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奪命電郵(3)

第三章 奪命電郵(3)

吳小媛滿腔恨氣還沒有發泄完,被李祖這一摔門而去反而更加膨脹了,她氣急敗壞地開始發起瘋勁來,嘴裏不停叫着"去吧去吧,去找你的心上人吧",手腳也沒有閑着,把房間裏的雜物亂扔一通,直到筋疲力盡。

李祖怒氣沖沖奪門而出,駕車飛快地往公司而去。他把車窗打了下來,任早晨清涼的風迎面啪啪抽打着臉,吳小媛說得沒錯,他是愛過何薔,她的才氣和氣質在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深深烙在了心底,那天是程海把何薔帶到他宿舍來的,並介紹說這位就是何薔,中學加大學同學。那時的何薔很瘦,臉色很白,弱不禁風的樣子,而李祖也說不清為什麼,一見到何薔站在門口略帶羞澀的樣子時,他的心就抑制不住地怦怦直跳,全身像突然失去重力般飄飄的……在這以後,他常常會在夢裏重溫那一幕,背對着陽光站立的何薔,身後吹來的微風輕輕揚起她的秀髮……

那張照片是李祖唯一對程海做過有愧的一件事,他在程海宿舍喝酒的時候,借故要看照片,程海有一大堆何薔的照片,看的時候李祖大口地喝着酒,一會兒酒沒了,他知道程海會下樓去買酒,便偷偷抽了一張藏了起來。其實李祖心裏很清楚,他和何薔這輩子是沒有可能在一起的,誰讓程海是自己的好朋友呢?誰讓自己沒有先認識何薔呢?天意弄人,有緣未必有分,緣分是需要很多前提的,比如時間,比如場合,在大多時候,愛情有個先來後到的問題。

後來,李祖就認識了吳小媛,他一反常態地主動追求她,在這之前,他還未主動對一個女孩子示過愛。他很自信,他知道他會成功的。再後來,當吳小媛也正式走進他們的圈子時,四個人便常常聚在一起了。李祖每當在四人聚會的時候,他總會和吳小媛特別的親密,那些親密也不是他刻意做出來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會那樣做,潛意識裏,他覺得自己非常渴望愛上吳小媛,像愛何薔那樣愛她,李祖也確實很努力地這麼做了,他想讓吳小媛完全地充實自己的心靈,有那麼一段時間,他以為自己做到了,直到有一次,在校園的圖書館後面,他和何薔突然相遇……

李祖在辦公室里已經呆坐了一上午了,電話也不接,很想睡覺,卻總找不到早晨的睡意。他一年前辦的這家廣告公司業績一直很好,上了軌道的業務基本不用他插太多的手,尤其這幾天他都把工作交待了下去,本來是想好好陪程海和何薔玩幾天的,吳小媛也特意請了兩天假,她在電視台有一份配音的工作,比較清閑。可是突然之間,一切計劃全被打亂了,然而計劃再亂也沒有此時他的心緒亂。下午怎麼也得去看看程海,何薔可能沒心情吃東西,自己要給她帶點吃的過去,對了,還要找主治醫生好好聊聊,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醫治程海,對於程海,他心裏有絲絲愧疚。

還有外套,是啊,吳小媛昨晚給自己穿的那件外套哪兒去了?李祖漸漸地理順下來的思緒使他想起了吳小媛早上說的話。外套倒底讓自己扔哪去了呢?他要慢慢回想一下昨晚自己的行蹤。

送完他們到樓下后,自己開車離去,走沒多久,然後……然後有一輛車閃出來,車燈晃了他的眼……然後……那張臉?!

李祖驚得從大班椅上跳了起來,對,那張鬼臉,昨晚他看到了圖片上的那張鬼臉,在對他笑……然後呢?他就聽到了沉重的喘息聲……然後……然後……被何薔的電話鈴吵醒了……

李祖此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竟然不記得自己昨晚在看到鬼臉后直到回家睡覺被電話吵醒的那段時間了,就是說,那段時間裏自己的記憶像被人抽去了一樣,一片空白。

而程海恰恰是在那段時間遇害的!

李祖越想越害怕,他感覺到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不管他如何扯頭髮,就是想不起看到鬼臉以後的事情來,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都記不清楚了。難道真的是自己害了程海???

李祖感覺到辦公室的空氣越來越沉悶,一刻也不能讓他待下去了,於是他衝出門外,走到停車場,剛要開車門,眼睛突然落到了車廂后蓋上……

他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車廂后蓋,隱隱感覺裏面似乎會有什麼東西,他慢慢走過去,把車鑰匙插進了后蓋鎖孔,輕輕旋轉,"啪"的一聲后蓋彈了開來,裏面是一些雜物,沒什麼異樣。

他把那些雜物掃到了一邊,手伸到車后廂皮塹的邊上,他知道下面是放備用輪胎的地方,不過他此時並不這麼想,或者他什麼也沒有想,他就是想看看,於是,他突然用力一拉,皮塹被扯了開來,同時他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着眼前的東西——他的那件外套!

好一會兒,李祖定下神來,他取出外套抖了一下,果然如吳小媛的猜測,外套上沾滿了點點血跡,像一朵朵點染上去的梅花般艷麗刺眼。李祖感到心臟快要奔出他的嗓子了,兩手抖動得厲害,他不能接受眼見的現實,是的,果然是自己害了程海,就在他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裏。

李祖頭腦一片空白,近乎瘋狂地把車開到海邊紅樹林,一個人在海堤上狂奔,直到他再也提不起腳步,便一頭趴在了欄杆上,望着茫茫大海,拼盡最後一口氣發出聲嘶力竭的巨吼——

也許體力的透支會使一個人迅速冷靜下來。當李祖把虛脫的身體軟綿綿地扔到地上的時候,思維一滴一滴重新凝集了上來。自己絕對不可能對程海下毒手,可是為什麼外套上會有血跡?並且還很冷靜地疊好藏到車廂底下呢?這一切看起來有條不紊,自己當時什麼感覺也沒有,又怎麼能做得如此冷靜?

難道——有人要陷害於我?

想到這個,李祖心底升起一股涼氣。那個黑暗中的兇手到底是誰?為什麼他能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產生幻覺?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他為什麼要加害程海?又為什麼要陷害於我?

帶着一連串的疑問,李祖慢慢恢復了體力,他站了起來,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去揭開這些疑問,既然兇手要加害程海和陷害於他,可是目前他都通通沒有實現,那麼兇手一定還會現身的。

這時候,他想去醫院一趟,除了看望程海和何薔,他還有一個預感,也許他和程海在一起,兇手會更快現身。

這時候李祖才發現,他在海邊待得太久了,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海盡頭依然殘留着落日餘暉的金黃,把海平線上的雲彩燒得通通透透。

只不過一天的時間,何薔似乎縮小了一圈,神情萎縮地蜷伏在病房裏的沙發上。李祖心裏突然湧起一股酸楚,他沒去吵醒沉睡中的何薔,只是輕輕走到程海旁邊,凝視着那張呼吸均勻的臉,他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也許有內疚,也許有同情,也許還有其他,只是它們都交織了一起。

"哦——你來了。"何薔醒了過來,看到站立在程海床前的李祖,趕緊起來說。

"你醒了?餓了嗎?"李祖遞過手裏的飯盒,這是他剛才特意去酒樓打的包。

"嗯,你一說我真感覺餓了,謝謝你。"何薔擠出了一絲微笑。

李祖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房間內明亮的日熾燈讓他眼睛有點刺痛,可能是兩天一夜沒合眼的緣故。

何薔在慢慢地低頭吃着飯,李祖在一旁默默看着她,房間裏只有何薔咀嚼的聲音在回蕩。

何薔其實知道李祖一直在看着她,但她不敢抬頭,這會讓他們兩個都尷尬的。房間裏躺着和坐着的兩個男人可以說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是她唯一從心底愛過的男人。雖然他和她從來沒有真正在一起過哪怕一秒鐘,可是,那種見到對方時從心底輕輕流淌出來的甜蜜和依戀卻是她從未有過的,也是永生難忘的。

何薔有着和她柔順表面恰恰相反的固執內心,大學時候,許多文學作品讓她明白了愛情必須靠自己去爭取,只是現實總是和文學作品有很大距離,一次次在心底設計的情節又一次次地在心底散去。如果不是那一次,在校刊上讀到李祖的一首小詩,她想她一輩子也不會有那一次圖書館後面刻骨銘心的等待……

何薔一直低着頭,她的這頓飯吃了很久,卻沒有吃進去多少,只是把口裏的食物不停地在咀嚼研磨,直到食物變成流質自己流到胃裏。

"何薔,昨天那個主治醫生今天還是夜班,我想一會去造訪他一下,問問程海的情況,順便打聽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法,你要一起去嗎?"李祖看何薔吃得差不多了,就問。

"你去吧,我只想待在這兒,有好消息再告訴我,好嗎?"何薔站了起來,拉開了窗帘,把玻璃窗推開,一陣略帶寒意的秋風迫切地沖了進來,把窗帘吹得獵獵作響。

"嗯……那也好,"李祖沉吟了一下說:"你也要注意身體,程海會沒事的,我不想看到你們兩個都倒了,不然程海醒來看到也會不高興的。"

何薔轉過身來,對他展了一下無奈的笑容,"我會的。"這時又是一陣晚風湧入,把她的短髮吹得飛揚了起來。

李祖心底一動,彷彿又是大學那個何薔第一次出現在他眼前的景象。何薔看了一看怔住的李祖說:"小媛一會兒過來嗎?"

李祖馬上醒轉過來,回答說:"不一定,昨晚一晚上沒睡覺,這會兒可能還在床上沒醒來呢。"他不敢告訴何薔早上他們吵架的事,同時他也吃不準吳小媛到底會不會來醫院,只好隨口說。

"何薔,那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看醫生來了沒有。"說完他逃也似的走出病房。

醫生已經上班了,就在值班室里。令李祖意外的是那兩個警察也在。他們互相打了聲招呼。

"你好,我們來調查一下程海的傷勢情況。"小陳先說。

"哦,"李祖淡淡地點點頭,然後轉向醫生說:"醫生,我也想知道程海到底有多嚴重?康復的機會有多大?"

醫生看着李祖說:"病人主要是腦部受創,身體其他部位並沒有什麼創傷,所以,只要他能醒來,就等於是康復。"

"那麼,他有多大機會醒來呢?"

"這個就很難說了,醫學上至今還沒有一個真正有效的辦法喚醒沉睡的病人。"

李祖沉默了,其實這個答案有點在他意料之中,植物人的事情他也聽說過不少。

肖東看着李祖說:"放心吧,現在科學一日千里,說不定明天就有人說發明了什麼葯讓病人馬上醒來的呢,這世界現在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啊。"

李祖看看他,苦笑了一下。

"不過,我有個建議——"醫生說:"你們可以嘗試一下中醫針灸,雖然這種方法我們西醫並不認同,因為它缺乏直接證據證明它的科學性,但據我所知,國內有過許多這樣的例子,並且臨床成功了不少,雖然還不知道是否就是針灸的功勞,但很多蘇醒的例子都曾經嘗試過針灸。"

李祖眼睛一亮,迅速站了起來,走到醫生面前,"醫生,你說的是真的?那你知道哪裏有好的針灸師嗎?多少錢我都肯出的。"

"這個嘛,我要想想……"醫生說。接下來值班室的氣氛活躍了一些,連肖東和小陳也參與了對中醫的討論,他們從針灸說到李時珍,連曹操開頭顱的故事也翻炒了一遍,越說李祖越有信心,彷彿博大精深、無所不能的中醫馬上就能讓程海醒來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走廊里傳來了一聲驚呼,"啊——"聲音凄厲,彷彿受了驚嚇。

肖東和小陳第一個反應了過來,迅速跑了出去。

走廊內也有護士跑了出來,有人在喊:"是304房的聲音。"

"啊——程海!"李祖馬上反應過來,304正是程海的病房。

這時候肖東和小陳已經搶先一步衝進了病房,李祖隨腳跟了進去,眼前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何薔側身趴倒在地上,額頭上鮮血直流,看到有人進來,趕緊用手指着窗戶,嘴裏呀呀了幾聲卻說不出話來,顯然是受了突然驚嚇而失聲。

肖東立刻衝到窗戶前,往窗戶下面張望。李祖第一反應是衝到何薔面前,抱起她大聲呼喊:"醫生——醫生——快救人,快快——"

立刻有醫生和護士手忙腳亂地扶起何薔往急救室跑去,李祖和小陳急忙轉身檢查躺在病床上的程海,聽到程海平靜安詳的呼吸聲時,他們才鬆了一口氣。沉睡中的程海對身邊的一切完全一無所知,的確他並沒有受到打擾,連身上蓋的被單也還是整整齊齊的。

肖東轉過身來失望地說:"連人影也沒看到,讓他跑了。"

小陳也走過去探頭望了一下窗外,縮回頭時咋舌說:"真厲害,這麼高,跳下去還能跑這麼快。"

"程海沒事吧?"肖東問李祖。

李祖點點頭。

"沒事就好,小陳,你陪李先生在這兒守着程海,我去問問外面的護士,看有沒有人見到兇手的樣子,他肯定是從外面進來的。"

慶幸的是,何薔受的只是皮外傷,稍稍包紮一下,她的情緒也穩定下來了,一會兒就回到病房來。肖東後腳也跟了上來。

"何女士,你能說說行兇的人是什麼模樣的嗎?是不是你認識的人?"肖東問話的時候習慣性地掏出了一根煙,突然想到病房禁止吸煙,只好留在手裏把玩。

何薔定定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捧着李祖為她沖的熱茶,想了很久,最終抬起頭看着肖東茫然地搖了搖,"沒看清,我本來是趴在沙發上的,眼睛也閉上了,有點想睡覺的時候,聽到有輕輕的開門聲,我以為是李祖回來了,也就沒在意,等了一會兒,我迷迷糊糊聽到有很粗的呼吸聲,好像很近,就驚醒了,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頭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然後我本能地大聲叫起來,想抓住他,卻看到人影一閃,從窗口上消失了,我想他是從窗口上跳下去跑了。"

肖東低頭在房間裏來回踱着方步,苦苦思索的樣子。小陳眼睛只瞪着他的隊長,彷彿在研究他走路的樣子。李祖聽到何薔說很粗的呼吸時,心裏突然掠過昨天晚上他聽到的呼吸聲,同樣是很粗很沉重的呼吸聲,看來肯定是同一個人了,只是為什麼昨天晚上自己連影子都沒看見呢?倒底是何方神聖,能夠神出鬼沒?

並且,昨天晚上自己還看見了那張活起來的鬼臉,何薔是不是也看到了呢?"何薔,你有沒有看到一張什麼樣的臉?"李祖突然問。

何薔搖頭。肖東看了一眼李祖,然後又繼續他的沉思,他對李祖這個笨問題沒有在意。

李祖也不再作聲,他還有一個感到奇怪的地方,為什麼昨晚自己聽到了呼吸聲,而受害者是程海,今天何薔也聽到呼吸聲,受害者卻是她自己?不過有一點他還是感到高興的,剛才的事起碼證明真的有另外一個襲擊者,並不像吳小媛說的那樣,自己是襲擊程海的人。

"肖警官,我能要求警方一件事嗎?"李祖問。

"說。"

"你也看到了,程海雖然住在醫院,但襲擊者似乎並沒有死心,所以他還是不安全的,我要求警方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程海,直到抓到兇手或者程海醒來。"李祖說完擔心地看了一眼頭上纏着紗布的何薔,他也分不清自己倒底是擔心程海多一點還是擔心何薔多一點,也許兩者都有。

"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肖東說,"明天我要回所里報告一下,不過今天晚上可能還不行,要不我留在這兒吧。"

"謝謝你,今晚讓我留這兒好了,有我在,兇手又剛剛才逃走,我想今晚大概不會有什麼事了。"李祖說。

"這樣也好,我會和醫院保安說一下,讓他們派人在三樓加強值班,如果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說完,肖東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李祖說:"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

送走肖東和小陳以後,李祖特意到車上取了手提電腦上來,一晚上時間還很多,他怕自己熬不住,加上今天他已經有三十多個小時沒有合眼了,他想如果熬不住就上網玩遊戲。

肖東和小陳走出醫院后又轉了回來,原來是肖東提議去兇手跳樓的地方看有沒有什麼線索,萬一兇手跳下來的時候從衣服里掉出什麼東西來,那可是重要線索。

他們搜索了半天,因為那地方雜草叢生,連腳印也沒有找到,只是看到被重物壓過的痕迹,相信是兇手落地時滾了幾下抵消墜力,所以毫髮未傷。

"看來兇手跳樓還很有經驗啊。"小陳說。

"是的。"肖東一邊仔細搜索着,一邊含糊地應道。

"肖隊,你剛才問到護士有人看到了兇手的模樣了嗎?"

肖東抬頭看了看上面三樓亮着燈的窗口,失望地說:"沒人看見過,真是怪事了。"

小陳還是繼續低頭搜索着,一會兒又問:"肖隊,那李祖的嫌疑是不是可以排除了?"

"嗯,是的。"他又低頭去搜索起來。

"我就說嘛,他看起來不像兇手,況且他的動機也不足,今天這事剛好排除了他的嫌疑,我們倆倒成了他不在場的證人了,呵呵。"小陳說完自己先樂了。

"這是好事,"肖東抬起頭來看着小陳說:"每次排除掉一個嫌疑人我都會很高興的,我並不希望看到有人犯罪。"

"可是畢竟還是有人在犯罪啊?"

"是的,所以我只是希望罷了,同時也希望親手抓住每一個罪犯。"

"對,職責所在嘛。"

"走吧,這裏不會有收穫的了。"肖東說完抬腳就走。

拿了手提電腦的李祖,在回病房前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卻一直沒有人接聽,可能吳小媛又跑到她朋友家去睡了吧,每回他們吵了架,她總是跑到她朋友家一住就是兩天,非要他拉下臉皮親自去接,這種情況讓李祖每回都惱火不已,卻也無可奈何。

回到病房裏,何薔正默默坐在床頭看着沉睡中的程海出神,眼眶紅紅的,李祖對她說:"何薔,你去沙發上睡一會兒吧,我上上網,有我在這兒沒事的。"

何薔點點頭,她的確也感到頭暈暈沉沉的。李祖走過去把窗戶關好了,拉緊窗帘,然後回到桌子邊,找出電話線,插到電腦上,啟動了電腦。

李祖一直擔心自己會熬不住,不過他現在卻感覺頭腦特別清醒。按習慣,他一上網先去收信,一如往常,收到了十幾封垃圾郵件,他只好一個一個刪除,刪到最後,他眼前又出現了那封昨天收到的連鎖信,他怔怔地望着主題上的一行字:"你害怕嗎?"老實說,現在的他是有點害怕,那個兇手神出鬼沒,留下的只是那一聲聲粗重的呼吸聲。並且,兇手可能對他們幾個都非常熟悉,這才是讓他最感到害怕的。

這時他轉頭看了看程海,還有沙發上蜷縮着睡下的何薔,心底又浮現出當初做這個郵件時的情形……

"現在不是很多人在玩連鎖信嗎?我們也弄個連鎖信,然後每人發十封,但不能發給我們當中的四個人,如果在畢業前,我們又都收到了轉回來的信,那說明我們的友誼就會天長地久。"

何薔當時的聲音還聲聲在耳,郵件還是這個郵件,可是一轉眼卻是物是人非……

李祖輕輕嘆了口氣,他決定把郵件轉發出十封去,也許這次可以轉回到程海、何薔和吳小媛的信箱裏,那麼,如果天意真的存在的話,希望那一天程海會醒來,他們四人又可以重聚在一起了。

發完信,李祖進了網上遊戲廳,正準備找個人下五子棋時,手機響了,是家裏的電話,他急忙走出病房,到走廊里去接聽。

"老公……你在哪?"吳小媛的聲音有點哆哆嗦嗦。

"我在醫院,今天何薔差點出事了,我在陪她。"李祖說。

"你快回來,我……我害怕……我害怕……我看到了……我看到它了……"吳小媛用驚恐顫抖的聲調含糊不清地說著。

"你看到什麼了?什麼他?"李祖心裏一驚,頭髮都豎了起來,莫非兇手去自己家了?

"電腦里的……電腦里的……"吳小媛一直重複着這句。

李祖長長地鬆了口氣,這小妞,肯定又是一個人在下載鬼片看了,她最喜歡看鬼片,而且一定要在晚上看,說這樣才刺激,可是她卻比誰都害怕鬼,每次一看完就迅速鑽到他被窩裏,緊緊抱着他,身體哆嗦個不停,攪得他睡不了一個安穩覺。

"你又看鬼片了吧,好了好了,你把全屋燈打開,我這就回去。"說完李祖走去樓梯口,問醫院保安可否坐到程海病房的門口來值夜。由於保安受了肖東的叮囑,一口答應了。李祖沒想去吵醒何薔,便下樓開了車回家。

何薔睡得很沉,兩天來的天翻地覆此刻正在她的腦海里逐漸遠去,兩年來的平靜生活也慢慢遠去,她又回到了大學的校園裏,圖書館後面的草坪上,她獨自一人,在濃濃的樹陰下,懶洋洋的晨曦被樹葉撕成了碎片瀰漫成霧一樣的白茫茫……

她不知道他是否會出現,她只想等待,一直等下去,哪怕一輩子。一首小詩和一個身影,便可以構成她的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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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命電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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