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燔晶忽律
我聽了有點不高興,“什麼另一個世界?你嚇唬誰呢?”
趙偉說:“盧哥,我這不是就着夏館長的話講的嗎?”
鄭楚生說:“好了好了,你就說還往不往下走了吧,啰嗦什麼!”
夏文海與趙偉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走!”
我心裏嘀咕道,這個趙偉絕不是一般來頭。等又動身時,我故意拉着鄭楚生慢走幾步,低聲問他道:“畜生,你給我說實話,這個趙偉究竟什麼來頭?”
鄭楚生說:“你別瞎琢磨了,你不知道也好。”
他這麼一說我心裏更嘀咕了,拉着他說:“這傢伙神神叨叨的,可海哥還偏這麼聽他的,難道他還是個高手?”
鄭楚生大腦袋一晃,“那敢情,他可是師出名門,原裝正牌,咱可比不上。”
我一聽他的意思竟還有點酸溜溜的,便追問道:“那他到底是誰?”
鄭楚生猶豫了一下,湊到我耳邊正要說話,夏文海在前面突然喊道:“小鄭,快跟上,別躲閑!”
鄭楚生聽了沖我雙手一攤,搖搖頭往前走了。我沒問出究竟,可也沒奈何,只好跟着走了。
又轉了一個彎,前面驟然變冷起來。我忙裹緊衣領,可走了約百餘米,氣溫又開始回升了。
我心裏奇怪,便問前面的鄭楚生:“怎麼回事,忽冷忽熱的?”鄭楚生沒好氣的說:“我哪兒知道?”
趙偉道:“盧哥,這裏可能有地眼兒。就是山脈的中空,就像山體的筋絡穴道一樣。而這忽冷忽熱,是山氣通過地眼兒往來造成的。”
我問:“可也不應該這樣氣溫驟升驟降的啊?”
趙偉停下腳步,回頭對我說道:“盧哥,我跟你講。山水土石,都是有靈氣的,為什麼人都說清山秀水,它們為什麼‘清’,為什麼‘秀’?因為它們都是活的。而這山氣往來,其實就是山的呼吸。你若是真正用心就能體會到了。”
沒想到這小子還謅出幾分詩意來,不過我可沒工夫聽他忽悠,便只管背包往前走。趙偉也沒再說,於是四人便悶悶地繼續前行。
又走了幾百米,夏文海突然喝道:“到了!”
我們登時停下了腳步,緊張地往前方望去。夏文海用EOS強光手電往前照去,只見光柱的盡頭,有一頭巨大的洪荒怪獸,正踞卧於前。不過怪異的是,這頭怪獸的周身隱隱閃耀着一圈微微的弱光。
我這回鎮定了不少,藉著光線細看,似乎仍是尊雕像。
我們走上前幾步,幾支手電筒一起照過去,果然是只石獸。只見這石獸趴在地上,動作好像一隻作勢欲撲的下山猛虎。它的前首如鱷,四爪如蜥蜴,背負六棱龜甲,後有一條花鱗長尾。
這是個什麼怪物?我看看鄭楚生,他也不知道。夏文海上前用手摸了一下獸頭,倏地又收回手,吃驚地說:“好涼!”
趙偉聞言上前一試,又蹲下仔細察看石根。一支煙的工夫,他站起來說:“夏館長,這個是‘地根仙’。”
我問:“什麼是‘地根仙’?”
夏文海說:“就是用只有地下才有的材料製成的東西。因為帶有地根的靈氣,一般都具有獨特的妙處,所以通常都以‘仙’稱。”
趙偉又進一步解釋說:“拿這一座石獸來說,它應該是用‘地晶’雕成的。所謂‘地晶’,就是一種很難形成的礦石。它像水晶一樣不成整礦,在地下極為分散,埋藏又深,所以相當難找。”說著他指指石獸,“像這麼大的一塊,真不知是怎麼找到的。今天要不是親眼看到,我肯定不信。”
鄭楚生問:“那這雕的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夏文海看看趙偉,趙偉便說道:“要我看,結合這地點,可能是忽律吧。”
“啊?!”鄭楚生說,“忽律不是水裏的嗎?”我說:“那不一定。忽律有兩解,一是鱷魚,一是大蜥蜴,都是兩棲動物,怎麼就不能在陸地上?對了,還有《水滸》裏的那個朱貴,混名不就叫‘旱地忽律’嗎?”
趙偉說:“盧哥這樣解釋很有道理。忽律這種動物,兇殘狡詐,因為最喜歡吃大龜,所以經常吃掉大龜后又鑽入它們的龜甲之中,偽裝成龜的樣子再捕食其它的大龜。”他指了一下鱷首龜甲的石獸接著說:“你們看它應該就是偽裝覓食的樣子了。”
我遲疑着說:“可是雕這石忽律在這裏是什麼意思呢?”
夏文海說:“當然不會沒有意義。‘地晶’之所以是稀世罕有的寶物,就是因為它的一樣妙用——夜視。”
“夜視?”我說,“水晶是有聚焦功能,也能折射光線,通過這特點可造出水晶凸透鏡、凹透鏡。可是水晶的折射率只有1.544-1.553,重摺射率大概0.009,色散也就0.013,怎麼可能產生你說的夜視效果?”
夏文海說:“誰說就是水晶了?是地晶!古史中早有記載,你只要以夜光聚於地晶之後,則發千光萬光,概夜間行走之物,無可遁形。”
“那麼夜光是什麼,月光嗎?”
“不是!”趙偉說,“夜光,應該叫做死光,其實就是死屍遺骨的磷化鈣所產生的磷光。就是因為需要鬼火,所以地晶也叫做‘燔晶’。”
我聽了有點噁心,但如果地晶真有這樣的功能,那在照明工具原始的古代可真是太有用了。試想要是兩軍作戰,夜間如有磷光地晶,敵軍千軍萬馬莫不能藏。市鎮中倘有此物,夜間哪還會有盜匪出沒?
我想着便繞到了石獸身後,只見它的右後側果真豎有一個漆黑的三腳鐵盆。難道這就是燃燒屍骨產生“死光”的器皿?
我上前用手電一照,盆內有不少燒灼的痕迹,還有許多未燃盡的凝結物,看來我猜想的不假。可是話又說回來,這裏是機關重重的山洞,前面既有“哼哈二將”鎮守的石門,又有跟大型立交橋似的“輪迴局”,誰能夠輕易來到這裏?何況,這個“夜間偵測裝置”須有人生火留守才能發揮作用,難道……這山洞裏長期有人不成?
想到這兒我不禁一哆嗦,便把這想法同夏文海三人說了。夏文海道:“我早說過,這裏不像是墓穴,倒更像是保存什麼東西的秘密所在。小生,你的想法並非全無道理。”
可我還是不明白,這個地晶忽律為什麼要雕琢在這個地方呢?趙偉回答了我的這個疑問。
他說:“這東西被安放在這裏,那麼說明這裏距離山洞的地宮已經非常近了。”
夏文海聽了對鄭楚生說:“去前面看看,小心點兒!”鄭楚生答應着往前去了。
過了兩分鐘,鄭楚生跑回來,“海哥,前面沒路了!”
“不可能!”趙偉脫口道。
鄭楚生說:“有啥不可能?不信你自己去瞧瞧,只有百十米的路了。”
夏文海便走過去察看,半天都沒有回來,我和趙偉便也跟過去。走到近前,果然見到通路已到了盡頭,夏文海正面向盡處的石壁站着出神。
我上去道:“海哥,真沒路了?”夏文海說:“你看這石壁,生岩實料,這裏已經挖到石根根了,挖山洞挖到這裏就算是挖到頭了。”
趙偉摸着下巴說:“奇怪,真是奇怪了。前頭那個輪迴局剛走完,竟然就沒路了,太不合邏輯了。”這時鄭楚生也走過來,他說:“沒路就是沒路了,有什麼不合邏輯的?也許就像海哥說的那樣,挖到這遇上石根,挖不動了唄!”
趙偉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地晶忽律怎麼解釋?”夏文海道:“是的,地晶不是無緣無故在那兒的。而且輪迴局是此生彼還的陰陽通路,肯定是事先勘測好的,絕不會無終而還。古人最崇尚生死輪迴,三界交涉,讓死後的魂靈不得過生得以輪迴,這樣的事沒人會做。”
我聽着全無頭緒,便拿着手電四下亂照。上下左右照了幾個來回之後,我發現這個石道盡頭似乎處於一個近乎正圓的平台上。我舉起手電往上照去,竟照不到頂。再看四周的石壁,三面相圍,而我們過來的這一面向上約五米左右也連上了山岩。
我問夏文海:“海哥,你說這輪迴局通往另外一個世界,那麼與另一個世界是如何相連的?”
夏文海說:“古時候說輪迴,是此生滅,始轉來世。一般人去而屍解,輕如初柳之絮,故飛升於雲天。冤人、惡人生有戾氣,鬱結於喉胸,不能飛升而墮塵。所以連接另世,無非開天窗和開地門兩種。”
“開天窗?”我看看頭上說,“那麼咱們這個局的通路會不會在上面?”
夏文海用手電往上一照,搖搖頭道:“上面太高了,不太可能。”
但我不死心,便比劃着說:“海哥你看,咱們剛才走的路上下左右都是懸空的,可是到了這裏,好像是進了個房間一樣。你看看這裏的結構,要麼返回,要麼就向上。”
夏文海說:“可是四周儘是石根,不可能鑿的出通路來。我試一下給你看。”他說著從自己包里拿出了一柄開山錘。
這柄錘和上回在皇母山時他用的那柄又有不同,上次那柄的鎚頭切面是平的,這一柄是中心鼓凸出來的,不過仍舊佈滿了細小的尖錐。
我一看就知道這把錘肯定威力更大,連忙堵上了耳朵。
夏文海瞅了瞅,在石壁上選了一處,揚起臂膀狠狠一錘砸去。
只聽當地一聲巨響,夏文海的大鎚竟被硬生生震脫了手,哐嘡落在了地上。
再看那石壁,竟只被砸出一小片白點點兒而已!這個……!我驚訝不已,這是什麼石頭?
夏文海捂着發麻的手掌說:“怎麼樣,看到了吧?開山鑿礦,那鑽機的鑽頭都得用金剛石,就憑古代的工藝水平,在這裏能鑿出通路來嗎?”
趙偉凝神向上望着,繼后又後退幾步,回頭向後張望。
鄭楚生說道:“你看什麼的?”趙偉笑道:“看你記憶的燈塔。”
原來他是在看鄭楚生剛才做的“紙藝”燈標。鄭楚生被說中心事,不自然地笑笑。
不過這小子可把我瘮得夠嗆,“燈塔”,還“記憶的”?真是有夠肉麻!
趙偉指着“燈塔”說:“你們看,有什麼不對?”鄭楚生以為他還在調侃自己,便沒作聲。我看了看說:“好像……比剛才更高了。”
趙偉說:“應該說是我們更低了。剛才咱們和標記的水平落差很小,現在卻明顯加大了,這說明這個輪迴局是‘潛局’。還有,咱們自從進到這山洞裏來,四周的空間一直都很大,只有這裏……。”趙偉用手劃了一下四周直筒形空間的輪廓,“空間突然縮小了,就好像進入了一間圓柱形的石室一樣……。”
夏文海道:“你的意思是,這裏是……番天台?”
趙偉說:“不錯。只要找到機關,就可以證實了。”
我一聽要找機關,便又用手電四處掃着。可四下的石壁雖然表面粗糙,但卻都很平坦,基本沒有凹下凸起的地方,怎麼看也不像隱藏了機關的樣子。
這時趙偉說:“現在幾面都是死路,只有上方了,我來試試吧。”他解下背包,從裏面拿出一副鋼製的工具,我一眼看出,那是一副摺疊的便攜式連射鋼弩。
趙偉把駑扳開架好,取出一支弩箭,把一個螢光棒扳亮綁在箭桿上。然後拉弦扣箭,舉起來瞄準上方,嗖地一箭射出。
螢光棒瞬時劃成一道綠光飛向上空,當地射中了洞頂,但未射入,又落了回來。
趙偉說:“大概有三四十米或更高一點。現在咱們這兒是個筒狀,如果有機關的話一定藏在四周的石壁上。但咱們的視線水平上肯定沒有,有也瞞不過我們的眼睛,所以只有往上找。”
“這四壁平坦,根本沒有蹬頭,怎麼往上找?“鄭楚生道。
夏文海想了一下說:“我有辦法。”他說著解下背包,掏出六根螺紋鋼管,然後問我們幾個說:“你們有多少?”
我們頓時明白過來,立刻都開始翻包。等湊齊了一看,一共二十五根。
夏文海算着說:“一根四十五公分,二十五根就是……一十點二五米,有點不夠。”
趙偉說:“夏館長,試試看嘛,夠不夠的先接起來再說。”夏文海點點頭,我們便把二十五根螺紋鋼管擰接到了一起,成了一根長鋼棍。
我們把鋼棍豎起來,讓底端抵着地,接着斜着把鋼管靠到了正面的石壁上。
鋼管噹啷敲在石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們把鋼管底端向石壁推,使鋼管的頂端貼着石壁向上升。大概推成與石壁呈三十度角時,我們只覺手上一輕,鋼管上端噌地一聲劃出了石壁。
“有了!就是這兒!”夏文海喜道。鄭楚生接著說:“好,我上!”
我攔着他道:“還是我來吧。”鄭楚生也沒堅持,手一推,“盧大處長請纓,我當然要讓賢了。”
我於是爬上鋼管,慢慢上到頂端時,只見石壁在約十米高處,有一個勉強可以容得下一人的石洞。
不過說是石洞,倒不如說是個石槽,那形狀狹窄扁長,連貓耳洞都不如。我一邊對下面說找着了,一邊側着身拱進剛能容身的石洞內。
這石洞只有兩三米深,我用手電一下就能照過來。只見洞的角落裏,有一個泛着亮光的黑色小人,它兩眼放着綠光,姿態滑稽,狀貌說不出的詭異。
我大着膽子用手一摸,冰涼浸手。再使勁一拔,拎不動分毫。
我深吸一口氣,左右一轉,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山洞都顫動起來。
我急忙往洞外挪動,頭剛出來,不覺嚇了一跳——我竟和石洞一起向夏文海三人飛速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