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街道驚魂

第一章 街道驚魂

2007年7月1日。

大張路28號。

我站在馬路沿兒上,倆眼直勾勾地盯着手裏紙條兒上的那串地址。

剛才真是被憤怒沖昏了頭,偌大的北京城,我上哪兒找這個鬼地方,再說都這麼晚了,就算我知道該怎麼去,也沒車送我過去。雖說已經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可我怎麼還是這麼衝動?堂堂一代恐怖作者竟然被一張紙條耍得團團轉,大半夜跟神經病似的滿街跑。

我望着空曠的街道,心裏那叫一個鬱悶。

“慕容雪!”我咬牙說說出了她的名字。

我叫蕭逸,一個專職恐怖小說作家。

但我在上大學的時候並不是專修文史類的,而是化工系的高材生。我大學的畢業論文便是“論甲基苯丙胺原子重組結構”,這個可是非常敏感的話題。對於冰毒的原子組建結構一直是學術領域裏爭論不休的話題,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個自己設計的重組結構方案,但這些方案無疑都是一家之談。所有的政論只能基於理論上的交鋒,誰也不敢用事實來印證自己的觀點,因為一個弄不好學者立馬就成制毒的毒販,接下來就是身敗名裂,等着吃“鐵蠶豆”。

大學畢業后,我有三年時間找不到工作。我心裏鬱悶,一個堂堂大學生竟然找不到一份工作,這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吧。迫於無奈,我只得做起了不要本錢的買賣。請注意!不是搶劫,是寫小說。幾經波折,奔波數載后,我終於混出了些名堂。雖然不是大紅大紫,但混個兩餐溫飽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安穩日子還沒過幾天,冤家就找上門兒了。

一個星期前晚上,我和一個叫慕容雪的網友聊天的時候,她發給我一封邀請函。邀請我去湘西一帶遊歷,我這個人雖然喜歡探求異域奇聞,但湘西那地方實在令我感到彆扭。

要知道自古湘西出鬼事,十人遊歷幾人歸呀……

於是我拒絕了,可沒想到這個慕容雪卻異常倔強,竟然對我說:“你別無選擇,遊戲已經開始了。我們湘西見……”

慕容雪留下這句話后就下線了,我茫然地看着顯示屏心裏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

預感在第二天開始應驗,我的雅虎郵箱開始在午夜時分收到一些神秘的郵件。每封郵件都附着一個恐怖故事,而發生地無疑都是湘西一帶。對於這些無聊的郵件我通常都不予理睬,可沒想到更大的噩夢開始了。在接下來的六天裏,每當我早上出去晨練的時候門口總會出現一張紙條,上面是一串猩紅色的字。

六天,六張字條。

第一張:知道我是誰嗎?

第二張:還記得慕容雪。

第三張:我離你很近。

第四張:我就在你身後。

握着第四張紙條的時候,我的手不禁顫抖起來。別以為寫恐怖小說的就不知道害怕,恐懼是每個人的天性。

第五張:湘西鬼事。

湘西…鬼事……我緊張地閉上眼睛,用力地把紙條揉碎,黑暗中開始恐懼那遙遠和神秘的疆域……

第六張:大張路28號。

這便是我今晚出來的理由,當我在北京地圖找到大張路的時候,我知道那裏有一個人在等着我。恐懼過後更多的是好奇,今晚我要見識一下,這個慕容雪到底是何許人也。

落葉無聲,細碎地落葉隨着晚風沿着牆角滾向未知的黑暗。婆娑地樹影姍姍地在地面上晃動,夜是如此的靜,宛如死去一般。

釘在夜幕上的那輪蒼穹,蒼白得失去了血色,荒涼如此的荒涼……

突然,一串轟隆隆地汽車油門兒聲撕裂寧靜的夜色。

一輛黑色桑塔納衝出街道盡頭的拐角,晃動着龐大地身軀,凝着兩道明亮駭人地車燈沖向離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我不由一聲驚呼!

我本能地後退數步,驚恐看向那輛桑塔納,心說這年頭還真有酒後駕車的亡命徒,交警是不是都死絕了!

桑塔納四個車輪飛快轉動着,車后的排氣孔冒着黑煙。整輛車像中了邪似的照着不遠處的那棵大樹撞過去,一場車禍眼看就要釀成!

我整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本能閉上了眼睛。

也就在我閉上眼睛一瞬間,耳畔卻響起一串急促的剎車聲。黑色桑塔納突然一個急剎車,整個車身在狹窄的街道上劃出一個半圓,車尾壓上了馬路沿兒,不偏不依正撞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哎喲”一聲,整個人跌坐在地上,一條腿伸進車底下,另一條腿瞥在外面,下半身正好卡在該死的車輪上。事後我回想,如果當時那車輪再往後倒一寸,我恐怕就從此告別婚姻生活了。說實話,當時我真的被嚇蒙了,整個人灘坐在地上,倆眼痴痴地盯着車尾上那塊車牌——京B8888!

尾燈依舊在閃爍着,我眼前漸漸黑了下去,整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一股積蓄在小腹的液體不爭氣地流了出來。這液體是人體的主要排泄物,有灌溉農田的作用,含有大量的鉀肥,濃縮了人體大量的精華,當然它也有一個不太雅觀的名字——尿。

從小到大,我是第一次經歷這樣刺激的場面,第一次被嚇得尿了褲子。

要知道我雖然是寫恐怖小說,但我可不是天天和什麼妖魔鬼怪打交道。當然你也別指望我有什麼過人的膽子和特異功能,這麼說吧!凡是人會害怕的東西或事情,我都會害怕,凡是人不會害怕的東西或事情,我有時候也會害怕。所以被嚇得尿了褲子,絕對不算恥辱,不然你就試試,讓一輛車出其不意地壓在你兩腿之間,你要還是能笑呵呵的,那只有兩種可能:一、你是個神經病;二、你丫天生就沒那東西!

我聽到車門被推開的聲音,然後就是一串蹣跚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徑直走到車尾。

當時我仍舊驚魂未定,倆眼直冒金星兒,只看到一個胖乎乎地人影,從身型上看應該是個男人。

男人盯着地上的我,長長地嘆了口氣。

,本來是踩剎車,怎麼踩在油門兒上了。這回可出人命了……”說著,那傢伙竟然開始抽泣起來,他哽咽蹲下身,推了推我低聲說:“兄弟,醒醒嘿!你可別嚇我,我上有八歲的老母,下有八十歲的孩子……呃不!是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八歲的孩子……你要是被我撞死了,我就得家破人亡哪……”

我緩緩睜開眼睛,虛弱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一看我醒了,那快要從眼眶迸發出來的淚水立時生生地瞪了回去。

“嘿喲!沒死啊!”

這傢伙趕忙把我連拉帶拽從車底下弄出來,讓我靠在路旁的一棵樹旁。他蹲下身,一雙大手用力地掐着我的人中,我聞到了一股濃重地汽油味兒,隱約間還有一些莫名地香味兒,不是香水倒像某種花香。

“娘啊……”許久后,我長長地舒出口氣,用力地推掉了那隻按在我人中上的大手:“別掐了……再掐就要把我掐死了,剛才沒撞死我,你還想掐死我啊!”

男人嘿嘿地笑了,他搓着大手,說:“你,你沒事兒了吧?”

我冷笑了一聲,突然一把抓住了這傢伙的衣領,惡狠狠地吼道:“沒事兒?恩?你他媽被那麼撞一下試試!”

男人滿臉陪笑說:“我,我這,這不是着,着急嗎……”

我冷哼一聲說:“你趕着搶孝帽子去啊!你知不知道剛才差點兒壓到我的……”

我驚魂未定地摸了摸下身,一顆心終於漸漸落了下去,幸好它還在。

男人自知理虧,依舊陪笑着說:“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有急事兒,開車才失了分寸。要不這樣,我帶您去醫院看看,照個片子什麼的。或者……或者……”

我說:“或者什麼?”

男人四下環視了一下,他神秘兮兮地對我說:“您要是缺錢,咱們可以私了,您開個價兒,順便叫您兄弟也出來喝個酒……”

一聽這話,我差點兒背過氣去,這傢伙敢情把我當成“碰瓷兒”的了。

我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顧不上身上的酸痛,一把抓住了這傢伙的衣領子。

“老子不缺錢!你丫現在就跟我找交警去!”

“別別別……先生,咱們有事兒好商量。咱不麻煩人民警察……不麻煩……”男人連連擺手。

見男人連連求饒,我悻悻地推開他。

男人趕忙掏出根兒煙遞給我說:“先生,您看……”

我沒接煙,狠狠地瞪了這傢伙一眼。

我扶着樹活動了一下身子,還好除了腰酸之外沒有什麼大礙。

男人趕忙湊過來,又把煙遞給我。

“這個……”

看這傢伙一臉愧疚,我嘆了口氣,緩緩地接過煙,叼在嘴裏。

男人適時地給我點着,然後扶着我做在馬路沿兒上,然後裂着大嘴說:“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揮了揮手說:“得了得了,你都說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聽出糨子了。”

男人見我氣消了一點兒,連忙摸遍全身的口袋,掏出一沓鈔票恭恭敬敬地遞給我。

“先生,這個……”

我盯着那沓鈔票,眉頭微微皺起,心說這傢伙還真是個爆發戶。

“把你的錢收回去,老子不是碰瓷兒的。”我故意把“碰瓷兒”咬得很重,要知道我可是文化人,要真拿了這傢伙的鈔票,我還不真成了亡命蹭車的人了。不過事後想想,那沓鈔票我要是真拿了,大半夜的也沒人會知道吧……

男人愣了愣,也沒有把鈔票收回去意思,就一直攥在手裏尷尬地看着我。

我瞪着這傢伙說:“你說你,大半夜的開這麼快的車,你是真活膩歪了,還是想試試北京交警的夜間值勤能力!”

男人尷尬地笑笑說:“先生,跟您說實話,我也不想開這麼快的車,可我實在是沒辦法啊……”

說著,這傢伙竟然又開始哽咽起來,好像滿肚子委屈。

我說:“行了行了,我又沒事兒。你別跟我這兒哭哭啼啼的。”

男人摸了一把眼角的淚花說:“不是,先生,我是真的沒辦法……”

我夾着煙說:“你說你啊!你一個大男人,七尺高的漢子,開這麼快的車還沒辦法,難道有人逼你不成?”

男人像被我點到了傷心處,他哽咽得更厲害了。他說:“何止是有人逼我,簡直是催命!”

我手中的煙掉了半截煙灰,我說:“你什麼意思?”

男人仰頭看看夜空說:“媽的,反正已經來不及了。老子死也死個痛快!”

男人的表情越來越怪異,他說:“我叫劉龍槍,是做運輸生意的。天南地北地跑,發了點兒小財,在北京買了四環里的一處新房。”

豁!還真是個爆發戶,現在北京的房價多貴啊!能在四環里買處房,還是新房,當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看來剛才沒有劫福濟貧實在是可惜了。

劉龍槍說:“可誰想到前幾天,我家接二連三地發生怪事兒。我好上個網,認識了一個叫慕容雪的人,結果我的噩夢就打那天開始了。”

慕容雪?

我心頭籠上一層陰霾,但沒有打斷劉龍槍的話,只是點點頭,讓他繼續說下去。

劉龍槍說:“她讓我跟她去湘西,老子沒事去湘西幹什麼,就沒搭理她。結果從那天晚上開始,每天早晨我們家門口都會出現一張張很嚇人寫着血字的紙條兒。然後我就感到我無論走到哪兒都被一雙眼睛盯着,莫名地開始精神恍惚,生活一團亂麻,就更甭說做什麼生意了。這不,今天晚上我又在門口撿到一張紙條兒,讓我在凌晨五點前到一個地方找一個叫慕容雪的人。不然我三日內必遭厄運,有血光之災……”

我怔怔地看着劉龍槍,煙已經燒到了手指,卻渾然不覺。

劉龍槍以為我不相信他的話,他說:“我知道您不信,可我有證據。我給您看看那張紙條兒……”

說著,他開始翻自己的衣兜兒,他一邊翻嘴裏一邊嘟囔:“恩?紙條兒呢?哎呀!一定是掉在駕駛座兒上了,您等着,我給您拿去!”

劉龍槍起身就要朝桑塔納走,我擺擺手說:“你別找了,是不是這個……”

劉龍槍轉過身看向我,我從上衣兜兒掏出那張紙條兒遞給他。

劉龍槍接過一看,頓時滿臉驚恐,他嘴唇哆嗦着說:“就,就,就是這個……怎,怎麼在,在你哪兒?”

我用鼻孔長長噴出兩道煙線說:“因為前幾天,我同樣也收到了這個東西……催命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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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異事之十二懸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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