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放在閘子裏的槍
卧室很小,陳設少得出奇。這個財閥的生活用品簡樸之極,然而曼特遜在鞋上表現出了富家闊綽。沿牆放着兩個長長的架子,上面放着很多鞋,都擦得十分乾淨。德侖特自己很喜歡研究皮鞋,現在他用欣賞的目光端詳起這些鞋來。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放在上層架子上的一雙漆皮鞋上。
警長已經對他講過這雙鞋所在位置;曼特遜死去的前一天晚上就是穿的這雙鞋。德侖特一眼就看出來,這雙鞋已經穿了不少時間,而且是最近剛擦過的。鞋面部分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彎下腰,皺着眉頭端詳着,並和旁邊的鞋做了比較。接着,他拿起鞋,看了看鞋幫和鞋底的接縫。
他把鞋翻過來,用捲尺量了量,又仔細看了一番鞋的底部。每隻鞋的鞋跟與鞋前的夾角處都有一絲淡淡的紅砂的痕迹,幾分鐘之後他站起身,打開通往曼特遜太太房間的內門。
只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個大房間已經被匆忙地改頭換面,不再是女主人的寢室了。
他在房內觀察了一番,並在筆記本上記下來。他快步走到曼特遜的房間,拉了拉鈴。
“我還想請你幫忙,馬丁,”男僕立正站在門口時,德侖特說。“我想讓你去說服曼特遜太太的女僕,和我談一次話。”
“我馬上叫她來,先生。”男僕走了,沒過一會兒.一個穿黑衣服的小巧身軀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面前。
她一走進屋子,本能就告訴她,她得首先博得好感。她做出一副厚道直爽的樣子說:“先生想和我談話吧。”接着又補充道:“我叫塞勒斯汀。”
“很好,”德侖特不動聲色地說。“塞勒斯汀,我想讓你告訴我的是,昨天早晨七點,你給女主人端茶來的時候,兩間卧室中間的門——就是這扇門——是開着嗎?”
塞勒斯汀一下子來了精神。“是的,先生!門象往常一樣開着,我也象往常一樣把它關上了。”
德侖特點了點頭說:“現在我準確知道了當時的情況。謝謝你,塞勒斯汀。這麼說,女主人要起床更衣、在房間裏用早餐時,曼特遜先生還應該在他的房間裏?”
“是的,先生。”
“實際上,誰都沒有惦着他,”德侖特說。“好了,塞勒斯汀,我很感謝你。”
她對德侖特眨了眨眼睛,打開門,旋風似地消失了。
德侖特一個人留在卧室里。半小時過去后,他慢慢地站起身,小心地將鞋放回到架子上,然後走到樓梯中間的小平台上。
通道的另一面有兩間卧室,他打開對面一間的房門。這間卧室一點也不整潔。德侖特穿過屋子,仔細地看了一遍,然後一邊輕輕地吹着口哨,一邊用捲尺量了量幾樣東西。幹完以後,他坐到床邊,掃視着屋子。
他的目光落在煙盒旁邊的一個扁平皮面盒子上。
盒子一打就開了。裏面是一支又小又輕的左輪槍,做工優美。還有十幾個空彈殼,槍上刻着“傑·馬”。
德侖特打開槍膛,看了看槍管,這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莫奇警長在門口出現了。“我剛才還在想——”他忽然停住話頭,看着德侖特正在擺弄的東西,那雙機敏的眼睛也睜大了。“德侖特先生,這是誰的左輪槍?”他用平淡的語調問。
“顯然是住在這個房間的人的,”德侖特指了指槍上的刻字,也用平淡的語調說。“我是在壁爐上發現的。看來這支小槍很好使,而且最後一次使用之後精心擦過。”
警長從德侖特伸出的手中拿過槍來,又拿出一個空彈殼,放在寬大的手掌中;接着他從背心口袋裏取出一個小東西,放在彈殼旁邊。那個是個鉛制子彈心,頂部有些磨損,兩側有一些新的痕迹。
“這就是那粒子彈嗎?”德侖特一邊注意看着,一邊小聲問道。
“正是,”莫奇先生答道。“是在後頭骨里找到的。一小時前斯托克先生把它取出來,交給了當地警官,剛剛送到我這兒。你看到的這些新痕迹是醫生的器具弄的。這些舊痕迹則是槍里的來福線留下的——就是這樣的槍。”
放槍的小盒子擺在兩人中間,德侖特和警長相互凝視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德侖特先開口。“這個謎案全都不對頭,”他說。“完全不合邏輯,而且是顯而易見的。我們看一下目前的情況。曼特遜派馬洛乘汽車去南安普頓了,或說馬洛出去了,昨天晚上才回來,那時罪行已經發生了很長時間,這一點沒有問題吧。”
“不管怎麼樣,這一點是沒有問題的,”莫奇先生略微加重語氣說。
而且馬洛到過南安普頓這一事實已被當地警察局證實了。
“而現在,”德侖特接著說,“我們發現了這支擦得鋥亮的手槍,於是就可以得出如下假設:馬洛根本沒有去南安普頓。那天晚上他又回來了,想辦法使曼特遜先生起床,穿好衣服,走到外面,而且沒有驚動曼特遜太太和其他人。然後他用這支手槍打死了這個曼特遜,又精心把槍擦乾淨,放到屋裏警官容易發現的地方。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幹完之後就走了。”
德侖特拿起手槍,漫不經心地撥弄着彈輪,說道:“難道這是想轉移目標,你看不是嗎?”
這時,卧室半關的門被慢慢地推開了,一個人站在門口。他倆嚇了一跳,警長馬上停住話頭。那人的目光從盒子裏的手槍移到德侖特和警長的臉上。他們都沒有聽見這個人進門的聲音,目光也不約而同地落在他那細長的腳上。他穿的是膠底網球鞋。
“你一定是邦納先生吧,”德侖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