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夜 人棺
紀顏終於回來了,我是今天早上接到他的電話的,不過當我來到他家,開門的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小孩長的很俊俏,但眼神冰冷,穿着件蘭色的運動服,戴着頂粉紅色的絨帽,他看了看我,沒有太大的驚訝,雙手插在口袋裏,對我說了句進來吧。
我滿懷好奇地走了進去。紀顏正坐在沙發上。
還沒等我詢問他那個孩子是誰,不料他卻搶先問我。
“你一定很想知道這個少年是誰,不過還是讓我先把這幾天的經歷告訴你吧。”紀顏樣子略有點憔悴,看來這個新年過的並不是十分舒服。我把身體埋進厚厚軟軟的沙發,盡量擺了個合適的姿勢,開始專心聽他說。
少年不屑的望着我們,把頭上的帽子拉到眼睛處,冷冷的說了句:“我對你們的談話沒興趣,我去房間休息了,等說完了叫我。”我心想這個孩子還真是愛耍酷,但紀顏沒有絲毫的介意,對少年點了點頭。不過我始終覺得這個男孩好生面熟。
“我沒有想到,雅瓊找我,居然是為了人棺。”他開始說了,不過聲音略有點低沉,我依稀記得雅瓊好像就是那個來接紀顏的漂亮女孩子。不過,人棺是什麼?
紀顏看出了我的疑問,自然為我解釋開來。
“中國人極重視棺材,所謂生老病死,紅白二喜。棺材有時候比活着的時候的住房還要重要。所謂在窮的人家裏,老人們都會預留筆錢,所以年輕人存媳婦本,老年人存棺材本。別小看了這不過幾尺長的木頭盒子,對一些人來說可是看的比其他東西還重要。
棺材種類很多,自古有“穿在蘇州,玩在杭州,吃在廣州,長壽在柳州”,長壽在柳州,實際指的就是柳州的棺木,行行都有翹楚,做棺材的也一樣。”聽到這裏我不免笑了一下,但紀顏一臉正經地阻止我。
“棺材發展到今天,其實已經不光光是為了葬人之用,由於國人迷信棺材棺材乃升官發財諧音,所以很多人會訂製一些精緻的小棺材作裝飾用。”
我終於忍不住,不禁問他,這些和紀顏被那女孩請走有什麼關係呢。
“雅瓊帶我去,就是為了讓我看口棺材,一口非常奇特的棺材。”紀顏抬了抬頭,犀利的眼神望向我。
“哦?有多奇特?難不成是金子打造的棺材?”我打趣道。
“若是金子水晶棺材到也沒啥稀奇的了,有趣就有趣在這口棺材既不失金子也不時木頭,而是人。”他比劃了個長方形的手勢。
笑話,棺材裝的就是人,哪裏有人做棺材的道理。我不置可否的歪歪腦袋,紀顏看出我不相信,繼續說。
“你別不信,準確地說,所謂的人棺實際外面還是有口棺材,或者可以這樣說,被埋葬的人其實是包在兩口棺材裏面。”
“那天在車子上一聽,我也和你一樣曬笑不已,我自認為見多識廣,而且父親生前也從未提起過關於人棺的傳說或是事情。但是父親卻說過,永遠別覺得自己比別人強,你終究不過是比別人看的多而已。而雅瓊把照片給我看得時候,我深刻感覺到自己見識還是太淺薄了。”
“照片?”我驚訝道,既然有照片,看來人棺並非空談了。不過紀顏並沒有把照片拿出來的意思,只是搖了搖手。
“你還是不要看為好,那照片即時如我這樣的人看了也為之駭然,倒不是都恐怖或者噁心,只是看了之後渾身覺不出的不舒服和詭異。
何謂人棺,從字面來看,當然是以人為棺材。
齊家不是富翁世家,他們家發跡在民國初年,亂世出英雄,齊老爺子雖然談不上英雄,但絕對算是聰明人。他利用搜集古玩倒賣賺了大錢。其實據我父親說,齊家的收集其實就是和盜墓者達成交易,以比市面低的多得價格把古墓中的東西收來在倒手賣出,這活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一來盜墓的都非善類,二來盜賣倒賣古玩被抓住也是要吃官司的,這兩處是明的,而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古物離開古墓的凈化過程。
我們叫凈化,其實齊家人稱作‘落皮’指讓高人驅除掉上面的不幹凈的東西,不過一切非常順利,齊家的財富像堆雪球一樣滾積起來,而且齊家人善於避禍,所以在混亂的年代也能全身而退。
汽車載着我和雅瓊幾乎行駛了半天才來到一個非常偏遠的地方,我依稀記得這裏是私人住宅區,沒有通行證是不允許進入的。因為這裏的地勢奇特,是一個凹型的臉盆狀,在旁邊一條小河蜿蜒盤旋,水主財運,而且又像個聚寶盆,所以很多有錢人把家宅建在這裏,因為有人傳說這裏實際就是個太極八卦圖,不過都是傳聞罷了。
但齊家的富裕倒真是令我咂舌。
從下坡開始,我就看到了一棟或者可以說一片巨大的房區,首先看見的是長十米多的帶有花紋的銅製大門,門的兩邊連綿着看不到邊際的大理石圍牆,圍牆的頂部有巨大的圓形玻璃等,牆壁上刻着精美的陽型浮雕。兩個年邁的老人穿着保安類費力地打開了厚重的銅門,我不明白為什麼讓兩個老人干這麼重的體力活,不過還沒等我多想,房子的真正外貌才如隱藏在海洋里的冰山一樣漸漸露出一角。與其說是房子,不如說是莊園更恰當。
正中間是個巨大的噴泉,四層高,每層都不一樣,池子的底部安裝了彩燈,不同顏色的光從水底照射上來和噴出的池水疊嶂在一起,看上去很漂亮。不過總感覺偌大的地方人卻極少,縱使外人少擔在這裏工作的人也應該有點吧。兩邊是半個同心圓的結構,種植了大量的植被草木,整個地勢都是傾斜的,房屋被建築在了最低處,我暗想那裏有這樣修建的,下起雨來豈不淹了。
“人棺是家父在數年前託人從老家運送過來的,從父親開始家裏就不在設計古玩生意了,不過還是有收集的癖好,而這個人棺,卻是從祖爺爺那裏傳下來的,因為以前都安放在老家,這次建了新家后我們就把人棺運了回來。其實說是祖傳,但家規森嚴,只有人棺大人要求絕對不允許接觸。所以我和父親對這個都很好奇。所以打開了棺材,並拍攝了這些照片,但接着怪事就不斷了。”車子繞着噴泉開進了一條狹長的樹蔭帶,旁邊的枝葉長的過於茂盛了,難道這裏的圓丁偷懶么。最後停靠在一棟高大的黑色建築物前,雅瓊從車子上下來,一邊帶我進去一邊說道。階梯很漂亮,是橢圓形的,也是由黑色的大理石製成,光滑的可以做鏡子了。
下車的時候,雅瓊看見車子的後背箱開了,提醒了下司機,司機解釋說剛才停靠在我家的時候他曾經下去拿過清潔工具,但他又奇怪地說自己明明關緊了的。
房子的外面雖然帶着中世紀歐洲的皇宮風格,但是裏面卻是典型的中國風,不過大都是黑色的色調,看得略有點不舒服。不過牆壁上的古畫和擺設的陶瓷銅像等古物簡直讓我覺得身處在博物館了。我的腳步聲在裏面回蕩開來,同樣,安靜得可怕,我沒有看見一個走動的人。
在左邊的房間裏,我看到了人棺。
和你說過了,雖然開始見過照片,但親眼看見這個仍然覺得非常的震撼。外面是暗色的木製棺木,非常的厚重,上面有很多精美的圖案,不過年代估計過久,已經模糊不清楚了。棺木是四層夾板型,每層中間都是空心的,大概兩道三毫米左右,估計中間填充大量類似石灰之類的防腐劑。而棺木裏面躺着兩個人。其中的一個,自然就是我說的人棺了。雅瓊似乎有點害怕,只是遠遠站在旁邊,我則在棺木旁邊仔細觀察。
我所看見的,是一位穿着十分華麗的女屍。大概七八十歲上下,很奇怪,頭戴皮毛暖帽,裏面穿這華布衣衫外套紅黑相間的長裙,何宋朝的衣物幾分相像。但怎麼說也應該死了很長時間了,但她沒有任何腐爛的極限,相貌還十分清秀,臉龐消瘦,但眉宇間卻蘊含著帝王之氣。在女屍的身體外,還包裹着另外具屍體,這個,估計就是人棺了。
那時一具身材十分巨大的屍體,從中間劃開了,整個人的內臟和骨骼均被掏空,也就是說只剩一張皮,女屍猶如穿衣服一樣,躲藏在屍皮中,估計開館的時候應該是密封的,可能被後來的人把皮扒拉開了。外面作為人棺的人的皮膚也沒有腐爛,包裹女屍頭部的也是被分開的兩邊連,從側面看的確很不舒服,因為只有一隻眼睛和半個鼻子半個嘴巴的臉實在看得有點反胃。
我非常詫異到底是如何將人的皮膚如此完整的保留住原貌而從中間切開,從外面作為人棺的男人外貌和裏面的女屍來看,兩人似乎都是少數民族,特別是女屍,看起來應該地位十分高崇,而且,她的右手腕,被生生的切斷了。
沒有右手腕?我一時納悶,到也想不起來。
“先去休息下吧,我還有其他事情告訴你。”雅瓊似乎不是很願意留在這裏,兩人上了三樓偏廳,那裏已經準備好了飯食,我和她邊吃邊聊。
“這口棺材不可能只有這些,看得出主人生前地位比較顯赫,應該由大量的隨葬品,不過既然被開了棺這麼久,居然一點也未腐爛,而且外面的人棺也沒有腐爛的跡象。”我說到人棺,就想起剛才看見的那張薄薄的人皮衣,飯菜里居然有海蜇皮,實在有些噁心。雅瓊點點頭。
“其實我正要告訴你,挖掘這口棺材的人把其中的隨葬品賣掉后,這口棺材不好處理,但祖爺爺卻執意花高價買了下來,並好好的保存在我們的老家祖廟中。
但是,自從這口棺材被搬到這裏,事情就變得奇怪了。”
我有些不解,看得出這裏好像也沒發生什麼大事啊。
“首先,父親解散了很多僱員,並親自招收了一群女孩子,然後接下來的日子裏,經常會有人從這裏失蹤。”雅瓊緩緩地開口說。我終於明白這裏為什麼這麼少的人了。
“失蹤?你沒有報警么?”我問她。雅瓊搖頭。
“本來這裏有將近一百多人,包括傭人園丁和保安之類的,但發生怪事後,失蹤的失蹤,逃得逃,除了一些齊家忠心的老員工願意留下來,這個地方已經沒幾個人了。”雅瓊面帶悲傷,話說回來,我一直沒看見她父親。
“令尊他還好么?”我小心地試探問道,不料雅瓊站了起來,吟首踱步來到我身邊。
“這正是我找你的真正原因。”她苦笑了下,“家父自從人棺搬到這裏后就卧床不起。他幾乎不肯進食任何東西,也不太說話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即便是我,平日裏也是我問三句他才答一句。”
離開了餐桌,我提出見一下齊老爺,但被拒絕了,雅瓊也沒有辦法,她說父親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看書或者看拍攝下來的人棺的照片。我對人棺知之甚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在雅瓊的帶領下四處轉轉。
莊園很大,是呈品字形的建築格局,前面的主樓是長方形的,這裏是齊家父女和重要的古玩收藏的地方以及會客廳,而左後是在這裏工作的人的休息場所。至於右後實際上一直處於空閑狀態。
人棺搬來才一個月不到,已經失蹤了十幾人,剩下的大都辭職不幹了,齊老爺並沒有阻止,不過每個人都領到了筆優厚的遣散費。現在留下來的大都是老人。
“失蹤人的名單有么?”我詢問雅瓊,她把名單和照片給我。這些人大都家境貧寒,失蹤的人的家屬既然可以得到一大筆的賠償自然也沒有鬧事的,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但其實暗想下,那些在城市裏打工的人們辛苦工作數年有的還弄得一身的傷甚至付出性命都得不到一分錢的工資,向上告狀無門,向下索討被拒,相比來說,齊家到顯得頗為慷慨仁慈了。
居然全是年輕人,而且大都是女性。
“你說現在庄園裏面除你之外大部分是老人了?”我問雅瓊,她想了想,點頭同意。
雅瓊告訴我,人棺是由一個年輕人押運過來的,當時齊老爺很驚訝,如此重要的東西居然是一個人長途跋涉運來。年輕人和齊老爺進了房間談了很久,出來的時候,齊老爺的神情就變了,着急地要打開人棺,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年輕人?”我問道。雅瓊抬頭想了想,肯定地回答道。
“是的,一個滿頭銀髮相貌清秀的年輕人,穿這白色的西裝戴着副茶色眼鏡,說老實話很惹眼,所以我對他印象比較深刻。不過總覺得他有點陰暗,而且他的眼睛……”
“眼睛怎麼了?”
“沒有瞳孔。”雅瓊小聲回答着。
“黎正?”我聽到這裏忍不住喊道。紀顏點頭道:“當時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但又不敢肯定,畢竟我只是聽了雅瓊的描述罷了,所以我沒有流露出太多的驚訝,結果後來證明了,我的考慮是正確的。”紀顏繼續說著。
我繼續詢問那銀髮年輕人的下落,雅瓊為難地說他送來人棺后就走了。也不知道下落。
既然無法找到那人,我決定還是從人棺中的女屍下手。找到必要的工具和得到齊老爺的首肯后開始仔細的檢查女屍。
剝落那層人棺實在不是個好活,首先皮膚邊緣剩下的脂肪已經牢牢粘在了衣物上,稍微一用力,那衣服就會被扯碎,我小心地用暖氣烘烤后慢慢脫下。
當脫落到一半的時候,我看到了外面作為人棺的男子胸部有個奇怪的圖騰紋身。
是狼頭。
準確的說應該是半個狼頭,開始的時候被翻到裏面去了,所以我沒注意,現在,我知道裏面躺着的人是誰了。
但這猜測是在太不可思議了,不,簡直可以說是荒唐。一個如此有名的人,怎麼會以這種方式下葬,而且她的屍體還沒有腐爛,她的墓室應該非常奢華,怎麼木棺里什麼也沒有,就算盜墓人所為,但屍體經過空氣這麼久沒有一點異樣。
我沒有把人棺完全剝離,只是把上半部分移開了,在女屍的後頸處,還插着六跟銀針。
如果和我想法一樣,那麼銀針,以及棺材特殊的夾層防腐設計都可以解釋了。問題是齊家人為什麼如此看重這個棺材。
“知道了些什麼?”雅瓊看見我走了出來,關切地問。我擺擺手,因為暫時不想嚇着她。她則失望的低下頭。
“我的高祖父和祖父雖然富可敵國,但卻多年病魔纏身,他們常常說是倒賣古物觸怒了神靈,所以一直在尋找可以躲避詛咒的辦法,但最後都在痛苦中死去,齊家人的人丁並不興旺,我父親是獨子,而我又是他唯一的後代,所以父親最大的希望就是我平安的成長下去。可是他現在卻卧床不起,但我只能看着,一點辦法都沒有.”晚飯用過後,我和雅瓊在花園聊天,自然談到了她的家事,說到傷心的地方,她居然落淚了。那天正好是年二九,但齊家一點過節的氛圍都沒有。雅瓊央求我陪她一起過春節,所以我索性沒有回來。
也是奇怪,似乎自從我來了之後,這裏熱鬧了許多也平靜了許多,當然,廚房的人也會來報告說經常會丟失少許食物,可能是餓極的野貓吧。不過我每隔幾個小時都會去觀察人棺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異樣。
這些天一直都沒機會拜見齊老爺。終於,年三十的晚上,他說身體好點了,我可以和他見面。
齊老爺的房間幾乎我和我家一般大小了,從門處走到他床邊竟然有十幾米遠,地面上鋪設的時高級波斯地毯,走上去一點聲音也沒有,這也是他要求的,據說得病後齊老爺十分懼怕腳步聲。
“坐吧。”聲音略顯疲憊,但還是透着幾分長者的尊威,他畢竟是我的長輩,並且曾經是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雖然在病中卻仍然不自覺地保持着原有的威嚴。
我弓背行了個禮,坐在他的床頭。
“算起來,我和你父親已經十五年未見了,可惜他卻比我早一步駕鶴西行,不過他又你這樣一個兒子,也算含笑九泉了。”齊老爺用手肘撐住身體,彷彿隨時都回滑下去一般。我謙虛地說了幾句託詞,他則笑了笑。
“雅瓊也很不錯啊,很孝順您。”我談到了他女兒,但他卻面露不快。
“女兒終究是女兒,齊家偌大的家業遲早落在外人手裏,要是我能永遠保持年輕時的體魄多好,有沒有兒子自然無所謂了。”齊老爺的話讓我心一寒,原來雅瓊在他心裏竟然是這樣一個地位。
“對了,這個人棺,相比大有來托,小侄從棺內女屍的狀態推測她可能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皇后。”我把話扯到正題上,齊老爺雙眼無神的看着我。
“說下去。”
“遼國醫術非常發達,尤其表現在針灸和防腐術,另外人棺的胸前的浪頭圖案也是遼人特有吧,而且最關鍵的是女屍右手手腕。遼太祖死後,從阿保機死到新君主選出,這段時間按照游牧民族的傳統習慣,要由皇後主持政務,就是述律后管事,繼承人也要由皇後主持召開大會選舉產生。所以,阿保機死後,皇后的權力就更大了,她的意見往往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述律后聽政,暫時還掌握軍政大權。然而,這時的述律后是想永久掌握大權。於是,她採取了一系列措施。
她把阿保機安葬之後,主持了契丹貴族參加的推薦繼承人的大會,廢掉當初阿保機所立長子耶律倍的太子位,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了耶律德光繼位。述律後為自己掌握實權打下了基礎。
接着,就是排除異己。
這位皇后幹了一件極漂亮的事,逼得再嗜血的男子都低下了頭,由衷地臣服:狠,算你狠。當時有兆思溫等元勛重臣不服管制,為了穩定朝局,她以“親近臣子應追隨侍奉太祖”為由,要沿襲老土的少數民族舊例,命令他們為太祖阿保機殉葬,以此清除政敵。兆思溫反駁她:“親近之人莫過於太后,太後為何不以身殉?”只見她臉色漠然,揮起金刀,砍下自己的右手,放在太祖棺內,說道:“兒女幼小不可離母,暫不能相從於地下,以手代之。”兆思溫等人沒有辦法,只得全部為太祖殉葬,從而使遼國皇統得以順利傳繼。,此後蕭太后也得到各‘斷腕皇后’的外號。”我淘淘不絕地說著,一邊注意齊老爺的反應。不過他只是低着幾乎謝頂的頭顱,半天沒有說話。
“其實從隨葬的物品和衣着服飾上我已經知道她是蕭太后了。不過關於她以人棺下葬到從來沒有聽說過。”終於,他開口了,我仔細地在一旁傾聽。
“人棺的出處在於遼國古老的傳說。只要通過繁雜的篩選,將適合的一個人除內臟骨骼肌肉全部挖去,以皮籠於身外,被埋入人棺的人,不僅可以保持住死前的模樣,肉身不爛,而且據說,如果活人用人棺,還有更奇特的作用。”說到這裏,齊老爺忽然精神抖擻起來,兩隻眼睛泛着攫取的光盯着我。我趕緊起身,說不打擾您休息了,然後從房間退了出來。
看來,齊老爺是完全知道人棺的來歷和作用了。但庄園裏失蹤的人去了哪裏。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雖然是過年,但這諾大的地方去空空蕩蕩,死氣沉沉,甚至連一點紅色都看不到。天空壓下來的黑雲彷彿隨時都會摧毀這裏。
回到卧室后,在書桌上居然出現了張紙條,上面的筆跡很漂亮,但絕對不是雅瓊的字。
“來中央噴泉,七點整。”沒有任何落款。我抬手看了看錶,六點半了,現在動身去正好合適。
臨走時,雅瓊告訴我,父親又把自己關在了卧室,並叮囑任何人不準進入,她趴在門邊聽了下,似乎在和什麼人談話。我沒有功夫去了,必須先知道紙條的來歷。
既然在噴泉,哪裏非常寬闊,想暗算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六點五十,從卧室步行來的確要花點時間,我沒有告訴雅瓊紙條的事,只推說想出外走走,而她則叮囑說快點回來吃晚飯。
但是,我沒想到,見到的卻是一個孩子。”紀顏把頭轉過去,看了看房間,我用手指了指哪裏,他點了點頭。
“我自然要問他是誰,但那孩子一言不發,只是把手插在口袋裏,背過身搖了搖手,示意我跟他過去。這樣的孩子還真是少見。
對於他對莊園的熟悉大大超過我的想像,宛如漫步在自家後花園一樣,我們很快來到了齊老爺居住的那棟樓的後面,小孩走了過去,居然不知道在哪裏摸了一下,牆壁上多出了門一樣大小的窟窿。下面是深入地下室的樓梯。
“走吧,你需要的答案和我需要的東西都在下面。”那孩子終於說話了,根本沒有充滿稚氣的聲音,與他可愛的臉龐完全不符合。我跟着他,走進了地下室。
隧道很暗,我一直往前摸索着,但那孩子的腳步聲卻非常有規律,可見他根本不為黑暗而影響他的行路。
前面忽然飄來了很濃的血腥味。在不大的空間裏那味道充斥着這裏,即使我使勁閉着鼻子,但氣味卻透過我的毛孔穿了進來。
啪。
房間突然亮了起來,我的眼睛暫時還無法適應,原來那孩子點燃了一根火把,接着是另外的幾根。
我看到了一具屍體。是位年輕的女性。但這裏只有一具屍體,沒有看見失蹤的其他人。
“他把所有失蹤的人帶到這裏,進行嚴格的檢查,所有的女員工都是那位齊老爺親自挑選的,最初的事生辰,然後是血型,身體健康程度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指標。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選出適合做人棺的人選。”那孩子一步步地在房間裏遊走。
我驚訝他怎麼知道的如此詳細,那孩子笑笑。
“我是跟着你來到這裏的,在車子停靠在你家門口的時候,我上了車廂。在鎖扣出放一塊口香糖,自然可以輕易的打開下車了。不過來的匆忙,只好從廚房拿了點吃的。
原來那餓極了的野貓是他啊。
“你到底是誰?”我能確定他不是孩子,最起碼,他不是普通的小孩。
“等我拿到屬於我的東西,你自然會知道我是誰。”他頭都不回的說著。
我看了看躺在桌子上的女屍,除了手腕處的傷痕暫時沒有別的了,據我的判斷,她是被放光了全身的血而死。
“原來你們在這裏啊。”背後傳來個聲音,不是齊老爺的。我一回頭,果然。
銀色的頭髮,白色的西裝,而且如雅瓊所說,這人的眼睛,真的沒有瞳孔,灰黑色的一片。最主要的,是肩膀上停着的那隻我在熟悉不過的東西,長而肥胖的身體,金色的皮膚。
控屍蟲。
那孩子也走了過來,冷眼看了看,並沒說話。
跟在後面的事齊老爺,他看上去精神很好,一點也不像有病的人,他還摟着一個人,我仔細一看,居然是雅瓊。
“那時你女兒,難道你想拿她做人棺?”孩子的話讓我嚇了一跳。
齊老爺愣了下,隨即低着頭不說話,眼神着地,看來是真的了。
“怕什麼,你不是一直擔心自己死後沒兒子繼承么,如果你能一輩子不老不死,還要後代做什麼,到時候你要多少女兒兒子都可以啊。”那銀髮的男人戲虐的調侃着齊老爺,順便用手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閃爍着昏黃火光的密室里,我們五人對峙着。
“算了,紀顏,我看還是收拾掉你吧,本來想和你多玩玩,雖然沒有你的力量事情會麻煩點,但我始終認為多存在一天的你始終是禍害。”銀髮的男人揮了揮手,肩膀上的控屍蟲碎裂了,變成無數的小蟲子,往地下鑽去,一下就消失了。
我的腳感覺到地面在振動。一直黑色的手從下面插了出來,抓住了我的腳踝。
接着是第二隻,第三隻,同來的孩子也被緊緊抓住了。
“忘記說了,這個莊園的下面原本是萬人冢,控屍蟲到是有用武之地了。”銀髮男人笑了笑。轉過身對正在發獃的齊老爺說。
“碎片的力量支持不了多久,你要完全治好你的病,就趕快製作人棺吧。”齊老爺木然的點點頭,把昏過去的雅瓊放在了檯子上。
可是我根本無法動彈,地面鑽出來的死屍越來越多,我和那孩子被黑乎乎的死屍們圍了起來,它們緊緊掐住我的脖子和身體,我只能從縫隙中看到齊老爺從旁邊拿起了一把刀。
我眼睜睜地看着齊老爺顫抖着拿着手術刀伸向了白皙的脖子。
但那刀沒有割下去。
一陣耀眼的光從屍堆中透了出來,所有的屍體被彈開了。
竟然被什麼東西打飛了。忽然感到一陣輕鬆,原來屍體們散架一樣全部摔在了地面上。更奇怪的是,原本散開的控屍蟲再次集合在一起,不過這次不是停靠在銀髮男人的肩膀上,而是停在那孩子身邊,那孩子挺直地站立在屍體中間,頭上的帽子也掉了,露出一頭非常漂亮的頭髮,居然也是銀色的。
銀髮的男人詫異的從地面上拾起一枚釘子,正是這枚釘子打落了手術刀,而且那孩子的手上的釘子正對着齊老爺兩人。
同來的孩子一臉不屑的用掉落在地上的手術刀在手心裏劃開一條口子,然後蓋在乖乖躺在身邊的控屍蟲的頭上。
“控屍蟲只有一個主人,雖然當你提供屍體給它會暫時讓它服從你,可真正的主人出現的時候,它會毫不猶豫地轉過來。”孩子一邊說,一邊拿開手,我看到控屍蟲的頭部出現了個“正”字。
我知道他是誰了。不過卻依舊無法相信啊。
銀髮的男人笑了笑。
“原來你也在,沒想到居然能同時遇見紀黎兩家的傳人。”他看了看旁邊正在顫抖的齊老爺,冷笑道:“算了,以現在的我還沒傻到同時和你們兩人為敵,反正碎片已經凈化的差不多了。”他把口袋裏的手掏出來,居然是個黑色的小盒子。
銀髮的男人把盒子打開,對準齊老爺,但見齊老爺的嘴巴一張,一塊薄而散着黑霧的一寸長寬的東西飛了出來,進入了盒子,而齊老爺彷彿被抽掉了靈魂一樣,癱倒在地。
“雖然上次那塊碎片每收回來,不過也無所謂。以後再見吧。”他將盒子放回。
操縱控屍蟲的孩子把手中的釘子射了出去。銀髮的男人的身體如同被水沖刷得墨跡一樣,漸漸散開,變得透明,當最後一點身體消散的時候,他的聲音還在密室里回蕩。
“下次,記得一定要在一起,省得我去找你們。”
在密室的暗道里,我們找到了失蹤的那些人,不過很可惜,她們似乎都失去了記憶,而且都大量失血。齊老爺很快蘇醒過來,但很虛弱,後來醫生診斷出他得了重病,並驚訝他已經很長時間未曾進食了,卻還能活到現在。可能他是靠吸食大量的人血得以存活吧。
我們沒有查出手術台死去的那位姑娘的身份,只好將她厚葬,然後根據檔案把所有人送回家。事情看上去是結束了,不過我還是想起了那個人棺。
當我再次回到人棺前,發現蕭太后的屍體已經迅速腐爛乾癟了,很奇怪為什麼那時候屍體會出現回復以前時間的情況。
人棺或許的確有防腐的作用,遼國在時間存在時間不長,加上屬於少數民族建立的國家,但從遺留下來的殘存文獻上得出,遼人的醫術達到了很傳奇的地步,或許,活人使用人棺說不定真能可以長生不老。不過至於人棺如何選擇合適的對象,恐怕就鮮為人知了。
告別了雅瓊,我便和黎正回來了。”紀顏終於說完了。而我則糊塗了。
“你是說那個孩子,就是黎正?”我問道,紀顏還未回答,裏面的房門卻開了。那孩子,不,應該說黎正走了出來。
他果然不是普通的孩子,難怪我覺得他和大人一樣。
黎正跳上沙發,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裏。
“我餓了,去吃東西吧。”紀顏點點頭,站起身來,轉頭對我說:“一起去吧,你應該也沒吃飯。”
我答應了,不過吃飯在其次,主要是我想知道黎正怎麼會變成了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