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時間裝置的其他規則
1
在柯樹的樹洞裏,明睜開了眼睛,只聽見真木還在睡眠中發出沉穩的呼吸,另一側的朔卻早已不知去向。明希望幫助那些必須長途跋涉並翻越高山的孩子們,而朔想協助明完成這個心愿,便早早起床,出去晨跑了。
明在滴流着"湧出之水"的岩石下漱口時,朔擦拭着汗水回到了這裏。
"在真木說出動身返回這裏的話語之前,我把雙筒望遠鏡倚靠在了石榴樹的根部。如果能就那麼遺留在原處就好了。因為,那雙筒望遠鏡假如和我一同回到這一邊來的話,即便今後想要往那邊搬運點兒什麼,也是無從指望的。"
"結果怎麼樣了?"
"這邊哪兒也沒有。"
"太好了!"
"那麼,這次我們帶點兒什麼過去?"
"我擔心一直步行過來的那些女孩子們的腳。她們一定穿着草鞋,從上面用布條或稻草麥秸什麼的包裹起來,血都從那裏滲出來了……
"她們不是還要繼續行走,翻越那座高山嗎?那傷口是要化膿的。"
"那麼,就帶消毒藥吧!"朔堅定地說,"我一直在考慮的問題是,把雙筒望遠鏡放置在那裏……儘管這也是必要的實驗……違反了時間裝置的規則。
"'不得使那一邊的科學產生混亂'。就是這條規則。我在擔心,'不下樹之人'是否會發現那個雙筒望遠鏡。雖說從伽利略的時代開始,就明白瞭望遠鏡的原理,可技術的進步卻是另外一回事,雙筒望遠鏡所使用的材料也是個問題。"
"那麼,就必須儘早去取回來。"明說道。
"等把消毒藥品搞到手再去。雖然藥品的製造是新科技,可一旦使用過後就什麼也不會留下來,就像被那條狗消化了的臘肉一樣。只是要把容器給帶回來。"
"阿紗姑媽曾在縣裏的紅十字醫院當過很長時間的護士,是能夠為我們準備好那些必要藥品的。……只是,全部都要對阿紗姑媽說嗎?對於去病房裏探視奶奶那件事,她可是完全聽明白了我們所說的事情。不過,'逃散'這件事,比起探視來更不容易得到相信呀。"
"就說出來吧!即便是難以置信的事物,如果有必要的話,就應該坦率地說出來,這才算是真誠地說話。是在我和朋友之間出現問題時,爸爸曾經對我這樣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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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講述后,阿紗姑媽隨即產生了很大興趣。
"有一條河流經峽谷,因此,只要在河邊搭建一座醫療站,就可以很方便地洗滌傷口。
"擦乾以後,在用消毒藥物進行噴塗處理時,要離開患處大約十公分。現在還有非常方便的橡皮膏,我會備好各種必需的藥物的。"
整個下午,阿紗姑媽都在開着車子四處奔走,至於準備好的波紋紙急救箱,如果連裝有治療用紗布的箱子也算進去,那就一共有三個大箱子。可在柯樹的樹洞裏睡覺時,怎麼才能把這些藥品給帶過去呢?
朔便細說了昨夜睡覺的時候,將雙筒望遠鏡鼓鼓囊囊地揣在粗呢上衣口袋裏,只把紐帶纏在手腕上。於是,大家便決定在急救箱上也繫上紐帶,然後在每人腳脖處各纏上一個箱子。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三人組'的服裝和髮型了。"阿紗姑媽說道,"可是,既然銘助君把你們當作來自於其他世界的人而接受,所以,別的孩子們大概也會同樣如此吧。問題是成年人,還有語言。
"銘助君用什麼樣的語言說話?"
"與銘助說了話的,是真木。我在一旁看見,真木聽懂了銘助的話語后,自己也對他說了起來。我覺得好像聽懂了他們的對話。
"就如同平日裏真木聽古典音樂時我在其身邊一樣,我感到這次也是如此。"
"朔兒也聽懂了?"
"對於是否聽懂了他們的全部對話,我沒有自信。
"但是,我覺得這是'三人組'要乾的事,所以,我也要認真地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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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昨夜在柯樹樹洞裏入睡時的時間相同,"三人組"進入了樹洞裏。接着,大家剛回過神來,便發現自己已經再次站在岩鼻之上,俯視着被陽光照射了一半的森林和峽谷,每個人的右腳邊,都用紐帶繫着波紋紙箱。
朔隨即解開紐帶,從石榴樹的樹根處取回了雙筒望遠鏡。明也蹲下身來,解開自己和真木腳上繫着的波紋紙箱的紐帶。
真木馬上前往朔站立的地方,此時,朔正隔着岩鼻邊緣繁茂的灌木叢,用雙筒望遠鏡環視着峽谷。明意識到,真木行走的身步,是在東京不曾看到的、快捷和堅定的步伐。
然而,明反觀自己,在解開了系在腳腕上的紐帶之後,動作卻只是慢慢吞吞的。
俯視峽谷,只見白色炊煙從每一家的屋頂上裊裊升起。昨天還不曾見到的黃土色三角形窩棚,竟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河邊的大路。
看上去,那窩棚像是以樹枝或竹竿為骨架,再覆蓋上草席搭建而成。再仔細一看,有人從那倉促搭建起來的窩棚里走出,站了一會兒后,又不知消失在了何方。
明覺得自己對這些人無法提供幫助,便這樣說道:
"真木,朔兒,把消毒藥水和橡皮膏放在這裏,然後我們就回去吧。雖說向阿紗姑媽學習了使用方法,可我們卻無法為女孩子們進行消毒呀。喂,真木,你只要說出那句話,我們馬上不就可以回去了嗎?"
與其說真木在俯視着峽谷,毋寧說,他正在那裏傾聽着躍升上來的聲音,因而罕見地沒有回答明的問話。
倒是朔勸說起明來了:
"那樣做不就'無意義'了嗎?這個時代的人們即使看到紙箱裏的東西,也不會知道那是用於什麼的。而且,假如孩子們喝下去又該怎麼辦?"
"話是這麼說,可只有我們這幾個人下到峽谷里去,能把孩子們都集中起來嗎?誰都不認識一個。如果'臘肉'在的話,或許就能把銘助給領來了……"
"'臘肉'來了!"真木靜靜地說道,"它剛才就已經叫過了。"
4
一如真木所說的那樣,朔用雙筒望遠鏡發現了從峽谷里奔跑上來的"臘肉"。
被告知位置后,明用自己的眼睛追蹤着忽然隱沒於繁茂的紅葉叢中,隨即又跳躍而出的那條狗。
"臘肉"一口氣跳上岩鼻后就停下身來,然後又向真木那邊快走幾步,隔着一段距離停下來等待着。於是,真木從短大衣口袋裏掏出紙包,將臘肉一塊一塊地投了過去。
"我們沒把盒飯給帶來。"朔說。
"我帶着巧克力呢。"明在上衣的小口袋裏摸索着。
就在"臘肉"吃完時,銘助從樟樹后現身而出。"臘肉"剛剛挨過去,穿着褲裙的銘助便單腿跪立在岩鼻平坦的表面,解下栓在腰間的葫蘆,把水倒在右手心裏喂那條狗。
銘助一面喂着狗,一面抬頭仰視着真木笑了起來。真木看着銘助的動作和迥異於昨日的髮型以及服裝,也會心地笑了起來。
明在想,銘助原本在峽谷里,一定是立即追趕着覺察到"三人組"到來的"臘肉"而跑來的。他之所以來得晚了一些,大概是因為換穿衣服所致。
銘助昨天像是森林裏的獵人,而今天早晨的裝束,則像在電影裏曾看到的年輕武士一般,上了油的前發在額頭擺動着,從耳朵周圍直到後腦勺都剃得乾乾淨淨,身着和式短外褂、褲裙和布襪,木屐上緊緊地繫着布質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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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助走近明他們三人身邊,便用手中的竹根做成的鞭子乓乓乓地敲打着放置在地面上的波紋紙箱,然後向真木問道:
"這、幹啥用的?"
"是禮物。"真木回答說。
朔隨即補充說道:
"我姐姐、想為女孩子建一個醫療站。孩子們、腳上負了傷……受了傷。想不讓那裏化膿……不讓那裏更惡化。這就是用於治療的消毒藥……是藥物。"
明急忙蹲下身子,打開波紋紙箱,從中取出一個消毒用的瓶子,一個裝着橡皮膏的小箱,還有一塊布。
銘助像是受了驚,又像是頗有興趣,睜大烏黑的眼睛注視着朔和明。明擔心朔剛才所說的話語是否已被理解。
然而,真木卻及時提供了幫助。他從容不迫地捲起短大衣的衣袖,露出右手的手腕。
剛來"森林之家"后被蚊蟲叮咬了手腕,真木在那裏撓出了血,於是明便在他手腕處貼上了橡皮膏。真木現在越發緩慢地揭起那橡皮膏,讓銘助觀看仍紅腫着的傷口。
"是呀,真木,再消一次毒吧!"說完后,明非常投入地招呼道:
"銘助君,請把葫蘆里的水給我倒一點兒,首先要對傷口進行消毒!"
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招呼,銘助的表情也隨之認真起來,他解開腰間的布帶,把葫蘆遞了過去。在銘助的注視下,明按照阿紗姑媽所指導的那樣,用被水淋濕了的布塊兒將傷口擦拭乾凈,噴洒消毒過後便貼上了橡皮膏。
"就像這樣進行消毒。從遠方徒步走到這裏來的那些女孩子……還有小男孩們……的腳都受傷了。我想為她們腳上的傷口進行消毒。
"為了便於清洗傷口,要在從森林裏流出來的那條河的河邊搭建醫療站。也就是進行治療的地方……你聽懂了嗎?"
"俺們、大概聽懂了。怎麼干哪?"銘助說道。
"我覺得,他全聽懂了。"真木用力說道。
銘助、朔,甚至連明都笑了起來。就在包括真木在內的四人全都在笑的時候,明意識到,銘助準確地理解了真木在"三人組"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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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是朔主動承擔了向銘助進行詢問的角色。
"現在,我們該怎麼做?"
"怎麼做哪……俺們、想讓'逃散'的人哪,在峽谷里休息,明天,還有後天……然後,他們要翻山越嶺。是那些人定下的事哪。"
"藩府的軍隊,會從城下町①那邊追趕過來吧?"
"在你們到來之前哪,一直下雨,發大水了。下游那邊,橋被沖走了,路也被衝垮了……'逃散'是順着山路來的哪,藩的武士呀,要修好道路、整好隊伍才能來,大概,還需要三天哪。"
"那麼,對把腳傷治好的這段時間內,孩子們可以休息了。太好了,真木!"
"我也覺得太好了。"
說完這話后,明把剛才使用過的藥瓶和橡皮膏的剩餘部分收拾到那個打開了的箱子裏,真木把這個紙箱遞給了朔,自己也抱起另一個箱子。
銘助則非常輕鬆地提起第三個箱子,一行人踏上了樟樹下的那條小徑。"蠟肉"從人們的腳邊鑽過去,跑在前面為大家領路。
真木的腳步非常堅實,可總是惦記着"安全"的明還是考慮到真木腳下打滑的可能性,便走在了真木身旁。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朔似乎也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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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岩鼻往山下走去的路途中,一個比銘助大得多的青年等候在路旁,他的和服底擺從後面用帶子系了起來。此時,銘助用成年人般的口吻同這青年說著話,與先前和明他們說話時的語氣全然不同。那青年把三個波紋紙箱全都接過去,然後就一路跑下山去了。
銘助和"三人組"走進杉樹林中的幽暗之處,等到走出林子,坡道便開始緩了下來。路的左側出現了山澗,這山澗漸漸地流淌在道路的下方,而道路本身也開始寬了起來。然後,便看見了河邊的那條大道。
流到道路盡頭時,山澗鑽進用石頭砌成的拱形隧道,流入另一條大河之中。三個孩子走到道路的盡頭處,是一個不大的廣場。在廣場邊緣,石塊鋪就的階梯一直通往下面的河邊。廣場上有一株大樹,仰頭往大樹高處看去,只見明亮的黃綠色樹葉十分茂密。
"我好像見過這株連香樹。"朔說道。
三人走進廣場,首先映入他們眼帘的,是正往河邊大道上移動着的無數成年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頭上全都矇著深藍色包頭巾,男人們挑着準備在廣場上搭建睡覺窩棚的草席和支架,女人們抱着行李。
在這些人往上走去的大道上,長長排列着的席頂窩棚一直往上遊方向綿延而去。在小屋周圍站立着成年人和孩子們,無一例外地全都低垂着腦袋。對於這些人而言,"三人組"無疑非常罕見,可就連那些與"三人組"錯身而過的人,也沒有一個人抬起頭來看上他們一眼。明意識到,這些人竟是那般疲勞了。
就在明眼看就要再度失去信心之際,銘助在廣場深處通往下面河邊的入口處向她喊道:
"大姐,就在這裏做吧?"
"謝謝你,銘助君。"
銘助對前來幫忙的青年們顯現出威嚴的神情,同時興沖沖地動手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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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青年接受了銘助的指示,在為醫療站做着準備工作,明則全神貫注地注視着他們幹活兒。
"我和接受治療的人在草席上面對面地坐着,這樣並不方便。"明對銘助說,"我應當坐在這裏,而接受治療的人需要站着,每次向我伸出一隻腳來。請你安排可以架住腳板的那種光溜溜的木板。
"將要接受治療的人,先用河水把腳清洗過後再上來。從石頭台階直到這裏,請鋪上乾淨的草席。"
明緩慢地、一句一頓地說了以上這些話,正擔心對方是否已經聽懂時,只見銘助隨即和他的夥伴一起幹了起來。其他年輕人則將女孩子們領入廣場,讓她們排成長隊,隊列一直綿延到石頭台階那裏。
銘助脫去鞋襪光裸着腳,在嘩啦啦拍打岸邊的河水裏洗了腳后,只用腳後跟走上石階,然後將一隻腳擱放在細長的木板之上。那木板置於坐在稻草上面的明的面前。
孩子們直盯盯地看着這個過程。銘助輕盈地跳起來,在空中改變方向後落在了草席之上,面對孩子們大聲喊道:
"大家、就像現在這樣干!"
孩子們的隊列早已擠滿了廣場。在隊列靠近山澗的那一端,孩子們走下石階,開始洗起腳來。排隊等候着的孩子們,則一直緊張地低垂着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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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噴霧瓶對悄然出現在眼前的腳趾噴洒消毒藥水,稍等片刻后再貼上橡皮膏。
明持續着這工作。即便個別孩子在石階上耽誤一些時間,明在等待的時候,也會揭開橡皮膏的貼紙,將其粘在指甲上做好準備。根本沒有休息時間。腳上有傷的女孩子們的隊列(略微年幼一些的男孩子們也來了)總也不見縮短。
第一批接受治療的幾個年歲稍大一些的女孩子,在明進行治療的草席旁,用從附近林子裏收集來的枯枝燃起了篝火。
在山澗里清洗過的腳走上石階時要用布擦拭乾凈,這些擦腳布和治療時使用的那些布塊兒被這幾個姑娘集中起來,她們將其放在河水裏搓洗乾淨后,便放在篝火周圍用樹枝搭起的架上晾乾。
為了不使年齡太小的孩子發生危險,也有人把河水汲到木桶里,幫助幼童們把腳清洗乾淨。那些年齡稍大的女孩子們各自都在幫着工作。
聽阿紗姑媽說,在護士工作中最為重要的,是在為那些非常痛苦的人進行治療(即便內心裏因此而感到震驚或難受)時,也要做出一副早已習慣了的神態。明此時正努力做到這一點。
真木從廣場的角落搬來一個充作椅子的低矮木樁,在那木樁上坐了下來。每當消毒藥瓶噴完藥劑后,他便將新藥瓶遞過去,接着從木樁上站起身來,把用完了藥劑的塑料藥瓶踏扁后,再套上瓶蓋,順序放入波紋紙箱裏。這種對垃圾進行分類處理的方法,是他在護理學校操作所學習時掌握的。
沒有這種工作的時候,真木便在一旁熱心地觀察治療過程,一看到大拇趾和二拇趾之間裂開大口子的腳,便會"啊——"地大叫出聲。那些經過治療的小女孩遠遠地圍繞篝火打量着真木,並模仿真木驚叫的聲音,也發出"啊——"的叫聲。
隨着時間的流逝,小女孩們漸漸活躍起來,她們好像誰都有一隻石笛,這時便從圍裙背面取出來,用手遮掩着放在口邊,"琵"地吹響了一聲。
真木抬起臉來,往發出音響的地方看去,另一位女孩子卻又"琵"地吹響了。於是,每當隔上一會兒笛子被吹響時,真木就不再抬起臉來,只向吹響笛子的那女孩兒方位伸出一隻手指。
即或若干人一起吹響,具有絕對音感的真木分清音響的高低后,便用手指指向發出音響的各個方位,而且絲毫不錯。女孩子們隨即熟悉了遊戲的規律,而且試圖戰勝真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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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和真木為孩子們治療腳傷期間,朔又在幹什麼呢?原來,他隨着銘助前往上遊方向巡視去了。在明的工作順利進行之時,先前一直往來照看着的銘助便邀請朔一同前往。
銘助輕盈地穿行於搭建在整條大道上的席頂窩棚之間,臨時寄身於其中的那些成年男人和女人、上了年歲的老人以及孩子們,全都站立在窩棚周圍,全然不向銘助和朔他們看上一眼,看樣子,人們只在考慮自己的事情。
綿延於道路兩側的那些並不寬敞的人家全都敞開大門,紅彤彤的火苗在陰暗的土間①里跳動着。有時,可以在升騰繚繞的蒸汽中,看見正勞作着的女人。
"讓她們做'賑災飯'的準備吧。"銘助說明道,"俺們村子裏呀,沒有多餘糧食吶。所以呀,到昨天為止,俺們一直在倉庫里找、到山上收集做'賑災飯'的糧食吶。"
再往上遊走去,便看見一座架在河面上的大橋,上面用木料造了扶手。在河對岸,有一個從樹林中砍伐、清理出來的廣場,還有一座像是倉庫的建築物。"逃散"人群所搭建的席頂窩棚,從橋面一直延續到廣場上。
銘助和朔從窩棚以及站立於其間的人群中間的狹隘空隙穿行而過,徑直過了橋。
剛一走進那座高大的建築物,就看見光線暗淡的右側堆滿麻袋,從中散發出的強烈氣味,把鼻孔刺激得痒痒的。在左側那個細長的土間對面,是鋪着草席的房間,從後面的採光隔扇透入一些光亮。一些老人整齊地圍坐一圈,和服外面套着短褂,下身則穿和服褲裙,頭上挽着髮髻。
"那是長老們在議事吶。"銘助說。
然後,他轉向正看着這邊的長老們,像是述說司空見慣的事情一般介紹朔:
"他就是昨天說過的'三人童子'中的一人!傳說中說,峽谷里的人困難的時候,'童子'會從林子裏下山到這裏來,現在真的實現了!
"另外兩個'童子',在照顧腳上受傷的那些孩子。俺們、打算和這些'童子'一起干……
"在長老發佈命令之前,就在黃櫨樹果實的麻袋旁等着!"
來這裏時,在路上遇上的"逃散"人群,從不曾向銘助和自己看上一眼,可朔現在發現,長老們雖說在打量身着粗呢上衣、腳穿膠底旅行鞋的自己,卻也絲毫不見他們露出驚奇的神色,這讓朔感到不可思議。
朔和銘助在堆積麻袋的低矮墊板上找到一處地方,兩人緊挨着坐下后,銘助對朔說道:
"此前,俺們經常說些怪異之事,長老們或許以為俺們'又來了',認為是俺們特意把你裝扮成這個奇怪模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