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奪命電郵(2)
"就是我們畢業時弄的那個連鎖信,一看到主題欄里的-你害怕嗎-四個字,我都呆了,趕緊點開了看,果然是我們弄的那封,還是那個圖片,裏面的內容也一字不差。當時我就想,難道真是天意,知道我們今天要聚會了?"李祖含笑看着他們三個說。
"是真的嗎?"吳小媛問。
"當然,我幹嗎要說這個哄你們啊?可惜只是我一個人收到,要是你們也收到那就太好了,起碼實現了我們當初的願望。"李祖道。
何薔腦海里馬上浮現了那張動態圖片,一想到那張悚人鬼臉時,心莫名其妙突突跳了幾下,她偷偷望了一眼興高采烈的李祖。
程海卻是跟着興奮起來,"看來我們的良好願望總算沒有落空,人也重聚了,信也轉回主人家了,呵呵,李祖,我們來慶祝一杯。"李祖也高興地和他碰了一杯。
不知不覺夜已深,何薔幫吳小媛收拾完后就準備回去,李祖叫吳小媛給他取件外套要送他倆回家。
由於都還在興頭上,李祖特意載着他們兜了一圈市區,帶他們看了一遍深圳的夜景。回到他們樓下時,李祖叮囑了一下明天遊玩的時間后就開車走了。
回到新家來,程海和何薔一時還不太適應,忙着拆洗漱用具的包裝。
"何薔,你先洗澡吧,累了一天了,我煙沒了,下去買包煙,鑰匙在哪?"程海拍着口袋問。
"你知道在哪買嗎?"何薔問。
"找找唄,剛才車進來時,我看到小區門口有家小賣部還沒關門。"
"鑰匙在桌子上,你自己要記住門牌啊,別出去了找不回來。"
"哎,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程海說著拿了鑰匙就出去了。
李祖在小區的車道上剛開到拐彎口時,突然前面閃出一輛車,對方開着遠燈,猛然調轉的車燈一下子晃了過來,李祖感覺眼睛一花,趕緊閉上,就在這時候,眼前閃過一張奇怪的臉,馬上又消失了。李祖再睜開眼的時候,剛才那部車已經從他身邊滑過,他卻還想着剛才閃過的臉,那不像是一個人的臉,似乎有點眼熟,卻因為太快記不起來了,於是,他又閉上了眼……
那張臉又閃了出來,並且看着他在笑,這下李祖看清楚了,是它,沒錯,連鎖信上的鬼臉!不過它卻是活的,掛着血跡的嘴角露出陰鬱的冷笑,幽幽泛着藍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看……李祖急忙睜開眼,鬼臉不見了,這時他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接一聲沉重的喘息聲……
李祖和吳小媛剛剛睡下沒多久,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電話是何薔打來的,接通后她還在喘着大氣,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不過當李祖弄懂她的意思時,馬上從床上躍了起來,迅速找衣服穿上。
"怎麼了?"吳小媛睡眼惺松地問。
"程海出事了,被送到了醫院。"李祖一邊穿衣一邊急促地說。
"啊?"吳小媛一聽也睡意全無,趕緊爬了起來,"等等,我也一起去。"
李祖和吳小媛在醫院急診室的門口找到了何薔,她身邊還站了一些小區保安和兩位警察。
看到臉色蒼白、雙眼紅腫,還在不停抽泣的何薔,李祖趕緊走上前去,伸手抱住她的雙肩,輕聲安慰:"別傷心,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李祖的這個舉動讓吳小媛愣了一下,然後她很快走上前去,也伸手去抱過何薔的肩膀,很自然地卸開了李祖放在何薔肩膀上的手。
李祖走到保安和警察面前,詢問程海出事的情況,一個保安搶先說:"是我先發現的,我上夜班一般是半小時巡視一次,走到一個樓下時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傷者,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渾身是血,我趕緊呼來同事們,一起送他進了醫院,然後就報警,在路上傷者已經昏迷,我們是從他手裏緊緊抓着的鑰匙上看到貼着的房間號碼才找到家屬的……"
聽完保安一口氣的述說,李祖轉向那兩個警察問:"有什麼線索嗎?是不是搶劫?"
其中一個較年長的警察看了一眼李祖問:"請問你是——"
"哦,我是程海在深圳的唯一朋友,我叫李祖,他今天才剛剛到這裏,不會有什麼仇家的,肯定是搶劫。"說完兩人禮貌性握了一下手。
"我是肖東,這位是小陳,我們是轄區派出所的,你說你是傷者唯一的朋友,而且他今天剛到深圳,是嗎?"
"是的。"
"這樣吧,我們到那邊做個筆錄,因為目前我們對傷者還一無所知。"
"好。"李祖點頭同意。
肖東找到值班護士,要了一個沒人的門診室,三人走了進去。
"李先生,你可不可以先給我們簡單介紹一下傷者的基本情況。"
"當然可以,他叫程海,是我的大學同學,今天剛從洛陽飛到深圳,剛才那位女士叫何薔,是他妻子,一起過來的。"李祖把程海的基本情況很快地向兩位警察做了介紹,小陳在一旁記錄著,肖東則很認真地聽,一邊不停抽着煙。
"基本上就是這樣了。"李祖說完看着肖東。
"李先生,我們剛才簡單勘察了一下現場,並詢問過傷者……啊……程海的妻子,程海當時身上只帶了少量的現金,並且也沒有丟失,他手上的手錶都還在,再說從程海的傷勢來看,似乎都並不像單純的搶劫這麼簡單,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材料分析,這是一宗典型的襲擊案件,襲擊者的目的很明顯,想致程海於死地!"最後一句肖東明顯加重了語氣。
"啊——"李祖聽到這兒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你說的是真的?不可能啊。"
"為什麼不可能?"肖東馬上追問。
"程海這人老實巴交,平時連屁也不放多一個,怎會有仇家?再說就算有,那麼他一直生活在洛陽,今天才到的深圳,仇家不會這麼快就跟到這兒來襲擊他吧,為什麼不在洛陽就襲擊他呢?"李祖一邊梳理着頭緒,一邊說。
"按正常推理,有兩種可能,一是仇家在洛陽不好下手,只好一路跟到了深圳再動手,二是他的仇家根本就是在深圳,程海一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動手了。"肖東慢條斯里地分析道。
李祖聽了這有條有理的分析也不禁點頭同意,"是誰和程海有這麼深的仇恨呢?要說從洛陽跟蹤而來吧,那也太可怕了,我是從機場開車把他們直接接回來的,這也讓人跟到,真是可怕,可怕……"李祖搖頭表示不相信,"如果那個兇手根本就在深圳,那更可怕了。"
"為什麼?"
"程海住的房子是我在半個月前租好的,一直只有我和妻子吳小媛知道,這麼說,那個兇手連我也在跟蹤?太可怕了……"李祖越想越感到后怕。
"呵呵,這也還只是我們的推測,破案的程序就是提出假設,再一一去推翻它,直到有推不翻的假設出來,那麼多半就是真相了。不過兇手也許平時並沒有跟蹤你,因為他不需要這麼麻煩,仇殺案的兇手肯定是認識受害者的,不然怎會有仇呢?那麼他很容易可以知道程海來深圳的日期,然後到機場開始跟一下你們,這很容易辦到。"
"可是,我明明是送他們到了樓下,看到他們上了樓的啊,程海怎麼會又走了下來呢?"
"哦,這個我問過他妻子了,程海說下去買煙。"
"兇手知道程海要下樓?"李祖被弄糊塗了。
肖東搖搖頭,"這當然不可能,可能的是兇手本要上樓去的,沒想到在樓下碰到了,於是就下手,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不然很可能連他妻子也一起遭殃。"
李祖又是倒吸一口氣,不停搖頭表示不可思議。
做完筆錄,三人走回到急診室門口,程海還在裏面緊張地搶救着。小區保安員已經走了,空蕩蕩的走廊里只有何薔和吳小媛孤零零坐着。李祖望了一眼急診室門上燈箱亮着的"手術中"三個字,心情沉重地坐到何薔身邊,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嘆氣。這時候他更多想到的是自責,也許自己叫程海來是害了他,沒想到他一來深圳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肖東和小陳輕言安慰了何薔兩句就告辭了。走出門口的時候,小陳問肖東:"肖隊,你真認為這是一宗仇殺嗎?"
肖東看了一眼這個新丁,對他的好學多問似乎很滿意,"直覺告訴我,這更像是一宗情殺!"
"情殺?"小陳睜大了眼睛,非常驚訝:"為什麼?"
"呵呵,小陳啊,干我們刑警這行,心一定要細,眼一定要尖,很多蛛絲馬跡常常就是在我們不經意間溜走的,再狡猾的罪犯他首先也是一個人,是人就會有不自覺的本性流露,不過那常常是很短暫的,不夠心細眼尖的話,就算我們面對着罪犯也會忽略掉。"
"面對罪犯?你是說李祖有嫌疑?"小陳更加疑惑了,"雖然學校教過我們,受害者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只是這個李祖我怎麼看怎麼不像啊,他的表現非常正常。"
"呵呵,小陳啊,你說得沒錯,可是我們不單在面對面時要留意,旁觀時候更是要仔細留意,你沒有留意到李祖剛剛來到的時候有個不正常的表現嗎?"
小陳仔細在腦海里重演了一遍剛才的情形,然後看着肖東茫然地搖搖頭。
"李祖剛進來的時候,看到傷心的何薔,很自然地走過去抱住了她的肩膀,全然不顧自己妻子在旁邊,那種關切的舉動和眼神明顯過於親密,這有點不正常。"
小陳點點頭,肖東繼續說:"如果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的話,那麼後來李祖妻子的舉動就更加證實了我的感覺,她很快走過來在另一側抱住了何薔的肩膀,這個動作有個細節,就是同時把李祖搭在何薔肩膀上的手卸了下來,這是一個妻子在醋意中本能的表現。"
小陳聽得入了神,這時臉上情不自禁寫滿了驚愕和佩服。
"不過——"小陳又問,"要是李祖是兇手的話,為什麼他剛才的話里一再說程海在深圳沒有熟人,只有他一個,那樣不是主動讓我們縮小調查目標嗎?他怎麼會那麼笨?他完全可以不說這樣的話,程海在深圳還有其他同學朋友也不奇怪啊。"
"這個我也注意到了,李祖的嫌疑只是我的一個推測,也未必就認定了他,再說如果真是他,我反而不解了,他就算是為情,也不至於要動殺機啊,就算要動殺機吧,那也不必費這麼大的周折,幫程海找好工作,從洛陽哄過來,不急不慢很有預謀的樣子,再在接來的當天就動手,又好像很着急,唉,真是想不通,想不通。"肖東邊說邊不停搖頭。
"肖隊,你又把自己推翻了,呵呵。"小陳打趣道。
"人民警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嘛。"
"那我們還要調查李祖嗎?"
"當然,我們的工作就是幫每一個嫌疑人洗脫嫌疑,實在洗不脫的,那就是兇手了,呵呵。"
天亮時分,李祖去便利店買了幾瓶水剛剛回來,手術室的門就打開了,先出來的是主治醫生。三人急忙迎了上去。
"醫生,傷者怎麼樣了,怎麼樣了?"三人異口同聲焦急地問。
主治醫生似乎見慣了這樣的場面,慢慢摘下口罩,用疲憊的眼神看了一眼圍上來的家屬說:"現在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傷者腦部受了強烈震蕩,一直處在深度昏迷狀態,暫時還不會醒來。"
"你是說——"何薔驚呼。
醫生點點頭,"不錯,很可能成為植物人,不過你放心,我們會想辦法的。"
何薔一聽完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旁邊的李祖趕緊扶住了她。
"何薔,你放心,不管花多少錢我都要把程海救醒,程海會沒事的。"李祖輕聲安慰道。吳小媛在一旁站着沒動,冷眼看着李祖對何薔的柔聲呵護。
李祖接着去辦好了入院手續,給程海要了一間獨立病房,何薔說什麼也不肯回去,她要在病房裏陪着程海,李祖只好由她,和吳小媛一起安慰了她幾句后就先行回家了。
回到家裏已是上午九點多鐘,李祖給自己公司去了個電話交待完了準備睡覺,這時從衛生間洗完澡出來的吳小媛突然說:"李祖,你的外套呢?"
李祖呵欠連天地說:"你找找吧,我也不知道,不在家裏就是在車上。"
吳小媛一邊用大浴巾抹着濕漉漉的頭髮,一邊看也不看李祖,口氣淡淡地說:"家裏沒有,車上我剛才留意了,也沒有。"
李祖吃了一驚,"那會丟哪兒了?我沒去其他地方啊,上醫院的時候我記得是沒穿外套的。"
吳小媛停止了抹頭髮,把浴巾緊緊握在手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祖,似在拚命地壓制自己突然激動的情緒。
"你怎麼了?不就一件外套嗎?丟了就丟了。"李祖奇怪吳小媛的表情。
"哼——"吳小媛從鼻孔里冷哼了一聲,"是你自己故意扔了吧?"
"你說什麼?我為什麼要故意扔了?"李祖莫名其妙。
"因為上面有程海的血跡!"吳小媛突然睜大了眼睛沖他嚷道。
"你說什麼?你究竟在說什麼?"李祖跳了起來,也沖吳小媛嚷嚷。
吳小媛嚇得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眼睛像看陌生人似地看着李祖,然後鼓足勇氣又往前站了一步大聲說:"怎麼,你想連我也殺了嗎?"
李祖站不住了,一把抓過吳小媛,"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程海遇害已經夠煩的了,你還搗亂。"
"難道程海被害不是你乾的嗎?"吳小媛豁出去了,硬挺着脖子怒視着李祖。
"他媽的,我是你老公啊,你憑什麼血口噴人?就憑我的外套不見了嗎?"李祖眼睛通紅瞪着吳小媛。
吳小媛使勁掙脫李祖的手,"你昨晚為什回來得那麼晚?一睡下就在說胡話,還驚叫了幾下?"
"我說什麼了?"
"沒聽清楚。"吳小媛已經不再害怕了,眼睛像利劍般刺得李祖隱隱作痛。
"我回來得晚是因為送他們回去時特意到羅湖區兜了一下夜景,你可以去問何薔。"
"何薔?你還好意思提到她?心上人來了吧,你一見就心痒痒,迫不及待要害程海,下一步就把我也害死了,你就遂心愿了吧。"吳小媛一個勁冷哼伴着酸溜溜的話。
"你他媽的有完沒完?什麼心上人,什麼遂心愿,你倒底想說什麼?"李祖惱火地說。
"哼,你當我不知道,告訴你吧,我們剛來深圳那時候,我有一次給你整理東西,看到了你夾在日記本里的一張何薔的照片,還有一段一段的情詩,日記本的日期我對照過了,那時候你還沒認識我呢,你敢說她不是你的心上人?"吳小媛的話讓李祖目瞪口呆,他突然感覺全身無力,跌坐在了床頭上。
吳小媛看到李祖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麼,沒話說了吧,沒想到你竟然狼心狗肺,為了一個女人,連最好的朋友也不放過!"
李祖聞言霍地站了起來,對着吳小媛大聲嚷道:"我承認,我喜歡過何薔,可是我沒有害程海,絕對沒有,我怎麼可能害他呢?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我是你老公,你怎麼不相信我?"
"相信你?你叫我怎麼相信你?你剛才到醫院一看到何薔就迫不及待上前去抱人家,你當我是瞎的嗎?"吳小媛毫不示弱。
"可是,那時候人家需要安慰,我根本沒想那麼多?"李祖爭辨道,當時他根本沒有想到吳小媛會吃這個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是啊,害了程海,你就可以去安慰人家了,下一步人家會感激你,然後你就有機可乘了,是不是?"吳小媛得勢不饒人。
"你他媽的又來了,我說過我沒有害程海,我根本想也沒有想過,就算我愛過何薔,但她早就和程海好上了,後來我不是也和你好了嗎?我早就死心了。"李祖被吳小媛氣得全身都抖了起來。
"好啊好啊,剛才還說喜歡,現在改成愛了,這感情真夠深的。"吳小媛的妒火越燒越旺,恨不得把李祖和何薔一起給燒成灰燼。
"你真他媽的不可理喻。"李祖恨恨地拋下一句,轉身隨手扯了一件衣服走出房間。
"你上哪兒去?"吳小媛在後面厲聲問。
"上班!"李祖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