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宮殺手
1971年8月4日,星期三
斯塔爾的身形塞滿了整個門框。當3位探員挨個自我介紹時,斯塔爾逐一審視着他們,沒多少頭髮的腦袋不停轉來?去。聽說他們是警察以後,斯塔爾好像有點驚訝和緊張。托斯奇後來告訴我:“我意識到他害怕自己會被解僱,也許那是他之所以擔憂的唯一理由。”這些年來,有2500名嫌疑人曾浮出水面,警察們並不總是比對筆跡甚至姓名。斯塔爾並非第一個讓他們注重的嫌疑人,也不是最後一個。很自然,警鐘本應該在調查員們的心中一再響起,但事實並非如此。只有在面談以後,當調查員們的頭腦冷靜下來,當他們有足夠時間來考慮斯塔爾所說的,而且很多是他主動說的東西時,他們的脈搏才開始加快跳動。回到兇案組,那個簡樸的老式黑鍾似乎滴答滴答走得更快了。
?和穆拉納柯斯一樣,托斯奇也仔細審視了嫌疑人的外形——斯塔爾的眼睛是藍棕色的,淺棕色的短髮在腦後已經變得灰白。托斯奇想:福克警官說過,十二宮有着可能後面已經灰白的淺色頭髮,殺死出租車司機的那一晚,十二宮頭髮稀少的腦袋閃閃發亮。20世紀60年代晚期是反叛的時期,人們都喜歡留着長發來對抗50年代的短髮。1969年,十二宮留了短髮——就像軍人一樣。但是,之前伯耶薩湖案發時,據說十二宮從他的頭套里露出一頭健康的棕色直發。
一位伯耶薩湖的倖存者後來告訴我,“我記得一個油乎乎的前額……”他以為作案者有着深棕色的頭?——其中一縷從遮蓋狹小眼孔的深色眼鏡裏面漏了出來。受傷的男孩猜測在深色眼鏡下面還有第二副眼鏡。全副裝扮的殺手——戴着黑色的劊子手頭套,胸前畫了一個白色的帶十字的圓圈——在1969年9月27日的黃昏彷彿從天而降。十二宮向北而行到了納帕縣,盯住了這學生和他的年輕女朋友為目標,用一把木柄粘着膠布的一英尺長、一英寸寬的刀刺傷了他們。他還裝飾了刀柄,用一個自製的鑲有黃銅鉚釘的刀鞘把刀掛在腰間。這個瘦高的學生說:“我不知道十二宮有多高,也許5英尺6英寸到5英尺8英寸之間。因為我自己的身高,我對於身高的判斷能力很差。”
斯塔爾的額頭寬得可以放下第二張蘋果臉,他的脖子很粗,長得較高的招風耳像對角似的豎起來。他那肩膀寬闊、六英尺高的身板很有威懾力。切尼後來解釋說:“我見過的每一個遇到過斯塔爾的人都低估了他的身高,他的目光很嚇人。他大腿粗壯,臀部巨大,大腹便便,肩膀和胸部都很結實強壯。”是的,斯塔爾是一個粗壯的人,十二宮也是。伯耶薩湖的倖存者估計十二宮重約225到250磅。他說:“我曾描述說這個人非常胖,我不確定,也許他只是有點壯並且穿着厚厚的防風衣。”
但是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這一點。納帕縣治安官辦公室的肯•?洛警官曾對十二宮獨特的腳印做過一個壓實測試。他讓一位重210磅的副警官沿着這些腳印走。納洛告訴我:“他的腳印沒有像十二宮的陷得那麼深,要在沙子上留下那麼深的腳印,我們覺得十二宮至少應該重220磅。清晰的後跟印表明十二宮並不是跑着離開的。”對於壓實測試和筆跡鑒定同樣保守的筆跡鑒定專家莫里爾告訴我:“這也取決於當時沙子的狀況,也取決於那個人是大踏步還是邁着小碎步往前走。他們企圖從他留下的印跡來判斷他的體形。要是頭一天的沙子不一樣呢?要是沙子裏有水呢?”
但是地上是乾的,並且他是悠閑地邁着大步走的。腳印強而有力,特別是後跟位置很清晰。納帕的警察幾乎是立即就到達了現場,因為十二宮很狂妄地從離他們總部僅四個半街區遠的電話亭給他們打電話。納洛告訴我:“他身上一定有血,要從伯耶薩來到那個電話亭,我認為,他得經過20到21個電話亭。他近得可以聽到任何從納帕縣飛馳而出的警車的警笛聲。他可以從湖邊打來電話,但是那樣就把自己困在那兒了。從湖邊開車到電話亭需要25分鐘。如果我們發現他是從湖邊打來的電話,會把整個區域都封鎖上。”
湖邊有進一步的證據表明重量可觀的十二宮並不是輕飄而過。他在地上留下了獨特的深印跡。鞋跟上印着的一個“SUPERWEAR”的圓標清晰地出現在納洛的塑料印模上。十二宮的軍隊色彩不僅?現在他腰帶上黑色槍套里的藍鋼材質的0.45英寸口徑半自動軍用手槍,也進一步體現在他鞋子的標誌上——主要由海軍使用的黑色靴子。幾乎只有飛機修理師才會穿“翼行者”鞋子,用於在機翼上行走。納洛最終發現了這一點,但那是在他的人篩選了150個鞋店以後,這些鞋店有着“旋轉的輪盤”和“柳樹”等名字。
1969年,103700雙“翼行者”靴子被運到了猶他州的奧格登。只有現役、退役人員或他們的家屬才能夠購買這些靴子。這些人員要提供帶拇指印和照片的身份證件才能進入基地福利社購買東西。很多與海軍或空軍有關係的技術人員將瓦列霍當做了家。他們辛苦勞作於瓦列霍北部費爾菲爾德附近的特拉維斯空軍基地,或者馬島附近的哈密爾頓、馬瑟和麥克萊蘭空軍基地,阿拉梅達海軍站和金銀島。聯邦調查局相信十二宮與軍隊有關係。聯邦調查局的檔案如是記錄:“UNSUB(調查中的未知主體,unknownsubjectofaninvestigation)可能有軍隊的背景,因為UNSUB使用了刺刀,兩支9毫米口徑的槍,一個倖存的受害人看到UNSUB穿着軍隊款式的靴子。”不僅這些外觀特別的半筒靴子只能通過有限的渠道獲得,而且警察還知道它們的尺寸。十二宮穿的是一般尺碼的10號半,這表明他是高個子,正如他的巨大步伐溜顯示的那樣。
托斯奇後來想起十二宮不同尋常的自制服飾,告訴我說:“我們在1969年10月24日派了一個藝術家去了納帕縣。倖存者布賴恩•哈特內爾描述十二宮的頭套是黑色無袖的,白色的帶十字的圓圈畫在胸上。這頭套似乎縫製得不錯(四角都縫得好好的,頂部也針腳細密),夾式墨鏡遮住了露眼的縫隙。”斯塔爾會縫紉(他曾經是一個制帆工)。但是警察在那個狹小的煉油廠辦公室里根本沒有想到嫌疑人的針線技能或者注意到他的鞋子——他們忙着研究他的臉。隱藏在他的力量和奧運游泳金牌運動員般的身形之下的是一個高度聰明的頭腦。斯塔爾的智商是136。阿姆斯特朗說:“我們在調查三藩市和瓦列霍的十二宮謀殺案,有些問題要問你。”這位探員給斯塔爾拉了一把椅子。托斯奇注意到斯塔爾的寬額頭上有不易察覺的細密汗珠。
阿姆斯特朗繼續道:“有人報告說你在第一起十二宮謀殺案之前大約11個月時曾發表過一些言論,如果這些言論屬實,表明你是可疑的。”阿姆斯特朗雖然提及了切尼所回憶起的和斯塔爾的對話,但是並沒有說出切尼的名字。“你是否記得曾經和任何人有過類似的談話嗎?”
“我不記得有這樣的談話。”斯塔爾輕聲說。奇怪的是,他沒有問自己被曝和誰談話。?好像已經知道了似的。
“你聽說過或者讀到過有關十二宮的東西嗎?”“報紙第一次報道的時候我看過有關十二宮的介紹,但是之後就沒有再關注了。”“為什麼?”“因為太變態了。”但是在接下來的談話中,斯塔爾的一些言論和這一說法是直接衝突的。而且他主動透露說:“一位瓦列霍的警官在伯耶薩湖十二宮謀殺案后曾詢問過我。”3位探員都很吃驚。“我們不知道你之前曾被警察詢問過。”阿姆斯特朗說。
斯塔爾說:“我告訴他,那個周末(1969年9月27日,星期六)我去了羅斯堡附近的鹽點牧場輕裝潛水,鹽點就在伯耶薩湖的相反方向。?是一個人去的,但是遇到了駐紮在金銀島的一位服役人員和他的妻子。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但是我把它寫下來放在家裏的某個地方了。我大約在下午4點回到了瓦列霍。”阿姆斯特朗、托斯奇和穆拉納柯斯很注意地聽着。這個小辦公室里的緊張感令人窒息。斯塔爾繼續說道:“我記得在把車子開到我家車道上后,我與一位鄰居說過話,我想那位瓦列霍的警官詢問我的時候,我忘記告訴他有位鄰居曾經看到過我。”
“鄰居叫什麼?”阿姆斯特朗問道。
“威廉姆•懷特。但是我被詢問后一個星期他就死了,所以我也懶得再跟警察聯繫。”那倒是?方便嘛。突然,斯塔爾奇怪地話鋒一轉——如此奇怪,以至於阿姆斯特朗注意到托斯奇疑惑地眉頭一挑。在警察沒有問及任何有關十二宮在伯耶薩刺殺中用的刀的情況下,嫌疑人作出了以下令人驚訝的陳述:
“我車裏的兩把刀上有血,”他說,“那是我殺的幾隻雞的血。”
十二宮在伯耶薩湖刺殺兩名大學生的那天,斯塔爾本來是要去那裏打松鼠的,他是這樣跟他的弟媳說的。而他的新故事又說他去水肺潛水了——而且是在別的地方。斯塔爾既水肺潛水,也輕裝潛水。為了解釋十二宮為何選擇靠近湖泊的作案現場,一種說法是十二宮是個潛水員,把?的武器和紀念品都藏在不漏水的水下密封箱裏。並且說那就是為什麼殺手有個大肚皮——其實是系在腰間的沉重的潛水腰帶。對托斯奇而言,這種假說現在看起來並非那麼牽強附會了。斯塔爾不僅是個船夫,還是個熱情的潛水員和用漁叉捕魚的漁夫。
阿姆斯特朗想,斯塔爾認為我們有關於刀的某些信息,他以為我們比實際上知道的更多,但其實我們並沒有掌握有關那把帶血的刀的信息。
探員們能夠想到的是,有人曾看見過斯塔爾車座上帶血的刀,並且斯塔爾知道他們看到過。他是不是認為那天他回家時鄰居威廉姆•懷特曾看到過一把帶血的刀並且把此事向某人提及了?托斯奇想,很可能斯塔爾的弟弟羅恩,或者弟媳卡倫,才是看到那把帶血的刀的人。斯塔爾在掂量他的賭注,想把警察事先可能收到的信息都解釋清楚。
“1966年你在南加州嗎?”阿姆斯特朗問道。
斯塔爾再一次未經提示就主動透露了令人吃驚的細節。他說:“你指的是河岸縣的謀殺?是的,十二宮被視為嫌疑人的河岸縣謀殺案案發時我在南加州。”
有關十二宮在河岸縣殺人的信息是在10個月前才被公開的。某位名叫菲爾•辛斯的南加州居民認為一樁當地的謀殺和十二宮在北加州的活動有某些相似之處。這也被《紀事報》報道了。但是斯塔爾不是剛說過,他在很久以前就停止閱讀有關十二宮的報道了嗎?這一頭版報道聲稱十二宮在1966年萬聖節的頭一天殺害了河岸縣一位名叫切麗•喬•貝茨的女大學生。兇手也喜歡向媒體發出具有挑釁性的書信(“貝茨必須死,請期待更多”),並且多付郵資。3封信上潦草難辨的簽名可能是“2”或者“Z”。最為重要的是,莫里爾認定十二宮為南加州便條的作者。
斯塔爾繼續說道:“我承認我對槍支有興趣,但我只有0.22英寸口徑的手槍。我沒有,而且從來沒有擁有過任何的自動武器。”
“你曾有過一輛1965至1966年生產的棕色雪佛蘭考威爾車嗎?”阿姆斯特朗問道。十二宮在7月4日謀殺案時就駕駛一輛這樣的車。
“沒有。”斯塔爾兩條胳膊交叉。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前臂和“大力水手”的一樣粗。托斯奇注意到斯塔爾手腕上有一塊很大的手錶,他後來告訴我:“這是一塊粗人戴的手錶,那種人們買了向人炫耀的表?—‘看看我手腕上戴着什麼。’我立即就看到了‘十二宮’這個詞。我特意叫他讓我看看。我說:‘你戴了只不錯的表嘛。’他說:‘哦,戴了有一陣子了,你喜歡它嗎?’我說:‘哦,是的。’他說:‘你可以看到十二宮幾個字。’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見過那塊表。而且他想要人們看到他手上戴着什麼。他為了挑釁而戴這塊表。我的視線無法從那塊表上移開。當我們看到手錶時,我們都很驚訝——斯塔爾的弟弟和弟媳後來向我和阿姆斯特朗說起,‘他甚至戴着一塊十二宮手錶。’”
“我可以看看那東西嗎?”阿姆斯特朗指指斯塔爾的手腕。他也注意到?嫌疑人戴着一塊外觀特別的手錶。百葉窗透進來的一縷光線讓水晶表面光芒閃爍。在錶盤中間鐘錶製造商的名字之上顯眼地裝飾着一個標誌。儘管屋裏很熱,但這一標誌卻把探員們給凍住了。那黑白分明、閃閃發光的,分明就是一個圓圈加十字準線——十二宮的標誌。
這下穆拉納柯斯也注意到那個標誌了。標誌下面清晰地寫着“十二宮”這個詞。這個名字和標誌與十二宮在書信里的簽名和標誌是一樣的。
只有在十二宮的書信里,十二宮這個名字和殺手那個帶十字的圓圈標誌才曾經在同一地方出現過,托斯奇想。他知道這一點,是因為他曾經到處搜?過那個帶十字的圓圈標誌。在此之前,他一直假定這個標誌代表槍的瞄準器。斯塔爾撥弄着手腕上的表,好像在欣賞它似的。他告訴阿姆斯特朗:“這塊表是個生日禮物,是兩年前我媽媽送給我的。”
穆拉納柯斯在腦子裏計算着:“讓我們看看——兩年前的今天是1969年8月4日。1969年8月4日,殺手第一次在寄給《三藩市觀察家報》(以下簡稱《觀察家報》)的一封3頁紙的信中使用了‘十二宮’這個名字。這份報紙把他的便條掩埋在了晚間版的第4頁頂端。僅僅5天之前,十二宮向媒體介紹了他的帶十字的圓圈標誌。”儘管之後一份刑事鑒定調查局的報告陳述說斯塔爾是在1969年8月得到的那塊手錶,但斯塔爾的弟弟不同意這一點。他說斯塔爾“是在1968年的12月從他的媽媽那裏作為聖誕禮物收到這塊表的”。斯塔爾的35歲生日是1968年12月18日,也就是已知的十二宮的第一起北加州謀殺案發生兩天前。
斯塔爾之後還會擁有第二塊十二宮手錶。“世界知名的十二宮手錶”的製造商於1969年生產了一款“十二宮克萊巴潛水用水下計時器”。那是一款秒錶!飛行員和潛水員的手錶。斯塔爾在那個時候已經既是飛行員,又是潛水員。和另一塊表一樣,這塊表的深色錶盤底部右邊角落在“十二宮”這個詞之上有個帶十?的圓圈。辦公室里很安靜。十二宮手錶、帶血的刀,以及斯達主動透露的信息都讓他們頭暈目眩。接下來會怎麼樣呢?
“我願意儘可能地協助你們的調查。”嫌疑人舔了舔嘴唇說道。他咳嗽了幾下,清了清嗓門。顯然斯塔爾想顯得高調,帶些幽默、調和以及好夥伴意味的高調。“我盼着警察不再被蔑稱為‘豬’的時間快點到來。”他故作悲傷地搖着頭。這一時期的一些反戰抗議者和學生稱警察為“豬”。
十二宮用過同樣的蔑稱。“我喜歡刺激這些藍色的豬,”他曾嘲弄說,“嗨,藍豬,我在公園裏。”
“你是否記得曾經和任何人進行過有?十二宮的談話?”穆拉納柯斯問。
“在瓦列霍娛樂區工作時,我也許曾和那兒的特德•基德爾和費爾•塔克談起過,但是我不確定。”斯塔爾繼續搶着回答還沒有問到的問題。也許他以為這樣可以消除不利證據在探員們心目中的影響。他們聽到什麼了呢?他無法知道是哪個熟人告密說他是殺手。他曾私下說過很多奇怪的事情。他喜歡說話,大聲地說話,他的言論讓他成為大家注意力的中心。突然,斯塔爾停住了——他意識到是誰把警察帶來了!
“《最危險的遊戲》。”他說。
“什麼?”托斯奇問。
斯塔爾突然沒頭沒尾?提起他在十一年級時讀過的一個短篇故事的名字,他承認那個短篇故事給他留下了深遠的印象。托斯奇記起了蘭斯塔夫的曼哈頓海灘報告,意識到《最危險的遊戲》是謀殺開始前斯塔爾為之狂熱了整整一年的那個故事。托斯奇心裏在微笑——斯塔爾最終明白了是什麼暴露了他。
斯塔爾詳述道:“這故事叫《最危險的遊戲》,是我在高中時讀過的最好的東西。”十二宮曾用非常狡黠的、幾乎無法破譯的三段式密碼點明,《最危險的遊戲》就是他的作案動機。薩利納斯學校的老師唐•哈登恰好於兩年前的今天即1969年8月4日把它破譯出來了。不過他的答案直到8月12日才公開。無論破譯得正確與否,這一奇怪的譯文如下:
“我喜歡殺人因為它樂趣無窮,這比在叢林裏捕殺野獸更為有趣,因為人才是最危險的動物。殺死某樣東西給我最為刺激的體驗,甚至比和一個女孩性交達到高潮感覺還要好。最妙的是當我死時,我將在天堂里獲得重生,而那些被殺的人將成為我的奴隸。我不會告訴你們我的名字,因為你們會試圖減緩或者阻止我為身後收集奴隸的努力……”
理查德•康奈爾這個短篇故事大致講述的是一個軍官的兒子在森林裏用來複槍和弓箭獵殺人類作為娛樂。無獨有偶,作為軍人兒子的斯塔爾也在樹林裏用弓箭打獵。也許深入研究那個短篇故事來尋找線索很重要,穆拉納柯斯想,應該了解它是否曾被改編成電影或者電視劇,了解十二宮是在何時何地偶然發現這個故事的。
托斯奇後來告訴我:“斯塔爾在那次面談時提到了《最危險的遊戲》,並且他的弟弟也證實了斯塔爾覺得人是‘最危險的獵物,而不僅僅是射擊的目標’。”
除切尼外的另一個證人也證實了斯塔爾用過的準確說法:“我把人當做獵物。”這個?險故事也許就是一個關鍵點,其催化作用類似於斯塔爾作為助理化學師每天進行的實驗反應。
非正式的交替問話結束了。
3位探員故作聲勢地把斯塔爾送回他的實驗室,然後離開了。在內心深處,這位化學師因為被帶出去“像個賊似的遭到詢問”受到羞辱而暴怒。托斯奇承認他發現斯塔爾是“一隻有威脅的動物”,儘管自己帶着武器,但還是覺得有點害怕與他如此近距離接觸。斯塔爾面紅耳赤。他幾乎無法控制他的憤怒,而且他也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周圍穿着實驗室服裝、工程靴外面套着紙鞋子的人們不時瞪他幾眼,還偷偷耳語。他坐到他的工作枱前,向他的一位同事嘀咕,眼睛盯着他的桌子:“你根本無法想像,一切好好的——很順利。然後某人把你叫到辦公室。他們暗示有關你的可怕的事情。你難以想像——可怕的事情。整個過程我一直在絞盡腦汁地想是誰讓他們來的。他們讓你冒汗,然後帶你穿過整個大廳——當著每個人的面——像對待一個孩子!我不能原諒這種做法。”下一次斯塔爾見到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時,會聲稱不記得他們了。
斯塔爾不理會同事們的大驚小怪,開始審閱實驗結果。他也許處境不妙——他和十二宮體重、身高和年齡相仿。他擁有同樣顏色和長度的頭髮。他蹺起二郎腿,把靴子上的紙鞋子脫了。他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自己穿着的外觀獨特的“翼行者”半筒靴。和十二宮一樣,斯塔爾穿的是普通尺碼10號半的鞋子。兩個他認識的女人可以證實曾見過他穿這種靴子。但是,歸根結底,也許他只是一個喜歡人們認為他是十二宮的人而已。
外面,探員們鑽進他們的車子。他們一致同意對斯塔爾的調查應更為深入。托斯奇不無感情地說:“毋庸置疑!但我真正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誰在那些謀殺剛發生后就詢問了他?”
穆拉納柯斯對此完全一無所知。“上帝,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他說。他在心裏默默記着,要仔細查閱有關斯塔爾作為十二宮嫌疑人被詢問的瓦列霍檔案,以及之前有關車座上帶血的刀的任何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