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陰媒

(三)陰媒

陰媒,可以理解為一種婚姻媒介。不同於別的媒介,它是專門給陰魂介紹婚姻的。

陰媒在冥婚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他們聯絡已死的男女雙方的家長結成親家,然後從中漁利。往往一場冥婚結束,他們可以得到四五千元的好處。

關於陰媒,各地有不同的解釋,共同的觀點是陰媒沒有性別。在生理上,陰媒沒有男女之分,大家通常稱這種人為“人妖”。

雖然陰媒生理上沒有明顯的男女之分,但外表通常以女性出現。

至於對陰媒的稱呼,多為“某某先生”。

陰媒一般在七八歲入行,由專門的師傅指點,而這些師傅多是有經驗的陰媒。陰媒死後,一定要被火化,但骨灰不能進入祖墳。它們統一被埋在陰媒自己建立的墳場中,按照入行先後順序埋葬。

這是一個從事特殊職業的特殊的人群,但他(她)們並不遙遠,也許在你身邊就有這樣一個陰媒。

有年,我去湘西一帶遊歷,經當地朋友介紹認識了一位陰媒。我從他(她)那裏知道了許多關於冥婚的內幕,內容更是令人駭然。

第一次和陰媒見面是在一間茶餐廳。

午後,橘黃色的夕陽透過落地的玻璃窗灑在我的手背上,暖暖的。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腥味兒……

坐在我對面的是一個容貌嬌好的陰媒,他(她)年紀大概三十左右歲,十指交錯着放在桌子上,指甲蓋兒是絳紅色的。

“你想問什麼呢?”他(她)微笑着看着我,這讓我有點兒不自在。

我說:“我就是想知道一下,做你們這行的。辦一次冥婚到底會有多大的利潤?”

陰媒笑了,他(她)聳聳肩:“呵呵,這讓我怎麼說呢?多少就要看你守不守規矩了。守的話可能賺的少一點;不守的話,你會多賺一點兒。”

我說:“那你們這行的規矩是?”

陰媒端起啤酒,喝了一口,他(她)說:“我們這行規矩和忌諱很多,如果一一列舉恐怕三天都說不完。不過規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規矩一旦出來,有人守,也就有人不守。就拿我來說吧,我就很守規矩。我寧可少賺一點兒,也不幹傷天害理的事情。”

我說:“你能說的具體點嗎?”

陰媒放下手裏的啤酒,他(她)說:“我們就拿湘西省來說吧……”

在湘西,冥婚的過程比較複雜,但與正式結婚差不多。男方家屬需在陰媒的帶領下走訪女方,了解女方是否真正未婚,還有死亡原因。如果覺得合適,男方就會下“彩禮”,陰媒會從彩禮中抽取好處費,這是雙方都首肯的。在合葬當日,雙方還需擺酒席慶祝。冥婚之後,兩家就可以像親戚一樣往來。

陰媒的作用就是介紹和牽線,然後了解冥婚雙方的家庭情況和背景。同時陰媒還是冥婚的見證人,一旦中間出現差錯他(她)會負責調解。如果無事,他(她)們是不會去打擾雙方家人的。即使路上見到,彼此也只是形同陌路。陰媒幾乎是和冥婚同時出現的,他(她)們一入行就在前輩的指點下遵循以上的規矩做事。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現在已經很少有陰媒遵守這些規矩了。

大多數人家都省略了中間過程,只注重合葬這一個環節,不關心屍體的真正來源,只聽陰媒一面之詞。加之湘西省目前大多還是土葬,屍源豐富。以本市為例,全市只有一家火葬場,下面的區縣又沒有一家殯儀館。每年全市火化屍體大約200多具,大部分是無名屍,或者外地死者。這就給一些不守規矩的陰媒以可乘之機,他(她)們大肆收購無名女屍,然後轉手高價賣出,從中漁利甚豐。

雖然陰媒從中大肆漁利,但這樣做對冥婚雙方卻是不負責任的,甚至可以說是後患無窮。無名女屍往往和一些凶殺案,姦殺案有關。對於這樣來路不明,又牽扯甚多的屍源,買主一旦得到合葬,那後果就可想而知了。

在談話的時候,陰媒接了一個電話,言詞避諱,用了些暗語,他(她)還時不時地看我幾眼。

我想他(她)一定是在聯絡生意,於是不敢打擾。

果然陰媒合上手機后,告訴我有生意上門兒了。

他(她)問我要不要去見識一下,我這人膽子比較大,加上又想深入地研究一下,就一口答應了。

在茶餐廳吃完飯後,我給在賓館休息的蕭劍東打了電話說有事情,晚點再回賓館。然後我和陰媒就打車趕往了他(她)口中所說的那家殯儀館。

路上陰媒告訴我,一位在殯儀館工作的朋友通知他(她)剛剛送來一具年輕的女屍,死因是心肌梗塞。

陰媒說話時的表情很興奮,他(她)說:“陰媒現在越來越不好乾了,即要守規矩,又要掙錢,真是累人。更要命的是一些家資豐厚的男方總是想找新鮮的女屍合葬,想不到隨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這方面的要求也跟着提高了。一般未婚女屍的‘彩禮’(含中間人介紹費),跟屍體的年齡和新鮮程度緊密相關。在湘西‘新鮮’女屍的彩禮最高可在兩萬元左右,別的地方可以賣到四萬元甚至更高;大齡女屍的彩禮也在萬元左右;終身未嫁的老女屍彩禮在5000元左右。如果屍體已經**,彩禮則相應降低。所以能得到一具‘新鮮’的年輕女屍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半個小時后,我見到了陰媒口中那個朋友。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矮個子老頭兒,穿着一件藍色的褂子,叼着煙捲兒站在大門口等我們。

陰媒把老頭兒拉到一邊嘀咕了一陣兒,他們時不時地瞥眼看向我,鬼鬼祟祟的。

老頭兒一邊嘀咕一邊伸出左手四根手指在陰媒眼前晃了晃。

“四萬!”

“對!最低這個數兒。我打聽了,女方有個哥哥明年要結婚了,所以……”老頭的聲音異常嘶啞,喉嚨里含着什麼東西。

“好吧。不過我的先看看‘新娘’。如果成色不好,我也是沒法聯繫出去的。”陰媒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問題!”老頭兒點頭答應。

陰媒口中的“新娘”指的就是女屍,自然新郎指的就是男屍。

老頭兒帶着我和陰媒朝殯儀館的停屍房走去,牆壁兩旁的顏色是上白下紫。越往前走,我越感到寒冷,每往前走一步就好像穿過了一堵冰牆,無數冰錐扎在我的心臟上,用力地攪動。

我注意到一個很奇怪的事情,給我們帶路的這個老頭兒有點兒不對勁兒。他穿了一雙女式的皮鞋,皮鞋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踩出“嘎嘎”聲。

我們來到一扇門前,停屍房。

老頭兒掏出一串鑰匙,辨別了一下,把一把黑色的鑰匙**鎖空孔。

“咔吧!”

門被打開了,陰媒緊跟着老頭兒走了進去。

“進來呀……”老頭兒沖我招招手,這時我才意識到我還愣在原地。

我有點兒害怕了,陰媒看了我一眼:“怎麼了?”

我說:“沒,沒事兒。”

陰媒倒是神態自若,也許是因為他(她)干這行時間長了,對這種特殊的環境比較有免疫力吧。

我定了定神,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站在停屍房內,我驚呆了。

好乾凈啊!乾淨得有點兒嚇人。

四壁一水的落地鐵櫃,每一階都有一個抽屜。

抽屜裏面就是一具具屍體了……

老頭兒慢慢地走到一個鐵櫃前伸手握住了三層的一個櫃門……

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如果哪個老頭兒在拉開柜子之後,我們發現裏面什麼都沒有,但是老頭兒卻一動不動地站在柜子旁。他忽然笑了,然後他沖我身邊的陰媒招招手。

“哎呀!瞧瞧!你怎麼自己跑出來啦,還不快點兒躺回去……”

然後我身旁的陰媒會悄無聲息飄到鐵櫃旁,躺進去!

我打了個寒噤!是幻覺。

人在極度寒冷的條件下都會產生幻覺。

我盯着老頭兒那雙乾巴巴地手,上面佈滿了青筋,血管兒清晰可見,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皮膚下面爬。

“唰!”老頭兒拉開抽屜,一股白煙飄了出來……

抽屜上是一具矇著白被單兒的屍體,一縷兒黑色的頭髮毫無生氣地露在外面。

我不敢靠近,身旁的陰媒緩緩走過去撩開被單兒。

“好年輕的妮子,真是可惜了……”語氣帶着一絲憐憫。

“是啊!”老頭兒在一旁答腔。

“好了,就這樣吧。一會兒領我去見見新娘的父母,把彩禮定好。”陰媒小心地給屍體蓋上被單兒,忽然想起什麼手停在半空中,他(她)回頭看向我:“你不想看看嗎?”

我頭皮一陣發麻,陰媒的聲音在停屍房裏回蕩着……

“你真的不想看看嗎?”陰媒有些失望地放下被單兒,他(她)好像很希望我看看那具屍體似的。

我不知道他(她)是在跟我開玩笑,還是另有用意。

我一動不動地看着陰媒和那個老頭兒。

也許當時我要是走過去掀開被單兒,看到的那具屍體會不會很眼熟呢?

女式皮鞋?

那具屍體會不會趁人不注意悄悄地爬出了停屍房…然後又趁人不注意換上了一件藍色的大褂子,冒充工作人員給一個陰媒打電話……

待在停屍房裏總會產生許多恐怖想法,懷疑你身邊的活人已經死了,而躺在那層層鐵抽屜里的屍體卻在轉動着一顆顆沒有瞳孔的白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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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異事之十二懸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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