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倒計時
經歷過這件事,回去以後弔死鬼就跟剛釋放出獄一樣,甩着舌頭滿小二樓亂竄,見人就抱着額頭親。
最可恨的是她親完那兩個臭乎乎的人頭還想反過來親我們,我和三娘、雲美全躲開了,雷迪嘎嘎倒是沒在乎,被王亮一巴掌推開了。
我現在徹底懷疑這弔死鬼是存心不想投胎了。
現在王亮沒事就跑來小二樓找孔婷,他下班比我早,每天奔的反而比我快,我一回來就能看見他和孔婷坐在廳裏面,你動動我的鼻子我動動你的舌頭,那叫一個噁心肉麻!
我每次都說:“王亮,你又跑來意淫了。”
雲美說:“你別說的那麼難聽。”
我說:“一個人一個鬼,那不只能意淫嗎?”
雲美說:“他倆那是談戀愛。”
毛主席說過“任何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我沒說他過來耍流氓算給他面子了。
更可氣的是王亮還整天在這兒蹭飯。
泡我屋裏的女鬼,還蹭我的飯!
後來我就想出一個方法,一到吃飯時間我就把兩個人頭放桌子上,結果每次臭的啊,王亮都吃不下去。
我覺得這辦法非常好使,哪裏再能找到我這麼聰明的人?
結果過了一陣遇到強子,他問:“馬力術,你減肥呢?怎麼瘦了這麼多?”
我再仔細一想,才發現我光顧着注意王亮了,其實我自己也被熏得吃不下飯。
這件事了結以後,除了多出來一個經常來串門的王亮,其餘什麼都沒變。
不過自從我來到小二樓以後,業務銳減。原來住在高級小平房住宅區,身邊的兄弟有什麼業務上的消息都跑到我屋裏告訴我,等我搬到這裏以後,信息量大大減少,於是為了擴大業務,我到電信局接了個寬帶。
我還惦記着那姓方的兩口子,又跑去醫院打聽了一下。那女的還在那個特級病房,不過據護士說她老公好久沒來看她了。
我想着那男人之前的反應,覺得這兩夫妻以後比較懸了。
出了住院部大樓,我想起這醫院側門那裏比較偏,我原來還沒去過,過去看看觀察一下地形行情說不定能開發個新市場。於是從小路穿了過去。
這一路走卻也沒多少人,走到後面才發現那側門已經被封了,我正要往回走,忽然聽見樓旁邊的樹後傳來人的聲音,仔細一看,是兩個穿着白大褂的男醫生,說的激動,其中一個把另一個推了一把,後者踉蹌了幾步,抬起頭說:“可是他說他要告我們。”
“有本事就讓他去告!”隨着一聲怒罵,推人的那個醫生走了出來,是個矮胖的中年男人。
我正瞅這人長得面善,那個被推的醫生又說:“院長,前幾天的事情把媒體都招來了,要是抖露出去……”
我這才想起來這個中年男人是誰,前一次在倪大跳樓的時候見過,他是這醫院的院長!只不過那天他的臉顯得十分慈祥,今天這樣凶神惡煞,一下子讓我認不出來了。
“沒人說出去誰能知道?”院長走過來,指着那醫生威脅道,“只要管住你的嘴就行了!”
這哪是院長,就是黑社會嘛!
我裝作迷路的樣子走過去,邊走邊說:“怎麼迷路了?”
院長臉色轉的和電風扇一樣快,轉眼就掛上了另一副表情,拍着醫生肩膀說:“我看好你,好好做。”然後沖我點點頭,轉身走了。
我走過去問:“你沒事吧?”
男醫生臉色很不好看,裝成鎮定的樣子點點頭。
我掏出名片遞給他,說:“有事找我。”
男醫生低頭看我的名片。
名片上的文化工作者、青年企業家等頭銜後面我用鉛筆加了個道士,下面高級小平房住宅區的地址被劃掉了,我手寫了小二樓的地址。
“楊明村?”男醫生着那個地址,臉色更難看了,抬起頭仔細盯着我瞅,說:“你住在這裏?”
財不外露,我說的很低調:“我在那裏有個別墅。”
男醫生又看了我兩眼,欲言又止,最後哦了兩聲,轉身走了。
最後我從最近的一個門出了醫院,對面是一片寫字樓區,高樓不少,是個繁華地帶。
我口袋裏還有幾張小廣告沒貼完,見這邊能貼的地方挺多,悄悄地拿出來準備貼。
繁華地帶不比其他地方,人多眼雜。在這貼廣告有訣竅,首先那廣告得越小越好,最好手掌大小,雙面膠的那一面朝上反握在手裏面。其次你得善於偽裝,就像我現在這樣——嘴裏叼着根煙,手扶在公車牌的杆子上,斜面四十五度角望天,那略帶頹廢的表情和英俊的外貌讓我看起來就像一個令人憐惜的失意的成功男人。但是誰也不知道,就在那一瞬間,小廣告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在了桿上。然後我再長嘆一聲顯示出內心的苦悶來配合自己之前塑造出來的形象,鬆手揚長而去,只留下來往的女性路人痴痴地注視着我的背影,這場偽裝的戲碼就算完了。
因為哥是練家子,這一系列動作自然做的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輕輕地來輕輕地走沒帶走一片雲彩。
就在我做完拍拍屁股準備走的時候,忽然有人在我身後喊:“哎!那個人,等一下!那邊那個,就是穿‘阿迪王’的那個……”
他剛開始叫我周圍人還在紛紛回頭看他是不是叫自己,等那句“阿迪王”一出來,我就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
對於“阿迪王”這樣神秘的品牌,江湖上曾經流傳着一句話,得“阿迪王”者得天下,所以我能理解他們看到傳說中的“阿迪王”的心情。
但是我是一個自信而低調的人,不想讓“阿迪王”蒙蔽他們的雙眼從而讓他們對我產生盲目崇拜的心理,所以我低着頭快速的往前走。
後面的那個人還在不依不饒的叫:“穿‘阿迪王’的那個,穿‘阿迪王’的那個……”後來就直接省略着叫了:“阿迪王!阿迪王!阿迪王!”
路上看我的人越來越多,我忍無可忍,揮了下頭髮瀟洒的轉過頭,問:“誰啊?”
當看清楚後面站着的那個人我就愣了,這不是那天跳樓的倪大嘛。
倪大帶着鴨舌帽,脖子上掛着個相機,身上披着個格子襯衫。像我這樣關心中國娛樂界的人,一看這造型,馬上就聯想到了一個神秘的職業——狗仔隊。
我說:“你這小子,原來我還猜想你是什麼記者,原來是狗仔隊。”
“我也猜想過你的職業。”倪大也笑,邊笑邊看旁邊公車桿上的小廣告:“彼此彼此。”
這傢伙眼神還挺好,我這麼隱蔽的動作都被他發現了,我倆笑的心照不宣。
笑了半晌,倪大低聲問:“老實說,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說:“你這打扮,就差沒在臉上貼個標籤說‘我是狗仔隊’了。”
“我也是頭一次做這行,不太了解情況。”倪大嘆了口氣,蹲在地上說,“之前我本來想曝光那醫院的黑幕的,結果那院長上頭有人,施加壓力給我們主編,把我寫出來的稿子斃了。又把我調到娛樂部,讓我來這裏蹲點找新聞。”
我也蹲下去,問:“這裏有什麼新聞?”
倪大伸手向旁邊指去:“這邊有個影視公司,就是正在拍戲的那個,我們接到群眾爆料,說這裏的頭頭和旗下的男女演員有不純潔關係。”
他一指,我才發現不遠處的廣場上有人在拍戲。
我問:“男女演員全都有?”
“青春偶像劇嘛,全都是俊男美女。”倪大說,“爆料人說,女主、女配、男主、男配,那頭頭沒有一個放過的,威逼利誘,全都遭到毒手了。”
我問:“就沒有那下不去手的了?”
倪大想了想,說:“有,他們戲裏還有一隻狗。”
我看着對面那個七十多歲,拄着拐杖演男主角奶奶的老太太罵道:“真是禽獸!”
倪大說:“我守了一天也沒守到什麼,他們還在招演員,我想混進去從他們那裏得到點小道消息,但是報名他們不收。”
你打扮成這樣去報名不是明顯找打么。
倪大又說:“我拜託你個事,你幫我個忙行不?”
聯繫他上下的語境我馬上明白了他想讓我幫他幹什麼。
混進這公司幫他打聽消息。
倪大說的比較含蓄,他說:“那天我看你身邊有幾個人,我覺得憑他們,一定能進去。”
去醫院那天我身邊帶着弔死鬼、王亮、三娘、雲美和雷迪嘎嘎,倪大看不見弔死鬼,說的顯然不是她,王亮沒我帥,沒雷迪嘎嘎傻,也排除。剩下三娘、雲美和雷迪嘎嘎三個。
我回去和想和三娘、雲美商量,卻發現三娘悶在房裏不出來,雲美上班還沒回來,就先回到房裏打印明天要貼的小廣告。
電腦一打開,我驚異的發現右下角那兩個小電腦的網絡圖標竟然是亮着的。
也不知道電信的人什麼時候過來把網接通了。
好不容易能上網,我十分高興,順手就打開了即時通訊軟件“扣扣”,打算和好久沒有聊的網友MM聊天。
我在網上有一個十分拉風的名字,叫“寒冷の男人”,這個名字充分體現出我的冷酷無情和良好的日語水平,無數MM拜倒在這個名字下。有個MM說他看見這個名字,腦海中就浮現了穿着風衣的布萊德比特的背影,我原來一直以為她在誇我帥,後來看到了和雷迪嘎嘎在一起的布萊德比特,我才知道她在罵我。
我設置的是消息自動彈出,所以“扣扣”一登陸,馬上噼里嘩啦一堆對話框彈出來。百分之九十都是我在遊戲中認識的MM。
“GG你哪裏去了?怎麼好久沒來了。”
我淡淡一笑,回道:“最近公司有業務,比較忙。”這個是玩連連看認識的。
“最近有人欺負我,你來幫我踩他。”這個是玩對對碰認識的。
我回復:“哪個JP踩你,我帶人收拾他。”
“寒,我想你。”這個是玩大家來找茬認識的。
我回:“妞兒,我也想你。”
……
我手指打字如飛,一一回完關掉對話框,眼看着就剩最後一個對話框了,正準備回,再一看那對話框,忽然愣了。
那對話框裏只有一個數字——5。
那字體是用最大號的字體寫的,看起來非常醒目。
要說“55555”來表示長時間看不見我的鬱悶心情嗎?
這是誰啊?
我疑惑的打開那人的資料,只見他的簽名全是空的,頭像是方方正正的一片黑,上面印着兩個血淋淋的眼球。
而他的名字只有一個字——死。
我認識的MM有非主流,可沒有哥德式風格的。
這人是哪裏來的?
他頭像灰色的,看樣子是不在線或者隱身。
但是我又覺得這頭像和那個“死”字我好像在哪裏見過,於是我打了個“小樣兒,別以為換了馬甲我就認不出你了”發送出去,然後等迴音。
那個頭像一直是灰色的,沒有動靜,我盯了一會兒,心想他可能真是不在線。
正想着,忽然聽得滴滴滴幾聲,我精神一振,過去看,原來是二狗子發來的消息,說:“你網安好了?有個棘手的我們打不過,就差你一個了,快來,自由場36。”
二狗子和強子都是我打網游的搭檔,自從那個遊戲上線我們就形成了鐵三角聯盟,被稱為俄羅斯方塊界的三大霸主,戰無不勝攻無不取。
我淡定一笑,關掉對話框來到自由場36,果然二狗子和強子已經在裏面了,強子見我來了,開了小喇叭全頻道罵道:“冰雹一樣的男子,來自由36給爺跪下!”
企業家就是財大氣粗,這小喇叭要錢,強子竟然刷屏罵了十分鐘,霸氣盡顯。不久一個叫“冰雹一樣的男子”衝進來,見人齊了,二話不說摁了準備。
我們仨見他已經準備了,馬上同一時間換成同一隊的人,三個打一個,只要有道具就使勁給那人使,對那個人展開了瘋狂的攻擊。
俄羅斯方塊是個殘酷的智力遊戲,沒有隊友的他顯然不能擊敗我們這群運用到了兵法戰略的精英。所以那人雖然是個高手,但卻在竭盡全力逼死二狗子之後,彈盡糧絕,在死亡的邊緣苦苦掙扎。
雖然我們也離死亡不遠了,但是兩個對一個優勢還是很大,已經死掉的二狗子為我們吶喊:“快了,快了,他快完了!你們加把勁兒!”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的電腦響起了滴滴滴的聲音,一個扣扣對話框彈了出來。
頭像是兩個紅彤彤的眼球,名字是“死”,說的話是:“我知道你是誰,可是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打遊戲打的正激烈,瞟了一眼也沒多想,就把對話框移到一邊繼續打遊戲。
又是一聲“滴滴滴”,那個叫“死”的人又說:“你在打俄羅斯方塊,自由場36。”
我手一滑,應該扔給敵人的道具扔到強子那裏了,強子沒想到我來這麼一出,一下亂了步驟,死了。
我玩的不是“扣扣”遊戲廳的遊戲,這人怎麼知道我在哪裏?我想,不會是二狗子戲弄我吧?再一看,二狗子一直在那裏罵罵咧咧的說話,應該沒有工夫在“扣扣”上說話。
在這一發愣的功夫,我也死了。強子和二狗子一起罵道:“你怎麼搞的?”
我正要解釋有人找我說話,忽然電腦那個“扣扣”的對話框變成了最大,那個叫死的人打出了一行話,依然是最大號的字體——“我在你身後。”
我心中一陣發毛,瞬間覺得身後真的有什麼。
人有時候會有這種感應,覺得自己身後有什麼東西,但是轉身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
但是很多時候你就算看過了也不會安心,因為你不知道是“它”真的不存在還是“它”就在你身後用“它”的眼睛看着你而你卻看不到“它”。
當然這事對我來說是不存在的,我現在已經能看見大多數的鬼。
直接看到鬼不可怕,最緊張的是你知道要看到他們轉過頭的一瞬間。所以我心理壓力更大,我不知道面前是啥樣的鬼,是缺胳膊斷腿還是沒眼睛沒鼻子的。看到雲美之後,我總結過鬼為什麼嚇人,一個是他們比較頑皮喜歡到處亂串神出鬼沒,另一個就是他們死的不好看,看着瘮人。
我猛地轉過頭,發現身後果然有東西,是一個男人頭!
我一拳揮了上去。
只聽得“no!no!no!不!”幾聲喊叫,那男人直直撞到了牆上。
我一聽聲音耳熟,再仔細一看,這不是我自己養的人頭嘛。
我說:“你沒事躲我身後幹嗎?”
男人頭抹掉鼻血說:“我今天很憂鬱,想找你談談。”
我說:“憂鬱什麼啊?”
男人頭說:“剛才苟富貴他們來,把我的甜心帶走了。”
“我的甜心?”我說,“那個女人頭?”
男人頭點點頭,帶着我往廚房走,最後來到廚房,對着地上的一堆爛肉爛骨頭眼圈就紅了:“苟富貴說這人頭已經撐不住靈魂了,就把甜心帶去投胎了,oh,我的上帝,我太悲傷了。”
我一看,女人頭真的爛透了,弔死鬼和雷迪嘎嘎穿着白麻衣服站在旁邊哀悼,我安慰他說:“節哀吧,死了不能放太久,這一看就是過了保質期了。哎,我也儘力了,你看我冰箱都騰出來給她用了。”
男人頭說:“鬼sir說,要不是這冰箱,她能再陪我兩年。”
我說:“瞎扯,這跟冰箱沒關係,你看你還獃著好好的。”
男人頭說:“甜心沒有呆在這裏的執念,所以死的比較快。”
我問:“那你呆在這裏的原因是什麼?”
男人頭說:“我在等一件事。”
我問:“什麼事?”
男人頭眼神閃爍,含糊的道:“這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
我瞅着男人頭似乎不太樂意說這事,而我對男人的事情也不感興趣,一轉頭正好看到雲美回來,三娘也推門出來,我走過去把倪大要求幫助的事情和她倆說了。
這種事顯然三娘最在行,但是三娘聽了,卻搖頭道:“我不想去,太麻煩了。”
雲美倒是在猶豫:“幫幫他好像也沒有什麼壞處。”
三娘嚇唬她道:“現在女演員女模特都有脫戲裸照,上面又是這樣的老闆,妹妹你這一去說不定就入了火坑。”
我聽三娘這麼一說,狠狠拍了自己一下,怎麼就把這岔忘了,這倆妖精再怎麼強也是女的,真要有個萬一,怎麼辦!我連忙擺着手對她們說:“不用了,不用了。”
雲美說:“我不怕脫,肉體皮囊對於我來說都是浮雲,更何況普通人類不能拿我怎麼樣,就是一張皮,要是能幫到別人,我現在就去畫張范水水的皮去。”
這妖精倒是好心,但是就是有點死心眼,我連忙找個理由把她說服了:“我不是怕你不演,我是怕你脫了觀眾受不了。”
三娘問:“那你怎麼辦?”
我說:“我帶雷迪嘎嘎去。”
雲美問:“可是你不是說那個老闆男女通吃,連老爺爺老奶奶都不放過。雷迪嘎嘎會不會有危險?”
我說:“那我去。”
三娘和雲美齊聲道:“那好吧,你辛苦了。”
我一下就糾結了,這是啥意思?連雷迪嘎嘎都可能有危險,我去就安全,我比雷迪嘎嘎還挫?
第二天一早,我就帶着雷迪嘎嘎去報名,為了給三娘和雲美證明他們的想法是錯誤的,我帶了我的錄音機來打算把面試過程錄音給他們聽,為了錄音我還含淚洗掉了一盤小虎隊的磁帶。
報名的房間門口沒有人,我走過去敲門,雷迪嘎嘎抱著錄音機站在我旁邊,聽到有人喊“進”的時候,我眼疾手快的摁下了錄音鍵。
我和雷迪嘎嘎走了進去,面試的是一個無精打採的青年男人,頭都不抬的問:“幹什麼的?”
雷迪嘎嘎搶先說:“來做明星。”
那男人瞟了我們一眼,問:“會跳舞嗎?”
我說:“我小時候和奶奶學過祖國的國粹。”
男人抬起頭,問:“京劇?”
我說:“扭秧歌。”
男人又把頭低下去,問:“會唱歌嗎?”
我說:“歌誰不會唱,我對流行音樂的觸感一向都是很敏銳的。”
男人邊喝水邊說:“唱一句聽聽。”
我唱:“當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現在又要用真愛把我哄回來,愛情不是你想賣,想買就能賣,讓我掙開,讓我明白,放手你的愛……”
那男人一口水噴出來,嗆的連連咳嗽,激動地眼淚都要出來了。我本以為他是為了遇見一個千古難逢的巨星苗子而激動,誰知道他揮揮手,在話都說不清楚的情況下,奮力擠出四個字:“你快走吧。”
我說:“難的咱不會,可是咱會簡單的啊,我會代言啊,就是那種在電視上擺個姿勢說兩句話的那種,代言個爛葯假酒不用負責的那種,我准行。”
男人說:“你去隔壁看看吧,他們比較適合你。”
我出去一看,隔壁豎著一個大大的廣告牌——“金坷垃!金坷垃!化肥我要金坷垃!”
這是說我身上有鄉土氣息怎麼著。
我氣得膀胱疼,跟雷迪嘎嘎走到走廊盡頭找到了廁所,然後說:“你在這等着,我進去上個廁所。”
雷迪嘎嘎說:“那我當明星的事呢?”
我罵道:“不學好!當什麼不好,非要當明星!我都當不上,你能當嗎?”
雷迪嘎嘎被我說的很委屈,找了個一個辦公室的門口蹲着。
等我上完廁所出來,正好看到兩個男人從我身旁走過去,其中一個酒糟鼻的中年男人邊走邊拿着手機看短訊,喃喃自語道:“又是這個短訊,什麼都不說,發信人的號碼也看不見,就寫個數字,昨天是五今天是四,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旁邊那人說:“這是倒數嘛,明天不會就是三了吧?說不定到一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我瞅了一眼說話的那個人,他手裏抱着一台錄音機,看起來和我的那台十分相像。
酒糟鼻說:“能有什麼事?天上給我掉下來一棟別墅?”
那倆人邊笑邊上了電梯,我看着他們的背影想這娛樂公司也有這種錄音機,說明我的錄音機質量很好嘛,從另一個方面說明我的眼光不錯,心裏非常得意。
雷迪嘎嘎倒是乖,還蹲在他那辦公室門口,見我過來,他特別高興的站起來朝我揮着兩隻手。
我也很高興的揮着手走過去,但是走到一半我越看他越彆扭,再一想,他兩個手都揮着,地上也沒放東西,那我的錄音機呢?
我問:“錄音機呢?”
雷迪嘎嘎指着辦公室說:“剛才有兩個人出來,拿走了!”
我說:“他們為什麼拿走?”
雷迪嘎嘎說:“剛才他們在會議室里吵架,我坐在門口聽,然後他們出來,其中一個看到我嚇了一大跳。另外一個人問我聽到什麼沒有?”雷迪嘎嘎嘿嘿一笑,手上沒有錄音機,卻做了一個舉著錄音機的動作道:“我就舉著錄音機說我全聽到了!然後他們就向我要錄音機。”
這不廢話么,你舉著錄音機說那話,他們兩個人肯定以為你把他們說的話錄下來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那他們要你就給啊?”
“他們說能讓我拍電影,做大明星演主角,是兩個男主角之一。”雷迪嘎嘎說:“他們說他們現在正在籌劃着排成吉思汗二,找的梁小偉演成吉思汗。我就把錄音機給他們了。”
“梁小偉演成吉思汗?”我說:“那你能演什麼?”
雷迪嘎嘎說:“我演二。”
我恨不得一個巴掌糊死他:“你還用演嗎?你已經很二了!”
雷迪嘎嘎聽了我的話很高興:“我也覺得我能演好,做大明星。”
我說:“跟你說當明星不好,你怎麼還上當!”
雷迪嘎嘎說:“你當我傻,當明星不好你剛才又唱歌又扭秧歌的想當明星?”
他怎麼就在這裏聰明!
我正氣的夠嗆,忽然聽到雷迪嘎嘎又說:“其實他們才傻呢,那錄音機磁帶都停了,啥都錄不到。”
我說:“用得着你說嗎?就算磁帶沒停,隔着一道門也什麼都錄不到。”
可這事我們知道,他們不知道,這倆人肯定在會議室說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話,出來看雷迪嘎嘎那與生俱來的瘋癲氣質,覺得心虛,就把我的錄音機騙走了。
我剛才和錄音機擦肩而過,怎麼就沒有認出來呢!
雷迪嘎嘎嘿嘿嘿嘿的使勁兒笑,好像那倆人都是傻蛋他佔了多大便宜一看,看的我那個氣啊,小二樓本身就沒多少電器,好不容易有個能使的,結果他還白白的給別人了!
雷迪嘎嘎又說:“他們拿走的錄音機什麼都沒有錄到,可是他們說的什麼話,我全聽到了。”
我問:“那你聽到了什麼?”
雷迪嘎嘎道:“我聽到一個人問怎麼辦,另一個說不用擔心,這種事多了,沒人會在意。”
我說:“然後呢?”
“然後他們就出來了。”
這不是跟沒聽到一樣嘛,什麼重點都沒聽到,那兩個人要沒有心虛還會搶我的錄音機?可是你沒有聽出來他們到底心虛個啥,那不是跟沒聽一樣嘛?
我不甘心我的錄音機就這樣被人騙走,跑去問了那影視公司的老闆辦公室在幾樓,坐着電梯直接上去了。
上去以後,我才發現和酒糟鼻在一起的那個男的在辦公室門口擺了個小木桌子,坐在那桌子前翻着一本八卦雜誌,要不是胸口掛了個牌子寫着董事長秘書我真以為他是廁所收費的。
其實我一看董事長秘書那猶如公廁門口收錢的大媽一樣的架勢,心下馬上明白了,這影視公司和我的廣告公司有異曲同工,這幾位是同道中人。
我就說底下那面試官怎麼就沒有看出我的潛力呢,原來就是個皮包公司。
我走過去敲他的桌子說:“喂!”
那男的眼睛沒從報紙上移開,特順溜的接了嘴:“大便三毛,小便兩毛……”說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抬頭看我,“你是誰?要幹嗎?”
嘿,感情這位原來還真是看廁所的!我把雷迪嘎嘎推倒他面前道:“錄音機呢?”
“什麼錄音機,”男人眼神閃爍,“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我說:“你把我們錄音機拿走了還不承認?”
“紅口白牙的別冤枉人,我叫警衛攆你們出去!”
我說:“行啊,有本事你就叫警衛,你叫警衛我報警,再把我記者招來,咱們說個清楚!”
雷迪嘎嘎上了性子,也連聲叫道:“我的錄音機,我的錄音機!”
那男人一聽我說要叫記者和警察,顯然怕了,一轉頭又開始耍賴,指着辦公室緊關的門說:“錄音機在裏面,不過門鎖着,我鑰匙也找不到了。你們說也沒用。”
我看了一眼,笑了,問:“裏面沒人?”
他回答的斬釘截鐵:“沒人。”
我說:“門鎖着沒人能打開?”
他說:“鑰匙沒了怎麼打?”
不怕你門上鎖,就怕你不鎖門,今天哥不露一手你就不知道這世界有多少能人,我大手一揮:“雷迪嘎嘎,看看去。”
雷迪嘎嘎走過去,手擰着那門的把手,手上做了一個微小的動作,幾秒的功夫,那門咔的一聲就開了。
我故作驚奇的說:“哎呦,這門不是沒鎖嗎?”
那男人看的目瞪口呆,叫道:“怎麼可能!我記得我鎖好了。”
我正打開門準備往裏走,忽然一個女的沖了出來撞了滿懷,我再一看,這女孩二十左右的樣子,長的挺好看,衣衫不整雙目含淚,看了我一眼就急匆匆的跑了。
我再探頭一看,那屋裏子的酒糟鼻正在匆匆忙忙的穿衣服,我心裏馬上就明白剛才這屋裏正在進行什麼罪惡的勾當,要是我們沒來,那女孩就要被這酒糟鼻禍害了。
雷迪嘎嘎在旁邊探頭看,說:“這不是有人嗎?”
“人家說沒人就是沒人。”我呵斥他道,“看清楚,那哪是人吶!”
那酒糟鼻沒好氣的問:“這都幹嘛呢?嗯?”
男秘書說:“他們來找錄音機。”
“拿走拿走。”酒糟鼻揮手說。
那秘書還在說:“可是……”
酒糟鼻說:“我一直放着聽呢,什麼都沒有。”
秘書這才鬆了口氣,指着桌子上的錄音機說:“那你們拿走吧。”
雷迪嘎嘎跑去把錄音機拿上,拿的時候忽然咦了一聲。然後看看我說:“哎?”
我問:“怎麼了?壞了?”
雷迪嘎嘎說:“沒壞。”然後跑著錄音機跑過來。
“好的?”我說,“我不放心,我得試試。”
“試什麼?”那酒糟鼻說,“就幾十塊錢東西,這一會兒能給你用壞了?”然後轉頭跟他秘書說,“剛才那賤人不從我,我滿屋子追着她跑,這錄音機里忽然蹦出來個歌,唱着什麼‘周末午夜別徘徊,快到蘋果樂園來,歡迎流浪的小孩,不要在一旁發獃,一起大聲呼喊’然後那女的就真的喊開了,還好這屋子隔音好外面聽不到,我一氣之下就給關了,都出歌了,那後面應該也是什麼也沒錄到。”
廢話,小虎隊的磁帶要是能放出“你是瘋兒我是傻”那就怪了!我想像了一下這酒糟鼻男人滿臉淫笑的在歌聲中追趕剛才那小美女的驚悚畫面,深深打了個寒顫。
帶着雷迪嘎嘎出來,我給倪大打電話說講了事情的經過,倪大憤怒的說道:“這種拐騙少女的公司,我一定要讓他曝光!”
我說:“這件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等着你為民除害。”
等出了辦公樓,我看見那個剛才跑出來的女孩坐在旁邊的花壇旁邊哭,我過去安慰她:“別哭了。”
那女孩一邊抹眼淚一邊問:“你是誰?”
我把名片遞給她一張:“以後長個心眼,以後看到不謙虛不誠實的男人不要輕易相信人家,跟人跑。”
“廣告公司?”那女孩看看名片又看看我,說:“知道了,你說的就是你這樣的吧?要是你這種人再和我搭話,我肯定不理你。”
我說:“這能一樣嗎?你看我光滑的鼻子就知道我是正經人。”
那女孩哭着說:“我要告他。”
我把倪大的電話給她,跟她說這人是記者,有什麼想法就去找他,說不定能幫忙。
我又想到雲美是做廣告的,或許能幫上什麼忙,於是回了小二樓上樓去敲雲美的門,誰知道那門沒關緊,我手一用勁就開了,我一抬頭,就看見面前一個血糊糊的人形正拿着筆在桌子上的人皮上畫。
雷迪嘎嘎拖長了聲音大叫一聲:“哎……呦……”
那人形見我們進來,嬌羞的叫了一聲,然後一把扯過人皮護在胸前,罵道:“啊!流氓!”
再流氓也沒興趣看你這個啊,我連忙關上門退出來。
太驚悚了!見過這麼多次,再看我還是腿上打哆嗦。
過了一會兒,雲美穿好皮,從房間裏走出來,亭亭玉立的站在我面前滿臉羞紅的問:“馬力術,你幹什麼啊?”
我不忍心再看她,從古至今再沒有任何和尚、道士能比我更透徹的理解到什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都不過是一張皮。
我把今天遇到的那件事說了一遍,雲美說:“我倒是認識不少媒體,但是要爆料肯定需要證據,空口說白話可不行。”
“沒事,倪大調查着呢。”我說:“那等倪大找到證據了你就幫他一把,把這事情曝光。”
和雲美說好了以後,我總算鬆了口氣,下樓打開電腦打算繼續玩我的連連看,我現在已經升到56級了。
剛打開電腦和“扣扣”,一個留言又蹦了出來,依然是那個血淋淋的眼球,用最大號的字體發過來了一個數字——四。
我一下想到剛才那個酒糟鼻男人和秘書的對話。
“昨天是五今天是四,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是倒數嘛,明天不會就是三了吧?說不定到一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我心裏忽然有點發毛,連忙把那個叫死的人拖到了黑名單。
“你在幹什麼?”身後忽然有人問,我頭都沒回,就猜到是男人頭。
我說:“有個神經病,我把他刪了。”
男人頭說:“我看到這裏昨天有個五,今天又有個四,這是什麼?”
“不知道啊。”我說,“就是因為不知道,才覺得他神經病。”
男人頭皺着眉頭不說話了,自從女人頭過了保質期不得已去投胎以後,他的表現就一直很奇怪。昨天半夜悲悲戚戚的跑來我屋子說女人頭不見了他覺得很寂寞,尤其是在冰箱裏面獃著的時候,原來冰箱裏面兩個人頭他扭個頭都怕親到人家,現在他可以在裏面做甩頭運動,這種差異讓它很難過,觸景傷情。
男人頭嘆氣道:“Oh,no!我原來怎麼就沒覺得冰箱那麼大呢?”
我說:“沒關係,現在冰箱沒那麼臭了,改天我們把剩菜剩飯全放冰箱裏,那地方就全滿了。”
男人頭說:“我的悲傷你不懂。Mysadyoudon'tknow!”
雖然我英語學的不好,但是我覺得男人頭的英語說得總是和別人不一樣,非常的與眾不同!曾經有一次,我問他八寶飯怎麼說,他猶豫了一會兒,給我一個令我震撼萬分的答案“eightbabyrice”。
現在男人頭想了一會兒,看着電腦問道:“我晚上出去村子散步的時候從別人家窗戶見過小孩玩這個東西,這是高科技吧?”
半夜出去散步,還從窗戶往裏看,那家人沒被你嚇死算不錯了!我說:“沒錯,這是電腦。”
那男人說:“這個東西……別人可以和你說話?”
我說:“那當然。”然後用“扣扣”演示了一下怎樣和別人說話。
男人頭的表情非常嚴肅,一本正經的思考了一會兒,問:“所以剛才和你說話的那個,也是個人?”
我沒想到他忽然說這麼一句,說:“難說,說不定是妖怪,在網路上,隔着網線呢,就算你是條狗,別人也不知道。”
那男人頭又點點頭,一副有東西想說又不好說的樣子,憂心忡忡的望着那電腦。
我覺得看見高科技的原始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懼怕這些東西,但是男人頭是留過洋的,怎麼著也得見過這個東西,可我再一想,又不對了,當初弔死鬼死的時候男人頭已經在這裏了,弔死鬼死了五十多年了,那男人頭又是什麼時候留的洋?
於是我問男人頭:“你是什麼時候留的學?”
男人頭含糊道:“很久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裏面有貓膩,這年頭名人學歷都能造假,更何況他一個人頭。不過現在那女人頭已經走了,他的海龜身份也唬不了別人。
那男人頭雖然不想說留學的事,被我問了以後一臉尷尬,卻也沒走,依然是憂心重重的盯着電腦。
我見他還不適應高科技,就跟他詳細的解釋了一遍,結果男人頭越聽我解釋越開心,最後說要寫一篇關於女人頭的悼文,讓我貼到網上,讓更多的人看到女人頭的事迹,於是我幫他發了個貼子到網上。
男人頭給自己起了個網名叫“孤獨的人頭”,然後讓雲美用手機給他拍了張大頭照。雲美有畫畫基礎,照片取的角度非常朦朧,男人頭用憂鬱的角度傾斜四十五度望着天,那眼神里的悲傷用逆流成河已經不足以形容了,簡直是泛濫成災。
男人頭的貼子是這樣寫的:
“我的愛人是一顆美麗的人頭
她住在冰箱裏,散發著刺鼻的惡臭。
我愛她右臉的白骨和左臉的爛肉
可是終於有一天
她腐爛了
靈魂被鬼差帶走
ohmybaby
我很想你”
從這詩歌看來,男人頭是個寫實派,我把這一段發到了一個詩歌論壇,然後告訴他有人看到了就會回帖。
結果男人頭就惦記上了,第二天凌晨就跑來找我要看回帖。
我打着哈欠爬起來開電腦,再一看回帖我就震驚了。
只見那貼子回貼甚多,連詩歌論壇的版主都驚動了。
樓下所有人都把男人頭的詩稱為神作。
其中一個回帖是這樣說的:“這首詩中西合璧,妙語連珠。短短几行字,兼具浪漫、魔幻、恐怖、驚悚、神話等元素於一體,充滿後現代的時尚感,充分表現出詩人的才氣。再看樓主的頭像,他與樓主的詩配合得恰到好處,令人產生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而且頭像雖然只是個人頭,卻完全看不出PS的痕迹,實在是高人!好!精彩!”
這種寫實主義的詩歌被人認成魔幻巨作,我壓力非常大,但是轉頭一看,男人頭已經被糖衣炮彈擊潰了,淚流滿面的感慨果然還是網絡好,竟然有這麼多知音。
他們的世界太深奧,我進不去,於是隨手開了“扣扣”。
剛打開,就聽得滴滴兩聲,一個對話框蹦了出來,上面用最大號的字體寫了一個碩大的“三”。
我視線上移,看到發那個“三”的人的頭像。
黑色的背景上兩個血淋淋的眼珠子。
我看這圖片再熟悉不過,我昨天親自把它拖到黑名單裏面的。
男人頭湊過來問:“怎麼了?”我連忙揮手道:“沒事,沒事。”說話間那男人頭已經看到了電腦上的三字,一下子愣了。
貔貅問道:“昨天你把它刪除了吧?”
沒想到這神獸也懂電腦,知道我把它拉近黑名單就是刪除。
我說:“‘扣扣’就是這副德行,說不定是網絡延遲沒刪掉。”
說完,我又把那個人刪掉了,這次特地確認了好幾遍,又重複登錄了幾次“扣扣”,見確實沒那個名字了才安心,問身旁的男人頭:“怎麼樣,看到那麼多回帖你心情好點沒?”
問了好幾聲卻沒聽到回答,我扭頭一看,男人頭看着我的顯示器,臉上表情十分奇怪。
“喂!”我說,“喂?”
男人頭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先是怔怔的看着電腦螢屏,然後望向我,乾笑了一下,說:“前天是五,昨天是四,今天是三,那明天會不會是二?”
他那笑比哭還難看,我問:“你說這是倒數?”
男人頭沒回答我的話,又問:“馬力術,你在這裏有朋友吧?”
我說:“那當然有。”
男人頭說:“那你去你朋友家住兩天,不……”他想了想說,“至少要住四天再回來。”
我說:“這是要幹嘛呢?”
男人頭說:“你出去散散心。”
我說:“嘿,奇了怪了,是你失戀不是我失戀,我沒事我散什麼心啊?”
“哎……算了,反正……”男人頭看着我搖搖頭,低聲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麼,轉頭穿過牆壁走了。
自從女人頭死了以後他就一直奇奇怪怪的,尤其是剛才,和我說話像個正常人一樣,非常的不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失戀的人頭都這樣神神叨叨。
現在正好是凌晨,貼小廣告的最好時機,我拎起裝着漿糊和紙的袋子準備出去工作。
一般這個時間都是第一輛公交車開來的時候,可我在公交站等了半天,那車卻還是沒來。
我伸着頭往外忘,只見遠處白茫茫的一片。
起霧了?
我在這城市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起這麼大的霧,這天氣就算我騎自行車出去也不安全。於是我拎着東西又走回來,悶在房裏打了一天的連連看。
因為我是熱愛工作的上進青年,所以在打遊戲的間歇,我時不時的抬頭往外看一眼,外面的霧一直沒有散。
打到晚上,聽見外面有人回來,出去一看,是雲美和三娘,前者去上班,後者去逛街,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走進門。
我說:“這麼大的霧,你們還敢坐車出去?”
雲美愣道:“霧?哪有什麼霧?”
我往外一看,外面彩霞滿天,一點霧的痕迹都沒有。
奇怪了,我眼花了一整天?
我琢磨着是最近工作太辛苦產生幻覺了,吃過晚飯就上了床。
一覺睡到早上,我起床,準備拎着東西出去工作,貔貅忽然道:“你打開電腦看看‘扣扣’。”
他這麼一說馬上提醒了我,前天刪了那人昨天他還在,那昨天刪了他今天應該不在了吧,我馬上打開電腦和“扣扣”,然後屏氣凝神的盯着顯示器看。
片刻的沉寂之後,音響里蹦出滴滴的扣扣消息的聲音,然後一個對話框蹦了出來。
上面寫着一個數字“二”。
發信息的頭像是個血淋淋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我心裏一陣發毛,說:“完了,被盯上了。”
貔貅說:“你知道這人是誰?”
我說:“不用說,這肯定就是傳說中的黑客。”
貔貅不說話了。
我說:“這黑客一定已經黑了我的電腦,所以才能控制我的‘扣扣’,看他那頭像你就知道,他頭像背景是黑的,就說明他是個黑客。”
貔貅問:“那倒計時是什麼意思?”
“可能是說到電了他會破壞我的電腦,你沒看過電影動畫片什麼的,有些變態就喜歡作案前發個預告來顯示自己的變態。”我說:“完了,我電腦上還有幾十G的存貨,都是我費盡心思搜集來的絕種高清珍稀物,我得趕快刻盤!我明白了,你看那頭像上的眼睛為啥血淋淋的?那是說要是真把我電腦上的東西刪了,老子就得急的紅眼!”
貔貅火了,罵道:“你身為一個道士,你就不會往本職方面想嗎?”
“這才是正常人的思維。”我抱着頭說,“你就不能別提醒我嗎?我怎麼那麼點背遇到的全是髒東西!”
“……”貔貅頓了一下,問,“你聽清昨天那人頭走的時候說的那句話是什麼了嗎?”
我問:“他說什麼了?”
貔貅道:“他說‘算了,反正到了現在,你也已經逃不掉了’。”
聽了貔貅的話,我虎軀一震。
我早就想到男人頭應該知道些什麼,卻沒有想到他說的是這麼驚悚的話,連忙出屋,大聲叫道:“人頭,人頭,你給我出來。”
剛出房門,卻看見王亮不知什麼時候過來,正坐在桌邊和弔死鬼親熱。
我看了一眼日曆,今天是周末,也怪不得王亮有空過來和弔死鬼坐一起研究能拿舌頭折出多少種形狀,邊研究邊發出甜蜜的笑聲,聽的人毛骨悚然。
人說戀愛中的生物智商為零,這點從他們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現在連雷迪嘎嘎看他們的眼神都充滿了鄙視。
可他們智商降低,我的智商卻依然維持着常人難以到達的高度。
我一看到王亮,心裏馬上明鏡似的,一拍大腿道:“原來如此!”
我說那個眼珠子的頭像怎麼那麼眼熟呢,第一次見到的就是在王亮的辦公室里!
那時候數字是27,他還跟我說過這頭像在MSN里怎麼都刪不掉。
原來他才是禍源,這東西指不定就是他傳染給我的。
想到這,我問王亮:“王亮,你還記得你MSN上有個簽名上寫着‘死’的人嗎?”
王亮想了想,說:“啊,天天倒數的那個啊,那人天天堅持着倒數,現在已經數到二了。”
我問:“他還在?”
“還在。”王亮說,“我開頭覺得挺恐怖,後來見他每天光數數,什麼也不幹,我就猜他是不是MSN做的機械人,估計是為什麼活動倒計時,就再沒管它。”
他話音剛落,只見一股熱風襲來,冰箱門砰然而開,男人頭從冰箱裏飛出來,定在王亮面前問:“你也看到了?”
王亮被嚇了一跳,點頭說:“嗯。”
男人頭道:“看來……看來……真的是像上次一樣……”
我看他這樣說話我就心急,說:“像什麼一樣?你給我說清楚,再不說清楚我把你當球踢出去。”
男人頭苦笑道:“現在只怕你想讓我出去也沒有辦法出去了。”
我問:“什麼意思?”
男人頭道:“你出門試試看,看能不能走遠。”
我和王亮本來已經有所懷疑,聽到他說這話對視一眼,兩個人馬上起身向房門外走。
出了小二樓,外面景色和平常沒什麼區別,我在門外走了兩步,回頭跟門口的男人頭說:“這不能出來嗎?”
男人頭又道:“你向遠處走。”
我往前走了幾米,依然是沒什麼異樣,回頭看了一眼男人頭正想說話,卻看那男人頭一臉嚴肅,不像是說笑,於是又往遠處走了幾步。
剛開始並沒有看出什麼異常,走了一會兒卻發現了不對勁。
遠處的景物像是霧一般,逐漸變得朦朧,明明應該是越走越近看得越清楚,但是實際情況是我越走那景物就越是模糊,像是罩了一層霧,走到最後,那霧越來越濃,身邊甚至連景物都看不見,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霧。
這會兒不要說再往前走,我已經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後面還能隱約看到小二樓,我連忙沿原路返回。
再看和我走不同方向的王亮,也是一臉驚恐的走了回來,問道:“怎麼回事?怎麼有這麼大的霧?”
“這天氣很不科學。”我也說,“這天這麼乾燥,怎麼會起這麼大的霧?”
男人頭嘆了口氣,說:“現在你們知道了吧?你們已經出不去了。”
聽他這麼說,我說:“你為什麼這麼清楚?”
男人頭說:“我留在這裏一百多年,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我問:“一百多年?你那麼早就出國留洋了?”
“其實我沒出過國。”男人頭不好意思的說:“但是咱都是男人,所以你要知道,為了愛情,男人或多或少都會吹些牛來顯擺自己。”
我說:“胡說,我就從來不吹牛!”
王亮說:“我老聽見你和三娘雲美說自己年少有為,英俊瀟洒。”
我反問:“你看看我,那能叫吹牛嗎?”
王亮仔細看着我,說:“對,不能說是吹牛,應該說是撒謊!”
我氣道:“那是實話!”然後轉身問男人頭:“你到底在等什麼?”
“此事說來話長,雖然我是吹牛,但事情的起因和留學有很大關係。”男人頭說:“我真名叫關興,家裏以種田為生。我是家裏的老大,下面有三個妹妹兩個弟弟,其中老么的弟弟叫關武,從小就聰明,過目不忘,腦子也好使,我爹娘雖然是種地的,但是一直希望家裏出現個文化人,就把我弟送去讀書,當時教書的先生非常器重我弟弟,說他天資聰慧,以後必成大器。我弟弟長的秀氣,人也精明,認識的人都說他以後一定了不得,我爹我娘都等着他參加科舉取得功名以後光宗耀祖。”男人頭邊說邊露出驕傲的神色,看樣子很是為這個弟弟驕傲。不過我現在着急着想知道事情真相,不得不打斷他:“說重點。”
男人頭不滿的說:“我說的都是重點,你要認真聽?youknow?”
我說:“我know,我know,那你弟後來怎麼了?”
男人頭嘆了口氣,道:“我記得不太清楚,那年似乎是同治十一年,朝廷忽然下令,說要從各地選幼童去留洋學習,排到我們那裏,我弟弟就被選上了。”
我說:“老百姓公費留學,你家占老便宜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男人頭說:“若是真覺得是好事那些達官顯貴早就跑去了,怎麼能輪到我們這些平民?那些洋鬼子長的和我們不一樣,頭髮顏色眼珠子顏色都跟彩色石頭一樣,我們那邊都說這些洋鬼子全是妖怪變的,還有人說他們背地裏都吃人心喝人血,所以長的和我們才不一樣,朝廷召集小孩過去說不定是想去祭祀那些妖怪,小孩走了就回不來了,再加上教書先生說那地方一去就十五年,還要簽生死契,十五年裏是生是死朝廷概不負責。我弟弟當時才十五歲,一被選上,全家人聚在一起哭了幾天,都認定他活不長了。”
我說:“那是當時條件閉塞,真出國學習回來肯定發達。”
“那時是各地選出來人選再集中去給上面選。”男人頭說,“我們家人本來都指望着我弟弟科舉高中當個狀元探花光宗耀祖,現在忽然生死離別,都十分不忍,於是我自告奮勇,說去送我弟弟最後一程。
“我們走的第五天,就來到了這個房子。”男人頭說,“噩夢,就是從那時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