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空中的殞落
我終於應當並且能夠照管雅基夫人了,也就是說處理她丈夫的問題。
我早已給”幽徑”旅館打過電話,也就是那家旅行者經常下榻的旅館。對方很客氣地作了答覆,說珍珠小姐、馬里奧先生和古斯塔夫先生將在他們旅館居住,直至他們和旅館附近的那家馬戲團的合同終止。
十一點一刻,我來到了珍珠小姐下榻的旅館。
她同她照片一樣,身材高大而靈活,清澈的藍眼睛象在遐想,面龐清秀動人。淡金黃色的頭髮也許在聚光燈的照射下顯得更加美麗。
當她給我開門時,我看到一個身高一米八十的大小夥子同她在一起,腳上沒有穿鞋。這人不是雅基。他剃着短平頭,臉長得很粗糙,下巴頦呈方形。他也穿着一件袍子,背上印着他的姓名:馬里奧。他站在衣櫃鏡前,我從鏡子中看到了他的背部。
馬里奧臉上堆着微笑給我遞來一把椅子。我坐下了。
“您想了解些什麼?”女雜技演員問。
“我想提幾個問題。”
“請吧,夥計,”她鼓勵我,態度熱情而誠摯。
“好吧,是這麼回事,”我接著說,“我要談的是雅基,保爾·雅基。”
我拿出照片,以避免弄錯人。我把照片給她看。
“是的,是的,”她重複道。
我又給馬里奧看。
“別讓我看見這張嘴臉,”他作了一個發怒的手勢,“我看夠了。”
“我負責尋找雅基。”
“很遺憾,夥計,我這兒沒有他。”
“他在哪兒?”
“在倫敦……聽着,夥計。我爽爽快快,您也該如此。您說得不錯,這種談話不會讓我愉快,我給您提供情況,您也不要用這事再來糾纏我。對於她,這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他指了一下女雜技演員,她象是很不自在。至少,我覺得她不自在。
“請原諒,”我說。
“是這麼回事,”馬里奧打斷了我的話。“這個雅基,他先跟我們到了倫敦,後來又去布魯塞爾,接着又去倫敦,在那裏我開始有些懷疑,您瞧,我花了不少時間。他們是在那裏停止來往的。就這麼回事,夥計。我不知道他是否留在倫敦。”
“在倫敦他住哪裏?”
“我不知道。”
“您肯定,不是在泰晤士河底吧?”
“啊!您,瞧您說的!”
她眼光中露出一絲異樣的神情,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她同我握手,我感到她把一張紙塞在我手心裏。
當我走出“幽徑”旅館,離開這對夫婦后,我看了一眼她塞給我的東西:一張馬戲團演出的優待券。
我想,珍珠小姐有話對我講,請我去看她在馬戲團的演出,也許,在那裏她有機會能避開她的搭檔,同我交談。
我便去看戲,馬戲團場內擠滿了快活的人群,熙熙攘攘,非常熱鬧。
我看了一下節目單,珍珠小姐大約在下半場中間登台演出,緊接着魔術師米歇爾·塞多。這之後,在雜技演員節目結束后,就是馬里奧上場了,他和另一個搭檔有一場演出,我應當趁這機會到後台去找珍珠小姐。
幕間休息到了,我們去後台找我的魔術師老朋友。一個小夥子給我指了指方向。
“你好,”塞多看到我就打招呼。
“馬里奧還我錢了。那麼……”
“啊!”
“是的。一路巡迴演出中,他大約存了一些錢。但願長此以往。”
“你知道珍珠小姐的化裝室在哪裏?”
“珍珠和馬里奧合用一間。只有古斯塔夫,另一個搭檔,他一人單獨用一間。”
我們說話之間,珍珠小姐同她的搭檔們在柔和的樂聲中走上台來。空中飛人在大篷下慢悠悠地擺動起來。
在音樂聲中,雜技演員靈巧地升到了平台上,從平台上,他們將起飛,開始表演美妙的空中芭蕾舞。現在,音樂聲越來越輕,幾乎聽不到了。兩千名觀眾抬着頭、嘴張得大大的,注視看他們每一個動作。空中飛人飛了出去,又被接住,又在空中交叉。樂聲完全停了下來,只有一面鼓發出沉悶的聲音,突然間,鼓聲也停了。
全體觀眾站了起來,發出驚恐的呼聲。
原來,空中對接出現了誤差,一公分,也許還不到。但是,這不到一公分的距離對空中飛人來說卻是性命攸關。當珍珠小姐向他飛奔而來時,馬里奧沒有能接住她。她摔下來,躺在在舞台中間,象一個散了架、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台上的擦鞋墊被德國女郎的鮮血染紅。
馬里奧從一條繩索架上滑下,全然不顧他的皮肉會被磨破。他撲向少婦的身體,把她緊緊抱住,抽泣起來。古斯塔夫和其他人硬是把他扶起來送到後台去。
我走進化妝室,馬上奧坐在沙發上,低聲地嘆息着。
我問了他一些情況,他驚嘆起來,又說:“那麼,您在找雅基?”
“是的。”
“您該上別處去找他,別在這裏糾纏好人,這已經夠煩人的了。去年十一月,確實,這個雅基盯着珍珠,還給她寫信,等等。他甚至還想跟着我們走。可是,他沒有跟。”
“啊?”
“聽着,夥計,”馬里奧說。“我是個蠢蛋,是個可鄙的人。這一切,全是為了這骯髒的錢。媽的!可是您要知道……我不會害死珍珠的。夥計們……”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不同意……她不願意我參與這種勾當中去……我沒有聽她的勸告……她為這事十分緊張……神經緊張,她才沒抓住,您明白嗎?……她出了閃失,摔了下去……全為了這臭錢……”
“什麼錢?”
“今天早上。一疊鈔票,有十萬。我用這筆錢還清了債……您可以去問這是不是真的……問我是不是還了債……總之,一部分債……”
“我知道。”
“哦,好吧。還有,我接到一個電話。”
“什麼電話?”
“一個人對我說,我該做些什麼才可動用這筆寫着我的姓名、留在‘幽徑’旅館的錢。”
“他要你做什麼?”
“告訴他,是不是有人向我們打聽過關於雅基的事,問他是不是跟我們一道去了國外,還有在國外我們不知他的去向啦?”
“是這樣。”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您吸什麼冷氣?”
“白痴!難道你不知道什麼叫不道德嗎?有人要你告訴他這些事,那是因為雅基出了事。你本該留着這些錢,可不能慘和進人家的陰謀詭計里去。”
“是啊,”他說。“不道德!……我已到了這一地步,我可以把一切全說出來,嗯?要是我一絲不差地照他們的指示去做,他們答應再給我一筆錢。”
“那個打電話給你的人?”
“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誰!”
“是個男的?”
“說話嗓音象個搬運工。”
“是嗎?”我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