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天降石洞
就在這兒?!就在我們腳下?!我不由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塊塊青磚。
“你確定?”鄭楚生說。陶子業沒回答他,而是問夏文海道:“小師叔,你看?”
夏文海竟也有問不答,盯着小野道:“該你說了。”
小野揉着還在發疼的脖子,“哎呦……我猜想,這下面有地宮,而且應該會很大。”
“地宮!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閣子?!”鄭楚生喜道,“而且還很大?那可少不了明器!”
小野說:“也不一定。你說的‘閣子’是指古墓吧?我猜測的不是這樣,這下面不應該是墓。”
“不是閣子?”鄭楚生說。小野道:“我認為這下面的空間非常大,應該不會小於地面上這圈圍牆內的面積。我從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地下墓穴,不合理。”
我心想,那是你孤陋寡聞。
這時夏文海道:“既然有地宮,那麼怎樣下去你發現了沒有?”小野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沒有,全無頭緒。”
我當然不信,這小日本給人的感覺太假了。雖然表面上老老實實的,可就是讓人不信任。夏文海也沒再問他,自己走到佛像的正面,注目凝視。
陶子業走上前說:“怎麼?”夏文海摸着下巴說道:“你發現沒有?這尊大佛的朝向,是向東的。”
陶子業說:“哦,還真是的。不過這有什麼不妥嗎?”我聽了在一旁說道:“按照中國古時的傳統,佛像大都是東向的,這個在古代是有講究的。一是得沐初輝,二是教化東土生眾,三是四向之首之意。”
小野說:“那麼這佛像向東不就對了嗎?”我說:“可是剛才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從佛像的面容、服飾特徵,以及腳穿印度涼鞋來說,這尊佛像不是中土所造,所以向東似乎沒有什麼道理。”
小野沒理解透,問道:“那你們的意思是……?”
夏文海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我想這尊佛像向東持定,又頸戴骷髏瓔珞,是意在鎮伏東方,這也許說明佛像的東向有着什麼東西。”
我們順勢往東一看,只見大佛的對面數十米處,正有一間高大的古式閣樓。
小野說:“你是說這個?沒什麼特別嘛……。”
夏文海說:“我猜這就是地上宮。”
啊?!我直搖頭道:“不可能吧。地下宮在大佛之下,而地上宮這麼遠?況且這圍牆整個是以佛像為中心的。”
“不,我覺得夏館長說的對。”半天沒說話的陳遠綱突然開口道。
“你進去過?”鄭楚生問。
“沒有。”陳遠綱說,“不過我來到這裏后不斷在觀察。這尊大佛的座基距離那座閣樓正好一百零八步……。”
“哎,等等、等等!”鄭楚生打斷道:“正好一百零八步?可是每個人的步幅不一樣,那是你的一百零八步,不是別人的,更不是每個人的。”
陳遠綱從來不介意別人的質疑,他解釋說:“這與步幅無關。我數了,從大佛到閣樓前正好一百零八塊磚。”
畜生吐了吐舌頭。陳遠綱又接著說:“按照我的觀察,太陽落山時,如果從閣樓的位置看,正好是從佛像的頭頂落下的,而且投下的陰影剛好伸展到閣樓的門口。”
“可是這不一定就說明……。”小野扶扶眼鏡說。
陳遠綱沒等他說完就接著說:“佛祖以禪定為修行內心的基本方式,也就是坐禪。而一旦起身步足,必為除障消業之行。故必定手數念珠,邊步邊喏,每一步而手數一珠,謂除一魔障。而念珠的數目,正好是一百零八。”
小野看來還是不信服,“這太牽強了吧?”夏文海問他:“這座閣樓是什麼地方,你進去過沒有?”
小野搖搖頭,“沒有。但是我來到這裏的第二……也可能是第三天,幾乎所有的土人都進去了,像是舉行了什麼盛大活動。但他們不讓我參加,所以……。”
“你就沒因此產生什麼興趣?沒有進去看一看?”夏文海問。小野說:“當時我還弄不清土人的情況,怕輕舉妄動招來危險,就沒冒險。再說我也沒想過那裏會是什麼地上宮。”
夏文海和陳遠綱交換了一下眼神,沒再問下去。
我心想,難道這古樓真有什麼秘密?便走近那樓下,只見這樓上下共七層,外部雕樑畫棟,十分精美,雖經歲月侵蝕,但不少仍保存的較好,清晰可辨。我藉著西邊落日的餘暉,斜眼往大門內窺伺,只見裏面的空間似乎十分寬闊,依稀還有一些高大人形,不過體型遠大於常人,應該是雕塑一類。咱看一會兒,也沒發現什麼特別,這時夏文海走過來,我便對他說:“海哥,你可能判斷錯了,這兒根本不像地上宮,沒有陵寢應有的設施啊。神主、祭壇、楹聯什麼的,都沒有。”
夏文海搖搖頭,“小生,不一定啊,這座地上宮也許根本就是為了迷惑人的。當然,我也沒見過地上宮有七層的。所以嘛,更想弄明白了。”
我說:“那你是一定要進去嘍?”夏文海點點頭,“肯定要進去!難道在這兒當土著,茹毛飲血,要不向他倆……。”說著他用嘴角沖畜生和陳妍努了努,“在這兒傳宗接代,開枝散葉?”
“可是怎麼進去?這幫土人怕不願意吧。”我說。
“沒事兒。”陳遠綱走過來說,“這些土人根本就沒見過外人,哪有這麼強的防範意識。”說完竟徑直走向了古樓的大門。
夏文海招呼溫八等人一起也進去,我一見土人真的沒有什麼反應,便也跟着了。
我們走入大門,只見裏面的空間極大,是個六邊形的大廳,有一整個籃球場那麼大,而且樓內竟然是中空的天井式結構,六壁上各砌有樓梯,曲曲折折通達樓上各層。
夏文海說:“這可就怪了,外面是樓,裏面是塔,少見!”陳遠綱點頭道:“非我中土之風。不過建築的技巧方法是來自漢式的,又不像外國的。”
“這麼大的地兒空着幹什麼?”畜生指着大廳深處的黑暗說道,“還有這個,是什麼玩意兒?”我走近幾步,這才看到在幾乎大廳盡頭的地方,竟然有一塊大半間房子大的黑色巨石。
“這是怎麼回事?”陳妍問。大家也並沒太在意,只有小野走了過去,還伸手在巨石上慢慢撫摩。
這時我的注意力被那些雕塑吸引了過去。雕塑數來共有十六座,全都高過二米,周身青灰色,應是石雕。我走到其中一尊前,只見它斜披長衣,半裹着上身,裸出左邊臂膀,下身着闊裙,赤着小腿和雙足,上臂腳踝都戴着圓箍。
我又依次向下觀看,只見每一尊雕像面目都很醜怖,好似惡賊盜匪,窮凶極惡。直到第九尊,相貌與其他全不相似。蹙眉弄眼,聳肩垂首,雙臂交疊護着襠胯,一副倒霉蛋的模樣。不過稱奇的是,他還一副笑臉,只不過笑意凄苦,不盡開懷。而更奇的是,他頦下溜光,沒有一根鬍鬚。
看到這尊佛,我心中一動,莫非這是……?!
“這是十六羅漢!”陳遠綱大聲道。
陳妍聽了搖着頭說:“不會吧?這也太丑了吧。”陳遠綱說:“那你認為應該是什麼樣子?羅漢非佛而近佛。處於成佛之前的修行階段,形象上是不拘一格和。”
鄭楚生也對陳妍說:“就是,你以為都跟彌勒佛似的?”
“即使是佛,其像也未必就慈眉善目,你見過不動明王的本像嗎?”陳遠綱說,“明王為火神,周身烈焰,瞠目虎齒,呈暴怒之相。頸繞大蛇,面生三目皆赤,揮劍持索,足踏月輪法台,風馳電騁,毀一切欲毀之物。凡人視之,其怖遠在食肉啖人的惡魔之上。”
陳妍不太服氣,“可是你說這是十六羅漢,十六羅漢的形象是這樣的嗎?杭州煙霞洞的十六羅漢雕刻我見過,不是這樣的。”
陳遠綱笑了,“喲?有點基礎嘛,還能舉出五代十國的實例。那你知道是哪十六羅漢?”陳妍當然說不上來,臉上一紅。陳遠綱沒讓陳妍“同學”尷尬,緊接着就解釋道:“我國稱呼十六羅漢是在唐末以前,宋以後就是十八羅漢了。這十六位是笑獅、騎象、坐鹿、布袋、芭蕉、長眉、歡喜、沉思、過江、探手、托塔、挖耳、看門、開心、舉缽、靜坐,在梵語中分別是賓度羅跋羅墮闍(Pindolabharadvaja),迦諾迦伐蹉(Kanakavatsa),迦諾迦跋厘墮闍(Kanakabharadvaja),蘇頻陀(Suvinda),諾矩羅(Nakula),跋陀羅(Bhadra),迦理迦(Karika),伐闍羅弗多羅(Vajraputra),戍博迦(Jīvaka),半托迦(Panthaka),羅怙羅(Rāhula),因揭陀(Añgaja),伐那婆斯(Vanavāsi),阿氏多(Ajita),注荼半托迦(Cūlapanthaka)。”
陳妍道:“你還沒說這些石頭人為什麼是十六羅漢……。”
陳遠綱實在是一個好老師,他不厭其煩地解釋道:“十六羅漢,相傳是佛祖釋迦牟尼的弟子。據經典說,他們受了佛的囑咐,不入涅盤,常住世間,受世人的供養而為眾生作福田。他們為了修行而放棄了自己的邪念,也就是‘業’,而佛教中‘業’和‘果’是相對的,不消除‘業’,則不能成‘果’。”
這回陳妍明白一點兒了,“你是說,這些是十六羅漢的‘業’,也就是罪惡?”
“確切的說,是慾望。”陳遠綱說。
“人的慾望。”我補充了一句。
“怪不得這麼丑。”鄭楚生說,“可是雕他們做什麼?為什麼不同雕真正的十六羅漢?”
陳遠綱搖了搖頭,“現在還猜不透。”但只稍停一下,他又緊接著說:“也許和外面的大佛有關係。”
我貼近夏文海說,“聽老陳說了嗎?‘我國稱呼十六羅漢是在唐末以前’,這和李君羨西征的時間一致。”夏文海點點頭,不露聲色。
大家又各自觀察了一會兒,還是陳妍率先發問了:“不是說這裏是地上宮嗎?那怎麼到……到你們說的‘下面’去?”
“看這裏!”沒等別人回答,站在黑暗中的小野先說道。
我們看過去,只見他站在那堆怪異的黑色大石之側。我們走到他身邊,我的天!巨石之後的地上竟然有一個直徑超過十米的大洞!
這、這個……!我震驚無比,這裏竟然有這麼大個洞,而且,這大洞下竟還隱約有亮光透出,就好像是有一盞盞燈一樣。
我們幾人互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夏文海走到洞口,摸出他喜愛的ZIPPO打火機,一邊打着一邊自語道:“可惜了。”說完甩手將打火機丟下洞中。
打火機的火光像飛舞的流星一樣墜入洞內的黑暗之中,數秒後傳來叮噹的撞擊聲,火光連續跳動着,顯然在撞擊中下墜。
“下面有樓梯!”夏文海道。
“可是沒看見呀。”小野說,“你剛才扔打火機下去時,洞口下空無一物。”
這傢伙好快的眼神!我心想,剛才海哥扔打火機時我根本沒反應過來,更沒注意到洞內是否有樓梯,而小野這傢伙卻已看得一清二楚(他還戴着眼鏡!)。這傢伙絕不簡單!
夏文海又往前走兩步,一隻腳已踏在了洞口的邊沿上,他探頭往洞內張望了片刻,回身道:“這下面肯定有樓梯,不過不知什麼原因,緊連地面洞口的這一部分沒有樓梯,也可能是損壞了……。”
“那麼……這裏就是入口?”陳妍說,“會不會是故意鑿毀的?”
“不可能!”溫八說,“如果是為了不讓人進入,乾脆封上洞口就是了。即使是毀去,也用不着鑿嘛,炸了不更省事?”
夏文海走到陶子業面前,“你看呢?”陶子業趴到洞口沿上,側頭聽了一會兒,“這下面深的很,恐怕不是人工建造的地穴。”
“天然的?”陳遠綱回頭看了看巨大的黑色石體,若有所思。
“天然的也正常。”溫八道,“利用天然地洞修建寶閣的太多了。依山傍水,得氣養元嘛。”
“那咱們下去?”鄭楚生說著往洞內望了望,“怎麼下去?”
這時五哥一下躍過來,“老法子,投石問路!”說完摸出一把銅錢來,揀了一個唰地丟下去。只聽叮噹當一陣清脆清長的響聲。一直響了約二十秒方才隱隱停止。
我正想開口說“好深”,陶子業卻豎指在唇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又過了一會兒,陶子業才站起身來。我問:“怎麼樣,下面有樓梯嗎?”
陶子業說:“也有也沒有。說有,下面是有路可以下去的;說沒有,是這條路不是樓梯或者台階,而是骨頭!”
“骨頭?什麼骨頭?”陳遠綱追問道。
陶子業說:“不知道,但大的很。”
“多大?”陳遠綱又問。
“嗯,起碼有鯨魚那麼大吧。”陶子業比劃着說。
“啊!”陳妍輕輕驚呼一聲,不由自主地抓緊了鄭楚生的胳膊。鄭楚生得意地一拍她的手背,“別怕,這有啥?我在這兒吶!”
“那這洞是怎麼來的?”我不禁問。陳遠綱走到黑色的巨石前道:“是它!是它弄出來的。”沒等我們驚訝和追問,陳遠綱就開始解釋了。他用手指繞着巨石邊緣說道:“你們來看,這石頭的下面,和地面連接的部分,沒有鋪磚。”
我們仔細看了看,果然是,可這說明什麼?我想了想,這說明石頭並非本在此處,可是哪兒來的?也許是土人們搬來的。陳遠綱道:“這塊石頭不是此處原在的,可來自何處?以它的體積和重量,也不是這些土人能移動來的。”
這我可弄不明白了。“我知道了!”鄭楚生突然大聲道,“這塊石頭是從地下生出地面來的!”
夏文海白了大頭一眼。陳遠綱笑道:“也有這個可能。不過這個怎麼解釋?”說著他指着巨石四周道,“你們看,如果以巨石為圓心,以這樓內六壁為圓周的話,那麼巨石所在的圓心處地勢最低,與六壁整體形成一個漏斗形狀。”
“你是說,這石頭是天上砸下來的?”鄭楚生道。
“對!這石頭本來不是黑色的,這是墜入大氣層時高溫燒熔成的。”陳遠綱說。“我想這是隕石!”
隕石?!這可令我們吃驚不小。我說:“如果是隕石砸開的洞,而下面的地穴又是天然的,那對我們有什麼價值?”
夏文海說:“如果全無價值的話,何必還要修建一座塔樓來遮蔽它?還雕了十六羅漢來襯托?不,應該說是‘十六業’,這和外面的古怪大佛也是相合的。弄不好,這是守洞的十六護衛吶。”
溫八也說:“還有下面的燈光,顯然是人為的。我猜下面不簡單。”
我想想也是,而且如果真的沒有東西,AFS——TWO會不遠萬里來到這兒大沙漠裏來?想着我瞟了瞟小野,這傢伙正用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目光盯着地洞內。
“我們是不是要下這下面去?”陳妍面露驚懼地說。
“那當然。不然我那打火機不白扔了。”夏文海笑道。
“打火機?”五哥說著他掂了掂手裏的一把銅錢,“我扔的可是‘金五銖’啊。”
五銖,是中國流通最久的硬幣,從西漢到隋,一共700多年。1980年,陝西省咸陽市土原發現金質五銖一枚,面背均有郭,正面外郭較背部稍寬,面穿方正,上有橫畫。“五銖”二字小篆陽文工整,“五”字交叉處彎曲,上下兩橫較長,“銖”字的“朱”字頭方折,“金”字頭呈三角形。此幣製作精美,色澤金黃,是罕見的稀世珍品,稱為“金五銖”。
我心說,他從哪兒弄來這麼多金五銖?
這時夏文海說:“五哥你別心疼,下去不就找回來了?找不回來也不怕,算我的,我賠你一對六朝的‘四銖’錢!”五哥說:“我能要你的么……。”
他雖然在推託,但我聽着他心裏卻很高興。
“那咱們這就下?”鄭楚生興奮起來。
“怎麼下?又沒樓梯。”我說。夏文海說:“只有綁繩子,咱們的工具在風沙時都損失了。”
鄭楚生說:“繩子?外邊那些土人手裏有的是。”
“等等、等等!”我急忙說,“咱們現在一沒工具二沒水糧,就這麼赤手空拳,下去后怎麼辦?”
“你以為這樣呆下去安全?”夏文海說,“你認為土人很友善?而且……。”他湊近我耳邊,很小聲地說:“還有那個小日本兒,如果AFS——TWO先找來了怎麼辦?你記得布里德爾吧?”
我這下沒意見了,只嘟嚷道:“可土人未必給繩子你用。”
“這個包在我身上!”陳遠綱說完走出塔樓,一會兒拿了一大捆皮繩回來。他一邊把繩子交給五哥,一邊解釋道:“我放用放大鏡點火給他們看,然後把放大鏡當作取火器跟他們換繩子,他們還很滿意哩。”我心想,教授就是教授,真是“野無遺賢”,都教化到這裏來了!
五哥在洞口邊一塊凸起的石尖上綁好了繩索,甩下洞去,拍着手上的灰說:“我先下去。”
夏文海攔道:“你身上有傷,我來吧。”五哥說:“不必,我硬朗的很。”說完就往胳膊挽繩子。
畜生貼着我的耳朵道:“他是想搶頭一票,最後分份最大的。”
這時夏文海說:“五哥,我不是要和你爭。只是下面情況不明,我怕你不好對付。”
五哥沒聽進去,盯着夏文海。
夏文海看來沒辦法,轉頭吩咐溫八和畜生,“你們先去弄些有用的東西回來!”兩人剛抬腳,夏文海又補充道:“別惹事!”兩人點點頭出去了。
五哥把繩子繞在右臂上,翻身躍到洞內,右臂用力一勒,身子便懸在了洞口。然後騰出左手扶住洞沿下的岩石,兩腳一步一步蹬着慢慢往下爬去。爭雖然爭,但一旦下去還是蠻小心的。
過了兩三分鐘,五哥已經下去十米多了,身形已漸漸隱沒於黑暗之中。
夏文海沖洞內喊道:“五哥,怎麼樣?”等了足足十秒,五哥也沒有回答。夏文海有點兒急了,又喊了一遍,仍沒有回答。
我心想,出事了!還預想下去以後的種種困難,可沒想到剛一進洞就遭遇不測。
夏文海脫了外衣,一腳蹬在洞口,伸手就去拽繩子。這時下面卻傳來了聲音:“我的媽呀……!”
“五哥?”夏文海聽出了聲音。
“我……沒事兒。”過了好一會兒,五哥才回答道。接着繩子又開始晃動,說明他又開始往下去了。大概十分鐘時間,五哥在下面喊道:“喂……,下來吧……。”聽他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在下面很深的地方。
這時溫八和畜生回來了,拿了幾皮囊水,一點干肉和自製刀具,也沒有多大收穫。
夏文海說:“大家現在趕緊決定。下不下去。下去的跟着我,不下去的,留在上面我就照顧不了了。大家自己看着辦。”他話音剛落,小野似乎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夏文海一把把他拽了過來,“不過你例外。”
小野面帶懼意地掙扎着,“怎麼……我怎麼……?”夏文海不由分說地把他揪到洞邊,一拎繩子,“下去!你他媽在上面我不放心!”
小野往洞內張望了一下,夏文海用腳蹬了他一下,“快點兒!”
小野不敢違拗,戰戰兢兢地挽着繩子往洞內下去。
過了幾分鐘,可能是估計小野已經下的很深了,夏文海壓着聲音對我們說:“下去以後小心這個日本人,他不簡單……。”
這個我也有這種感覺,那傢伙就是邪乎!
夏文海帶頭下去,我跟着。一下洞口,洞口中的聲音似乎一下子隔斷開來,畜生幾人的說話聲好像跟罐子裏發出來似的,發悶。而且隨着一步步沒入黑暗,我也逐漸緊張起來,加上兩手攥着繩子,雙臂漸漸發酸,就有點撐不住的感覺了。
這時我上方的繩子輕輕動了動,我一仰頭,見又一人縛繩而下,藉著洞口的光好像是陶子業(也只有他身子這麼輕)。
又下去深一些,原來我們在上面看到的隱約燈光距我已不遠了,好像是支架在什麼東西上的一盞盞燈,晃悠悠地發出微弱的光亮。雖然於黑暗中見到了光亮,但我的感覺卻越來越不好,總覺着有什麼巨大的東西隱藏在黑暗之中似的。這種感覺隨着我的深入而越來越強烈,我幾乎可以肯定,一定有着什麼就在我的身旁,我差不多就要聽到它的呼吸聲了!
我強忍住心中的莫名驚恐,儘力繼續向下。
終於,我下到了一處“燈光”附近,那確實是一盞油燈,造型奇特,宛如鬼手獸爪。藉著微光,我努力想看清油燈是架在何物之上。似乎是岩石,但好像一組組往下延伸;如果是塔階,卻又沒這麼規則整齊。
我邊看邊向下去一段距離,隨着又有數盞油燈出現,我終於看清了——這是一副巨大無比的動物骨骸!而我剛才心生恐懼,總疑心身後有怪物的時候,經過的正是它的頭顱。
雖然我看不見它的全貌,但只這頭顱,就有坦克大小,其形必然是龐然大物——難怪死後也能將我嚇成這樣。想來一開始五哥下來時發出驚呼,一定也是因為乍見這巨大的骨骸。
我戰戰兢兢地又下了一段,依稀看到下方數米處有三個人影,應該就是夏文海他們。眼看就要到底了,我剛稍感放心,卻倏地發現在三人的不遠處隱現着一雙綠瑩瑩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