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觀主

第三十五回 觀主

鄭鮑問道:“湯觀主可還記得曾經有個頭戴黑紗、身穿旗袍的女人,來城隍廟要為兩個活人做超度的事情?”湯觀主先是一怔,似乎是奇怪鄭鮑如何會知道此事,隨即點頭說道:“確實有這麼一個人,那場法事還是在幾日前做畢的。”雖然鄭鮑對整個過程已有些了解,但那畢竟是許伯的傳言之詞,未必可以盡信,於是問道:“因為這事情涉及一樁兇案,所以能否麻煩湯觀主將那前後來去都仔細的說一說?”

湯觀主聽了,不由有些恍然大悟,道:“我就覺得這事前後古怪,有違於常理,不想竟然還涉及了兇案。鄭探長放心,小道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略頓一頓,開始說道,“那黑紗女人第一次來時,我正好受了同道之邀,去了蘇州玄妙觀協同做一場羅天大醮的法事。大約在那裏待了六、七日後方才回滬,剛一到廟中,便有一名姓薛的老道前來報說遇見一樁怪事。那薛老道講前幾日有一個女人來為人做超度,我想做超度本是最尋常的科儀,哪裏有什麼奇怪的?但那薛老道卻說被超度的人還未亡故,我聽了只覺荒唐,這種法事怎好做得?還埋怨那薛老道糊塗,不該與那女人多話。又後幾日,那女人再次來到城隍廟中。我不願多與她糾纏,直截了當的說這種法事實在是做不得的,請她休了這個念頭。但是這女人卻在那裏不依不饒,無論如何都要做這樣一場法事。”

鄭鮑插口問道:“當日那女人除了戴黑紗、穿旗袍之外,可還有什麼別的裝飾?”湯觀主略一思索,道:“除了這樣一身打扮之外,她手中還提了一個小包,樣式很是普通,滿街的女子都常提這樣的小包的。”鄭鮑點一點頭,問了一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道:“那這女人身上可有什麼印記,比如……胎記之類?”湯觀主搖頭道:“這個……小道卻是不曾注意。當時我只想快些讓她離開,哪裏還有功夫顧及這些?”鄭鮑聽了湯觀主的回答,竟不能與他夢中所見吻合,心中略感失望,又笑自己無聊,道:“那請湯觀主繼續講下去。”

湯觀主點一點頭,繼續說道:“我一再推卻,那女人似乎有些生氣,聲調也更是陰冷,她從提包中拿出兩張紙,丟在我的手中。我攤開一看,只見一張是城隍廟的地契,另有一封短訊,那信中大意是無論這女人有何要求,都請城隍廟務必協助,萬萬不可推辭。鄭探長,恐怕你還不知道,這城隍廟的土地分屬上海灘錢、莫兩大商家,並非小廟自身所有。但是這兩戶都是善和人家,非但不來廟中索討地租,反而每年都捐贈許多香火。眼下先有善主開口,又有地契為憑,小道只覺兩頭犯難,一時真不知該如何處置。”鄭鮑點一點頭,道:“這個我已略有耳聞,不知道當時觀主看到的地契是哪一家的?”湯觀主道:“那地契是錢家的。”鄭鮑道:“那麼……那封短訊也是錢家人寫的了?”湯觀主道:“既然她連地契都拿得出,讓錢家寫封信又有何難?”

鄭鮑一聽也覺有理,道:“那後來如何?”湯觀主繼續說道:“那字條中寫的還算委婉,但是那女人卻是咄咄逼人。我不願與其當面衝突,於是說需要與廟中眾道商議一下,能否請那女人明日再來。那女人倒也沒說什麼,點頭同意后便離去了。我與廟中元老考慮良久,最後還是無計可施,只得同意了這場法事。說出來也不怕鄭探長笑話,雖然我們已答應了下來,但是卻還是不願做這等事情的。幸好有一名小道給出了一個取巧的主意,說是可以將這場超度改做為祈福科儀。一開始我們還很是猶豫,但事到臨頭也只能如此。第二日那黑紗女人又來了,說是要同時超度兩人,那兩人的姓名和八字等都封在一個紅信封中。我心想既然那取巧的主意已經定下,一人兩人都沒有區別,於是便接過了那紅信封。”鄭鮑聽到這裏,大略過程與許伯說的不差,於是開始詢問那重點,道:“那封短訊和那紅信封可還在觀主手中,能否給我看一看?”湯觀主點頭道:“還在廟中,我這就去拿。”說罷,便起身離開。大約七、八分鐘后,他又回到內堂,手中多了一個紙袋。

鄭鮑拿在手中,將紙袋中的短訊和紅信封抽出。那短訊是用藍黑墨水的鋼筆寫成,字跡挺拔,內容大致就如湯觀主所說,但是最後卻沒有署名,看不出是那錢家的哪一位所寫。鄭鮑心想這也不要緊,只需去錢府一問便知。而那個紅信封的樣子有些花哨,不似一般寫信用的信封,在兩邊各用了一條黃帶裝飾,有一端被撕了一條口子。湯觀主道:“當時這個紅信封兩頭都用漿糊粘好,那個口子就是我拆開時撕的。”鄭鮑點一點頭,將信封內的紙條抽出。只見那紙條用的是一小張硬卡紙,上面的字是用毛筆寫就,第一行寫的是李金鳳的名字,其後則是她的八字,第二行的陳久生也是一般的格式,但是那字體又粗又怪,和短訊中的筆跡根本是天壤之別,就好像一個不善書法的人硬用毛筆寫出來的一樣,又或是可能故意要寫成這樣,以隱藏自己的真實筆法。

鄭鮑問道:“那個黑紗女人有沒有說過她的姓名,或者別的什麼?”湯觀主搖搖頭,說道:“按理來說,做法事時需要寫上信眾的姓名,但是我問她時,她卻冷冷一笑,什麼都沒說。我又問了一遍,她就裝作好像沒有聽見。至於其他的……也沒有提到過很什麼。”鄭鮑心想:“看來這黑紗女人確實有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她越是如此,越是可見其形跡可疑。況且,住在死者對面的沈家阿婆也看見過一個黑紗女人進到死者家中,這也絕非巧合可以解釋。好在這女人的下落已經有了問處,等會便去錢家一次,看看能不能直搗黃龍。”他開口問道:“那麼這黑紗女人在做法事那天,可有什麼特別?”湯觀主道:“那一天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來,我們等了很久都不見她的身影,只能自己開始做起來了。”鄭鮑問道:“哦?這是為什麼?”湯觀主道:“大約她也覺得自己過分引人注目了,而且她還讓我們在做法時關上大門,不讓生人進入,估計這女人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身份吧!”

鄭鮑聽了,更信自己的推斷,又盤問了幾句,見湯觀主再也說不出什麼新的消息,於是站起身來,說道:“今日打擾觀主許久了,若觀主還想到什麼,還請能及時通知巡捕房。”湯觀主見鄭鮑要走,也站了起來,說道:“一定,一定!”鄭鮑指了指那短訊和紅色信封,道:“這兩樣東西是重要的證物和線索,不知我是否可以帶走?”湯觀主道:“自然是可以的,希望鄭探長能及早破案,將兇手繩之以法。”鄭鮑將那短訊和紅色信封塞進口袋,別過了湯觀主,走出了內堂。

鄭鮑離開了城隍廟,一個人慢步在廟外街上,心想:“那銀樓錢家是必須得去的,不過聽說這錢家的老先生錢望坤脾氣大的很,架子也是不小。我用巡捕房探長的身份進去見他是不難,但若是因此而引得這錢望坤不快,問他什麼問題都說不知道,那也是件麻煩的事情。嗯……想要將此事辦成,該有的禮數也是不可以缺的。”他略一思索,忽然有了一計,“那左老弟可是一隻八爪魚,在上海灘的許多生意中都插有股份,也算是一個人物。如果他在錢家的生意中也佔了一塊,那這橋豈不是就搭起來了嗎?即使左老弟沒有股份,由他牽個頭,用生意人的法子去對付生意人,也好過我用探長的身份去蠻幹。況且……我還答應過陳老弟幫他解決他的事情,也正好去看看陳老弟那裏有沒有進展。”

鄭鮑主意已定,決定先折道去找左秋明。就在這時,湯觀主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了起來:“鄭探長,請等一等。”鄭鮑回過身去,只見湯觀主連走帶跑,正朝自己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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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灘奇聞異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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