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查訪
“振作些啊!”朝田摟着美子的肩膀說。
“可是……姐姐太可憐啦。”美子聲淚俱下。“一個人到那種醫院去……姐夫也太過分了,把太太當瘟疫似的看待。”
“可以很快出院的。”
“你這樣想?”
朝田被問得一時語塞。
“這個嘛——我是外行人,不太清楚。不過,不管醫生怎麼說,家屬必須抱有希望才是。”
“不錯……”美了無力地喃喃自語。
夜道上已沒有行人,這一帶的兩旁還有雜木林。
“我聽說了不利的謠言。”美子悅。
“什麼謠言?”
“一旦進去那間醫院,尤其是姐姐去的第九號樓。再也出不來了……”
“怎會呢?”
“我也認為純粹是謠言,不過,萬一是真的……”
“那裏可以探望病人,現在不會有那種事了。”
“是嗎?”
“交給我辦好了,萬一有必要時,我用鏟泥機撞破醫院的牆璧。”
“嘩!”美子笑了。
然後,兩人相靠着,嘴唇重疊。
“托你的福,我也精神起來了。”
“就像營養飲品一樣。”朝田笑了。“總之,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嗯。”美子點點頭,靠着朝田的肩膀慢步而行。
“兩位留步!”突然有聲音說。
兩人嚇得站着不動。不知何時,眼前出現一名拿着手杖的怪異男人。
“你是誰?”
“破壞了美好氣氛,抱歉。”那男人說。“我要你們的命。”
“你說什麼?”朝田叫美子退到自己身後。“強盜嗎?我是學過拳擊的,放馬過來!”
“瞧你的馬步,看來相當缺少練習才是。”
“王八!”朝田挺前一步。一道白光從那男人的手杖掠過,發出颶地劃破空氣的聲音——
朝田嚇得住後退。
他上衣的一粒鈕扣不翼而飛。
“危險!朝田——他有刀哇!”美子喊。
“你快逃吧!”朝田迅速脫下上衣外套。卷在左腕上。
“不,你也一起——”
“傻瓜!快逃呀!”
颼颼聲,白刃在空中交差而過,朝田的領帶分為兩段飄落在地。
“下次輪到腦袋搬家啦!”
“不要!”美子緊緊捉住朝田。“殺我好了!放過這個人!”
“你在說什麼呀!你要我蒙羞一輩子么?”
“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腳快的人先逃!”
“你跑得比較快嘛!”
“我一百米跑十五秒喲!”
“我跑十六秒!”
“那是你沒儘力跑的緣故!”
何等悠閑的對話方式。
“辛苦啦,”我從樹叢中走出來。“已經可以了。達爾坦尼安。”
“失敬失敬。”達爾坦尼安把白刃收進手杖里。
“你是——”美子瞪大眼睛。
“其實。是我請他試一試你和這位朝田先生的。”我說。
“試我們?”
“是的。他是我的助手達爾坦尼安。”
“幸會。”達爾坦尼安招呼着。
“實際上。我和福爾摩斯商量過,發現這件事。光是憑我一個人處理不來,必須尋找適當的助手,於是故意試探你們一下。讓你們受驚,很對不起,讓我請吃宵夜。”
美子和朝田聽了我的話。彷彿做夢似的面面相覷……
“請用。”
大川一江端出合口味的宵夜。
白川美子和朝田因着令人意外的談話內容而目瞪口呆。
“我明白了。”朝田說。“可是。很難令人相信啊!”
“不是沒道理的。”我微笑。
“不過。看了剛才的名人劍藝。不得不信就是了。”朝田望一望達爾坦尼安。
“冒犯啦!”達爾坦尼安莞爾。
美子發出開朗的笑聲。
“美妙極了!能夠見到福爾摩斯和達爾坦尼安,好像做夢一樣。”
“當然,這些事不方便告訴每一個人。”我提醒一句。
“我發誓不說!”
“我也是。”朝田說。
“好。你姐姐只要在第九號樓就放心了,因為有福爾摩斯在。”
“不過,好可怕的事啊!”朝田搖搖頭。“這個世界上竟然有殺人魔積克……”
“受害者有五名,雖然缺了凱塞琳,其他的都出現了,一定有什麼含意。當然也要留意加害者會隨時出現。”
“福爾摩斯十分關注這件事。”達爾坦尼安很快把宵夜吃個精光。“他很在意一百年前,自己沒能親自逮捕殺人魔積克。”
也許是吧,我想。
“以後應該怎辦?”美子說。
屬於行動派的女性。女人通常為已經過去的事懊悔,白川美子似乎不是那種類型。
“首先要把那四個分散的女人集中到第九號樓去。”我說。“她們各自分散開的話。保護起來就麻煩了。只要住到九號樓——”
“有我在嘛!”達爾坦尼安得意地說。
“福爾摩斯也看顧得到。這件事就讓我來辦。”
“做得到嗎?”美子好奇地說。
“世上的事,有錢就通行無阻了。”我向她打個眼色。
“加上是美女來辦,更加不用說啦!”
達爾坦尼安哈哈大笑,我瞪他一眼,他慌忙移開視線。看到這樣。這次輪到美子和朝田大笑起來。
算了,雖然是大事件,光是緊張兮兮的,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那麼,當前之務是找到凱塞琳了。”美子說。
“可是,說易行難。”朝田說。“完全沒有線索,怎麼找?”
“凱塞琳……”達爾坦尼安點點頭。“不久前,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叫凱塞琳的人出場。”
“達爾坦尼安看電視?怪怪的。”美子笑說。
“她不是歌星嗎?”朝田悅。“我也知道,雖然名叫凱塞琳,卻是日本人。”
“大概是藝名吧!沒法子的事。”我說。“福爾摩斯正在重新查閱報紙,找找看有沒有女人突然自稱是凱塞琳的新聞。不過,不一定只登報紙就是了。”
“其後是由警方保護,或者送進醫院去了。”朝田就如所有上班族一樣,習慣性地拿出記事簿來記下。“這個由我負責去查。”
“你有什麼門路嗎?”我問。
“我有朋友是新聞記者,在警界也有點面子。”
“那就方便了,拜託啦!”
“我應該做些什麼?”美子說。
“希望你去查查那四個受害者的背景,應該有什麼相同理由的,說不定可以從中掌握殺人魔積克的來歷。”
“好的。從她們的丈夫、朋友、公司同事方面……”
“能不能請你先從你姐姐身上查起?我會逐一去查另外三個人的背景。”
“好的,如果查到她們四個有什麼共通點就行了。“
“我想不會那麼容易找到。”我說。
“我該做什麼?”達爾坦尼安拖曳着藏刀的手杖說。
“請你陪伴美子小姐好了。”我說。
“不,我一個人沒問題——”美子說。
“情況不同的,美子小姐,在調查期間,你說不定隨時遇見殺人魔積克,我已習慣了某程度的危險,你一個人則太危險了。”
“放心,交給我辦。”達爾坦尼安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朝田先生不介意吧!”我問。朝田笑一笑。
“嗯,我親自領教過他的本事了嘛!不過,達爾坦尼安先生,”朝田認真地說。“可別用你那把‘劍’射中她的心才好。”
“少擔心吧!射箭是弓箭手的任務,第九號樓的羅賓漢才是高手。再說真正的騎士,不會向別的男士的情人出手的。”
“我放心了。”朝田說。
“每晚十點鐘集合在這裏互相報告吧!不能來的人一定要事先聯絡。”
“好的。”
“朝田先生,你呢?公司方面怎樣?”
“嘿,捉殺人魔的事才要緊,即使被公司開除——畢竟令人頭痛。”他搔搔頭皮。“我設法說服上司,暫時請假好了。”
“為了我,真抱歉。”美子說。
“算了,這樣子你不妨報恩嫁給我好了。”
我假咳一聲。
“調情戲回家去演吧!快要天亮啦!”
窗帘上,開始透現泛白的晨光。
“我完全不明白。”岡田一籌莫展地說。
“對於你太太自稱瑪莉的事。有何頭緒?從前她有沒有提過那個名字?”我問。
“我沒聽說過。”
我造訪自稱瑪莉-安的岡田君江的丈夫,來到他的辦公地點。
“我被她搞得快要神經痛了。”岡田嘆息。
他說忙碌可以幫他解悶,所以我和他坐在公司大堂的椅子上交談。
我出示一張寫明“心理顧問”的名片。當我不想告訴對方我是所謂的“偵探”時——其實這也不是正規生意——我就使用這種意義不明的頭銜。
“現在你太太怎樣了?”
“她一直住在我哥哥那裏,讓她獨自在家實在令人擔心。而且,看來她不得不接受治療了,幸好有間醫院願意接納她入院,我想暫時交給他們照顧也好。”
那間醫院,當然就是第九號樓了。
“是嗎?也許交給專家處理可以弄清楚患病原因。”
“我也這樣想。”岡田點點頭。“只是同事之中有人說出許多難聽的話……”
他露出苦惱的表情。
“怎麼說?”
“即是我把君江——”
“說你想除掉麻煩?”
“正是如此。說我準備讓她一輩子住院之類,他們一點也不了解我的心情啊!”
“隨便他們怎麼說好了。”我安慰他。“君江女士平時會不會做夢?”
“做夢?晤,她已二十九歲。但也有孩子氣的地方,可能是沒有小孩的關係。”
“她會不會時常忘我地發獃?”
“不清楚,起碼當我在時不會,她一個人的時候就不知道了。”
“會不會常常忘記東西或者遺失東西之類?”
“啊!有,”他馬上回答。“她常遺失錢包,而且直到回到家裏都沒察覺,以年齡來說,她算健忘了。不可思議的是,錢包又會找到,而且錢也沒被拿走。也許她很幸運吧!”
“我懂了。”我裝模作樣地點點頭,打開記事簿做記錄。“她屬於容易感動類型。”
“對呀!連小孩子看了也不哭的電視劇,她也哇哇大哭一場。結婚前,我帶她去看了好多電影。她連看西部牛仔片也哭,令我十分尷尬。看電影時。我和她是分開坐的。”
想到那種情景,我也禁不住莞爾。
“她很愛看電影哦!不是常有試片招待之類的么?她就一年到頭寄明信片去申請,這人文筆不好,倒是很會寫明信片。”
“是嗎?”
“我說又不是沒錢,要看不是去戲院看就好了么?她卻說戲院的映期都有一段時間,她每次想過幾天去看,結果都去不成。可是試片只有一天,不去不行,所以一定去。她總是在某些事情上講怪道理。”
“大致上我能掌握你太太的性格了。”我說。“我想再問一件事,你太太對於犯罪實錄之類的書感不感興趣?”
“犯罪實錄?不,她大概沒看那種書吧!偶爾看看推理小說倒是有的……但不至於特別感興趣吧,我想。”
“是嗎?”我想了一下。“如果不打攪的話,我想到府上拜訪,參觀一下你太太所看的書,可以嗎?”
岡田沒有露出不高興的臉容。
“可以呀!不過現在我一個人住,生活散漫,只有星期日和晚上才在家——”
“若是方便,今晚也行。”
“今晚?”不知何故,岡田有點慌了神的樣子。“恰好今晚有公事——明晚可以嗎?”,
“好的。”
我問清楚去岡田家的路線之後,站起來。
“工作中打攪了,對不起。”
“沒有的事。”
岡田走向電梯方向去了。
他可說非常合作,問題是他“過度”合作了。
一名陌生女子突然來訪,而他很有禮貌地一一作答了。應該多多少少抱有可疑態度才對,不是嗎?
直到看不見岡田的影子為止,我才準備離開那幢大廈。
“等等。”有人喊。
回頭一看。一名年紀和我相仿的年輕女子,穿着工作服站在那裏。
“有什麼事?”
“剛才你是不是和岡田談過話?”
令人感到來意不善和充滿敵意的問話。
“嗯,你是和他同一間公司的人嗎?”
“對呀。你和岡田是什麼關係?”
“關係?——你呢?你憑什麼問這個?”
女人氣忿地說:
“別碰岡田!”
我聽了有點震驚。
“我嗎?”
“你和他不是談得很親密么?”
看來這是一場誤會
“你叫什麼名字?”
“你用不着知道——”
“請看這個。”我拿出那張冒牌名片。“我是來請教他有關他太太的病情的。”
“噢,原來這樣。那我——”她紅了臉。
“不必介意。你和岡田先生是情侶?”
“不,怎會呢?我只是擔心岡田先生的事,他好可憐對不起,冒犯了你。”
女人自稱早野恭子。無論她怎樣否認,很明顯的她和岡田之間有“什麼”。是在君江入院之後才有的情人,抑或之前就有的關係?
“他太太會不會復原?”早野恭子問的表情相當微妙。
“怎樣說呢?周圍的人的心情影響頗大就是了。”我說。
早野恭子垂下眼帘,喃喃地說:
“說的也是——失陪啦。”
她突然行個禮,急步離去。
早野恭子走出大廈后,我把那個名字記在簿子上。
我截了一部計程車。這次是為了調查自稱安妮的三原呀子,而前往她上班的公司。
司機扭開收音機。我聽的全是不合年齡的古典音樂,對於時下流行的偶像完全不知。
奇妙的是,達爾坦尼安反而知道得比我更多。
恰好結束了一首單調的歌曲,司儀說:
“接下來是愈來愈受聽眾歡迎的凱塞琳!”
凱塞琳——想起來,達爾坦尼安提過她的名字。
殺人魔積克的第四個犧牲者凱塞琳,究竟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