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地府

第七章 地府

此時我左右四周都如同潑墨一般,黑漆漆一片,我定睛一看,只見車前立着一扇富麗堂皇的大門,那門極大。我仰着頭,看到門上離我七八米處掛着兩個銅獅子的門環,門頂用篆體寫着“地府”兩個字。

我說:“這門環看起來牛掰,可是夠不着啊!”

苟富貴說:“這是裝飾品,你跟我們走就行了。”

待我們走到門口,那門像是知道我們的到來一般,緩緩開啟。

勿相忘相當得意的道:“這門是自動的。”

我原來一直疑惑為啥電影中那麼多人走到門口,門就開了,聽了這話醐醍灌頂,原來那也是自動門!

進了門,只見門旁邊貼心的擺着一個碩大的牌子,最上面寫這一行字——歡迎來到地府,然後下面畫著地圖,不止標明了閻王府,奈何橋,十八層地獄,還有雜七雜八的小路和購物廣場。

我是一個節儉的人,很少出來旅遊,所以現在看到地圖,就覺得應該先記下來免得一會兒找不到路。

苟富貴一揮手道:“雷鋒同志,有我們在,還看什麼地圖,走吧走吧,我們帶你認認路,等你以後死了過來就不會迷路了嘛,哈哈哈。”

這苟富貴人不壞,但是說話有時候怎麼就這麼討人厭呢!

身旁摩肩擦踵的都是鬼,死狀千奇百怪,我走了一路,幾乎將人體器官構造看了個全,心想這回去肯定有一陣子不想吃肉,可省錢了。

要真說起來,這地府猛地一看,和人間也沒什麼區別,照樣是燈紅酒綠,人流攢集。甚至連垃圾箱都有,塗在上面的標語也十分有創意,寫着什麼“地府是我家,愛護靠大家”、什麼“嚴禁隨地亂吐血水!”、“亂扔內臟者,罰款!”之類的話。

又走了一陣,眼前出現一個宮殿,門口站着兩個人,一個牛頭人身,一個馬頭人身。我心裏暗想這就是傳說中的牛頭馬面了,聽說這倆貪錢的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苟富貴樂呵呵的走過去,說:“兩位小兄弟,我是管楊明村的警察,現在有重要事情要見閻王,請兩位通報一下。”

牛頭一挺胸:“閻王很忙。”

馬面鼻子噴出粗氣:“沒空!”

我對勿相忘說:“要不然我放出皮卡丘咬他們。”

勿相忘對我搖搖手,然後走上前,從懷裏掏出幾張冥幣,對着牛頭馬面低語了一番,然後把錢塞了過去。

兩個鬼卒馬上眉開眼笑:“閻王現在應該有空了,等我們進去通報一下。”說罷,牛頭進去通報了。

我這回記住了,原來人間鬼界都是沒錢寸步難行,要是以後我死了,兜里也不能少了錢。

馬面盯着我道:“我怎麼覺得你身上的氣那麼面熟。”

我想起原來翱翔律師事務所的那個西裝男說過的話,送給我小二樓的馬道士和這倆是牌搭子,就問他:“你認識馬建民么?那是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

馬面一拍大腿:“原來你是老馬的後人啊!哎,你等着,我再幫你通報一聲去。”

我說:“牛頭不是已經去了嗎?”

馬面說:“你不懂,光有錢不一定見得到閻王,還得有關係。”

原來閻王也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見的。

等待的途中,我見地府旁邊有一條河,那河邊開着滿地的紅艷艷的花,自言自語道:“這地府綠化還挺好。”

貔貅道:“這叫曼珠沙華,又叫彼岸花,專門開在三途河旁邊。”

我說:“曼珠沙華?這名字聽着挺上檔次。”

我看那花開的好看,名字也好聽,跟三娘偷偷說:“想要麼?我摘給你。”

三娘含笑搖頭,指着花旁的牌子說:“那上面寫着愛護花草,鬼鬼有責。”

“雷鋒同志,你別聽這花名字起的洋氣就想摘。”苟富貴道,“最近有些小青年【文】很不像話嘛,覺着這花【人】名字好聽,聽起來挺【書】浪漫的,就偷偷跑來摘【屋】花送女鬼,讓閻羅王很生氣,全都重罰了。”

“馬先生你有所不知,曼珠沙華好養,喜陰,還能驅蟲子。”勿相忘接口道:“三途河陰氣重,又全是水。那些死去的蚊蟲最喜歡聚集在這裏,那閻羅殿就在附近,閻羅王天天被蚊子咬,實在受不了了才種這花,主要目的是驅蟲子。”

“你說你拿這東西送別人誰能樂意?”苟富貴問我,“你知道曼珠沙華為什麼開的這麼美?”

我搖頭。

勿相忘伸手在空中一抓,抓了一隻蚊子,對我說:“因為它下面埋着屍體。”

三娘輕笑着問我:“小馬哥,你還想摘花送我嗎?”

我嚴肅的說:“愛護花草,人鬼有責。”

說到這,牛頭馬面走了回來,說:“閻王要見你們了,進去吧。”

我和三娘、勿相忘就要進去,苟富貴說道:“等下等下,你們先不要急嘛!”

然後掏出幾張紙錢,塞到牛頭馬面手裏,說:“同志,辛苦了啊!我叫苟富貴,是楊明村的警察,以後見面咱就認識了。”

然後親切的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轉身和我們說:“走吧。”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人家能當官呢,到哪裏都不忘記鋪路。

那地府宮殿極其寬敞,周圍全是暗幽幽的煤油燈,兩邊牆上畫著眾鬼在十八層地獄受刑的場面,配着幽暗的燈光看起來極其恐怖。

宮殿正中鋪着一條地毯,兩邊站着手持利器的鬼差,最前面坐着一個穿着官服頭戴官帽長着黑色大鬍子,濃眉大眼的胖子,旁邊是個凶神惡煞的小鬍子判官。

三娘指着那大鬍子低聲問:“那就是閻王?”

我說:“應該沒錯,拍電視劇的那個姓張的大鬍子不也長這樣么。”

苟富貴說:“我們要找的人就在前面。”

那燈光實在太暗,我聽了他這話才發現前面爬的那些鬼腸子流了一地,正是孔將軍一家人。

案子已經審到最後,閻王一拍醒木,高聲道:“冷寶源,你害死孔家一家,居心險惡其罪當誅!本府判你先入刀山地獄受盡尖刀破膚之苦,再入油鍋地獄被熱油所炸,百年之後才可重新投胎入畜牲道!”

我聽得心花怒放,十分爽快,對三娘道:“這孫子一百年後都炸的熟透了,就算投胎畜牲道出來也就是個烤乳豬。”

三娘舔着嘴唇:“我倒希望他投胎出來是雞,我最愛吃炸雞了。”

我聽了這話,心中暗自決定等回去以後就帶三娘去吃肯德基,那是個高檔餐廳,最擅長做雞。

那符慶成聽到明知自己要去受罪,卻一點憂色都沒有,閻王道:“來人,把他拖下去受刑!”

兩個鬼差拿着鎖鏈去鎖符慶成,符慶成一甩手,將那鏈子甩到一旁,兩個鬼差見他反抗,馬上把他壓住,強行捆上。

閻王道:“冷寶源,你若再反抗拒捕,罪加一等。”

符慶成冷笑一聲道:“閻王爺,你叫誰呢?”

閻王顯然被他這種輕蔑的態度激怒了,道:“冷寶源,我叫的就是你!”

“你判的是冷寶源?”符慶成笑道,“可是我的本名是符慶成,閻王爺你要是不信,大可翻翻生死簿看看我的出生日期。”

這話一出,全部人都愣了。

他承認了自己是害死孔家一家人的兇手,卻不承認自己是冷寶源。

“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冷寶源。”符慶成說,“那個身份,是假的。”

閻王聽見他的話,眉毛一皺,問身旁判官:“此話當真?”

那長得凶神惡煞的判官一手拿勾魂筆,一手翻着生死簿,翻到最後,“嗯?”了一聲,道:“據生死薄記載,那冷寶源已經在幾十年前死亡,現在投胎再世為人,名字叫王亮。”

閻王問:“那符慶成呢?”

判官答道:“符慶成的生辰死期確實和這人一致。”

聽到這裏,符慶成道:“怪不得我初見王亮就覺得他面熟,莫名其妙就覺得對不起他,總想對他好,原來就是他啊!”

眾鬼聽得一臉困惑,貔貅道:“這事看來非同小可,地府麻煩了!”

三娘卻是扇着扇子,幸災樂禍的道:“有好戲看了。”

孔將軍見閻王和判官忽然沒了聲音,高聲說道:“就算他真名不是冷寶源,他害死我們一家老小卻是事實,這些罪行已經足夠他下十八層地獄受苦,這些與他的姓名又有什麼關係?”

符慶成聞言,自信滿滿的笑道:“沒有關係?這關係可大了!判官大人,生死薄上記載着的,我符慶成的生平是什麼樣的?”

判官說:“你一生貧苦,卻不曾害人。”

符慶成臉上露出一抹奸詐的笑,反問:“既然我不曾害人,又為何要罰我去地獄贖罪?”

孔將軍怒吼:“什麼沒害人?!你當我孔家老小站在這裏是假的嗎?”

符慶成慢悠悠的道:“孔將軍你這話就不對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地府也是有規矩的。拿現代的話來說,地府也是個法制社會,說話辦事必須有法可依,什麼是地府的規則?什麼是地府的法?不就是那本生死薄嗎?現如今,連生死薄都定不了我的罪,閻王大人又能拿我怎樣?”他冷哼一聲道:“隨便定罪,老子也能鬧到天庭去討個明白!”

這符慶成生前不愧是財大氣粗的企業家,放出的威脅很有震懾力,那閻王從未被一個普通鬼這樣威脅過,氣得一雙眼睛睜的如銅鈴一般大。

孔家鬼被氣得胸口起伏個不停,那些腸子像是波浪一般浮動,弔死鬼輕聲問孔將軍的老婆:“媽,偶素不素個變心的壞女倫,偶怎麼現在越看寶源說話越想揍屎他呢……”

這話嚴重說出了我的心聲,看符慶成那拽的認不出娘的模樣,我真想上去給他兩個耳刮子,打到他抱着孔將軍的腿喊對不起。

有這念頭的顯然不止我一個,就連苟富貴都皺眉道:“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就在群情激憤之時,忽然有帶着笑意的嫵媚女聲響起:“符董對地府了解非淺,常人絕對不會了解到這種地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話是給你改命的高人告訴你的吧?”

符慶成聞言,臉色大變,說:“你說什麼改命?”

“改命?”閻王問身旁判官,“之前不是有報告說改命,是誰說的?”

苟富貴連忙道:“領導,領導,這事是我報告的。”然後走上前,將這事情的起末說了個清楚。

等苟富貴說到孔家人命運也和現實不符的時候,閻王問道:“不是只有一個冷寶源有問題嗎?怎麼突然搞出這麼多有問題的?”

那判官道:“這事原來從未發生過,所以大人有所不知,這人與人的命運息息相關,一個人命運改變就會影響到其他人。”

我說:“要是冷寶源沒有改命,孔家人就不會慘死,現在也不會鬧到地府,所以這件事顯然已經影響到了更多的人。”

閻王認真的聽我的話,表情變得非常嚴肅。

我說:“這種由一件小事引發起的大事,在我們人類的哲學裏叫做‘蛾子效應’。”

閻王和判官連連點頭,三娘戳我,低聲耳語道:“小馬哥,那叫‘蝴蝶效應’。”

我說:“差不多,蝴蝶就是大蛾子。”

閻王已經知道這事非同小可,臉色鐵青的問判官:“你說人的命運息息相關,那受影響的肯定不止孔家人,那些人的鬼魂下來難道沒有受審?這麼大的事為何之前沒有人報告?”

判官說:“大人你忘了,下面全是按照生死薄原來寫的判的。所以最近上訪的人極多,你說生死簿從來沒有錯過,那些人是刁民鬧事,全打了一頓維持原判了。”

閻王老臉一紅,道:“當然要按規章辦事,要不然還得了?”然後大手一揮,對符慶成道:“其他人我就不追究了,但這事你是罪魁禍首,難逃其責,該當何罪?”

閻王說完,站在兩邊的鬼差用手上兵器齊齊敲地,高聲喊道:“威……武……”

其間還有一個尖細的聲音喊:“坦白從寬!”

另有一個低沉的聲音接道:“抗拒從嚴!”

我扭頭一看,發出聲音的那塊黑暗的地方站着一個白衣白臉的鬼,頭上帶一頂極高的白帽子。

苟富貴問我:“你猜他是誰?”

我說:“那麼高的帽子,肯定是地府高級廚師。”

勿相忘說:“那是黑白無常。”

“騙人!黑白無常都是成對出現的。”我說:“現在光看到白的,怎麼沒看到黑的?”

三娘笑道:“黑無常就站在那裏,只不過黑衣黑褲黑臉站在黑暗中,你看不到。”

我暗自驚嘆,這樣的才叫保護色!變色龍什麼的根本沒法比!

再去看那符慶成,已經被這陣仗嚇得臉色鐵青,道:“什麼改命?我一點都不知道!”

“還敢狡辯!”閻王啪的一聲拍下醒木,“拖出去浸油鍋!”

兩個鬼差馬上拿着鎖鏈去拴符慶成。

太殘忍了,一上來就用刑。我不忍心看下去,充滿同情心的跟那兩個鬼差說:“我們還有話要問他,你們別炸太焦,七分熟就差不多了。”

兩個鬼差拽着符慶成,後者不停掙扎,還在不停喊:“律師!律師!”如此這般喊了兩句,卻突然噤聲,只見畫著油鍋地獄的那塊牆忽然消失,一股熱浪迎面撲來,那牆後面竟然是一個巨大的油鍋!

那鍋中熱油翻滾,受刑的鬼魂們和油鍋比起來,像是螞蟻大小,受刑者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油鍋旁邊是座高山,站在山頂的鬼差推了一個鬼魂下去,只聽的油鍋里噼啪作響,那鬼魂的叫聲凄慘萬分。

符慶成見此情景,腿已經發軟走不動路,鬼差拉着他走到油鍋地獄和閻羅殿的交界,符慶成終於忍受不了,大叫起來:“我招!我招!”

鬼差鬆了手,符慶成連滾帶爬的衝到閻王面前,抹了一把被嚇出的眼淚,連聲道:“閻王爺,我全招了,那孔家人確實是我害死,因為小人命不好,所以換了能大富大貴的冷寶源的命格……”

閻王說:“這普天之下,沒有人知道怎樣修改命運,你又是怎麼改命的?”

符慶成說:“小人自己糊裏糊塗的亂改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成功了……”

閻王喝道:“胡說八道!”

符慶成說:“這是真的,其實小人也有有一點靈力……”

我忍不住噓他:“扯蛋吧你,你有靈力還能這麼容易就被孔家鬼撓死?”

閻王道:“把他扔下油鍋!”

鬼差又來拉符慶成,符慶成這徹底求饒,大聲喊道:“我說!我說!這命不是我自己改的!是別人幫我改的命!”

閻王道:“你快如實招來。”

聽到他終於開始說真相,我們上前一步,和孔家鬼站在一起聽。

符慶成說:“我從小就死了爹娘,靠吃村裡百家飯長大。本來也沒什麼,後來村裡來了個瞎子算命師傅,說我受前世所累,今生天生孤苦,無依無靠,一輩子窮命,還會拖累別人。”

弔死鬼問我:“為蝦米算命的都素瞎治?”

我說:“一行有一行的苦,那是職業病。”

符慶成接着道:“那瞎子師父給別人算命從來沒有錯過,村裡人聽了他的話開始排擠我。想我那時不過五歲,我不過是一個小孩,命運卻早已決定,無論以後怎麼努力都是一場空。我十分不甘心,為什麼上輩子的錯要這輩子還?為什麼我就註定一生窮困潦倒?我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就跪在瞎子門口跪了一天一夜。”

三娘問:“那瞎子就是那世外高人?”

符慶成搖頭道:“不是,那瞎子說人命天註定,不能亂改。還誓言旦旦的說我命格里沒有命運轉變的跡象,勸我認命。

“可即使他這樣說,我又怎麼可能認命?我說如果我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我怎麼努力也不會有結果,我又怎麼會甘心?那瞎子嘆了口氣,說早知道如此,就不應該告訴我,說完就回到住的地方再不出來。

“我出生在小地方,當時見識短,見這個瞎子出口不凡,認準他會救我,就一直在他門口跪着不走,這樣又跪了兩天,那瞎子沒出來,卻遇見了個年輕男人。”

“難道是這個年輕男人?”我問,說故事都是挑重要的說,既然說到了這個年輕男人,那他肯定不是過來賣饅頭的,身份絕對不簡單。

符慶成點頭道:“我當時完全不知道這男人什麼時候到我面前的,那人就像從天而降一樣,忽然就出現了。當時他張口就問了一句話——‘你想改命?’”

我們聽到這話全都靜了,那男人第一句話和出場都顯得非常的奇特。

“估計是他從殘疾同志那裏聽來的嘛,”苟富貴說:“至於你為什麼沒看見他走過來,這個很簡單嘛,說不定他們是一個屋的,從門裏出來,他走路聲音小,你又跪了幾天累壞了,所以才沒察覺。”

符慶成回答:“我雖然又累又餓,但是眼睛一直盯着瞎子的門,那男人絕對不是從門裏出來的。那種情況就像他在你眨眼的不足一秒的空檔,忽然出現的一樣。”

“我知道了那個男人是誰了!”我悄悄和三娘說,“他是閃電俠!”

三娘橫我一眼,半撒嬌半抱怨的說:“你就愛耍貧!”然後問符慶成:“這男人是瞎子的朋友嗎?”

符慶成說:“我本來也以為他認識瞎子,不然他不會知道我想改命的事。可是那男人說的第二句話就是——‘我不認識瞎子,但是我可以幫你改命’。”

閻王聽到這裏,問道:“他當真這麼說的?”

符慶成伏在地上抖道:“這事改變了我的一生,那天的事情我在之後的幾十年回想了不下幾千次,那人的一言一行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錯!”

閻王怒道:“改命這麼嚴重的事,他竟然說的這樣輕描淡寫,真是豈有此理!他說給你改命,他到底做了什麼?怎麼改的命?”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改的命,他問我要不要改命,我說要改,然後他就讓我做一件事,然後第二天來這裏找他。”符慶成接著說,“可是他讓我做的那件事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我問道:“他讓你做什麼?”

“他讓我帶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男孩的屍體,然後和那屍體換了衣服,然後滴一滴血在他給我的絲線上,再把那線綁在屍體上,最後把那屍體埋在一個能記住的位置。我本來不知道要到哪找屍體,那人和我說去後山的森林裏,我過去一看,那裏果然有一具小孩的屍體,我按照他說的做了,尤其是埋屍體的地方,記了不下千百次。”

我說:“這是借屍還魂吧?難道那死的人就是冷寶源?”

三娘搖頭道:“冷寶源那時應該還沒有死。”

“我不知道那是誰,那人也沒告訴我,我當時很害怕,但想到這關係到以後的命運,還是做了。”符慶成說:“等我做好一切,第二天再去瞎子的門口,那個男人果然在那裏。

“那人兩手空空,看起來和昨天一樣。我和他說我已經按照他的吩咐做了,問他現在要不要擺壇做法。那男人卻笑着說,命已經改好了。”

我聽的莫名其妙,問:“怎麼忽然就改好了?”

符慶成說:“那時我畢竟是小孩,想不到那麼多。那男人和我說,他找來了一個小孩的命,這小孩命格和我最相配,只是雖然出生貧苦,最後卻大富大貴。”

弔死鬼驚呼道:“寶源?”

符慶成點頭:“沒錯,那人就是冷寶源。”

三娘說:“可是你改了冷寶源的命,你的命卻並沒有按照冷寶源的命運走。”

符慶成說:“這事他也和我說過。他說逆天改命,違背天理循環,他不能保證以後會發生什麼,雖然我一生貧苦,但是這貧苦也是來還前世的債,所以能活到九十多歲。而冷寶源雖然富貴卻只有五十多年的壽命,要是我後悔,現在還來得及換回來。我心想我寧願過幾十年富貴日子也不願窮困潦倒一輩子,說我不介意,只要有改變命運的機會,我就要換。於是那人點點頭,跟我說讓我從此以後自稱冷寶源,並指點我去哪裏,做什麼事情才能一路順風,而他當時和我說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怎樣進到孔將軍府,見到孔婷。”

聽到這裏,孔將軍已經怒不可遏,罵道:“你謀害我孔家的事情也是他教的?”

符慶成連忙澄清:“不,他只是告訴我十六年後要去孔將軍府,如果去不了,就去當地的學校,和那裏的老師打好關係,他們會為我介紹,在那裏會見到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將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貴人,貧窮命運的轉折點。”

三娘低聲和我說:“你發現沒有,他剛才拚命為自己脫罪,這會兒卻急於為那人辯解,看來是很怕那人。”

我想了想,問說:“這中間過了十六年,你就沒懷疑過他的話?”

符慶成說:“其實一開始我也在懷疑,因為我並沒有看到他做任何事證明他給我改了命。可是我卻發現他和我說的事都一一實現了,尤其是按照他的說法見到孔婷之後。種種巧合讓我不得不信。”

弔死鬼聽到他的話,默默的低下頭。想來應該是心情非常複雜。

“當時追求孔婷的人非常多,有不少年輕男人相貌、身份、學問皆超過我,可是她偏偏喜歡上了我,非我不嫁。我們認識之後,我曾經問過孔婷的出生日期,驚訝的發現她竟然在那男人給我改命的同一天出生!我那時想起那男人說過的話,他說命運改變之後,很多相關聯的人的命運也會改變,那孔婷也許就是因為這次改命,改變了出生時間。”

“等下!”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男人沒有讓你害孔家,而且孔婷是你的貴人,你要仰仗孔將軍飛黃騰達,你又為什麼要害孔家,這不是斷自己後路么?”

符慶成說:“我和孔婷恩愛不假,可是那姓孔的老鬼卻看不起我,覺得我配不上他女兒,對我要求苛刻,說話間也總是冷嘲熱諷。開始我還能忍,可後來卻越來越受不了。加上為我改命的男人說過之後的命運,將根據我自己的行為改變,那時我依附在孔家,若是孔老頭不喜歡我,我馬上就會變回之前的窮命。

“我開始焦慮不安,有時候半夜驚醒看着枕旁的妻子,也會想到這女人原本是別人的妻子,根本不屬於我。這樣一想,心中就空茫茫一片。過了一陣,我因為做錯了事,被孔老頭罵不爭氣,我忽然徹底明白到,我不能再這樣依附孔家了,我要有自己的成就!而孔老頭看不上我,自然不會幫我。我想起原來不經意看見過的孔老頭書房裏的書信,馬上明白了,快速往上爬,我就只有那一條路可走。”

閻王問道:“所以你就私通了書房的丫鬟小紅,通過告密扳倒了孔家?那為你改命的人,你以後再見過沒有?”

符慶成抖了一下,說:“見過……在孔婷死後,我對小紅起了殺意,去相識的藥鋪拿毒藥。從後堂拿完葯出來,我看見那男人就坐在藥鋪里,我一下就認出了那個男人。已經過了十幾年,那男人卻是一點都沒有老,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裏像是在等我一樣。

“我連忙拉過藥房夥計問這人是什麼時候來的,那夥計卻也不知道。然後男人出聲了,叫:‘冷寶源。’我愣了一下,又害怕又恐慌的支開鋪面的夥計,然後定定的望着他,我怕他知道我的計劃,怕他揭露我破壞現在的一切,一瞬間甚至想要殺了他!可是我這念頭剛起,那男人的目光就帶了一絲嘲諷的笑意,他說:‘不要擔心,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攔你,我只是來給你一些幫助。’我那時已經不像六歲小孩那麼單純,警惕的問:‘你為什麼這麼幫我?難道你和孔家有仇?’男人笑着說:‘這世上任何人,包括孔家人和你,是生是死,都和我沒有一絲關係,只不過我現在想做的事,恰好對你有利,而對他們有害罷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聽他說話,就覺得他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確實不在乎這世上凡人的事。”

閻王問:“他這次對你說了什麼?”

符慶成說:“他說他做了手腳,現在真正的冷寶源正在用我的命,可是這命運調換壽命也會改變,若是哪一天我想換回自己的命,就去當初埋屍體的地方把那屍體小拇指上的線剪斷。說完,那男人就走了。後來我的計劃進行順利,我也在軍隊裏混了個官職,天天吃香喝辣,那時我想我怎麼可能換回自己的賤命!卻沒想到風光了沒多長時間我混事的那個黨派在戰爭中戰敗了。我帶着搜刮來的錢財四處逃竄,幾乎快到絕境之時又想起那男人說的話。

“那時我已經無路可走,於是找到當初埋屍體的後山,挖開那泥土,那裏面竟然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兩件事:其一,是說在九十多歲時,我將為曾經的所作所為受到報應。其二就是如果到了閻王殿上,我萬萬不能說出他幫我改命的事,否則會受到更多的苦。我看完之後,扒回那屍體並切斷了上面的繩子,然後把帶在身上的財寶埋藏在隱秘地方。之後我下山回到原來的村莊,馬上被原來的村人認出,毫無阻礙的轉變成符慶成的身份。之後中國又經歷了一場大浩劫,我卻因為貧下中農的身份根正苗紅的活了下來,再之後,我依靠那些財寶發了家,過上了現在的生活。可是我雖然已經有錢有勢,卻天天夢到孔家父女索命。之後我特意去找高僧求了避邪白玉板指,卻沒想到依然沒有躲過那一劫。”

我問:“符慶成不是窮命么?怎麼會富的流油?”

三娘說:“之前發生了那麼多,所以他的命運也改變了。”

符慶成跪在地上磕頭道:“事情經過就是這樣,請大人明鑒!”

弔死鬼一直低着頭不說話,我想她知道事情真相,心裏一定不好受,安慰她道:“想開點,沒什麼。”

弔死鬼抬起頭,迷茫的看着我,說:“啊?”

我說:“聽他的話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偶在想他說話素蝦米意事。”弔死鬼說:“偶木聽懂。”

我腳底一滑,險些摔倒,然後張嘴想解釋,三娘拉了一下我衣角,低聲道:“她昏昏噩噩這麼多年,想讓她理解也困難,倒不如讓她什麼都不知道的好。”然後轉頭,指着符慶成對孔婷說:“你不用深究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要知道那個男人是個大混蛋,大賤人就可以了。”然後柔聲問:“明白了嗎?”

弔死鬼乖乖點頭:“明白了。”

三娘摸着她的頭,柔聲道:“乖。”

弔死鬼輕晃着腦袋,一副很享受的樣子。我看着新奇,也伸手去摸她頭髮:“乖。”

弔死鬼一甩腦袋,舌頭啪的一聲打到我手上。

呦呵,三娘摸得,我摸不得。什麼毛病!好歹她生前也是個人類和我同類,死了以後竟然搞種族歧視!

閻王說:“那男人竟然有這麼大本事,他究竟是誰?”閻王沉默了一會兒,問身旁判官:“生死簿上有這麼個人么?”

判官翻着生死簿答道:“沒有。”

“我們陰界有這麼個鬼么?”

判官搖頭:“沒有。”

“那天界的神仙呢?”

“屬下孤陋寡聞,沒聽說過。”

“對,不要說你,我也沒聽說過。”閻王說:“奇怪,什麼人能超脫三界之外,還有這麼大本事改天命?”

閻王明顯看了我們一眼,我們鴉雀無聲,閻王都不知道的話,別人鐵定更不知道。

最後閻王的目光又落在符慶成身上。後者馬上伏在地上高呼:“大人明鑒,小人已經將所有事全盤說出,再無一絲隱瞞,小人確實不知道那人是誰。”

閻王點點頭,一拍醒木,結案道:“刁民符慶成!擅改天命,謀財害命,膽大妄為!現判你先下油鍋再入刀山,服刑四千年!”

符慶成驚道:“之前不是說一百年,怎麼又變成四千年?!”

判官說:“這怎能一樣,改天命的刑罰比殺人要嚴重得多!”

符慶成獃獃坐在地上,喃喃道:“他說坦白我會受苦,我本來以為他是想掩飾自己,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黑暗中傳來低沉的聲音:“閻王已經為你減刑了。”

我見白無常嘴巴沒動,那說話的隱身人應該是黑無常。

符慶成鬆了口氣,明顯欣慰了很多,問:“那原本我應該服刑多少年?”

閻王答道:“四千零一年。”

幾個鬼差過來拉符慶成,符慶成掙扎着大喊:“大人,不是說坦白從寬的嗎!?不是說能減刑的嗎!?”他邊叫邊被鬼差拉走,那聲音越來越遠,就剩那迴音在大廳迴響。

迴音不斷重複:“的嗎……的嗎……的嗎……嗎……嗎……”

“大膽,竟然在公堂之上罵人!”閻王拍着驚木,高聲道:“擾亂公堂,再加五百年!”

符慶成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我日你舅舅!”

勿相忘說:“這人完了,之前沒罵都加五百年,這一罵不是要加兩千年?”

誰知道閻王面不改色的道:“減一百年。”

我們全都納悶了。

“不知道了吧?”白無常尖着嗓子說,“閻王和他舅舅關係糟的很,他賊討厭他舅舅。”

閻王咳嗽了一聲,轉頭看向孔家人:“至於你們,去明鏡地獄照照,有罪的去贖罪,沒罪的就去排隊等待轉世吧。”

鬼差來壓着孔家眾鬼走,這些鬼對剛才的事心有餘悸,都乖乖的跟着走。唯有孔婷見那鬼差拉着其他人往明鏡地獄走,嚇了一跳,求助似的看着我們,道:“偶想灰家……”

她這模樣看起來實在是可憐,我幾乎都要心軟,可她不投胎老吊在房裏大舌頭也不是個事。我嘆口氣,道:“快去照鏡子吧,你生前沒做啥壞事,應該能早日投胎。”

聽了這話,弔死鬼才跟着走了,依然是一步三回頭。

苟富貴嘆道:“這女同志也不容易啊,現在地府等着投胎的鬼滿員,等輪到她估計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我說:“完了,她太實誠,我應該提醒她讓她插隊!”

判官高聲道:“下面的,注意素質!”

閻王手一抬,止住判官的話,語氣和藹的問我:“馬力術是吧?”

我一聽怎麼又輪到問我了,馬上點頭喊:“在!”

閻王滿意的點點頭,說:“之前的報告我看過了,你是馬道士的後代,又是張天師的徒弟,道法一定了得吧?”

被地府的首長誇了,我心裏那個美啊,回答說:“其實我是個文化工作者。我喜歡把自己精心設計出來的作品貼到公共場所供人免費參觀。”

閻王贊道:“原來是個藝術家。”

我樂滋滋的說:“不敢當,不敢當。”

判官翻着生死簿,對閻王說:“他是個貼小廣告的。”

閻王驚嘆:“能文能武,複合型人才。”

這閻王眼光太好了!不愧是首長!

閻王又說:“道法了得又文武兼備,那做這件事非你莫屬了。”

我已經飄飄欲仙,說:“有什麼事您說話,包我身上!”

閻王說:“既然這事是你發現的,那神秘男人又是在陽界,那本王就封你為陰界特使,派你去調查他的身份。”他壓低聲音說:“鑒於那人法力高強不遜於你,本王給你特例,允許你在必要時將他擊斃!”

我剛要說好,忽然覺得不對,再一捉摸,徹就底驚呆了。我掏了掏耳朵,特小心的問:“首長同志,你說啥?我沒聽明白。”

閻王說:“我封你為陰界特使。”

我說:“不是這句,下句?”

閻王說:“本王給你特權,可以在必要時擊斃他。”

“首長同志。”我臉上笑容都凝固了,問:“這‘擊斃’是我擊斃他啊?還是他擊斃我啊?”

“不錯,你很幽默!”閻王哈哈哈的大笑起來,十分高興:“馬力術你少年英才,人中豪傑,當然是你擊斃他。”

嘿,這老小子睜眼說瞎話!那人超脫三界又有道行改天命,他閻王都不一定能打過,叫我去打?我心裏那個氣啊,要不是這閻王比我厲害我打不過,我現在鐵定上去揍他!

我說:“首長,這事事態嚴重,我覺得應該開個會商討一下。我怕我擔當不起,你不放心。”

“商討什麼?不用商討!”閻王大手一揮,很豪邁的說:“本王向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然後閻王看向其餘鬼差:“有人懷疑嗎?”

我特開心的看着那些鬼差一臉懷疑的竊竊私語。

閻王說:“懷疑的站出來,代替馬力術去!”

鬼差們挺直腰板,齊刷刷的道:“我們相信馬力術!”

閻王點點頭,慎重的對我說:“我代表全體地府相信你!”

我在心裏罵了句娘:“我還有困難。”

閻王說:“困難不是問題,有困難就克服克服。”

你怎麼不去克服,我正要張嘴,勿相忘拉住我,用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別爭了,領導的工作就是佈置任務,任務怎麼完成不在他們思考範圍之內。”

我說:“這不是逼我去送死嗎?”

判官說:“這點不用擔心,既然你是我們地府的使者,我們定會給你相應的好處。”

我眼睛一亮:“給我個不死之身?”

判官說:“人類生死不能超脫於時間之上,這個不行。但是我們不會讓你不得好死,能讓你死得開心,死得舒心,死得順心。”

得,總算是搞明白了,這那是什麼“陰間使者”,壓根兒就是“陰間死者”!讓弔死鬼來說這四個字才最貼切。

我心裏無名火起,支着腰喊:“老子不……”

干字還沒喊出來,就被苟富貴捂住了嘴,苟富貴笑着對閻王說:“他知道了。”

白無常在旁邊尖着聲音說:“傻冒,想頂撞閻王?你別看他裝的人模鬼樣,其實小心眼又記仇。他現在是擺明了覺得這事太嚴重了,地府參與過多,以後上面查下來不好開脫,找替死鬼推卸責任。這黑鍋他指名讓你背,你不背?想死後在地獄呆幾千年嗎?”

黑無常低沉着聲音說:“閻王大人當了千萬年唯我獨尊的地獄領袖,已經二到了一種境界,你就是個撞到這裏的倒霉鬼,認了吧,不要讓他生氣,對你沒好處!”

他們這幾句話說的我是特別彆扭,聽不出來他們是在幫我還是在罵我,但是我肯定閻王聽這話一定也不開心。

勿相忘見怪不怪的道:“黑白無常說話一直都這樣。不過他們在人間天界名氣大,擁有很多粉絲,所以閻王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苟富貴低聲和我說:“雷鋒同志,不要這麼急,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先答應了,我和你慢慢想方法。”

我低聲問:“老苟,我可當你是兄弟,信任你才來的地府,你現在跟我說句明白話。你是不是故意帶我來這讓這老小子陰?”

苟富貴急道:“雷鋒同志,你是我的恩人,我怎麼可能恩將仇報?我苟富貴在此發誓,要是故意陷害你,我下輩子一輩子吃不上菜只能吃肉!”

這胖子上輩子當了個小官,每天大魚大肉的應酬,臨死之前最希望的就是吃一口青菜,所以他這毒誓一發,我馬上就相信了。

如此這般,已經是趕鴨子上架,不幹也得干,我嘆了口氣說:“行,那我……”

“行,讓我們幫陰間干這事當然可以。”三娘搶過我的話,“可你得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閻王瞧瞧三娘,皺眉道:“狐狸精?”

三娘抿嘴一笑:“閻王爺,我們去衝鋒,換你一個條件,不難吧?”

閻王說:“你們這些狐狸精都狡詐萬分,我要是貿然答應了,卻不知道你們又要耍什麼花招。”

“哎呀,閻王爺您這可是偏見!”三娘笑道,“我們這些小心思哪裏比得上閻王爺您的大智慧?在您面前誰敢說謊啊?”

這馬屁拍的很受用,閻王呵呵呵的笑了,想了一會兒,指着我說:“什麼條件?你來說。”

我一愣,心想我哪知道三娘想開什麼條件。再轉頭去看三娘,那人笑意盈盈的看着我,道:“小馬哥,你想要什麼就開出來好了,我聽你的。”

苟富貴說:“你沒什麼積蓄,自然要錢。”

勿相忘說:“那特使不是什麼正經官職,要官位。”

我一揚手,止住他們的談論,看了一眼三娘,說:“我想好了,我就一個條件,讓孔婷早日投胎,投個好人家。”

閻王顯然沒有想到我提出這個要求,驚訝的看着我,連連點頭,說道:“重情重義!好!好!我答應你。”

我再環視四周,所有鬼差都用敬佩的眼神看着我。

我用一種超脫的眼神看着他們,傲然高聲道:“我向來視錢財如糞土。”

眾鬼熱烈的鼓起掌來。

我心裏明鏡似的,要是我要錢,那他們絕對給我一沓紙錢。當官?我這麼優秀的人肯定經常這被老小子推做替死鬼,不如這要求來得實在。

閻王大筆一揮,寫了個條子出來,對我說:“她現在在孟婆那裏等你們,本應該鬼差領她去投胎,我見你們感情深厚,特許你們陪她一程,快去吧。”

我們拿着閻王的小條出了閻王殿,牛頭馬面伸手往奈何橋後面一指:“奈何橋就在那後面。”

苟富貴又上去套近乎:“兩位同志天天站崗,很辛苦啊!”

牛頭馬面挺胸道:“為鬼民服務。”

我把苟富貴拉過來,對他說:“老苟,你剛才說想辦法,想到沒有?”

苟富貴看看地府旁邊的一圈鬼差,對我低聲說:“邊走邊說。”

等我們走上了奈何橋,四下無人,苟富貴才說:“這事其實容易嘛,你看閻王他沒有規定時間,咱們可以慢慢來,一兩百年很快就過去了。”

我天生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慢慢來是什麼意思,說:“你這方法好是好,可是閻王問起來咋辦?”

苟富貴看看我,搖搖頭,笑得很含蓄:“雷鋒同志你還是沒經歷過啊……”

勿相忘說:“他第一問,就說‘正在查’,第二次問就說‘有眉目了’,第三次說‘線索中斷’,第四次再說‘正在重新調查’……這麼一晃,混個幾百年不成問題,只要你表現的誠懇,上面還會覺得你做了很多。”

我聽得連連點頭,終於明白為啥我老家村子門口那塊地方十年前就說修路,但現在還是黃土一堆了。

苟富貴問:“雷鋒同志,你覺得這方法怎麼樣?”

我說:“我看成。”

打從進地府就一直沒吭聲的貔貅忽然開口:“就算你沒來找他,他也會來找你。”

我一驚,問:“你怎麼知道?”

貔貅道:“這是我的直覺。”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了奈何橋,橋旁邊站着兩個守橋的鬼差,見我們走過去,兩根長矛形成一個X狀,擋住我們去處:“投胎文件呢?”

苟富貴說:“同志,我們不是投胎。”

鬼差說:“那就交觀光過橋費。”說完伸手往旁邊揚揚腦袋。

只見旁邊立着一個牌子“奈何橋——地府文化保護區,陰間AAAAAA極景點”。

我說:“我們不觀光,就是走過去。”

鬼差說:“旁邊也能走,順着黃泉走三年能有個破橋。”

我說:“從這過去兩分鐘就到了,圖個方便,交什麼錢啊?”

鬼差說:“廢話!上高速你能不交錢嗎?”

三娘嬌滴滴的問:“差哥,不能優惠點么?”

鬼差說:“我們不會為女色所動,你不要白費力氣了。這樣吧,女人不用交錢,男人把錢交了。”

苟富貴幫我們把錢交了。走過奈何橋,我們看到遠處上空高高的掛着個掛滿燈泡的巨型廣告屏,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舉着個碗,正咧着嘴笑,邊笑邊說:“孟婆下肚,轉世不愁,前塵往事全忘嘹,你好我好他也好!你瞅准了,地府馳名商標,中華老字號——孟婆湯!”

然後穿插了一個男人的話外音:“您的孟婆湯呢?”

另一個男人的話外音答:“讓我老爸喝了!”

接着又是那滿臉皺紋的老太太,喝了一口孟婆湯,用標準倫敦音念道:“mengpo~”最後是個小孩的童音:“牛牛牛!”

我被雷的外焦里嫩,胸口一窒,險些吐出一口血水。

等我們走過去,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只見目光所到之處,全是鬼排的長隊,無窮無盡,一眼看不到盡頭,那數量就像把全國春運火車站的人都集中到一起一樣。

我們沿着後路往前找,不一會兒就找到正在排隊的孔婷。

“啊!”本來沒精打採的孔婷見到我們一下子直起腰,叫:“馬力術!馬力術!”

看隊的鬼差見狀,走過來問:“幹嘛呢?!幹嘛呢?!”

我把閻王條子立給他看,那鬼差馬上變了臉色,說:“投胎是吧?跟我來。”

旁邊眾鬼紛紛仰頭看我們:“插隊?”

“她剛來排隊,怎麼就投胎了?”

我說:“看什麼看?沒見過走後門的嗎?!”

說完帶着孔婷他們,跟着那鬼差往旁邊走。

說來也奇怪,那長的看不到盡頭的路我們只走了兩步就到了盡頭。

只見路的盡頭坐着一個老太太,正低着頭織圍脖,她面前擺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疊寫着轉世時辰的號碼牌和一排裝滿湯的碗,只要有鬼拿起一個碗喝了,桌子上馬上就會重新冒出一個新的碗。

我說:“投胎。”

老太太頭也不抬的道:“自己取號碼牌,自己喝湯。”

弔死鬼有點害怕的問那孟婆:“素不素吃了馬上就忘了?”

孟婆沒聽見一樣繼續織圍脖。

旁邊有鬼回答:“不是,等投胎的那一瞬間這葯才會生效。”

三娘聽了,端起孟婆湯給弔死鬼,弔死鬼這才把孟婆湯喝了。

我氣道:“什麼服務態度!”

旁邊有鬼說:“忍吧,壟斷企業服務都這樣。”

我把閻王的條子往桌上一拍,孟婆抬頭說:“幹什麼!想造反嗎!”

我朝那紙條揚了揚我高傲而又犀利的下巴。

孟婆拿起紙條,念叨:“什麼東西……”看了一眼,臉色大變,連忙站起來,笑的和花兒一樣,“唉喲,原來是閻王爺的貴客,看我這老花眼,來人了也看不到。來來來,別干站着啊,坐,坐!”

老花眼還能在圍脖上綉“愛老虎油”?我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讓弔死鬼拿牌子。

孟婆又說:“你們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弔死鬼說:“偶能不能回去看看。”

孟婆說:“能,當然能,我去給你準備班車,只要別忘了投胎,你想去陽界哪裏都行。”

我們上了孟婆叫來的公車。剛上車,聽見有人喊:“女的我請。”

一抬眼,看見一個腦袋反着長的司機沖我們笑。

竟然還是之前那個!

我說:“哥們兒你腦袋還沒正回來呢?”

那司機盯着坐在後座上的三娘說:“沒事,這樣看的清楚。”

這種好色之徒簡直就是我們男人的恥辱!看的我是無名火起,當時就擠到三娘旁邊坐下了!

三娘橫我一眼,卻沒生氣,對坐在另一邊的孔婷說:“不要擔心,你會投胎個好人家。”

弔死鬼嘆了口氣,靠着車窗,望着車外悠悠的道:“這樣的景射讓偶想起很多事……”

我朝車窗外看了一眼,車正從陰間往陽界開,外面黑忽忽一片,哪有什麼景色?

弔死鬼望着窗外又說:“偶在那小二樓已經呆了吼多年,後來聽說這房質的房東已經變成了一個姓馬的,可素那人來的不多,偶對他沒蝦米印象。偶們房裏雖然吼多鬼,可素從來都木有蝦米交集,直到馬力術來,我記得那天窗外面的景射也素這麼漂釀。”

我又往窗外看了一眼,還是一色的黑。

弔死鬼又說:“後來又來了山娘和雲美還有雷滴嘎嘎,那麼熱鬧我真的素吼高興……”

三娘柔聲問:“你就想回憶這些,其他的呢?”

孔婷搖搖頭,說:“偶現在就記得你們,其他偶都不記得了。”

我說:“對,就應該這樣,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當個屁把它放了!”

三娘也笑盈盈的點頭:“忘了好,忘了好。”

說到這裏,忽然眼前一亮,車已經開到了村口的公共汽車站。

下了車,我們往小二樓走。外面天已經大亮,雷滴嘎嘎正在門口地上蹲着,不知道在幹什麼,看見我們,特高興的撒腿跑過來。

苟富貴和我們說:“我們還有工作,先走了。你們慢慢忙,辛苦了。”然後一一握手告別。

雷滴嘎嘎呆在旁邊看着苟富貴和我們握手,等我們握完手,快速的抓住我的手,有樣學樣的說:“辛苦了,辛苦了。”

我看他手裏不知道抓了什麼黑忽忽的東西,蹭了我一手,我嚇了一跳,說:“你抓的不是粑粑吧?”

雷滴嘎嘎說:“我不抓那麼髒的東西,這是我捏的泥巴。”

我鬆了口氣,說:“怎麼這泥巴濕呼呼的。”

雷滴嘎嘎咧着嘴笑:“我在泥巴上面尿了一泡尿!”

我那個氣啊,飛起一腳就去踹他屁股。雷滴嘎嘎嘿嘿嘿嘿的笑,借力跳到三娘和弔死鬼面前,伸着手喊:“辛苦了,辛苦了!”

三娘拉着弔死鬼往後躲,微笑着說:“小馬哥是我們的代表,你和他握手就可以了。”

我剛把手上泥巴擦掉,聽到這話,無奈的看了三娘一眼。雷滴嘎嘎就又一把抓住我的手來回搖晃。

三娘她們正笑得樂不可支,忽然小二樓的門被推開,王亮從裏面走了出來。

王亮說:“馬力術,馬力術!”

然後一路小跑跑過來,目光從我們臉上一一劃過,看到孔婷時,忽然一愣,說:“你……你……”

弔死鬼連忙攏起舌頭,扭過臉道:“不素偶,不素偶!”

我正奇怪為什麼他能看到我們,卻看到雲美從小二樓出來。走到我們身邊道,低聲:“我找了點牛眼淚抹在他的眼睛上,還把之前的事都和他說了,你們怎麼樣了?”

我說:“一言難盡啊……”

三娘道:“小馬哥你先回去還魂,這事情我來說吧。”

我回到自己屋子,看着自己充滿男子氣概的身體,忽然想起自己還不會還魂。

正猶豫間,聽見貔貅喊了一聲“進去!”頓時覺得頭重腳輕,整個人都飄了起來,飄到自己身體上空,忽然一個倒栽,掉了下去。

再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身體,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渾身虛脫,像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貔貅說:“離魂對身體危害極大,更何況你又去了陰間,陽氣大損。”

我問:“那什麼時候能緩過來?”

貔貅道:“你是壯年男子,過幾天就會恢復如常。”

我聽他這麼說,跳下床往外走。

貔貅忽然說:“我總覺得那狐精呆在這有企圖,你知不知道她想向閻王提出什麼要求?”

“企圖?”我大驚,“完了,這裏最有吸引力的就是我了!那她的目標肯定是我,她肯定看上了我高尚的心靈和純潔的肉體。”我嘆了口氣,目視遠方道:“我知道我們都打不過她,所以我願意捨身取義,如果她硬來我一定從了她!”

“……”貔貅沉默了一會兒,說,“總之你注意點她。”

我很注意三娘,出去的時候我看都沒看王亮、雷迪嘎嘎他們一眼,直直奔向三娘身邊。

三娘已經把事情說完,晃着扇子站在旁邊。

王亮看着弔死鬼說:“怪不得我當時看你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你和我前世註定了有因緣。”

弔死鬼捂着臉說:“所以偶當粗覺得你就素寶源……”

王亮嘆氣道:“可惜你沒有轉世,否則我們說不定還能再續前緣。”

弔死鬼問:“你不嫌棄偶大舌頭?”

王亮說:“剛開始不習慣,但是後來看啊看啊也就習慣了。看久了覺得挺與眾不同,挺時尚的,很潮。”

我覺得王亮自從看到我褲子上的烏龜以後審美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品味提升的很快。

弔死鬼聽了以後熱淚盈眶,抹着眼睛說:“那、那偶投胎以後要還素大舌頭,你願意要偶么?”

王亮說:“我願意。”

這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那表情和神態都說明兩個人已經是王八籌綠豆——對上眼了。

可這輩子他們是沒什麼戲了,她現在馬上投胎也比王亮小了二十多歲。

“前世緣今生相見,卻也沒法在一起。”雲美在旁邊抹着眼淚,說,“可是卻依然不離不棄,真是太感人了!”

雷迪嘎嘎哇的一聲哭出來,連聲道:“太感人了,太感人了。”

我本來心裏就有些唏噓,看到雷迪嘎嘎扯着我衣服的手我就更傷心了。

“這都是在幹什麼?”三娘笑着說,“投胎是好事,怎麼搞得這麼傷感!”

我說:“沒錯沒錯,哭什麼哭,這是好事!孔婷,快看看你的牌子,什麼時候投胎,別耽誤了。”

弔死鬼費勁的把眼睛從王亮身上移開,看了眼牌子,和我說:“靜天十點,在市醫院。”

“今天?”我看了下表,問,“早上還是晚上,要是早上現在快到點了。”

她想了想,說:“不是早上。”

我說:“咱們快點做準備,早點過去吧,別耽誤了。”

“吼……”雲美哭的聲音都變了,跟弔死鬼二代一樣。我看她哭的都要暈過去了,說:“你別去了,我們去吧。”

雲美抓着弔死鬼的手,說:“妹妹,就算你投胎了,你也一定得記着我啊。”

弔死鬼連連點頭。

我們這才動身,去村口等了一輛公共汽車,幾個人一起坐上了。

小二樓離市醫院還有點距離,我們顛吧顛吧地倒了幾趟車,等到那裏的時候已經大中午了。

中午正是陽氣最盛太陽最熱的時候,我們一進醫院門,卻是一陣冷風。

醫院這個地方最神奇,就算沒有空調沒有電扇大夏天也會冰冰爽,透心涼。

我原來貼一些特殊小廣告就喜歡往醫院旁邊湊,有針對性,效果特別好,而且熱了就往醫院裏面鑽,方便。

不過打從老王和女人頭的糾紛過後,醫院相關的業務我都推掉了,這讓我損失了不少客戶。

我現在和以往不一樣,原來眼神不好,我看不見,現在視力提高了,一踏進醫院,就看見到處飄着穿着住院服的鬼魂。

弔死鬼要投胎的那家人姓方,住在305特級病房。

整個病房就一個人,我們過去的時候,正好有個男人從病房裏出來,扶着門說:“我出去給你買吃的,一會兒就回來,要是覺得不舒服你馬上按鈴找護士。”我走過去探頭一看,裏面有個大肚子的女人正躺在床看電視。

這應該就是弔死鬼未來的老爸老媽了。

雷迪嘎嘎還扒着門想往裏看,被那男人瞪了一眼,我連忙拉着雷迪嘎嘎走開。孔婷還站在門口看,王亮說:“能進去看看不?”

我本來想弔死鬼未來他媽住普通病房我們就進去轉轉看個究竟,沒想到閻王那老小子這麼夠意思,給了個家境這麼好能住得起特級病房的。

這樣就不好貿然進了。

我正在想法子,卻看見三娘伸手叩叩叩的敲了幾下門,然後直接開門進去了。

雷迪嘎嘎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我和王亮看的目瞪口呆,連忙跟進去,我伸手拉三娘,低聲說說:“這不能隨便進。”

三娘卻張口說道:“嫂子,您怎麼樣了?”

那床上的女人看着進來了一幫人,有些發愣。

三娘笑盈盈地走過去,說:“要不是方才遇見方大哥,我還真不知道嫂子您也在這裏住院,早知道我應該拎點東西過來的,可是聽方大哥說他出去給你買東西你在這兒一個人,沒人照看,我就想先來看看你。”

這狐狸精果然厲害,謊話說得和真的一樣,一點梗都不帶打的!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三娘,問:“你是誰?”

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嫵媚的漂亮女人,她的眼神充滿警戒。

看來弔死鬼未來的媽對弔死鬼未來的爸信任度明顯不夠。

“方大哥是我上學時候的學長,我們都好久沒有見面了。也怪不得他沒有和你說起我。”三娘笑着挽起我的胳膊,“當初我和我家這口子就是方大哥介紹認識的,要不是碰巧來醫院,我還真不知道嫂子你都要生了,嫂子這麼漂亮,生的孩子一定也好看的很!”

聽到有人誇還未出世的孩子,弔死鬼未來的媽幸福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着說:“他們都說可能是個女孩。”

三娘說:“女孩好啊,又貼心又知道疼人還不淘氣。”

王亮很是欣慰的低聲道:“看樣子他們以後會對孔婷好。”

弔死鬼站在床邊,一句話也不說,定定的看着那女人的肚子。

我低聲問:“那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咱走吧?”

弔死鬼說:“偶想再看一會兒。”

三娘嘴跟抹了蜜一樣,幾句話說的弔死鬼未來的媽笑的臉都舒展開了,客氣的問:“你們來醫院幹什麼?別光顧着看我,耽誤你們的事了。”

“沒事,沒事。”三娘看我們一眼道,“我在這裏陪嫂子,那你們先出去吧。”然後低聲和我說,“你們看着點,要是那男人回來,給我手機上打個電話,我就和孔婷出來。”

我和王亮拽着雷迪嘎嘎出來,蹲在視野最好的一樓的樓梯口。

樓梯底下的陰面蹲着幾個鬼,穿着病號服,有幾個袒着胸,胸口上還封着針,見我們過來都瞪着眼睛看我們。

我裝作沒看見,偏向頭看大門:“他爺爺的,這天可真熱。”

王亮低下頭,看着地說:“醫院比較涼快。”

雷迪嘎嘎抬着頭往上看,說:“白色。”

那幾個乘涼的鬼開始聊天,一個敞着胸,肚子上縫着線的鬼說:“前幾天醫院又死人了。”

“醫院不死人就不正常了。”

“但是你沒發現這醫院,有些特定人種人死亡率特別高嗎?”

“水平不行吧?虧他還是個大醫院。”

“我聽說這醫院的醫生不給紅包就不好好給人做手術。”

“嗨,別提了,我現在肚子裏面還有塊紗布呢。我……”那些鬼說到一半,忽然沒了聲音。

我轉頭去看,卻發現那幾個鬼都不見了。

奇了怪了,說的好好地怎麼突然都沒了。

說道這裏,忽然聽見有貔貅通過腦電波傳話道:“門外面。”

我連忙向門外看,看見有個背影非常藝術的男人正在往外走。

為啥說他藝術,因為那男人留着長頭髮,扎了個馬尾,要不是穿着個白色西裝我還真沒法認出這是男人。

我特討厭這種人,專門欺騙同胞的感情。我原來在街上遇見過一個人,那背影美的啊,翹臀小蠻腰,和林志玲一樣,我當時沒有抑制住內心的激動,追上去一看,他是個男的!還長着一張伍佰的臉!

所以根據我的經驗,留長頭髮的男人都長的比較滄桑比較藝術。而面前這位肯定是個徹頭徹尾的行為藝術家,因為他肩上爬了一隻黃色的小松獅犬,正伸着紫色的舌頭舔嘴唇。

早知道這醫院能讓帶狗,那我就把皮卡丘放出來遛遛了。

那男人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好像發現了我在看他,停下腳步,轉頭往這邊看,我一陣心虛,連忙扭開頭。

因為工作原因,我認識幾個這樣特立獨行的藝術家,這種人一般都不喜歡別人盯着他們看,而且一般道路上遇到盯着他們看的群眾,都會在心裏進行鄙視他們土老帽!沒見過世面!不了解藝術!俗不可耐!

我不想給別人留下這樣的印象,所以沖王亮撇撇頭,說:“門口有個穿白西裝的人,大男人還留着長頭髮,你看他在幹什麼?”

王亮扭頭去看,說:“那是個醫生吧,我看正和別的醫生說話。”

我扭頭一看,那男人正背對着我們和一個穿着白色長大褂的醫生說話。

我又看了看門口,再啥情況也沒發現,在心裏嘀咕貔貅到底讓我看啥。

雷迪嘎嘎蹲在樓梯底下往上面望,一臉嚴肅認真的學術表情說:“粉色。”

我說:“從剛才開始你就在幹嗎呢?”

雷迪嘎嘎不說話,抬頭往上看。

我和王亮一抬頭,正好看到一個穿着短裙的姑娘從樓梯往下走。

我和王亮看的目瞪口呆,我一下子就體會到了夏天的美好和裙子對於男人的重要的觀賞性。

雷迪嘎嘎點點頭說:“她褲頭上畫了個變形金剛。”

我有時候覺得這傢伙壓根就是裝傻,仗着自己傻什麼便宜都讓給佔盡了。

我教訓雷迪嘎嘎:“我最討厭你這種人,傻就傻,還耍流氓,耍流氓就耍流氓,還只一個人耍不叫我們一起來耍,行走江湖靠的就是義氣,下次別這樣了!聽到沒?”然後蹲到他旁邊抬着頭看。

王亮蹲下來一邊往上看一邊悄聲和我們說:“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蹲吧,這這這……這不好,要是給人看見……”

雷迪嘎嘎說:“我再數數,剛才走過去一個黑色的,三個粉色的,一個藍色的。”他伸手說,“一共八個。”

我和王亮說:“聽見沒有,這是學習。”然後一愣,問雷迪嘎嘎,“一個黑色三個粉色一個藍色不是五個嗎,怎麼是八個?”

雷迪嘎嘎說:“還有兩個是男人。”

我說:“那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鬼?不過這醫院到處都是鬼,有鬼也不稀罕,我正想着,雷迪嘎嘎忽然說:“又來了,又來了。”然後很認真的猜測:“這次應該是白色的。”

我連忙抬頭看:“我覺得這次是黑色的。”

“我還是覺得我們這樣不好。”王亮說,“我覺得是粉色。”

我們三個齊齊的仰着頭,聽着樓上高跟鞋越來越近,三個人緊張的睜大眼睛,也就是在這時,忽然聽見旁邊有人說:“三位先生,你們在幹什麼?”

我們三個一愣,馬上齊刷刷的轉頭去看,只見身後站了一個挺漂亮的女護士,叉着腰看着我們。

我瞅見她胸前掛着個牌,寫着名字——月楹裳。

這名字起的嘿,跟網名一樣!

女護士加重了語氣,重複問:“你們幹什麼呢?!”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

我心虛,一急,說話都結巴了:“我、我們在這乘涼,看、看雲看太陽。”

王亮比我還結巴:“我……我們在這……學……學……學數數……”

雷迪嘎嘎頭一抬,一點都不結巴的高聲道:“我們在猜下來的女人的褲頭的顏色!”

我和王亮捂住雷迪嘎嘎的嘴,王亮壓住他的頭就打,我擋在他面前,和女護士說:“這傢伙腦袋不好使,嘿嘿,別信他。”

月楹裳呵呵的笑了一聲,然後看看我,看看王亮,又看看雷迪嘎嘎,又呵呵了一聲。然後轉身走了。

王亮湊過來,問我:“我總覺得她笑的好像有深意,你知道她什麼意思?”

我感覺她那意思是在罵我們三個都是SB。但是我看到他倆都看着我,不太好意思說出這話打擊他們,就說的比較委婉:“她的意思是我們三個裏面有一個比較SB。”

王亮馬上說:“那她肯定不是說我。”

雷迪嘎嘎說:“肯定也不是說我。”

然後他們齊齊看向我。

我那個氣啊,直接想揍死他倆算了!

就在這時,王亮忽然愣了一下,然後看着我的背後說:“那個白西裝的男人在看你。”

我一向認為我這樣拉風的男人,就算放到人群里,也像撲克中的大王,小二樓中的三娘一樣顯眼,就算被人多看幾眼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可是王亮臉上露出的表情卻十分奇特,彷彿那人看我是十分奇怪的事情一般。

我扭頭往門口看,已經看不到那穿白西裝的男人了。

這傢伙跑的倒快,我問:“沒事,或許他是見我長得帥,就多看了幾眼。”

“你認識他嗎?”王亮猶豫着說:“我覺得那人不是普通人。”

我問:“怎麼個不普通法?”

王亮說:“說不出來,反正看着就覺得不是普通人。”

“兄弟,這還是你見的太少。”我拍着王亮的肩膀說,“趕明兒我介紹一個黑鬍子道士給你認識,你看看他就會明白為什麼不能以貌取人。”

正說著,忽然聽見雷迪嘎嘎在身後喊:“三娘,三娘。”

我們這才發現三娘已經帶着弔死鬼從樓上下來了,王亮連忙迎上去和弔死鬼說話。

我把三娘拉到一旁,問:“怎麼樣,這家條件不錯吧?”

這年頭做事要謹慎,閻王那老小子陰的很,沒有摸清這姓方家情況我還真不敢就讓弔死鬼貿然去投胎。

而套話這事三娘又最強不過,想她現在已經把這家人摸的通通透透。

果不其然,三娘點點頭,說:“這家人條件確實不錯,男的在外面做生意,旗下有一個酒樓兩家娛樂會所,只是……”

說話帶轉折,那肯定沒好事,我連忙問:“只是什麼?”

“只是他們感情似乎並不好。”三娘說,“那男似乎在外面有女人。”

“有家庭矛盾?”我說,“這不行啊,俗話說的好,每一個走上歧途的無知純情少女背後都有一個不負責任的家庭和一個黑暗的社會,孔婷投胎以後得不到父愛得不到母愛,那不得心理變態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

“未必。”三娘說,“方才你沒有看到那男的特地跑去給他妻子買吃的?據說這個男的喜歡孩子,自從懷孕之後就對她老婆好了很多,如果孔婷出生,他們的關係說不定會因此改變。”

“最好是那樣。”我轉頭去看,王亮和弔死鬼也處不了幾個小時了,正拉着弔死鬼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說話。

王亮很深情的說:“我估計等你投胎你就記不得我了。沒關係我會常常去看你,在你學說話的時候,學走路的時候,上幼兒園的時候,我都會在一旁悄悄地看着你,你要記着,無論你在哪裏,我都在後面看着你。”

我仔細想了一下這情景,越想越覺得怎麼那麼瘮得慌,這不就是活脫脫一變態跟蹤狂嘛!

弔死鬼點點頭,然後小聲說:“可素偶不想去投胎……”

王亮說:“去吧,這是為你好。”然後伸手去把粘在弔死鬼舌頭上的髮絲撥掉。

這動作特別輕柔,儼然就跟對待情人一樣,但是比較悲劇的是這醫院裏其他人類看不到弔死鬼,所以王亮身旁五米之外都沒人靠近,路過的人見他含情脈脈的對着空氣說話一律都繞着圈子走。

我和三娘帶着雷迪嘎嘎裝作不認識他們,離的遠遠的。

就在這時,我之前看見瞪我們的那個叫月楹裳的女護士一臉焦急的從遠處跑過來,拉着幾個路人不知道問了什麼。走到我跟前,頓了一下,欲言又止。

我說:“出什麼事了?”

月楹裳說:“我有個住院的病號找不見了。”

我嚇了一跳,馬上問:“不是個孕婦吧?”

月楹裳奇怪的看着我,說:“什麼孕婦?那是個男的,叫倪大。”

我說:“你光跟我說名字我哪裏知道是誰啊!”

月楹裳說:“是個男的,帶個眼鏡,看起來挺斯文。”

我說:“你這說的也太籠統了。”

月楹裳說:“算了,我再找找。”說完就準備往樓上走。

也就在這時,只聽見外面有人一聲喊:“跳樓啦,跳樓啦,有人要跳樓!快去看啊!”

只聽得人群一陣騷動,轉眼間醫院裏面就沒人了。

我跟着眾人跑出門,在醫院門口抬頭看,只見大樓最頂上站着一個穿着病號服的男人。

圍觀群眾太多,我費勁力氣才擠到外面,抬頭看了半天也看不清,我說:“上面是什麼人?”

旁邊有個人說:“是個男的。”

接着就聽見月楹裳一聲驚呼:“倪大!”然後轉身就跑進樓里,三步兩步的往樓梯上跑。

我連忙跟進去,爬一樓、二樓、三樓……人命關天,我倆都不敢耽擱,一步跨兩步的台階,好容易爬到最頂樓,我和月楹裳已經累得氣喘如牛。

月楹裳也來不及休息,一把推開天台的門。

我跟着跑過去,剛進門,聽見一陣嘿嘿的傻笑,一轉頭,看見雷迪嘎嘎早就蹲在門口。

我說:“你什麼時候上來的?我爬樓的時候怎麼都沒看見你?”

雷迪嘎嘎說:“我坐電梯上來的。”

“……”我叉着腰喘着氣看他。

雷迪嘎嘎沖我笑:“傻蛋。”

我說:“你懂個屁!你看過電影電視劇沒有,出現緊急情況有人坐電梯嗎?哪個不是跑樓梯?”

雷迪嘎嘎說:“那他們也是傻蛋。”

“……”我說:“你沒文化,我不和你計較。”

倪大穿着一件米色的大風衣坐在房檐上,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麼,月楹裳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走到他身後,忽然伸手去抓他衣服,喊:“倪大!你不要想不開!”

那倪大差點被她掀到樓下去,手忙腳亂的連忙一手拉住了旁邊的欄杆,回頭看:“楹裳?”

月楹裳說:“倪大!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和我好好說啊!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倪大說:“楹裳,你不要攔我,放手!”

我高聲喊:“兄弟你先別急着跳,有什麼事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一下啊!”

“沒什麼好解決的!”倪大說,“我這都是被逼的!”

我說:“那你也不能白跳啊,有什麼不開心的,你說出來讓我們開心一下也是造福社會。”

三娘他們從後面的門走進來,看他們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也是坐電梯。三娘說:“你要是什麼話都不說就跳了,那誰也不知道你有什麼委屈,不就變成冤案了嗎?”

“我已經是千古奇冤了我!”那倪大竟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喇叭,對着樓下喊,“你們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跳樓?”

樓下群眾喊:“想!”

倪大站起來,抓着風衣喊:“有誰想知道我這件衣服下面是什麼?”

樓下群眾噓聲一片:“不想!”

但是倪大徵詢群眾的意見卻又不聽,刷的一下扯掉風衣。

樓下群眾先是咦了一聲,然後不屑的嘈雜起來。

王亮本來已經眼疾手快的檔住了弔死鬼的眼睛,等看到倪大的衣服完全掉落以後,完全驚呆了。

如果樓下人有雞蛋,一定已經扔上來了。

原來倪大米色風衣底下穿的,就是這個醫院的病號服。

這衣服讓圍觀群眾非常不滿意,議論聲四起,不知道是誰報的警,樓下已經有了警察和媒體。

倪大按了按手,然後接着喇叭說:“你們稍安勿躁,先聽我把事情經過慢慢道來。”

我對三娘說:“這倪大說話文縐縐的,像是個讀書人。”

月楹裳說:“他是個記者,可有才華了。”

身為一個護士,她沒有保持對病人一視同仁的中立的立場,把這倪大拔高了一個層次,我當下就看出來,這倆人的關係不簡單。

倪大說:“三個月前的一天,我早上起來,忽然覺得頭暈眼花犯噁心不舒服,於是我來到了這家醫院看病,當時的大夫問了幾句病症以後,就讓表情嚴肅的讓我去做CT,我做完CT以後又讓我去做B超,做了B超之後又讓我做血檢……醫院裏有什麼設備,他一個沒落下,全都讓我做了。我越做越害怕越做越擔心,心想別有什麼事吧,最後拿着一沓單子問醫生我有什麼病,是不是特別嚴重。那醫生就說了五個字,胃病,住院吧。”

倪大吸了一口鼻子,接着道:“然後我就住院了,醫生問我要什麼葯,進口的還是國產的,國產的效果不如進口的好,如果有條件建議我用進口的,因為國產的雖然便宜,但是我們不能保證藥效。你說聽了這話我還能怎麼辦?用唄,這一用藥一住院就是三個月。直到昨天,我有個當醫生的老同學給我打電話,我和他說起這事,我和原來一樣,把對那醫生說的癥狀給他說了。你們知道我那同學說的什麼嗎?”

我們齊齊搖頭。

倪大說:“他說我這是因為前一天吃的太多太雜,傷食了!說白了就是消化不良,吃點健胃消食片,餓上一頓就好了!我問那為什麼我住院的這三個月不舒服。我同學說那不是廢話嘛,正常人掛三個月吊針都得難受。

“就這樣,我去辦出院手續他們還說他們沒錯,就算告到法院也沒法取證,不給我退錢。”倪大激動的站起來,對着樓下喊,“你們說,我住了三個月的院!掛了三個月的吊針!所有積蓄都花光了,連女朋友都跑了,我該不該跳樓讓別人知道這黑心醫院做了什麼事?”

台下群眾齊聲道:“該!”

倪大作揖道:“謝謝各位鄉親支持,那我這就跳了。”

月楹裳叫道:“倪大,我們好好說,不要跳!”

倪大說:“不跳別人沒法注意到這家醫院的黑幕!”

這醫院原來應該有不少跳樓的,他說話的時候,旁邊那些跳樓死的鬼重複着跳樓的動作,一個呼啦啦的往下掉,看的我心驚膽戰,就擔心哪個鬼把他順下去。

我說:“你這理由太扯了,別跳了!別跳了!現在跳樓已經不新鮮了,除非你跑到富X康去做那14跳,否則吸引不了眼球,活的好好地,幹嗎非要跳樓呢?你看你身邊的那群兄弟,都是跳樓死的,死了以後每天重複跳樓,就算你是蹦極愛好者也遲早得膩歪,後悔都沒有用!”

三娘在我耳邊輕聲道:“想自殺的人在自殺前有兩種心態,一種是內心在極度的掙扎,一種是萬念俱灰視死如歸,我看這倪大都不像,他應該不是真心自殺。只是不知道他故意做這樣一齣戲是想做什麼?”

聽了三娘的話,我仔細觀察那倪大的動作表情,這才發現他雖然站在欄杆外,但是故意踩着地上的風衣怕風把那風衣吹走,真要跳樓找死肯定的不會在乎那一件破風衣。

這倪大的動作果然有貓膩。

武警已經跑到了天台上,院長也跑了過來,他是個大肚子的矮胖男人,擦着汗說:“同志,有什麼話好好說,你下來,我們好好說。”

“要我不跳也行。”倪大用喇叭對着樓下喊:“這是醫療事故,你們得清查這醫院。”

院長連連點頭,道:“行,好好說,好好說。”月楹裳也叫:“倪大,下來,我們好好說。”

那倪大得到了回答,點點頭正準備往裏走,忽然腳被風衣帶子勾住,腳下一滑,就向樓下摔去。

離他最近的月楹裳眼疾手快,一把抓過去,抓住了他的衣服,我們剛鬆了一口氣,只聽得撕的一聲,倪大的袖子斷了!

眼看倪大就要命喪當場,我顧不得多想,張嘴就要呼喚皮卡丘出來救人,忽然聽得樓下眾人一聲驚呼,接着有人叫道:“看,那是什麼?”然後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紅影從樓下竄起,肩上扛着倪大,那紅影速度極快,在我們還未看清的時候迅速的扔下倪大,然後嗖的一下,不知道竄到哪裏去了。

眾人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一出,看得莫名其妙,全都立在當場。

月楹裳是最快反應過來的,喊道:“倪大。”然後跑過去,這時眾人才紛紛問道:“剛才怎麼回事?”

“那是什麼?”

倪大獃若木雞的坐在地上。

月楹裳跑過去,問:“倪大,你沒事吧?”

倪大搖搖頭。

我走上去,問:“剛才那是什麼東西?”

倪大一臉恍惚的說:“我不知道,我就覺得碰到它的地方黏黏的。”

我奇道:“到底是什麼東西?”

三娘用胳膊戳我,然後向天台旁邊的一個晾着醫院床單的架子努了努嘴,那架子後面有個檯子,要是人站在上面,正好可以被床單遮住。

正好有人往那邊走,邊走邊說:“我看那紅色的東西剛才跑到這裏來了。”說完,一把掀起那些床單。

只聽有個女人“啊”的叫了一聲,那聲音我聽得有些耳熟,連忙伸頭去看,這一看,就全明白了。

躲在那床單後面站着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人,不是雲美又是誰。

掀床單的人問:“你是誰?躲在這幹什麼?”

雲美指指我們說:“我是和他們一起來的,不過我害怕他真跳下去不敢看就躲過來了。”說完,小跑着跑向我們身邊。

三娘說:“讓你不要上來,你怎麼跟上來了?”

雲美含糊的說:“我來找你們,正好看到他跳樓……”

那幫人看我們真認識,就轉過去繼續檢查其他的床單,結果自然什麼都沒發現。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剛才那東西是紅色一團了,雲美她又把皮扒了!我低聲對她說:“大白天的又是大庭廣眾之下,你別隨便脫衣服行么?”

“人皮來之不易,我怕把它刮花了。”雲美說:“沒關係,救人是好事,我不害羞。”

沒人怕你害羞,我是怕你血肉模糊的嚇到其他人!

怪不得倪大說粘糊糊的呢,敢情救他的這位就沒有把皮穿上。

我們算是明白倪大是誰救的了,其餘一干人還在大眼瞪小眼,顯然都搞不懂那紅影到底是什麼。樓下有好多人跑上來,擠在天台門口張望,一邊看一邊議論。

我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就能分析出來他們的身份和愛好。

“我覺得那是外星人。”

這是個科幻小說迷。

“你沒看他紅色的嗎?我覺得他腳下肯定踩了個風火輪,是哪吒顯靈了。”

這位平時肯定沒少去廟裏。

“你們都不科學,我覺得這醫院其實在做生化研究,那說不定是特異功能的變種人。”

這位確實科學,就是生化片看多了。

但是我們誰都沒想到,這事被在樓下圍觀的記者拍下來了,第二天報紙頭條是——《我市驚現蜘蛛俠》

配的照片上,隱約能看見一個紅色人型生物爬在六層樓上。

新聞後面附帶了一群專家的言論,通過神學、生理學、心理學、服裝學等各種角度的分析,最後得出結論——這個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是個體力非常好的男人,他崇拜蜘蛛俠達到了痴迷的病態,覺得自己就是蜘蛛俠,所以通過cosplay和攀岩來達到更接近偶像的目的。

然後這篇報道在社會上引起了軒然大波,掀起了一波討論個人英雄主義和如何對待偶像追星的風潮。

雲美看了那報道以後才跑去看了蜘蛛俠的電影,看完后不屑的和我說蜘蛛俠那衣服裹得和木乃伊一樣,不透氣,和她沒法比。

這話說得我沒法反駁,確實沒有任何衣服能比她不穿皮光禿禿的透氣。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當時那院長臉色相當難看,說:“沒事了,沒事了,都下去吧。”

那些醫生看上去像是攙扶倪大,事實上卻是硬拽着他下去了。

月楹裳轉頭對我們說了聲謝謝,然後也跟着走了。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轉頭問雲美:“你怎麼來了?”

雲美四下望了望,然後問我:“現在幾點了?”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六點半。”

“六點的時候,苟富貴和勿相忘來找你了,問你回來沒有。”雲美說,“他說他們已經查過了孔婷要投胎的這家人,之前他們夫妻不和,但是生了孔婷之後,夫妻關係會漸漸變得融洽。”

“那不是很好嗎?”我說。

“當然是很好。”雲美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可是……”

“可是什麼?”

雲美又問:“孔婷去投胎了嗎?”

我說:“不是十點么,急什麼?”

“苟富貴他們說了。”雲美說:“不是十點,是四點,今天下午四點。”

“四點?”我驚道,“四點!”

雲美點頭道:“苟富貴他們問了判官,不會有錯。”

我聽了這話,連忙轉身,四處張望:“孔婷呢?孔婷呢?”

三娘說:“已經有一會兒沒有看到她了。”

我們全都看向王亮,後者正在伸着脖子到處看,着急的說:“我也不知道,剛剛光看他們跳樓,沒注意人就沒了。”

雷迪嘎嘎就更不用問了,正在醫院床單里一邊鑽來鑽去一邊傻笑。

雲美說:“會不會她見時間來不及,自己跑去去投胎了?”

“對!”我說,“就算孔婷她大舌頭跟我們說錯了,但是她自己心裏應該清楚到底是什麼時間,她肯定去投胎了。”

聽了我們的話,王亮轉身就往樓下跑,我們也跟着跑了過去。

三娘輕嘆了一聲,也隨我們一起去。

出去一看,王亮奔着樓梯就跑下去了,雷迪嘎嘎伸着腦袋看他,我跟他說:“看到沒有,人一着急腦袋就缺弦了,都得跑樓梯。”

雷迪嘎嘎說:“那我也着急。”然後跟着王亮跑了下去。

那住院病房早已經沒人了,於是我們跑到產房門口,只見那姓方的男人正一臉焦急的坐在門口,我連忙過去問:“生出來了沒?”

“都進去好幾個小時了,還沒出來……”姓方的忽然反應過來,問:“你們是誰?”

我說:“我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老婆到底生出來沒有?”

姓方的說:“你是什麼人,和我老婆有什麼關係?”

我說:“你老婆和我關係不大,但是……”我把王亮推到姓方的面前說,“你老婆生的是他的老婆。”

姓方的說:“你神經病吧?!我孩子還沒出生你就這麼佔便宜,想打架是吧?”

我看他不信,又一時半會兒解釋不來,正在焦急的時候,產室上面的紅燈滅了,這下我們的目光全都轉了過去。

幾分鐘沒有人說話,死一般的寂靜。

“生了?”我輕聲問。

“怎麼沒聽見小孩的哭聲。”姓方的問。

產房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女醫生走了出來。

姓方的連忙站起來,正想開口,王亮搶先一步問:“孩子生了沒?”

那醫生摘掉口罩,問:“你是孩子的爸爸吧?”

“不。”王亮說:“我是孩子的老公。”

醫生說:“啥?”

姓方的一把推開王亮,問:“孩子怎麼樣了,生出來了沒?”

醫生說:“生出來了。”

我們聽了,都長舒了一口氣。我問:“那她的舌頭好着呢吧,不大吧?”

“舌頭?不知道。”醫生嘆了口氣道,“抱歉,我們沒有保住孩子,生出來就是一個死胎。”

這話一出,我們全都愣了。

“死胎?”姓方的抓着醫生的袖子問,“怎麼是死的?好好地怎麼就死了?這是醫療事故!我告你們!”

“我們的接生過程沒有任何失誤。”醫生說,“但是孩子生出來就是死的,不要說我們,就算華佗在世也救不活。”

姓方的捂住臉蹲在地上。

我能猜到為啥這孩子是為啥死的——那弔死鬼沒有準時來投胎!我心裏那個氣啊,對三娘說:“這傢伙跑哪裏去了?竟然沒來投胎!”

三娘朝我身後努努嘴。

我一轉身,見身後站着一個女人,穿着病號服,捂着臉,眼睛從指縫裏往這邊看,全身都普通,最大的閃光點就是那長舌頭。

她肯定是想裝路人來看情況,連衣服都換了。

我氣道:“別捂了!再怎麼喬裝也沒有用,你的舌頭已經出賣你了!”

王亮連忙跑過去,問:“你怎麼沒有去投胎?”

孔婷放下手,可憐兮兮的說:“偶不想投胎。”

“嘿~,我放棄了別的條件好說歹說閻王才同意給你投個好胎,你說不投就不投了?”我問,“你給我個理由先!”

“偶捨不得你們。”孔婷說:“而且偶覺得這家人不吼。”

雲美說:“他們夫妻雖然現在關係不好,但是生了孩子以後關係會好的。”

蹲在一旁的雷迪嘎嘎忽然說:“他們都不是好人。”

我問:“你怎麼就知道了?”

“算了算了。”三娘過來制止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既然已經沒有投上胎就不要再去想了。”

旁邊的醫生看着我們和弔死鬼說話,然後拉住一個路過的護士說:“你去問問精神科,他們的病人有沒有跑出來。”

我聽三娘都這麼說,不由得愣了一下,問:“難道這家人也有什麼事?”

“我只是覺得和那女人說話時覺得她的心中似乎有什麼秘密……”三娘說,“不過以後也不見得會遇到,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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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鬼:廢柴道士的爆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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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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