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玫瑰邂逅
她夾着一隻黃褐色的皮包,手上拿着一包從裝飾品商店買的東西。
她濃密的金髮披散在雙肩上,長着頗為肉感的雙唇,猶如一隻成熟的誘人的果實,她唇上是鮮艷的口紅,這使我想起了另一個人。
在卡皮洛爾家的樓梯上,我沒有看清楚她的臉,她用手絹和風衣帽擋住了我的視線。要是光憑這雙蛇皮鞋,本來會使我感到證據不足。但是,這姑娘站在我面前愣了一下,以一種驚異的目光看着我。
當她用戴着手套的手堵住嘴以避免喊出聲時,我的一切疑惑都消失了。“別找不痛快,”我迅速抓住她的胳膊。
“我的上帝!”她小聲說。
“世界真小,不是嗎?要是我沒有弄錯,我們曾經見過面。”
她嘶啞的嗓音已變了調,顯得疲倦,整個人近乎於精疲力盡。
“……噢!放開我,求求您了,先生,您弄痛我了。”
我下意識地把她的胳膊抓得更緊。
“毫無用處,”我說,“想溜?既然今天又碰見,咱們倆就該好好談談。”
“隨您的便。”她一副順從的樣子。
我鬆開手。
“上我辦公室去吧,”我說。
“您的辦公室?”
“發財得有個地方。為此,我租了一個辦公室。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那兒,就在對面,過馬路就是。只有我們倆,不會有人來打擾。”
我又抓起她的胳膊,我們上了樓,誰也沒說話。
當我們來到三樓,她注意地看了看門上的牌子,她僵在那裏一動不動,然後向後退了一步:“警……您是警察?”
“私人偵探,這並不說明什麼問題。您別怕。”
我請這位神秘的金髮女郎進入我的辦公室,房間裏一下子就充斥着醉人的香氣。
她神情恍惚,在一張離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對周圍的陳設不屑一顧。鬼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許,她還在想着卡皮洛爾家的事。卡皮洛爾僵直躺在地上的樣子又出現在我腦海里,還有那些架子上放着的各式各樣並無什麼價值的雜物和那隻從可憐少女手中奪來的長毛絨熊。
我為她倒了一杯酒:“我們互相介紹一下?”我建議說,“敝人內斯托·比爾馬。門上的牌照上面的姓名正是我。您貴姓?”
“奧岱特·拉肖,”她稍遲疑一下答道。
“喝了吧!”
我把酒杯遞給她。她把挎包放在雙膝上,拿起杯子。她手上帶着手套,在微微發顫。我俯身把她的挎包拿走,那隻商品包被碰掉在地上,她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絲毫不想阻攔我翻她的包。
挎包裏面全是一些婦女常用物品:口紅、粉盒、香水瓶、手絹等。
我從裏面拿出一隻信封,上面有字,我大聲念了起來:“愛爾耐斯梯娜·雅基夫人,托里尼街……”
“這是我母親。”她說。
“改嫁了?”
“寡婦改嫁。”
“您私拿了她的信件?”
“我要用紙記一點東西……我順手拿的。”
信封里什麼也沒有。背面有寄信人的蓋章——卡爾凡修女大街,第阿努公證人——
“……既然您要搜,就搜個徹底,”金髮女郎提高嗓門說。“我的姓名在通訊錄上,您會找到的。”
“酒對您有好處,看來是這樣。您又恢復精神了。”
我又給她倒滿酒,她呷了一小口,杯子邊上留下了鮮紅的口紅印。
我又重新翻了一遍包,拿出了通訊錄。奧岱特·拉肖的名字果然在備忘錄裏面,沒有其它標記。我翻閱一下小記事本,裏面基本上是空白的,僅僅只有幾行沒有什麼意義的字。我把它放在包里。
她跺了一下腳。白酒給了她這股勁。
“您要找什麼?”
“手槍。”
她猛然站起:“手槍……我憑什麼要帶手槍?”
“說得對。您的話有道理;我真蠢。說真的,為什麼要帶手槍?……您喜歡用裁紙刀。”
頓時,她的眼睛黯然失色,剛才的神氣勁蕩然無存。她蜷縮在沙發里。
“您以為……我殺了這個人……卡皮洛爾?”
我撿起那包從裝飾品商店買來的東西,放在我的辦公桌上,然後坐下:
“不是這麼回事嗎?”
這隻玫瑰色的包上寫着藍紫色的文字:露西姬納襪子,精緻內衣,小田野街。
“不,不是這麼回事,”她怒氣沖沖地抗議,“碰見您再好不過。我可以向您講講清楚,也可以心安理得。如果這樣能使我平靜……”
我把包打開,裏面有一條帶花邊的黑尼龍短褲。
“……兩天了,我簡直活不了了,我……您沒有聽我說,”她嘆息道。
“不管怎麼說,這很漂亮……很讓人想人非非……它穿到您身上再合適不過。”
她雙頰排紅,高聲喊道:“我不能允許您利用我的處境。我夠了!……你們都是一樣的粗人,不管你們叫卡皮洛爾、比爾馬還是別的什麼。全是令人作嘔的醜惡的粗人,我……”
她哽咽住了,全身顫抖起來,雙眼翻白,從坐椅上滑倒在地上。
我去找人幫忙:“艾蓮娜,幫一把。她昏過去了。”
艾蓮娜離開了她的那架打字機,走進我的辦公室。
那姑娘漸漸蘇醒過來。她沒有發出“我在哪裏”的問話,這用不着了。她抽泣起來。這可更夠瞧的了。
我給艾蓮娜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可以回去,我的女秘書沒有多問一句就順從地離開了。
我和奧岱特·拉肖單獨留在屋裏,誰也沒說話。她漸漸平靜了,胸脯不象剛才那麼起伏得厲害,也停止了抽泣。
我清了一下嗓子,說:“嗯……您知道,我並不想讓您為難。”
她稍稍抽泣了一下。
“假如我的理解正確,卡皮洛爾就是那樣的人,嗯?一個好色之徒。總對年輕姑娘動手動腳的,他想……”
“是這樣。”
“可他並沒有干到底。只是擁抱了您?”
“是的。”
“於是您拿起放在桌上的裁紙刀,狠狠地給了他一下。”
她幾乎喊了起來:“可您不知道嗎,比爾馬先生?我……我並沒有干……”
“您沒有殺死他?”
她搖了搖頭。
我微笑着說:“這麼說來,他也許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棍。他良心發現,就自責起來。他自己用刀捅進自己的胸口以懲罰對您的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