我工作了大約半年,但不是很可靠。有人抱怨有關他和孩子的問題……他似乎對小女孩過於感興趣。1969年4月某日他又喝醉了來上班——我忍無可忍了,於是解僱了他。”穆拉納柯斯想,是否丟工作促成了1969年7月4日藍岩泉十二宮的槍擊案。穆拉納柯斯把所有的牌都攤到了桌上。那很不同尋常。巴瓦特告訴我:“我很了解穆拉納柯斯,他是那種守口如瓶的人。”

穆拉納柯斯提起艾倫用菲爾•塔克的車子實施某一次十二宮謀殺的可能性。盧斯說:“塔克?確曾經把他的車放在這裏,但是沒有兩個星期那麼久。不,那不對。”塔克自己沒有停車日期的記錄,因此穆拉納柯斯非常需要盧斯的修車發票。儘管他們很努力地搜尋,但還是沒有找到考威爾停在服務站過夜的準確日期。1969年7月4日,也就是藍岩泉槍殺案案發當日,艾倫已經不在阿科服務站工作,所以是否找到修車發票也無所謂了——除非艾倫保留了一套服務站的鑰匙或者自己配了鑰匙。

那天晚上5點鐘,穆拉納柯斯聯繫了塔克的妻子瓊。瓊證實了她丈夫有關灰色盒子和裏面的紙張的故事。她說:“我對紙上的內容非常有興趣,因為我正在準備一次大學心理學考試。艾倫說他是從阿塔斯卡德羅的一個病人那裏拿到這些紙的,我說我的興趣在於了解這個人心裏是怎麼想的。我對那些書寫的整潔準確和那些神秘的符號印象很深刻。”

探員們給她看了從3份灣區報紙剪下來的十二宮密碼。瓊認出其中很多和艾倫給她看的紙上的符號是一樣的。她的印象是艾倫的這些符號是用羊毛筆尖的筆畫的。下午5點30分,塔克下班回來了,他也認為其中某些符號和艾倫給他看的那些一樣。

“我們仍然沒有查到你把你的考威爾留在阿科服務站的準確日期。”穆拉納柯斯說。

塔克說:“我也沒想起來,但是我的確記得在我的車沒能賣出去時,我曾把它在我岳父的屋前停過相當長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艾倫有可能開過這輛車,但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開過。我的岳父母現在在歐洲,等他們回來時,我會問他們是否知道這件事。”塔克的岳父母知道利•艾倫是他們女婿的朋友,看到他開這輛考威爾車估計也不會覺得奇怪。塔克開始更加自在地談論他的前僱員。

“艾倫患有人格分裂,”塔克說,在心理治療期間,艾倫被發現有5種不同的人格,“有時候他似乎在扮演他讀過的文學作品中的人物。他說謊,卻相信自己說的是真話。”穆拉納柯斯的眉毛抬了起來。這是一種非常有趣的天賦——一種可以通過測謊儀的本事。穆拉納柯斯再次聽說艾倫真的討厭女人,並且在很多場合這樣講過。沒有人像十二宮那麼討厭女人。在他手下僥倖逃脫死劫的受害人都是男人。

1971年8月12日,星期四

早晨,穆拉納柯斯把報告打好,研究了一下自己被告知的、十二宮迄今為止最佳嫌疑人的各種故事。就外形而言,艾倫?十二宮完全一致——從頭髮的顏色到體重、身高,他還穿着和殺手同樣尺寸的很特別的“翼行者”靴子。間接證據似乎非常強有力:在十二宮出現之前很久,艾倫就預見性地將自己稱為“十二宮”,並聲稱將在情侶幽會的地方襲擊情侶們。他曾經講到過“電子槍支瞄準器”和“幹掉小傢伙們”,在十二宮之前已用過“聖誕快樂(HappyChristmass)”和“扳機關”這樣的詞語。艾倫戴着一塊十二宮牌腕錶,並且在一個灰色盒子裏保存着十二宮風格的符號。像十二宮一樣,他也痴迷於《最危險的遊戲》。在刺殺案那天他曾朝着伯耶薩湖方向去過,並且被看到身邊有把?血的刀。穆拉納柯斯不知道艾倫和他曾經的朋友唐•切尼經常到克利爾湖和格拉斯瓦利釣魚,有一次還去過伯耶薩湖。他後來告訴我:“我們在湖下面的一條溪流邊釣魚,車子停在50碼遠的地方,我們去的那一次那裏很擠。”艾倫在這些地方都有朋友,例如在克利爾湖,他有一男一女兩個朋友,而且這3個地方最近都曾發生過謀殺。

在此期間,在煉油廠,艾倫非常憤怒——因為這次詢問,他十分確信自己會被解僱。從麥克納馬拉把他叫進辦公室那刻起,艾倫就知道他在公司的日子屈指可數了。

1971年8月13日,星期五

在3月份兩封證實了真?性的信件以後,所有十二宮的通信都停止了。4個縣的警察猜測十二宮可能因為別的犯罪行為被逮捕關押或者死了。儘管如此,穆拉納柯斯仍然在繼續耕耘那些檔案。一個多星期來,他一直在搜尋1969年曾詢問過利•艾倫的任何警官的記錄。警官林奇仍然想不起來為什麼詢問了艾倫。他和這位喜歡跳水的化學師在科伍小學的會談只產生了唯一一張紙上的兩段文字,那張紙被掩埋在了不斷增高的紙堆里。人力已經到了強度的極限,每個人都擔心十二宮可能再度發起攻擊。

1971年9月1日,星期三

三藩市警察局也不比瓦列霍警察局強多少。經常同時處理6起謀殺案的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有時覺得灣區簡直像有個兇殺狂的兄弟會。儘管曾經是健身教練,但是托斯奇卻因為壓力而經常生病。他是個矛盾的人——很謙虛,但是又很喜歡在聚光燈下成為眾人矚目的中心。當他很努力地試圖理清思路時,他想起恰好是11年前的今天,局長湯姆•卡希爾簽署命令把他調到了調查局。那是他一生中第二個最為快樂的日子。

1971年9月17日,星期五

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後來從羅恩•艾倫那裏確認,他的哥哥每個星期至少有兩天在他媽媽的家裏。艾倫的媽媽伯尼斯經常去國外旅行,媽媽不在的時候,艾倫一個人住在老屋裏。儘管樓上任由他使用,他卻如同螞蟥一樣叮在那個儲藏着秘密箱子的陰濕、凌亂的地下卧室里,就好像在守衛着某個堡壘。

但是,伯尼斯病了,一直待在家裏。出於對她的尊重,警察取消搜查她的家。艾倫畢竟只是將近三千個十二宮嫌疑人中的一個。托斯奇告訴我:“我們總是考慮到他年邁且身體不好的媽媽,他家裏人提起過幾次,要求我們不要進去。艾倫的弟弟告訴我們:‘我可以自己搜索地下室,特別是他不在家的時候。我知道他把東西放在哪裏。’傑克•穆拉納柯斯從未想過嚴肅討?搜查令的問題。他的筆跡和指紋要求都被拒絕了。他只是說:“他的確很可疑,但我甚至不知道是否能獲得一份搜查令。”

阿姆斯特朗後來寫道:“我們沒有搜查他媽媽在弗雷斯諾街32號的住所,只能依賴配合調查的弟弟羅恩查看位於該住所地下室的艾倫的房間……羅恩曾告訴我們他看到了一些密碼一類的資料,但是不確定它們是否和十二宮有關。對於弗雷斯諾街32號及其地下室的搜查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無論十二宮是誰,他都有一個地窖,在那裏進行着自己神秘而邪惡的勾當。他在1969年11月9日給《紀事報》的信中寫道:“你不知道的是,死亡機器到底是在眼前,還是被藏在我的地下室里備將來之用。”那時被這封“死亡機器”信件古怪的威脅搞蒙了的警察這樣說:“我們有理由相信他是一個瘋子。在我們看來,他就是為了殺人的刺激才殺人的。”1970年4月20日,十二宮抱怨說他“被最近一陣的雨給淹了”。沒有人去檢查弗雷斯諾街上的房子是否被淹了。但是如果十二宮指的並不是一般的地下室呢?移動房的住戶稱拖車下面的區域為“地下室”。儘管拖車下儲物是違法的,但是經常有人這麼做。有時候路上積的雨水可能會成為拖車下的沼澤。艾倫在另一個縣裏有一輛卸了輪子的拖車,一年多來他一直?下面儲藏東西。但問題是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都不知曉拖車的存在或者其位置所在。

“艾倫肯定有某個地方可以儲存並且掩藏東西,並且確信沒有警察會知道他的每樣東西藏在哪裏。”穆拉納柯斯告訴托斯奇。

托斯奇回答說:“他準備給我們看的不過是表面上的東西而已,而且我們知道他心裏在笑話我們。”

穆拉納柯斯點點頭。

1971年11月22日,星期一

艾倫獲得了紅十字會急救證書。由於他經常在一個帆船俱樂部划船,而且在考慮進行空中跳水,因此,這是一項有用的技能。在此期間,從煉油廠詢問以來的三個半月里,托斯?和阿姆斯特朗在三藩市幾乎沒有什麼進展。托斯奇告訴我:“很明顯,艾倫的家人依然很懷疑他。弟弟和弟媳很擔憂,因為他們看到艾倫仍然來去自由,而且不知道瓦列霍警察局的調查到底有多徹底。我們不知道的是,他們正在積蓄和我們談話的勇氣。”

托斯奇不止一次地想,“我總能感到肯•納洛有點不安,因為三藩市得到了媒體更大的關注。當然我們也接到了更多的工作,儘管我們並不需要。但正是因為阿姆斯特朗和我得到了如此多的媒體的注意力,羅恩和卡倫後來才覺得給我們打電話是對的。但是這把我放在了一個非常危險的位置上。我不想任何人認為我們試圖壟斷該案。我們僅從三藩市就收到了非常多的線索和電話。當牽涉到不止一個縣時,人們稱他為‘三藩市的十二宮殺手’。十二宮沖我們來是為了吸引更多的注意力。他想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公開。為什麼呢?”

情況比表面上看起來更糟。每三個星期,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都會有新的凶殺案要偵破。那時他們不知道的是,艾倫已經不在瓦列霍了。11月22日的早晨,艾倫向南旅行到了唐•切尼居住的托蘭斯,也許是為了對質。很久以後我問切尼:“你知不知道為何艾倫在1971年11月22日去了托蘭斯?”切尼驚訝地張大了嘴,說:“如果那?候我知道的話,我肯定會擔心的,但是,我從未接到任何電話或者威脅。”

1971年11月23日,星期二

潘查里拉從未意識到艾倫曾到過托蘭斯。而且即使他知道也沒有關係。潘查里拉是個頭腦冷靜的人。當十二宮給《洛杉磯時報》寫信的時候,潘查里拉並沒有害怕,儘管他懷疑艾倫是作者。在托蘭斯,艾倫在霍索恩大道上惹了很多麻煩,因擾亂治安被捕。切尼仍舊認為十二宮和南加州的尚未偵破的謀殺案可能是有關係的,並且認為十二宮“非常可能”就是艾倫。儘管艾倫和這一帶有不少聯繫,但他在南部的大多數活動都是一個謎,至少對警察來說是這樣?。

1971年11月24日,星期三

有時候瓦列霍警察局的警察們會感覺三藩市警察局試圖把他們排除在外,完全靠自己抓十二宮。探員巴瓦特告訴我:“和三藩市相比,瓦列霍是無足輕重的小土豆,但是如果你看看三藩市兇案組,你會發現和其他地方的警察工作並無二致。”

在三藩市,托斯奇同樣懷疑他沒有得到瓦列霍知曉的所有信息。他解釋說:“我的想法是,當他們說:‘是這樣的,我們和這個人那個人談了。’我會對自己說:‘真的嗎?’因為當我說我和某人談過了,你可以用你所有的錢賭我的確這麼做了,我肯定不會撒謊。”他開始擔心有?十二宮的信息高速公路是一條單向的街道。而那正是十二宮求之不得的。殺手喜歡在管轄權模糊不清的區域發起攻擊——不同的縣,在邊界上,或者在沒有協作的荒野地區。他指望臨近的警察局互相拆台,不要分享信息——越這樣他就越開心。這是一起大案,有競爭的調查。每個人都想分一杯羹,誰破了此案,誰就是王牌警察了。極度自我的十二宮試圖依賴更為自我的警察們繼續他的致命勾當。

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無法忘記利•艾倫,於是努力推進他們的調查。他們需要別的線索。在有了這樣一個良好的開端以後,托斯奇注視着月亮那逐漸變圓的臉,暗自憂愁。他幾乎能聽到十二宮的笑聲——撒旦的狂笑。還有可怕的黑袍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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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宮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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