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迷霧

第九章 迷霧

“那天早上本來天氣十分晴朗。”男人頭說,“如果加快行程傍晚就能到下一個村莊。可是誰知道走到了中午,忽然天色大變,電閃雷鳴,那雨點如同珠子一般的打下來,瞬間將我們淋了個通徹,那雨看起來像是雷陣雨,卻怎麼也不見停,越下越大,最後簡直就像是瓢潑一樣,這裏又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平地,連避雨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只能冒着雨往前跑,希望能快點跑到下個村子找地方避雨。

“過了一百多年,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的情況,明明是白天,天卻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們被雨淋得眼睛都睜不開,只能雷聲在耳邊炸開,我們幾個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都嚇得半死,我弟弟當時腿就軟了,癱倒在泥地里,喃喃的說,哥,這是那些洋人使了法術來取我們的性命吧?”

我說:“你們想像力也太豐富了!洋鬼子那時候還沒學會人工降雨呢。”

“你們現在當然懂得多。”男人頭急的臉都紅了,說,“我們那年代誰知道這個?我弟弟這話一出,就把其他兩個選中的人給嚇着了,其中一個慌了神,爬起來就往別處跑,一邊跑一邊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當他跑到一棵樹下的時候,上面忽然一個雷劈下來,那樹瞬間被劈成了兩半,那人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就倒下了,我們幾個看的目瞪口呆,我弟弟更是嚇得發抖,我喊了一句‘不想死就快跑!’然後扶起我弟弟繼續往前跑。剩下的人見我們跑,也慌裏慌張的跟來,其實當時我並不知道能跑到哪裏去,就是在恐懼中感到那雷在追着我們,若不快點跑,就會被雷劈死。

“就這樣悶着頭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旁邊有人大喊:‘前面有房子!’我聽了這話,連忙向前看去,第一次沒有看清,抹了幾把臉才隱約看到前面果然隱隱約約有一間房子。米斯特馬,你不會明白我們看到房子的心情,我激動的渾身都在發抖,幾乎是逃命一樣竄進那個地方。”男人頭嘆道。

我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二樓,問:“就是這裏?”

“沒錯,就是這裏。這裏當時還沒有現在這麼蕭條,看起來非常氣派,硃紅色的大門,門口還立着兩個石獅子,但是奇怪的是,那石獅子不是對着外面,而是對着門。”男人頭說,“我們上去敲門,只是扣了一下門,那門就開了。我們沒想到這門這麼容易就開,裏面沒有點蠟,又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我們想直接進去可能會被主人攆出來,又喊了一聲:‘裏面有人嗎?’誰知半天沒有人回答,我又問了一句:‘主人在家嗎?’然後我們幾個皆豎起耳朵聽,房內依然沒有任何聲音,外面又是一聲雷鳴,嚇得我們心口一凜,又想起那被雷劈死那個人的遭遇,也顧不上禮節,當即跑到了房子裏。

“那時進了房子,我們全都鬆了一口氣。”男人頭嘆了口氣道,“可是後來我才明白,我們是從一個地獄走到了另一個地獄,因為我們幾個進了這屋子的人,再沒有一個活着出來。”

“等一下。”我問,“你們總共有幾個人?”

“本來有三個挑選出來的學生,兩個陪同的兵差,還有我,總共六個人。後來死了一個學生,就只有五個。”

我問:“既然你們不願意去,人又比兵差多,為什麼不逃跑?”

“我們倒是可以齊力逃走,可是逃走以後,留在家鄉的父母怎麼辦?他們也是看準我們這點,所以才沒多派人看着我們。”男人頭嘆了口氣,繼續說,“那時我們進來以後,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隱約能看見一樓放着幾張桌子,兩個兵差大聲的問:‘有沒有人?’然後邊問邊往樓上走。我們幾個跑的太累,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心裏都鬆了一口氣,就在一旁休息。

“我弟弟那年只有十五歲,另一個學生比他還小一歲,只是個小娃子,從剛才看到同伴被雷劈死到現在,一直害怕得抖個不停,我弟弟雖然年紀也小,但是卻比一般孩子成熟,於是在一旁安慰他。我在一旁把衣服脫下來擰上面的水,那時候人穿的衣服比現在要多,我擰完一件放在桌上,接着擰下一件,水瀝瀝拉拉的全都滴到了地上,雖然外面依然是電閃雷鳴,可是這時候大家心情都已經平靜了很多。沒過一會兒,我聽到樓梯傳來吱嘎的聲音,抬頭一看,兩個兵差從樓上下來了。

“我連忙問:‘怎麼樣?有人嗎?’

“一個兵差答說:‘怪了,上面的房間床鋪都鋪的好好的,但是卻一個人都沒有。’

“我聽他們這麼說,心裏忽然莫名的有些發毛,心裏覺得有些不對,卻沒想到哪裏不對勁。

“另一個兵差說:‘我看着里應該是客棧,說不定主人有事出去了。’

“這時候我弟忽然問:‘這麼大一個客棧,怎麼可能不留一個人?’

“我這時候才想到哪裏不對,我方才擰衣服的時候把衣服放在桌子上,再拿起來的時候有一個印子,那印子不是水印子,而是泥印子,這就說明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桌子上堆了一層的灰。

“荒郊野外,這麼好的房子,傢具什麼的都在,卻沒有人住。

“我越想越發毛,心裏想着老家那些鬼故事,大概說的是迷路以後走進一個荒宅,睡了一晚上起來,最後卻發現那裏沒有什麼宅院,而是一片墳地。

“於是我問那兩個兵差:‘我們等雨停了,能不能到前面的村莊去過夜?’那兵差說:‘那要看雨什麼時候停了,已經這個時間,我們估計是走不了了,正好上面房間多,我們在這過一夜吧。’說完,兩個兵差自顧自的往上走。我見這情景,今天是必須在這裏住下了,於是轉頭叫上我弟一起上樓。我弟弟本來正在安慰那個學生,聽到我叫他,和那個學生一起抬起頭來看我,也就是這時,外面正好打過一個閃電,把整個房間都照亮了。

“然後我就看到我弟和那個學生都睜大了眼睛看着我身後,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我愣了一下,連忙轉頭往後看,那時卻已經黑了,只能隱約看到我身後是一堵牆。

“那學生指着我身後,喃喃說:‘血……血……’

“我說:‘什麼?’

“我弟說:‘哥,你身後的牆上,好像用血寫了一個字。’

“我一聽他說用血寫字,也嚇了一跳,問:‘是什麼字?’

“我弟說:‘我隱隱約約看到三條橫線……好像是個三。’”

他說到這裏終於說到了正途,我也集中了注意力聽,這時候雷迪嘎嘎跑過來,嘴裏咬了個棒棒糖,問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

我和王亮正聽得緊張,沒人理他。說故事最講究營造氣氛,一和他這種說不清楚的解釋就傷氣氛了,男人頭看雷迪嘎嘎一眼,也沒理他,繼續說:“我聽了這話,心裏也是一驚,牆上寫個三字不稀奇,稀奇的是用血寫。雷雨交加之時,荒無人煙的地方有一座小二樓裏面寫了一個三字,讓人不由得想到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麼含義。這一點,顯然不只是我,另外兩個人也想到了,那個學生問:‘這個三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說這屋裏面死過三個人?’

“我弟弟都沒有說話,我說:‘烏漆嗎黑的你怎麼能看清那是血,說不定是你看錯了。’

“‘不對,那就是血!’那個學生又問:‘還是說,還是說我們中間有三個人要死?’

“我打了個寒顫,我弟弟罵道:‘瞎說什麼!虧你讀了那麼多年聖賢書,怎麼還說這些怪力亂神的話。’說完,氣呼呼的上了樓梯。”男人頭嘆道,“我這個弟弟在家最小,又天資聰穎,所以我們從小都讓着他,他這次出門也是抱着送命的心態,今天已經又累又怕,剛才還耐着性子安慰別人,現在又被這麼一嚇,馬上甩手不幹了。見他上樓,我趕緊跟了上去,那個學生也緊緊跟了上來。

“那時候這房子的格局和現在有很大不同,看起來就像個真正的客棧。上面剛好有三四個房間,兵差已經挑了最好的那個住下,我們也找了稍大的一間睡下了。”

“原來是在說故事。”聽到這裏,雷迪嘎嘎邊舔棒棒糖邊蹲下來,拍着手笑,“說故事好,我最愛聽故事了。”

“那房間正好兩個床,本來我和我弟一人一個正好,可是那學生不敢一個人睡,死活要和我們睡一間,我就和我弟弟擠了一間,我累了一天還受了驚嚇,正想早點睡,忽然我弟弟拿胳膊碰了碰我,然後塞給我一個紅色的小包。

“我問:‘這是什麼?’我弟弟說:‘上路前娘幫我們求的護身符,我忘了給你了,你收好,放在身上,千萬別丟了。’

“我把那個符收起來,然後就睡了,睡了一覺起來,看了看窗外,還是黑茫茫的一片,能聽到雨點打到地上的聲音,於是又睡了,如此幾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到最後實在是睡夠了,那外面還是不見改變,依然是黑乎乎的帶着雨聲。我自言自語說:‘這雨下了幾個時辰了?怎麼還不見停?’我弟在身後說:‘原來你也醒了?我已經睡不着了,這雨是不是已經下了一天了?’

“這時下面躺着的那個男學生也爬了起來,我們出門一看,那兩個兵差已經坐到樓下,不知道在哪裏找到了些酒,正在邊喝邊聊天,看起來我們竟然是已經沒有一個人能睡得着了,想我們這天趕路受盡了勞累,這全都睡到睡不着,可見睡了多久,可外面的雨依然不見停,天空也是烏黑黑的沒有變化。

“桌子上點着兵差翻出來的蠟燭,我弟弟看到那蠟燭,叫道:‘牆!’他這話一出就提醒我們了,我和那個學生連忙下樓去看昨天的牆,只見上面用暗色的液體塗了兩道,那東西看起來真的像是血。

“那兩個官差說:‘怎麼了,這不知道是誰抹的兩道,有什麼好看的。’

“我也說:‘你看你們大驚小怪,我就說你們看錯了吧。’

“我弟說:‘不對,昨天我們看的確實是三道。’說完,轉頭問那個學生:‘對吧?’那個學生點頭說:‘我記得……好像是三道……’

“我弟又走上去打量那兩道,忽然回頭問我們:‘你們看,這像不像個二?’”

“像二?”雷迪嘎嘎本來沒精打采,聽到這裏高興地晃着手上的棒棒糖道:“像,像,我最像,他肯定沒我像。”

“行,行,我知道。”我說,“誰都沒你二行了吧?”

雷迪嘎嘎還在想着要演“成吉思汗二”裏面的那個“二”,揣摩怎麼才能更二一點,聽這話以為我在誇他,高興的嘿嘿嘿嘿的笑。

男人頭繼續說:“我弟弟即使說了這話,當時我卻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我心裏認定昨天他們是看錯了,更何況現在養足了精神沒有之前那麼害怕,心裏只想等雨停了我們就走了,於是找了張桌子和我弟弟坐下來聊天。中間說到家中父母,又說到關武這次出去,生死未卜,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我弟弟和我說:‘哥,我不想走,我不想死。’我一個大漢子,當時眼圈就紅了。”

我聽男人頭說這話,眼圈也紅了,要讓我公費出國留學我樂都樂死了,這家人還嫌棄。

男人頭說:“這話現在說起來都覺得滑稽的不可思議,出國留學是多好的事情,偏偏我們那時都不知道。

“我們在那裏不停的說,餓了就吃點乾糧,說到最後口乾舌燥,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雨卻保持原樣依然沒停,我們最後索性又回去睡了。這一覺起來,再下去看,外面依然是黑烏烏的在下雨。

“這下像我們這樣的也看出不對來了,就算是平時的暴雨,天色也應該有個變化,不可能總是一個顏色,而且按理說這麼大的雨下了這麼久外面應該早就漫水進來,可是我們到門口去看,地上一點水都沒有漫進來。

“‘怎麼回事?’那兩個兵差見這樣也急了,打開門想往外走,結果一開門就是一陣夾着雨點的狂風吹來,一個兵差被風吹得退了幾步,另一個撐住了往前走,剛走出門卻聽得雷聲轟鳴,接着就是一道巨雷打到地上險些打到他的腳,那個兵差嚇得馬上退了回來。

“看了這情景,我們心裏都是一震,這簡直就像是有人在特意阻止我們出去一樣。

“就在這時,又聽得有人尖叫,我們回頭一看,見那個學生已經嚇得坐在地上,指着牆上不停顫抖,我們一看,才發現牆上的橫又少了一道。

“‘三、二、一。’我弟弟說,‘這些數字在減少!’

“昨天我們看的明明白白那牆上是兩個橫,這說明那數字確實變少了。

“那兩個兵差見我們一臉驚恐,連忙過來問怎麼回事,我們把事情和他們一說,他們顯然也有些害怕,但是其中一個明顯是見過世面的老兵,很能穩定軍心,和我們說:‘就是幾個橫杠,誰說是數字了?我看你們這些讀書人什麼都不會,只會傳謠言嚇唬人,雨沒停就休息幾天,等雨停了再走。’他這話說出來,我們心裏雖然依舊害怕,卻也不好多說什麼,於是這一天又在房子裏度過。

“這天晚上我們每個人都想知道那一後面是什麼,可是卻又不知道確切時間,結果最後雖然困了,卻沒有一個人上去睡覺,就坐在一樓等着。我本是精力充沛,卻不知道為什麼,等着等着,莫名其妙的睡著了,睡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人搖我的肩膀,然後聽到我弟的聲音:‘哥,快起來!’

“我迷迷糊糊的抬起頭,問,‘怎麼了?’我弟弟高興的說:‘外面雨停了!’我馬上站起來聽,耳邊果然沒有那瀝瀝拉拉的雨聲,再出門一看,外面艷陽高照,那陽光曬得眼睛都睜不開,我心裏十分高興,馬上和其他人一起拿了行李就往外走。”

“你們肯定沒走出去,”我說,“要不然這故事就結束了。”

男人頭點點頭,又嘆了一口氣,說:“等我們出了門,開頭並沒有什麼異常,可是走了一段,卻發現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漸漸起了一層霧,要真是霧還不稀奇,可是我活了那麼大,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霧,越往遠處走,那霧就越濃。沒有錯,就是和你今天看見的一般,都是白茫茫的霧。

“走了沒多久,我就感覺被霧吞沒了,不要說辨別方向,我弟弟拉着我的胳膊,就在我身旁,我卻連他的臉都看不見,我們又往前走了一陣,最後甚至到了我把手放到眼前也看不到的地步了。我揚起了聲音對其他人說:‘這霧太大了,要不然我們先回去吧?’話說出來半晌卻沒有人回答,我弟弟道:‘哥,我們好像和別人走散了。’聽了這話,我心裏更是害怕,和我弟弟說:‘我們先回去,等霧散了再走。’說完,和我弟弟轉過了身,往回直走。”

“可是往回走你們也不一定能走的回去。”王亮說:“你之前說那霧已經濃的看不清方向,所以你們在視力沒有用處的情況下感知能力也會退步,即使你們覺得你們是在直走,但是實際上你們極有可能在繞圈子。”

“還有這種事?”男人頭詫異的看着王亮。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文化的。”我說,“懂得挺多,僅次於我。”

孔婷本來聽故事聽得害怕的躲在王亮身後,聽到這話得意的搖起舌頭:“也不算很多,一般一般。”

我又沒有誇你,看那得瑟勁兒。然後問男人頭:“你們不會最後就累死在這霧裏面了吧。”

“不。”男人頭說,“我們走了沒多久,就走出了那霧,看見了小二樓。奇怪的是,當我們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其他幾個人也依次從霧裏面走回來,我們幾個人迷路以後走的顯然不是一個方向,最後卻都能走回這裏,這下,連那兩個兵差都開始大罵邪門。

“可是既然已經走了回來,霧又那麼大沒辦法去別的地方,那麼我們只能回到屋子,剛進去,就聽見另外一個學生‘啊’了一聲,驚異的用手指着一旁,我們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只見對面牆上寫着一個大大的‘零’字。

“看到這個字,我們全都沉默了,一、二、三之類的數字可以說是不知道是誰畫的幾道可以說是巧合,可是這樣一個筆畫繁瑣的零字,就沒有辦法再用巧合來解釋了,萬物歸宗,一切從零開始,而這個數字現在已經退回了零,我們就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

“其實也不一定變成零就沒有了。”我說,“說不定第二天他會變成負一,第三天變成負二,然後負三負四一直負下去……”

“……”男人頭看了我一眼說,“你想的很不錯,可惜那個寫數字的‘東西’並沒有想到那一點,於是真正的異常,從那天就開始了。

“我們又商量了一下,決定在屋子裏等上一個晚上,看看明天霧會不會消退再說,我弟表現的很鎮定,什麼都沒說,但是自從看到那個零字他的臉就變得煞白,而且他有個習慣,一緊張就愛喝水,那天他喝了很多的水。本來睡覺是我睡外面,但是我看他喝那麼多水,怕他晚上起夜不方便,於是讓他睡在了外面。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忽然問我:‘哥,給你的那個護身符你還帶着嗎?’我從懷裏掏出來那個護身符,遞給我弟弟說:‘我覺得這個東西還是應該給你帶着,你以後去洋人那裏,不知道會碰到什麼邪氣的東西呢。’

“我弟弟說:‘我這裏有一個。’我又說:‘你拿着吧,兩個在一起效力加倍。’我弟弟說:‘這裏太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先睡吧,明天再說。’

“說完,就翻過身子背對着我睡了,我見他不要,沒辦法,也閉上了眼睛。其實現在想來很是奇怪,那時候明明緊張的很,晚上應該難以入睡,可是我偏偏就睡著了,而且睡得還很死,半夜隱約感到我弟弟出去起床去解手,本想起來陪着一起去,可偏偏是動不了,腦子裏想一定要起來,可是身體卻動不了。我心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壓床?我只能閉着眼睛躺着等我弟弟回來,按理說小解不需要多久就能回來,可是感覺過了很久卻還是沒有人進屋,我越等越急,想到在這詭異的房子裏我弟弟半夜一個人出去不安全,會不會發生什麼事,可是再急也沒辦法翻身起床。

“就在這時,我聽見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似乎是有人連滾帶爬的跑進來,然後慌忙的關上門,聽到那聲音,我用盡身體最大的力氣睜開眼睛,卻看見那個慌亂跑進屋的人竟然是我弟弟,他將門拴插上還不夠,又搬了桌子擋在門上,然後跑到床邊,用手撐着床,呼哧呼哧的喘着氣。

“這聲音把那個學生也吵醒了,揉着眼睛問:‘怎麼了?’

“當時是黑天,屋裏沒有點蠟,我眼睛即使習慣了黑暗也視力有限,可是我竟然清楚的能看到他臉的顏色,是慘白慘白的,可見他當時的臉色有多麼的難看。

“我從來沒見我弟弟這副樣子,一下子清醒了,坐起來問:‘怎麼了?’

“我弟抬起頭看着我,聲音還在發著抖:‘哥,我看到鬼了。’

“我身上一陣發寒,連忙問道:‘什麼?’

“我弟說:‘我剛才出去,發現外面的霧更大了,幾乎要貼近屋子,我想趕快解完手回來,就沒敢走遠,略微走了幾步,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不遠處的霧裏有一個人影。’

“‘人影?’我問,‘是不是路過的人。’

“‘我當時也看不清楚,就看到白色的霧裏一個黑黑的人的輪廓,就站在那裏,動也不動,我就問了一句誰在那裏?但是卻沒有人回答,我心想是不是我看錯了,解完手轉頭就準備往回走走,就在這時忽然想到,現在是晚上,霧應該也是黑的,為什麼我卻能那麼清楚的看到那個人影?!這樣一想,我馬上轉頭去看,哪裏卻是空空的,什麼都看不到了,我心裏發毛,想着趕快回來,再轉身準備往這裏走,一回頭,卻看見這個房子門口站了一個人!’

“那個學生聽到這裏,也沒了睡意,問:‘什……什麼?……人?’

“我弟點點頭,說:‘你們想不到那是誰。’他說這話的時候,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我問:‘是誰?’

“我弟弟說:‘是周林。’

“他這話一出,我和那個學生全都驚呆了。”男人頭環視我們,道,“因為那個周林,就是之前被雷劈死的那個人的名字!

“我弟弟說:‘他全身都黑乎乎的,像是碳一般,就只有眼睛帶着血絲,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的看着我,我嚇得顧不得多想,連忙伸手用最大的力氣推開他,跑了回來。’我弟又看看門說:‘不行,我怕他追上來,再移個椅子過去。’說完,又走到門口移椅子,那男學生說:‘我來幫忙。’然後踉踉蹌蹌的從床上翻下去,和他一起搬東西擋門。我見黑燈瞎火的,就在床邊掏出根蠟燭用打火石打着了,剛打着,藉著餘光掃了一眼床,卻忽然一下愣了,只見床上,印着兩個大大的血手印!

“見我站着不動,那兩個人也奇怪的看過來,看到床上的血手印,我弟叫了一聲,然後望向自己的手,只見他的雙手竟然全是血。

“我弟的臉色更白了,喃喃道:‘這是……剛才……我推他的時候……這是周林的血!’說完,跑到牆邊,用力的擦手上的血,我們都覺得毛骨悚然,這一夜是再也沒睡着。”

男人頭說的恐怖,不止我們也聽得發毛,連躲在王亮身後的孔婷說道:“哎呦,吼嚇人,嚇屎偶了!嚇屎偶了!”

你一個鬼還怕鬼,更何況你都已經死了,再被嚇死一次難度係數也太高了點。

“我還以為講什麼呢,怎麼是鬼故事。”雷迪嘎嘎一向和旁人不同,聽到這裏,不滿的嘬了兩口棒棒糖,非常淡定的說道,“傻帽!這一群鬼還講鬼故事,好多鬼長得不好看,其實都是好鬼。”

我想了想,雷迪嘎嘎說的也有道理。那鬼就是被雷劈黑了,看看雲美就差不多能想到是啥形狀,更何況還是黑白色的,再嚇人也比不過人家雲美彩色的,彩色照那肯定要比黑白照先進,雲美咱都見了幾回了,還怕那玩意兒不是跌份兒么!

我說:“俗話說的好,會嚇人的鬼不咬人。所以那鬼雖然嚇了你弟弟,但是不一定是壞鬼,說不定是一個人被劈死了,沒人聊天怪孤獨的想過來和你們說說話。”

男人頭搖頭道:“可是事實不是這樣,因為在第二天,我們就發現兩個兵差中的其中一個死了。”

“死了?”我一驚,問,“怎麼死的?”

“他胸口被一個鐵棍穿透。”男人頭說,“那鐵棍肯定不是一次就扎進去的,因為他胸口血肉模糊,那塊的肉全都爛了,我們看到這情景全都愣住了,這兩個兵差都是身強力壯的,打起架來我和兩個學生都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可這個官差就這樣死在門口了,半夜雖然我們都在睡覺,但若是他大叫一聲,我們肯定能聽見並發現異常,可是他卻一點聲響都沒有就這麼死了。”男人頭指着弔死鬼站着的地方,“對了,他當初就死在這裏。”

弔死鬼本來就害怕,聽他這句話,嚇得尖叫出來,我罵男人頭道:“你知道她膽子小你還嚇她,你們都身為鬼你就不能多照顧一下她么?”然後轉身又和弔死鬼說,“你一個鬼怎麼聽鬼故事也害怕?!”

弔死鬼不服氣的辯解說:“偶不素怕鬼,偶素不知道以後會發生蝦米所以才害怕。”

我說:“以後發生什麼讓男人頭和你說,你不就知道了。”

男人頭繼續說:“死的這個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差,另外那個兵差見這情景一屁股坐在地上,已經嚇傻了,連聲說道:‘他昨天說出來解手就一直沒回來,這是怎……怎麼回事?’我弟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和他說了,然後問:‘會不會是周林殺了他?’

“那兵差聽了更是嚇得話都說不出來,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斷斷續續說:‘鬼……鬼……’

“我是一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鄉下人,而那兩個又是手無縛雞之力學生,見這兵差亂了手腳,我們也全都呆了。可是最後最先冷靜下來的竟然是那個一向懦弱的學生,他說:‘既然這房子不正常,我們就不能在這坐以待斃,我們要出去!’

“我弟弟說:‘可是昨天已經試過了,我們出不去。’

“那個學生說:‘我們今天再試一次。’然後他把他的想法和我們說了,我們一聽,覺得有道理,就分開行動,去房子裏翻東西,最後翻出很多的繩子,我們把繩子連在一起又把所有的床單被罩之類的布扯了,連成更長的繩子。

“那學生是這樣說的,我們在霧能見的地方把繩子固定住,然後扯着繩子走,三個人各自走不同方向,若是走不出去也可以摸着繩子回來,可是只要有一個人走出去,其他人就可以順着他的繩子找出去。”

我說:“哎呦,這學生挺聰明的嘛。”

“都是挑選出來的,肯定聰明。”男人頭說,“我拿了繩子從朝西走,我弟朝東走,另外一個兵差朝北走。外面還是很大的霧,我捏着繩子不敢鬆手,也不敢拐彎,就直直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前面的霧忽然小了,我心中大喜,連忙跑起來,可是真正看到霧後面的東西的時候,我就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

王亮問:“又走回來了?”

男人頭點頭道:“不只是我,其他兩個人也走回來了,後來我們又試了好幾次,可是無論我們牽着繩子從哪裏走,到最後的結果依然是走回原地。

“這時我們就徹底的明白了,我們遇到了鬼打牆。”男人頭嘆道,“那時我們就知道我們活不下去了。”

我點頭說:“基本上遇到鬼打牆出不去的就跟偵探片里被困深山老林的別墅一樣,連環殺人案就要開始了。”

“可是我們依然執着的試到了天黑,等到了晚上,沒人願意去睡覺,那個兵差剛死了同伴,又累了一天走不出去,到了晚上害怕的勁頭過去,火氣忽然上來,說要在底下守着,看看到底晚上來殺人的到底是誰。‘就算是周林的鬼魂,我也要把他那層黑皮剝下來!’我們聽了他的話,都有些放心,三個人都回去睡了。”男人頭說,“最奇怪的是,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我在床上躺了沒多久就又睡著了,這次睡的很熟,直到第二天大早才起來,轉過身看見我弟和那個學生還在睡,就把我弟搖醒,問:‘昨天晚上我睡得很死,有什麼動靜沒有?’

“我弟弟揉揉眼睛坐起來說:‘我也什麼都沒聽見。’我這才鬆了一口氣,穿好衣服準備去找那個官差,但是剛出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我快跑了幾步,跑到可以看清一樓情況的地方一看,就看到了那個官差的屍體。

“他死在一樓大廳里。”男人頭往回一望,“就是咱放飯桌的那裏。其實最近看到倒計時,睹物思情,每次看你們吃飯我都能想到他。他是被肢解了,腸子肝臟流了一地,像是挨宰的牲口一樣,手指在桌角那裏,大腿在冰箱底下,還有一股臭乎乎的屎味。”

他敘述的很詳細,我看了一眼飯桌,悲哀的覺得以後我吃飯的時候也會睹物思情了。

“我看了一眼馬上就吐了,我弟默不作聲,但是不停地發抖,看得出來他也很害怕,更不要說那個膽小的,他一直躲在門口不肯出來。我們沒一個人敢下樓。這個官差意思,就只剩下我們兄弟兩個和那學生了,我們三個人裏面只有我年齡最長,又是最壯的,於是我理所應當的擔當起了大局。我說:‘以後大家晚上乾脆也別睡覺了,聚在一起有個照應,要不然恐怕會再死人。’”

王亮點頭道:“對,聚在一起比較安全。”

男人頭說:“我也覺得我這個提議不錯,可是卻遭到了一個我完全想不到的人的反對。”

“那裏現在活着的人,除了你弟弟就是那個學生,反對的還有能誰?”我說,“難不成是地下的碎屍忽然站起來說我反對吧?都那德行了,反對也無效。”

“我本以為就算反對,也應該是我弟弟反對,關武雖然和家裏人親近,但是和外人總是透着一股距離感,這兩天那個學生要和我們一起住,他表面上沒說什麼,其實已經有點不高興。”男人頭說,“可是沒想到這時候反對的不是我弟,反而是另外一個人。”

“那個學生。”王亮說:“這就奇怪了,他孤身一人,應該最害怕,現在這時刻應該是和你們聚在一起以防再發生什麼事,為什麼還要脫離你們一個人住?”

男人頭道:“當時我也這麼問那個學生,那學生卻說:‘現在活着的只剩我們三個人,而你們又是兄弟。若我和你們住在一起,等真遇到了危險,你們難保不會把我推出去自己逃命。’

“我本來是好心邀他和我們一起,結果看他這個樣子,把我氣的要死,說道:‘好,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們就分開住,你不要後悔。’

“然後我們就把隨身帶的乾糧分了三份,給那個學生了一份,我和我弟拿了兩份。

“等我們分完東西,那學生就自己找了個屋子進去,我們在外面聽見他插上了門,還傳來搬動東西的聲音,似乎是把什麼東西搬來堵住了門。”

“完了。”我說,“按照偵探小說死亡定律,落單的就要死,這學生肯定就是下一個死的。”

男人頭繼續說:“那天那學生自然沒有再出來,我和我弟也不願意再看那一地血乎乎的東西,退回了房間,回房的時候,我弟弟插上門,問我要不要再搬個柜子把門堵上,我說:‘要真是有鬼,有門也擋不住。’

“然後我們就在房間繼續想對策,可是怎麼想都沒法對付外面的迷霧,想來想去還是只乾等,我弟愧疚的對我說:‘哥,都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你送我,你根本不會遇到這種事。’

“我說:‘現在說這話還有什麼用,反正已經到了這份上,咱倆又是兄弟,大不了一死,死在一塊還能做個伴兒,也算我對得起爹娘出門時的叮囑了。’

“我弟弟聽到這話,更是難受了,我安慰他說:‘咱們死在一起,要是來世投胎,還能做兄弟。’

“我弟道:‘哥,那你把護身符帶好。’

“我聽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這個護身符,覺得十分好笑,說:‘你一個讀書人,不是講究不語什麼怪神啊鬼啊的么,怎麼這兩天光念叨着這個附身符了?’

“‘是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弟弟嘆了口氣,說,‘自從那天看到周林,這兩天又遇到這麼多事,我就算不信也得信了。’

“我見他這樣,心下也有些唏噓,當初我娘每次去寺廟裏拜神,關武總是要說上幾句,現在卻也轉了性子了。

“我們趕路雖然帶了些乾糧,但是卻沒想到在這裏困了那麼久,剩下的食物也只夠維持三四天,我和我弟弟推讓了一會兒,每個人都沒吃多少,後來為了節省體力,就早早睡下了,因為那學生睡在了別的屋子,所以這次我倆是一人一個床睡的。

“睡覺之前,我弟弟還笑着和我說:‘要是一覺起來,霧散了就好了。’我聽他那麼說,心裏也抱了一絲希望,說:‘霧散了也不一定好,等你去洋人那裏,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弟半天沒回聲,我想他睡著了,也就閉了眼。”男人頭嘆了口氣,道,“卻沒想到,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他說話。”

我一愣,問:“難道下個死的,是你的弟弟?”

男人頭不回答我的話,繼續說道:“說也奇怪,前幾天我都能睡的着,這天卻睡不着了,倒是我弟弟那麼不易入睡的人,沒過多久就開始打鼾。我暗中猜想是不是這屋子有什麼能力,能影響到人睡覺。

“我閉着眼睛眯了一會兒,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吱嘎一聲,像是開門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我不禁愣了一下,因為這屋裏現在只有我們三個活人,我弟弟已經睡著了,我又在床上躺着,可能開門的只有另一個學生,可是方才我們明明已經聽到那個學生挪東西擋門的聲音,他要是開門出來,必須要把門口的東西挪開,沒有理由我聽到這麼細微的開門聲卻聽不到那人挪東西的聲音。

“這麼仔細一想,我的寒毛就豎起來了。

“那開門走出去的‘東西’不正常!

“想到這裏,我馬上翻身下床,看了一眼我弟弟,他還在睡,我心想出去說不定有危險,於是沒有吵醒他,自己拿了根放在床邊防身用的棍子走了出去。出門走了幾步,我就走不動了。”男人頭頓了一下,說,“因為我看到一樓,有光照上來——那是燭光!”

“我剛才和你們說過。”男人頭說,“這屋裏只有三個活人了,我弟弟在睡覺,而另外一個學生沒有挪開門口的東西不可能出來。而在我們回屋之前,那個學生已經進了屋,所以不可能有任何人在一樓點蠟燭!可是現在,那裏卻有燭光!

“我的心臟都跳的要炸開了,我幾乎是貼着牆,一點一點挪過去的,等到了拐角處,我伸出頭往下看,只見和白天一樣,下面七零八落的都是那個兵差的斷肢,看的令人發嘔,而中間卻一張桌子,上面點着一支蠟燭。而除了這些,再一個人我都沒有看到。

“因為那裏視線還是有死角,而且我視力也不足以看清楚全部,我不能看到全部一樓的情況,於是我看了一會兒,打着膽子下了樓,等我看到那點蠟燭的桌子上擺着的東西的時候,我頭皮都發麻了——那上面擺着一些乾糧和半瓶酒!

“我和我弟以及那個學生都不喝酒,唯二喝酒的就是那兩個兵差,當初他們來這裏,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酒,一直在喝,而現在,那喝剩的半瓶酒就大大咧咧的放在桌子上。而且他們擺放的位置,就和祭祀死人的位置一模一樣!

“我安慰自己道,那些乾糧和酒說不定是白天就已經放在這裏,而我那時太驚慌,沒有看到。

“可是就算這樣想,也依然沒法解釋桌子上的這根蠟燭。

“這一根蠟燭的光不足以照亮全部空間,我轉過身,觀察其他地方再有沒有人藏着,誰知我轉過身不過一會兒,卻聽到身後傳來咀嚼的聲音。

“我的身體一下子涼了,再轉身,看到眼前的情景,差點沒嚇暈過去,只見那兩個已經死去的兵差,正坐在點着蠟燭的桌上,一邊往嘴裏塞着乾糧一邊面無表情的看着我。”

聽到這裏,弔死鬼已經捂住了耳朵,不願意再聽,可是我卻很能理解男人頭的想法,是個人大半夜看到那個死鬼吃燭光晚餐肯定都不舒服,更何況那倆還全是男的。

“沒錯,他們做的那個位置就是現在咱們餐桌的位置。”男人頭對我道:“米斯特馬,你想想一下,在寂靜的夜裏,你看到兩個已經死去的人坐在你的餐桌上吃飯,飯桌旁邊全是斷肢和血跡,你會有什麼感覺?”

我說:“我感覺你是成心噁心我,讓我以後不能好好吃飯。”

王亮說:“別打岔,然後呢?”

男人頭接著說:“那時我已經被刺激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指着他們道:‘你們……你們……’那兩個兵差忽然咧開嘴,怨恨的盯着我,那目光盯得我渾身發毛,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他們已經變成了惡鬼!要來害我!

“我想要逃,可是腿卻嚇得發軟,動也動不了,就在此時我忽然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與此同時,那兩個兵差一起裂開了嘴朝我笑。

“我弟弟過來了!我身體一個激靈,馬上反應過來,大喊一聲關武別出來!然後轉過身就后往外跑,可也就是在這轉身的一霎那,我感到脖子一涼,然後就覺得自己飛了起來。我看到我弟弟跑到樓梯口,喊了一聲‘哥!’然後我就落在地上,我又看到一個穿着我的衣服的身體倒在地上,可是那身體卻沒有頭,我弟弟給我的護身符掉了出來,我咕嚕咕嚕的滾了幾圈,滾到那個護身符上,然後我就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

弔死鬼雖然捂着耳朵,可是顯然什麼都聽到了,問:“然後呢,你屎了沒?”

我說:“他頭在這裏轉着呢,你說他屎沒屎?”

男人頭道:“等我醒來以後,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睜眼一看,發現我依然在那個房子裏。可是周圍的擺設和我們第一天見到的一模一樣,桌子上沒有擺酒,地上也沒有那個兵差的屍體,我想去看我弟弟怎麼樣了,想用手撐着身體起來,一撐卻又覺得不對,低頭一看,我竟然已經連身體都沒有了!”

“那之後你就變成了這樣?”王亮問:“那你弟弟和那個學生怎麼樣了?”

“之後我聽附近的鬼說那幾天確實在前面不遠處發現了一具被雷劈的人的屍體,可是我弟和那個學生卻生死未卜,兩個兵差的屍體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房子門口的石獅子也不見了,這小二樓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房子,要不是我已經變成了一個人頭,我真會懷疑那天經歷的一切只是一個夢。”男人頭說,“我知道這裏面肯定有什麼蹊蹺,所以我在這裏等了一百多年,希望能找到我弟弟的下落。”

我說:“都過了一百多年,你弟弟就算當時僥倖活下來,現在也早死了。”

男人頭嘆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從家出來就是為了陪他,現在一天沒看到他的屍骨沒弄清事情的真相,我就沒臉下去地府見我的爹娘。”

“你這樣等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王亮又說:“一百多年,不要說你弟弟,你爹娘都早投胎了。”

男人頭說:“可是我已經等到了,現在這白霧,和那一次一模一樣!”

我有點發毛:“你是說我們會像你們上次一樣,一個一個死掉?”

男人頭說:“你們走不出去這白霧,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他嘆了一口氣,說,“你們還是準備後事吧。”

“可是那白霧在你們那時,是倒數到零才出現的,為什麼這時這麼快就出現了?”王亮說,“為什麼這次這麼早就出現了,還有它困住的人難道是有選擇的?你們在小二樓住,看到數字有情可原,可我最初看到倒計時的時候我還不認識你們呢。”

“這房子也是與時俱進,科技發展到現在,它要還是打雷肯定行不通。”我說:“實在不行,我買個避雷針頂頭頂上,我就不信他還能劈到我。至於看到倒數……”我看着王亮說,“命運這東西很難說,說白了就是你點兒背,撞上了。”

雷迪嘎嘎在一旁舔着棒棒糖,呵呵呵呵的笑,說:“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你能聽懂我們說什麼嗎,我看了一眼雷迪嘎嘎,忽然覺得他手上那個棒棒糖很奇怪:“這糖你從哪來的?”

雷迪嘎嘎說:“剛才我去村子,小賣部的姐姐給我的。”

剛才?我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問道:“這兩天一直這麼大的霧,我們走了半天都走不出去,你從哪找到的小賣部?”

雷迪嘎嘎斜眼看我,目光充滿鄙視:“小賣部在哪裏就走到哪裏唄。”

我心裏一驚,這雷迪嘎嘎莫非是真人不露相,表面上看着傻乎乎,其實內在有GPRS導航儀一樣的東西,能自由出入大霧而不迷路。

想到這裏,我對雷迪嘎嘎肅然起敬,小心的問他:“你是怎麼走出去的。”

雷迪嘎嘎又鄙視的看我一眼:“走路唄。”

旁邊的弔死鬼忽然插話道:“偶從剛才就想說了……你們一直說有霧蝦米的,可素偶什麼都木看見啊。”

我說:“可能你離的太遠沒看清,你飄近點去看就有了。”

弔死鬼聽了,又飄遠了去看,過了一會兒,轉回來和我說:“還素木有。”

這就奇怪了,我說:“那麼一大片霧你看不見嗎?”

雷迪嘎嘎嘟囔着說:“本來就沒有霧。”

男人頭也奇怪道:“這麼大的霧,難道你們都不到?有了那霧擋着,沒人能出去,也沒人能進來。”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有人嬌笑道:“哎呀,這都站在門口,是在等我們呢嗎?”

隨着說話的聲音,我眼睜睜的三娘和雲美從霧中走出來。

王亮問:“兩位美女,你們看到霧了沒有?”

“霧?什麼霧?”兩人皆是一臉迷茫,弔死鬼連忙飄過去給兩個人解釋:“偶跟你們說啊,就素……”

我們齊齊看向男人頭。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男人頭連聲說,“說不定因為他倆是妖怪,才能走出這霧。”

我指着雷迪嘎嘎說:“可是他也行。”

“那是……那是因為……”男人頭苦思冥想想了半天找理由,忽然眼睛一亮,說:“那是因為他傻,這霧說不定攔不住智商低的。”

“你才傻!”雷迪嘎嘎說,“再說了,馬力術都能看到憑啥我看不到?”

“倒也是,應該不是這理由。”男人頭又陷入沉思。

你說我身邊的人說話怎麼就那麼欠揍。

“這霧是個結界。”一直沉默着的貔貅忽然開口,“就現在看來,布下這個結界的人非常不簡單。能在這樓里的所有鬼怪都不知情的條件下布下這個結界已經非常困難,更何況現在看起來,他困住的人是有選擇性的。”

“有選擇性的?”所有的人都望向我胸前。

貔貅道:“現在看起來,似乎是只有看到倒計時的人才會被霧困住。”

“這你說的就不對了。”我指向男人頭說,“他又沒像我和王亮一樣看到倒計時。”

貔貅說:“你再好好想想。”

我仔細一想,一拍腦門,原來那幾天我看到電腦倒計時的時候男人頭都在我的屋子裏,所以那些倒計時的數字他也看見了!

男人頭還有點迷茫:“可是為什麼我們那年沒看到有人走進來?”

貔貅道:“這裏地處偏遠,行人本身就少,這應該只是個巧合。”

我說:“那這樣就好辦了,現在三娘她們能走出迷霧,牽着我們帶我們出去就行,我們在外面呆幾天,等他數數數完了我們再回來。”

說完,看向另一邊,弔死鬼已經把事情經過和三娘雲美說完了,問:“就素這樣,你們明白了嗎?”

三娘邊想邊點頭說:“大概……吧……”

雲美說的也比較含蓄:“我覺得推廣普通話真的挺重要的。”

我說:“不明白沒關係,現在我們實驗一下,你們先拉着我走,看能不能帶我走出去。”

聽我這麼一說,眾人皆點頭道:“這是個好方法。”

王亮邊點頭邊走到嫵媚妖嬈的三娘跟前:“那就讓她們帶我們出去。”

我連忙走過去拉住三娘的手,道:“來,你帶我走。”

王亮又走到亭亭玉立的雲美跟前,說:“那我和你……”

我又用空着的另一隻手拉住雲美,說:“有你們兩個人帶着我我就放心了。”

王亮說:“倆妖怪你全佔了,那我咋辦。”

我伸手指向雷迪嘎嘎:“那不還有一個么?”

王亮看了一眼雷迪嘎嘎,又看向我,同為男人,我能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很多深層次的表情。

我說:“你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這是想試驗一下被人帶和被妖怪帶有什麼不同。”

王亮又問:“那為啥不是你和雷迪嘎嘎走?”

“這兩個妖怪妖力那麼強,要是你走過去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我低聲說:“而且這不是避嫌么,你看你要是牽着她倆進去,孤男倆女共處迷霧,有嘴也說不清,到時候弔死鬼不抽死你?我是為你好,你信不信?”

王亮頭搖的很堅決:“不信。”

他信不信對我們的行程沒有任何影響,雷迪嘎嘎一聽給他分配了任務,特別高興的跑過來拉着王亮的手,王亮話都沒來得及說,只含淚望了我們一眼,就被雷迪嘎嘎拽進迷霧了。

我一手牽着三娘一手牽着雲美,胸有成竹的說:“那我們也進去吧!”說完,也從另一個方向走了進去。

左邊牽着三娘的手,溫潤如玉,右邊牽着雲美的手,膚如凝脂。我左右逢源,所有的恐怖都被拋到腦後了,悠閑的如雲中漫步一般。

和上次一樣,走了一會兒,身邊就出現了一層薄霧。

三娘“咦”了一聲,笑道:“竟然果真有霧。”

我問:“你們還能看到路不?”

雲美答道:“還能看到一點,但是我們剛才過來明明什麼都沒看見。”

“有種奇怪的感覺……”三娘說,“我們再往前走看看。”

同上次一樣,越往前那霧越大,最後我眼前已經白茫茫一片,整個人向被霧纏繞住一般,再什麼路邊的景色也看不見了。

我問:“你們還能看見路嗎?”

話問出口卻半天沒有迴音,我以為自己聲音不夠大,於是又提高音量問了一遍,這次依然是沒有聲音,我心裏一驚,連忙緊了緊手,這一路走來我沒放手過,所以那倆人的手依然在我的手中握着。

再神通廣大的人應該也沒法神不知鬼不覺的在緊握着手的情況下,把我從兩隻法力高強的妖怪身旁移走。

我鬆了口氣,接著說:“怎麼都不吭聲?”

這話剛說完,我忽然覺得本應該握着三娘的那隻手的觸感不對,用拇指摸了幾下,我背上馬上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這哪是三娘滑膩的皮膚,明明是一雙毛茸茸的爪子!

我大驚,一把甩開那隻手,然後摸向另一邊雲美的手——那手和原來的觸感一樣,我連忙拉着雲美就跑,邊跑邊說:“完了,三娘不見了!”

雲美支吾着說:“你……說……什……么?”

那聲音吞吞吐吐像是很困難才能發聲,我邊跑邊問:“你說什麼?”

雲美問:“什……么?”

我跑了一陣,周圍的霧又變得薄了,隱隱約約能看到前面就是小二樓,我也來不及想自己為什麼又跑了回來,一邊轉頭看雲美一邊說:“三娘……”

剛吐了兩個字,就脊背一涼,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只見雲美身上還有人皮,頭卻已經褪了皮,那皮剛褪到嘴邊,所以她說話也不利落,血糊糊的臉襯着白色的霧分外驚悚。

我哭的心都有了:“我們就在霧裏走一會兒,你脫什麼皮啊!”

雲美搖搖頭,上前一步說:“我……”

“老子是正人君子!”我捂着胸口後退一步道:“不會趁着大霧和你做那苟且之事!不過你要是實在想做也不是不可以,你先把皮給我穿上!”

“不是她願意脫皮。”三娘的聲音忽然傳來。我聽到她的聲音,連忙轉頭去看,誰知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三娘的人。

“我在這。”三娘的聲音又說。

那聲音竟然是從身下傳來,我低頭看去,只見腳邊站着一隻橘紅色的狐狸。

那狐狸通身橘紅,只有四爪和尾巴尖是白色的,看起來非常可愛。

我蹲下來伸手去摸它,結果還沒等碰到它,狐狸就自己跳到我的腿上,一張嘴,就開始用三娘的聲音說人話:“不是她願意脫皮,是她沒法控制自己的妖力。”

我吃了一驚,問道:“你是三娘?”

那狐狸竟然頗通人性的點了點頭,說道:“這霧果然是個結界,能剝奪我們的妖力,走得越遠妖力就喪失的越厲害,剛才我甚至連人形都保持不了。”

雲美的皮已經爛到了嘴巴,不方便說話,只能在一旁連連點頭。

我說:“出去再說。”然後抱着狐狸和雲美走出了霧。剛出去,就見雷迪嘎嘎拽着王亮,嘴裏喊着“沖啊”悶頭跑了出來,險些和雲美撞到,雷迪嘎嘎一個急剎車,看着雲美的臉叫道“哇!”,雲美連忙捂着臉跑進小二樓。

男人頭和弔死鬼奇怪的看着她,王亮問我:“雲美怎麼了?”

我說:“她的皮壞了,估計要回去補。”

王亮說:“你還說我,你看看你,要扯光扯衣服就行了,扯人家皮做什麼……”說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問我道:“皮?”

他倒是還不知道這倆妖怪的真面目,我指着雷迪嘎嘎問:“他沒有顯現出原形?”

王亮說:“又不是妖怪,哪有什麼原形不原形的。”

我說:“可是人民群眾都覺得他是妖怪。”

王亮問:“什麼?哪裏的人民群眾?”

我說:“這你就不用管了,你們剛才遇到了什麼?”

王亮說:“和原來一樣,不過那傢伙一直拽着我跑,累死我了。”

雷迪嘎嘎嘿嘿嘿嘿的笑,伸手比劃道:“好多霧,什麼都看不到,可好玩了。”

看來他們經歷的和我一樣。

我懷中的狐狸說:“我和雲美一起過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這霧,但是拉着你的手一起走的時候卻能看到霧,等你鬆開我的手的時候,那霧又消失的無影無蹤。”狐狸伸出前爪,在我胳膊上踩了踩,道:“但是我跳到你身上的時候,又能看到霧了,所以顯而易見,這霧是想困住你。”

王亮驚了:“狐狸會說話!”

“我沒有從你和王亮以及男人頭這幾個看到數字的人身上感受到任何異常,而這些霧卻能有選擇的困住你們。”貔貅說,“加上能剝奪妖怪的妖力,布下這個結界的人非常厲害。”

三娘點頭道:“我從來沒有見過能將奇門遁甲運用的如此精妙的人。”

我傻眼了:“這麼說,我們出不去了?”

三娘從我懷中跳下,道:“等我恢復人形再和你們談。”

王亮探頭看她:“恢復人形?”

我連忙走過去用身體擋住王亮的視線,這狐狸除了身上的皮毛再沒東西了,按照常理,她變成人應該也沒穿衣服。看看三娘平時的媚態就能想到三娘赤裸的樣子,對人的刺激性太大,我這樣的正人君子看看可以,別人看那肯定受不了。

那狐狸在地上轉了個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個女人。

王亮看的目瞪口呆:“三娘!原來你是狐狸?”

我也看得目瞪口呆,三娘身上穿着一件紅色的旗袍:“衣服!為什麼會有衣服?”

三娘嬌嗔的橫我一眼道:“連人形都變得出來,又怎麼會變不出個衣服?”

不按常理出牌!絕望了!我對這妖怪絕望了!這簡直就是耍賴皮!

男人頭說:“現在你們也走不出去?”

貔貅說:“理論上說是這樣。”

我問:“那我豈不是要步男人頭的後塵?”

三娘笑道:“說什麼傻話?當初他們幾個人類孤立無援沒法反抗,現在有我們在這裏,小馬哥你還擔心什麼?”

貔貅也道:“我們一起等到那數字變成零,我倒要看看,布下着結界的人還會做出什麼事!”

聽他們這樣一說,我心中充滿了幹勁,點頭道:“說的好,再有鬼出來害人,我們就和他們拼了!”

此時艷陽高照,我回頭望向小二樓,心中豪氣衝天。

裝神弄鬼的,等你出來,老子就讓你看看我們的厲害!

就在我感動萬分的時候,忽然身後有男人的聲音傳來:“哎呀,終於走出這霧了……哎?這是哪啊?”

我聞聲一愣,連忙轉頭去看,走出濃霧的是一個男人,長相平淡無奇,整個臉部唯一有特色的就是他的酒糟鼻。

那鼻子我記得——是那個娛樂公司的老總!

這傢伙怎麼來到我的地盤了。我腦子一轉,馬上起了一個念頭——揍他!

我這念頭剛起,就聽得霧中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轉頭一看,只見濃霧中竟然一直一豎的開出一黑一白兩輛小汽車,白車開的比較慢,黑車倒是開的很急,眼看就要撞上,那兩輛車雙雙剎車,一陣急促的剎車之後,那兩車險險停住,車間距離不足一米。

白車上跳下來一個男人,先去車頭看了看,見車沒事,走到黑車面前敲窗戶,罵道:“怎麼開車的!這麼大霧還把車開這麼快,你不要命別人還要命呢!奔喪呢么!”

白車副駕駛座上坐着一個女的,開着車窗往外望,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身體虛弱,臉色非常難看。

三娘哎呦了一聲,對我道:“你看這不是熟人么?”

這裏有人比我認他倆認的更清楚,王亮看看那男的,又看看那女的,驚道:“這不是孔婷本來要投胎的那對姓方的夫妻嗎?”

見有人來,弔死鬼和男人頭早就躲回了小二樓,不過弔死鬼還伸着頭往外看,看到那對夫妻,也是一臉詫異。

那黑車裏也下來一個男人,竟然是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對着男人連連道歉道:“同志,對不起,我們有要緊的事,要趕着去救人。”

我看這個白大褂有點面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姓方的男人罵道:“救人?我看你是想殺人吧!”說完,伸腿踢了兩腳黑車。

這人原來看着也不像這麼暴躁的人,怎麼這會兒就這麼來勁兒呢?

車上的女人喊:“行了,方濤,回來吧,我們趕緊走吧。”

黑車上又下來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肚子很圓,頭髮很少,笑容親切。這男人給姓方的遞了一張名片說:“同志,對不起啊,人命關天的事,我們難免有些着急。下次我們會注意的。”

我看着後面下來的這個男人,一拍腦袋,忽然想到他是那裏的人了——他是市醫院的院長!

方濤還想罵,他老婆又叫道:“方濤,我們還有事呢,快走。”

方濤這才把氣壓下去,低聲罵了兩句,往自己的車那裏走。

酒糟鼻連忙招着手跑過去:“哎,哎,你們誰順路,帶我一程,這霧太大,我走不出去了。”

估計他是想着醫生那輛車還要去救人,所以直接向方濤的車走去,方濤馬上說道:“我們不順路。”

還沒問去哪就說沒空,擺明了不想帶,酒糟鼻冷哼一聲,道:“牛個屁,你以為你是誰,老子今天是沒開車出來,否則會來求你,你那破車我還不稀罕坐呢!”

那酒糟鼻罵罵咧咧的像醫生的車走過去,那兩個醫生對視一眼,很為難的說:“我們還有病患。”

酒糟鼻說:“沒事,你把我帶到公路上就行了,我到時候自己找車。”

貔貅問我:“你看出來什麼沒有。”

“看出來了。”我說,“這幾個人也能看得見霧。”

方濤坐回了駕駛位,酒糟鼻正要上醫生的車,我高聲叫道:“不用走了,就在這獃著吧,你們出不去的。”

“出不去?”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點頭,嚴肅認真的說:“你們之前是不是都看過倒計時?”

“倒計時?”醫院院長望向身旁的醫生。

醫生說:“這一陣我好像每天都能收到一條短訊,上面都寫個數字,一天比一天少一個,這就是你說的倒計時?”

院長掏出手機說:“我好像也收到過。”

酒糟鼻連忙點頭:“我也是,我也是。”

方姓夫妻你看我我看你,妻子說道:“這也太巧了吧?”

看樣子他們全都收到了,我頓了一下說:“這個霧其實是一個結界,看到過那個倒計時的人就沒有辦法走出這個霧。”

“結什麼?”院長問。

那醫生說:“他好像是說潔潔?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

看來這倆從來不看神話片,在這方面的知識非常淺薄。酒糟鼻拍電影多,馬上就反應過來,對其他兩個人解釋道:“結界就是神仙妖怪做出來的透明的籠子,把人困住的那種。”

他解釋的倒是挺清楚,他們幾個人馬上明白了,不過依然是一臉懷疑。

“什麼鬼啊神啊的……”那院長很有深意的看我一眼,“最近電視台說騙子短訊新招層出不窮……”

嘿,好心提醒你你還不信,我說:“那你們走走試試看,爺不攔你們。”

沒等我說完,醫生的黑車已經啟動開了出去,那對夫妻對視一眼,猶猶豫豫的也開向另一個方向。

我好整以暇的從房裏搬出一個小板凳,坐在門口哼着歌看着霧的方向:“當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

大概五分鐘之後,兩輛車又從原地點開了回來。兩路人馬看到對方和我都是一臉詫異,然後又都不甘心,換了個方向再扎入霧中。

我敲着二郎腿和三娘說笑。

又過了五分鐘,兩輛車又開回來了,兩邊對視一眼,再次換了個方向駛進霧中。

等吃完雲美做的飯,我又睡了一覺,再起來已經快天黑了,那兩輛車還在開。

再一次看到他們開車,我實在忍不住了,揮手喊:“別開了別開了,浪費油錢。”

那兩輛車這才停下來,幾個人臉色都非常難看。幾個人走到我面前,問:“怎麼回事?”

我說:“就像你們看到的,我們出不去了。換句話說,我們被困在這裏了。”

姓方的老婆說:“我看你在這房子裏進出,這房子是你的?你至少應該知道些什麼吧,這霧也太奇怪了,怎麼這麼晚還有這麼大的霧!”

我說:“房子是我的,可是我也出不去。”

“開什麼玩笑。”醫生說:“我們還要去救人。”

方濤說:“要不然我們等一等,等到霧散了再走。”

酒糟鼻說:“我……”然後眼珠一轉,再沒說下去。

王亮說:“你們都看到了那個倒計時,難道沒猜到那倒計時數完之後還會發生什麼嗎?”

那幾人說:“不就是個數字,誰會想那麼多。”

貔貅對我道:“你有沒有發現,這些人你最近都見過。”

這麼一想,此事果然非常蹊蹺,這幾個人都是我近期見過的,而且幾個沒有聯繫的人鬼使神差的都見過數字,並在同一天來到和偏遠的地方,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麼陰謀。

這是針對我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我這樣一想,身上不禁有點發涼,俗話說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雖然我這樣十全十美的男人遭人嫉妒不稀奇,但是嫉妒成這樣弄這麼大的陣仗也實在罕見,現在的情況像是有人在暗地裏陰我。

想到這裏,我不禁問道:“你們不都在城裏嗎,先說說你們幾個為什麼會來到這裏?”

“之前不是說了么?”醫生說道:“我們是出診,來給人看病。”

這就奇怪了,這年頭誰也牛不過掌握人生死的醫生,有什麼人有能耐把市醫院的院長請出來出外診。

“我們……”方濤看看我們,又和自己的妻子對視一眼,說,“我們開車出來轉轉,散心。”

“是的,在家太悶了。出來轉轉。”他老婆勉強笑了笑,目光游移不定,說了句話眼睛就直直盯着地。

這就怪了,之前我們去醫院看她,她應該認出我們來了,為什麼現在當陌生人一樣。

三娘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她倒是一點也不怕,笑吟吟的道:“嫂子不是剛從醫院出來嗎?看這臉色還沒休養好呢,這就出來吹風對身體不好。”

那女人說道:“我……我好多了。”說完,咳嗽了兩聲又硬生生的止住了,像是生怕我們看出她現在身體不好一樣。

在場的五個人我全見過,但是現在沒一個表現出見過我的樣子,我又望向酒糟鼻,前幾個忘了我們還有情可原,那倆醫生和我基本沒說過什麼話,就是見了個面;那姓方夫妻的可能是去探病的人太多再加上那天注意力在孩子身上沒在乎身邊沒有忘記了。可是這酒糟鼻可是剛剛見過,我和雷迪嘎嘎大鬧他辦公室,這才過了沒多久,要說他馬上就把我們忘了我真不信。

不要說我,雷迪嘎嘎都不信,從第一眼見他雷迪嘎嘎就一邊笑一邊死命盯着他笑,不要說酒糟鼻,任何人被那麼盯着笑心裏都會發毛。

酒糟鼻的表情已經不淡定了,轉頭不去看雷迪嘎嘎,說:“我走着走着就到這了。”

這裏離城裏那麼遠,你走走就來了,說出去誰信啊。

我們所有人都用懷疑的眼神看着他,酒糟鼻怒了,罵道:“老子願意怎麼來怎麼來,願走到哪裏走到哪裏,你們管的着么?”

雷迪嘎嘎捂着嘴,在一旁特別賊的笑,見我看他,特別神秘的湊過來和我說:“我知道他來幹啥。”

我說:“幹啥。”

“我不和別人說,就和你說,你別告訴別人啊。”雷迪嘎嘎捂着嘴又笑了幾聲,然後湊到我耳邊說:“他來找我去演成吉思汗二!”

你還嫌你不夠二呢啊!

王亮說:“無論你們怎麼來的,問題是現在,你們都出不去了。”

那幾個人又是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有人開口道:“那我們還是等等,等霧散了再走吧。”

院長走過來問我:“同志,我們能在你這裏等到霧散了嗎?”

我很大方的一揮手,說:“行,無所謂。”

看樣子他們還沒相信我們的話,不過這也無所謂了,要是霧散了他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什麼事都沒有,要是霧沒散以後肯定還有奇怪的事發生也由不得他們不信。

“行,那就麻煩你們了。”方濤說,“我叫方濤。”他又指着自己的妻子說,“這是我老婆,叫卜潔。”

卜潔之前裝作不認識我們,聽見方濤作自我介紹,卻是愣了一下,抬起頭疑惑的看着我們,我有些心虛,三娘倒是毫不介意,笑眯眯的看回去,她們兩個目光相對,卜潔馬上垂下頭。

那兩個醫生也做了自我介紹,院長叫許柳海,那個年輕的醫生叫羊旭。

說完話,兩個醫生先走了進去,雷迪嘎嘎跑過去拉住酒糟鼻的手:“二,二,跟我走。”很親熱的要帶他進屋,那酒糟鼻一臉嫌棄,馬上要甩開雷迪嘎嘎的手:“誰叫二,我叫厲正宜。”

就這樣還叫正義呢,我看酒糟鼻那樣就不爽,指着雷迪嘎嘎警告道:“你小心點,別惹怒他,他殺人不犯法。”

酒糟鼻看向雷迪嘎嘎,雷迪嘎嘎咧開嘴,用自己最擅長的笑容沖他嘿嘿嘿嘿嘿的笑了,酒糟鼻一個哆嗦,再不敢反抗,任着雷迪嘎嘎牽手牽着進屋了。

方濤也要拉着卜潔進去,後者擔心的看着自己的車道:“那我們的車……”

“還管什麼車!”方濤拉下臉道:“已經鎖好了,丟不了,丟了再買新的。”

卜潔愣了一下,再沒說話,低着頭和方濤進去了。

這對夫妻有點意思。

“小馬哥。”三娘走到我跟前,掩嘴一笑,嬌滴滴的問道:“你看出來沒有,這幾個人,都沒有說真話。”

所有人都言辭閃爍,確實奇怪。

雲美把剩飯找出來又添了幾個菜給他們做了吃了。

以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和雲美三娘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讓她去找村裡買菜買米的人多扛些米面菜肉什麼的過來存着以防萬一。

之前男人頭他們是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現在我們知道了,那肯定是要多做準備有備無患。

等到了晚上,那霧果然還沒有散,這五個人眼看要在這裏過夜了,我去給他們分配住處。

我在上面書房打了個地鋪,兩個醫生和王亮就結了,雷迪嘎嘎興高采烈的拉着酒糟鼻說要一起睡,酒糟鼻一臉痛苦的問:“我能一個人睡么?”

我說:“廢話,你樂意和雷迪嘎嘎一起睡我還不樂意呢,雷迪嘎嘎不得和我一屋么?你和他一起睡我睡哪?”

卜潔指着三娘,奇怪的問:“你們不是夫妻么,為什麼不在一起睡?”

我眼睛一轉,就笑了:“對,對,我們一起睡。”然後對三娘笑,“夫妻嘛,對吧?”

三娘嫵媚的看了我一眼,用扇子捂住嘴笑道:“對啊。”

雲美說:“我和孔婷一起睡,你們住我的屋子吧。”

“孔婷是誰?”方濤奇怪的問,“你這屋裏還有別人。”

孔婷就在你身邊你看不到,三娘說:“那姑娘怕生不願意見人,所以沒出來。”

安排就緒,我們各回各的屋準備睡覺,回屋之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倒計時是一天一變,我們是從電腦手機上看到的,那如果關了電腦和手機會怎麼樣?

想到這裏,我轉頭跟他們說:“你們把手機都關上,看看還能不能看見那個倒計時。”

那幾個人都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看起來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聽不聽由他們,反正我自己把手機和電腦都關了,我拉着三娘進了三娘的屋。進屋后然後對着關閉的門感慨萬千,和女人睡覺,這是有生以來頭一遭,這就是時來運轉否極泰來老天開眼。

我一扭頭,見三娘朝我媚笑道:“時間不早了,上床睡覺吧。”

我笑了一聲說:“好。”然後連滾帶爬的上了床,然後充滿希望的一回頭,就見三娘打了個轉,化成一隻紅毛狐狸,輕盈的跳上床,用三娘特有的嫵媚聲音道:“這樣就不會擠了。”

我說:“擠一下我一點都不介意。”

三娘說:“我介意。”

我抱着狐狸,眼淚刷的就流下來了。

這一晚上我的內心充滿了憤恨和不甘心,怎麼都睡不着。等到了半夜,三娘在我耳邊輕語:“小馬哥,樓上好像有動靜。”

我坐起來細聽,一點聲音都沒有,又低頭看懷中的狐狸。

狐狸耳朵抖了抖,問我:“他們在說話,你想不想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我說:“想知道也沒用,這怎麼偷聽?”

狐狸低着頭,用嘴在毛里翻了翻,然後竟然把上次筆仙事件中的那個玉盤拿了出來。

這太神奇了,我剛才摸過她的毛,什麼都沒摸到,現在她竟然能從裏面摸出個玉盤。這狐狸精和機器貓是親戚么!

三娘用爪子在玉盤上揮了一下,玉盤又朦朦朧朧地浮現出畫面。

是那兩個醫生,站在二樓的走廊,交頭接耳的說話。

做院長的許柳海神情嚴肅,低聲問道:“你覺得那天他偷聽到了多少?”

另一個醫生羊旭答道:“不知道……”

“我就知道問了你也沒用。”許柳海罵道,“窩囊廢!”

羊旭說:“我……我……”

“行了,不用說了,我覺得不會有這麼巧的事……”許柳海警告,“總之那件事你誰都不能說出去,知道嗎?”

羊旭說:“我知道。”

許柳海拉開書房門,徑直走了進去,羊旭左右看看,也跟着走了進去。

他們剛走進去,雲美房間的門就開了,方濤探出頭來望了望,卜潔問:“是誰?”

方濤說:“隔壁的。”然後關上門。

玉盤畫面一轉,又轉到雲美的房內。

卜潔坐在床上,滿臉愁容的問:“你真不認識那兩個人?”

“說了不認識。”方濤說,“真要認識我剛才還做什麼自我介紹。”

卜潔又說:“那他們為什麼要來醫院看我?”

方濤不耐煩的說:“我怎麼知道!”

卜潔問:“你說他們會不會故意來的,他們會不會是那個人的親戚……”

方濤罵道:“閉嘴!別在這裏說,隔牆有耳你知不知道!”

卜潔這才不說話了。

方濤說:“睡覺。”

這倒是奇怪了,看來這兩撥人都認得我了卻不說。

最後畫面又轉到我的屋裏,雷迪嘎嘎睡的正香,鼾聲震天,兩手兩腳抱着酒糟鼻。酒糟鼻雙目無神的盯着遠方,嘴裏喃喃道:“娘的,要不是那個小模特約我到這裏過夜,老子才不來這鬼地方呢。”

狐狸說:“他們之前說來這裏的原因時都撒了謊,如今看來,每個人背後都隱藏着什麼。”

我說:“看他們那鬼鬼祟祟的樣子,肯定都是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狐狸點點頭,把玉盤又塞回去,我睜大了眼睛看着,那麼大一個玉盤,它悄無聲的就塞到毛里了,一下子就不見了。

我把狐狸抱起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還是沒看到。

狐狸嬌嗔道:“幹什麼,睡覺了。”

我說:“打個商量,變回來成不?”

“討厭。”三娘用尾巴輕打了一下我的手,然後跳到床上,縮成一團。

哎呦,這種打情罵俏的感覺呦,跟談戀愛一樣,我樂滋滋的躺下了,深刻感覺到經此一睡,我和三娘的感情向前跨了一大步。

這晚上我睡得很香。

我第二天起來,見王亮兩個黑眼圈,顯然是一晚上沒睡好。

見到我的沉着冷靜,王亮非常欽佩。

要說怕我現在還真不怕,我現在和小二樓里的住客的感情基本已經建立起來了,除了那個自閉的悶在房子裏的小鬼,其餘幾個跟我關係已經非常鐵了,見我有難肯定會義不容辭的跳出來幫我。

搗亂的撐死了是些鬼怪,而現在我們正義的一方,要啥沒有,妖怪有三娘雲美,鬼有孔婷關興,神獸有貔貅,神人有我,普通人有王亮,未知生物有雷迪嘎嘎。

怎麼看都是我方比較佔優勢。

其餘的人也都陸續起來了,聚在大廳。那五個人出來的動作都是一樣一樣的,先出門去看霧散了沒有,然後失望的進來。

不用看我也知道那霧沒散。

我問王亮:“你手機關了吧,再沒看到那個倒計時吧。”

王亮說:“關了。”

其他五人聽了這話,不約而同的掏出手機來看,聽得噼里啪啦一陣開機鈴聲,然後過了一會兒,就是此起彼伏的短訊聲。

那五個人看着手機,表情變得越來越難看。

“是一吧?”我問,我身旁的王亮臉色難看的拍了拍我,我沒理他,繼續得意洋洋的道,“早就跟你們說了別開手機,看吧,收到了,像我,我就沒開手機,所以看不到……”王亮又拍我,我被拍的不耐煩,轉頭問:“幹嗎啊你?”

王亮表情十分奇怪,伸着手往我身後的牆上一指,道:“你看。”

我轉身一看,只見漆的雪白的牆上,被用紅色液體寫了一個大大的“一”字!

那五個人顯然也看到了這個字,全都目瞪口呆,卜潔的臉被嚇得煞白,輕聲問道:“那……那是血嗎?”

之前還覺得沒什麼,看到這個一我氣得肝火上升,老子剛裝修沒多久的房子,你就給我在上面胡寫亂畫!牛逼啊你!

手機關了電腦關了你就往我牆上寫,數數還一定要數完,這是強迫症怎麼的!

我在這邊氣得鼻子都歪了,旁邊雲美卻奇怪的問道:“你們看到什麼了?那牆上什麼都沒有啊。”

我說:“那上面寫了那麼大一道的一,你看不到么?”

雲美看了看牆,搖了搖頭,三娘道:“我也沒看見。”

我又看向雷迪嘎嘎:“你看牆上有什麼沒有?”

雷迪嘎嘎傻笑道:“牆是白的。”

這不廢話么,我心裏一下就涼了,主要戰鬥力都看不見這可怎麼辦。

雲美沉思了一會兒,問:“難道是他對我們有所防備?”

三娘點點頭,說:“這樣吧,小馬哥,今天晚上我們就別回去睡覺了,都呆在客廳里,看着這個數字到零的時候會有什麼變化。”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霧大着也沒人能出去,我們白天把覺補足了,等到快要凌晨12點的時候,所有人都聚到大廳。

那五個人對這事顯然還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但是礙於住在我這也沒有辦法,打着哈欠,沒精打採的坐在廳里的椅子上。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越接近零點,等待的眾人表現的越焦急。

我看着我手上的勞力土手錶,已經到了十一點五十八,還有兩分鐘,我一邊在心裏倒數,一邊看向牆上的數字。

那個血色的一依然在保持着原樣。眾人一點聲響都沒有,全都直直的看着那個數字。

還有一分鐘。

“一”紋絲不動。忽然響起突兀的“噗”的一聲,我們嚇了一跳,都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雷迪嘎嘎傻笑道:“嘿嘿嘿嘿,我放了個屁。”

我那個氣啊,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就剩最後十秒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隨着秒針時針分針都指向12,牆上的那個一緩緩發生了變化,逐漸扭曲,模糊,變成了一個“零”字。

零!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牆上那個巨大的零字。

一秒,兩秒……我轉着眼睛看周圍的情景,好像什麼都沒有變,我動了一下腳,地面也正常,什麼也沒有發生。

所以這就算變零了,也什麼玩意兒都沒有嘛。

“這是魔術?”許柳海第一個打破了寂靜,跳起來伸手指着牆上的數字問我,“你是怎麼整的?”

怎麼整的?你問我我問誰去,我要有這技能做什麼文化工作者啊,搭個地攤表演魔術。從底層做起,肯定沒幾天就火遍全國了,不要說劉謙,大衛科波爾都得靠邊站!

所以魔術這種專業技術性的問題還得問三娘,我轉頭問:“三娘,你剛才感覺到什麼沒有?像是妖氣鬼氣仙氣人氣腳氣之類的。”

三娘站在我身後,見我轉頭,頗為奇怪的問我:“小馬哥,你說什麼?”

我說:“你感覺到什麼了沒有?”

三娘蹙眉道:“小馬哥,你是在戲弄我?為什麼光動嘴不說話,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我只能看到她的嘴巴動,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正在詫異,忽然看到一旁的雷迪嘎嘎跳起來,張大嘴巴指着我,像是在叫,可我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一個一個都怎麼了?我看向雲美,她正捂着嘴,睜大了眼睛看着我。

就算遲鈍如我,這時候也發現不對了,面前的雷迪嘎嘎、雲美和三娘的身影就像浸泡在水裏的人像畫,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眼看就要消失。

三娘忽然把扇子合上,伸出來遞到我眼前,嘴巴一張一合,那口型儼然是在說“抓住!”。

我連忙伸手去抓那個扇子,手一揮過去,那扇子兀的消失了。

我吃了一驚,再抬眼一看,卻見眼前哪還有什麼人,三娘、雲美、雷迪嘎嘎徹底消失在空氣中了!

“啊!啊!”身後傳來一陣驚叫。

我一回頭,身後站着方濤、卜潔、許柳海、羊旭、厲正宜和王亮。

厲正宜滿臉驚恐指着方才幾人站着的方向喊道:“消……消失了!”

“剛才孔婷還在這裏。”王亮也迷茫的指着身旁對我說:“我眼睜睜的看着她消失了,連舌頭都不見了。”

我來回看着屋子,喊道:“三娘?雲美?雷迪嘎嘎?”

王亮又問:“是不是去別的屋子了?”

羊旭說:“哪有人能跑的這麼快?”

普通人是跑不了這麼快,可問題是他們不是普通人。

我連忙跑回自己屋子看,那五個人也幫着一個屋子一個屋子的找,但是整個小二樓都翻遍了,也沒見他們幾個的身影。

“太不可思議了。”許柳海邊推開一樓左手第二間儲物室的門,伸頭進去看了一眼,又探頭回來,“難道他們真的消失了?”

他這一系列動作看的我目瞪口呆,那個從不讓人推開門的死小鬼竟然讓人推開了儲物室的門!

等許柳海鬆開手,我連忙跑過去看,許柳海在我身後說:“我看過了,沒有。”

儲物室果然空空如也,除了那些堆積的傢具和箱子什麼都沒有!

那個小鬼也消失了?!

這情況出現的太突然,我怔怔的看着那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都消失了?

他們都不見了?

就在此時,我腦海里忽然傳過一聲熟悉的冷哼——貔貅的聲音。

皮卡丘還在!我連忙激動的在腦中問他:“三娘他們消失到哪裏去了?”

皮卡丘和我說了一句話,但是這句話讓我太過吃驚,不由得反問出聲:“你說什麼?!”

這話出口,所有人都望向我這邊,我回頭看着他們,有些艱澀的道:“你們有沒有想過……”

“其實消失的不是他們,是我們!”

“我們消失了?”許柳海說,“可是我還在這站着呢啊!”

“我們看起來是在這站着,但實際上我們已經消失了。也就是說雖然我們看起來像是和原來一樣,其實已經不一樣了,三娘他們還在我們原來呆的地方,但是我們已經不在那地方了,所以不是他們消失消失的是我們。”我問,“你們明白了嗎?”

眾人迷茫的看着我,齊齊搖頭:“不明白。”

厲正宜補了一句:“可是我明白了你繞口令說的挺好。”

我痛苦的捂住了腦門,說:“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在的小二樓不是原來那個小二樓,是一個和原來一模一樣但是不是原來的小二樓的小二樓,你們明白了嗎?”

他們更迷茫了。

王亮說:“我懷疑我們被帶到了另一個空間。”

眾人驚道:“原來是這樣!”

嘿,我說的那麼通俗易懂你們不懂,他說的那麼艱澀你們一下就懂了!

卜潔忽然叫道:“那我的車!”然後往門口跑去,兩個醫生這時也想起來,跟着跑向門口。

這時候還在關心車的問題。我跟着他們跑出去一看,頓時傻眼了,那一黑一白兩個車竟然還停在門口!

這就奇了,那搞出迷霧的始作俑者把人帶來也就算了,竟然把車也帶了回來。

他們檢查了完了車,走進了依然籠罩在遠方的霧,然後回到屋子,羊旭說:“我感覺這和之前沒有什麼變化。”

王亮說:“既然倒計時已經變成了零,那變化肯定就已經開始了。”

許柳海說:“你的意思是有人把我們綁架到這裏來?”

“不一定是人。咱思維嚴密一點,”我說,“應該是‘有什麼東西’把我們綁架到這裏來。”

厲正宜罵道:“我靠,什麼東西?是鬼還是妖怪?你當是寫恐怖小說呢嗎?”

我糾正他:“不排除是外星人,如果這樣那就是科幻小說了。”

“那‘那個東西’有什麼目的?”卜潔問,“‘它’為什麼要綁架我們?”

按照上次男人頭的經歷,結果顯而易見,我說:“‘它’會殺了我們!”

此話一出,全部人都被鎮住了。

“我們和他無冤無仇。”卜潔抖了一下,問:“‘它’為什麼要殺我們?”

“……”我想了一會兒,說,“我估摸着這就是傳說中的沒有理由的遇到就得死的無差別殺人了。”

“可是‘它’如果真有把我們在瞬間轉移到另一個房間的能力。”羊旭問,“‘它’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們,還要把我們帶來這裏?這不合理。”

我說:“可能‘它’是個變態。變態做啥事都不稀奇,雷迪嘎嘎還拿尿捏泥巴呢。”

他們問了這麼多沒人知道的問題,我費勁心思解釋,可是他們看我的目光卻越來越懷疑。

王亮低聲和我說:“你再說下去他們就覺得你是變態了。”

我咳嗽一聲,說:“總而言之,接下來的時間我們最好聚在一起,不要單獨行動。”

“夠了!”方濤忽然拍着桌子對我罵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裝神弄鬼的有完沒完!”

我反問:“我有什麼目的?”

“先是莫名其妙的霧,然後是牆上莫名其妙的數字,其他人莫名其妙的都不見了,最後你還莫名其妙的扯淡說什麼有人要殺我們!”方濤吼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想要錢嗎!想勒索嗎?直說就行了!”

他掏出錢包摔在桌上:“老子有的是錢!錢給你,把霧散了讓我們走!”卜潔連忙把他拉開,說,“算了算了。”

“算什麼算,他一看就不像個好人,你也看到二樓那間陰陽怪氣的屋子了,誰見過專門開一個房間放個破道士像的!”

我說:“什麼破道士像,說話好聽點,那是我師父。”

“你的意思是你也是道士?”方濤冷笑。

我說:“你這是信不過我還是怎麼樣?我還真是道士。”

“信你?之前在醫院裏冒充我朋友?”方濤說,“你讓我信你?”

他這必話一出我確實沒法反駁了,我總不能說那是我帶着他未來的孩子投胎去打探情況結果沒投成吧。

“兩邊都消消氣。”厲正宜過來勸架,然後對着我說,“你空口白話說你是道士,我們確實不能相信,這樣吧,你表演點什麼法術給我們看吧?”

王亮擔憂的看了我一眼,問:“什麼法術。”

厲正宜說:“吞劍,撞牆,拿刀砍自己不死之類的。”

我算看出來了,他還在記恨我那天破壞他的好事。

方濤說:“總而言之,我不會和這種人在一起的。”說完,氣呼呼的上樓了,卜潔連忙跟在他身後跑了上去。

我沖他罵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誰在乎你那臭錢!”然後把桌上的錢包拿起來揣自己褲兜里,看向起其他幾個人,那兩個醫生中顯然是院長拿主意,於是我問向許柳海:“你信不信我說的話?”

許柳海說了一句特別高深的話:“小馬啊,對不起,我是無神論者。”然後帶着羊旭上樓了,厲正宜看了我們一眼,也跟着跑了上去。

真巧,我原來也是無神論者。

本來就危險,又一個一個全分散了,這不是找死嗎。

王亮朝我搖搖頭,說:“我去看看廚房還有沒有吃的。”然後進了廚房。

我嘆了口氣,準備跟着他進去,忽然肩膀一沉,似乎是被人摁住了。

我先是一愣,然後身上一陣發毛,這屋裏目前只有七個人,其他五個我親眼目睹他們上了樓,剩下的一個又在我面前,那摁住我肩膀的“人”又是誰?

眼看前面的王亮就要走進廚房,我肩膀上那隻手的涼氣已經隔着衣服滲到我皮膚里,身後那東西顯然不是人!

情急之下,我顧不上多想,一把抓住那肩上的手,一彎腰,一個過肩摔將那“東西”摔了過去。

只聽得“哎呦”一聲,那聲音竟然挺熟,我再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不是男人頭嘛。

不過現在叫他男人頭顯然已經不合適了——他竟然有了一個身子!

王亮聽到聲響,轉過來看,說:“我就在想你也看到了倒計時怎麼就沒來,你躲哪去了?”

男人頭,不,關興笨拙的撓撓頭,說:“Idon'tknow,我剛才一睜眼,就看到你們站在這裏,然後我爬起來拍米斯特馬的肩膀,誰知道他忽然摔我。”

神出鬼沒的在鬼屋裏拍人肩膀,不摔你摔誰。

貔貅道:“看來他到這裏的時間比我們晚,或許是因為鬼魂和人類的體質不同才會有這樣的時間差。”

男人頭拍拍衣服站起來。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奇怪,頭是挺正常,頭髮梳的油光鋥亮,露出個大額頭,身上卻穿着件粗布短褂子,腳上是一雙簡陋的草鞋。

現代的頭配了個穿越的身體。我一下就樂了,問:“你哪裏找來的身體。”

關興一邊活動身體一邊說:“我就說為什麼我找不到這個身體,原來它一直在這裏。”

王亮說:“這麼說,現在這個小二樓所處的空間,和你們曾經來過的那個小二樓的空間是一樣的?”

關興聞言,拍着腦門道:“對!就是這樣!那麼我弟也一定在這裏!”說完,抬起頭環顧四周,叫道:“關武?關武?”

“別叫了,鬼都是無所不知的。”我說:“他要真在這裏,不用你找他肯定自己也會來找你。”

關興點點頭,說:“you'reright!”

我說:“這副打扮你就別拽英文出來了,太驚悚了。”說完,看見關興腦袋後面貼了個紅色的東西,仔細一看,是個紅色的小布包,外面綉着一個字,隱隱約約是個褔字。就把這情況和關興說了。

關興驚道:“這就是我弟給我的護身符。”說完,伸手去扯,卻扯不下來,我也伸手去拽,那護身符像是黏在關興頭上一般,紋絲不動。

最後關興放棄一般的嘆道:“算了,就留它在那裏吧。”

接着我們檢查了廚房,發現早上雲美買回來的食物完完整整的擺在那裏。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王亮說:“這情況是不是說明,雖然是在另一個空間裏,但是有變化的只是人?”

關興說:“也就是說,物品什麼的都沒有變化?可是這有什麼用?”

王亮想了一會兒,忽然叫道:“我們可以打電話!”然後從褲子裏掏出手機看。

我也連忙掏出手機,但看了一眼就失望了,藍屏手機上一格信號都沒有。

我這麼樸實的藍屏手機上都沒有信號,就不要說王亮那華而不實的智能手機了。

樓上的五個人約好了一樣,見我們三個進了屋才鬼鬼祟祟的下來吃了點東西就又躲瘟神一樣躲回去了。

見我們三個沒事幹,我翻出來一個撲克,三個人一起鬥地主。

不知道打了多少輪,估計已經是晚上了,大家瞌睡蟲都上來,正是迷糊的時候,忽然聽得外面有人一陣慘叫:“啊!!!”

那聲音凄厲的很,把人的瞌睡全嚇走了。

我連忙打開門喊:“怎麼了?”

大廳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拉了燈繩,只見厲正宜坐在樓梯,雙手顫抖着指着桌子的方向,道:“人……死人!”

我們看過去,那裏什麼也沒有,王亮問:“什麼死人?”

厲正宜顫抖着說:“就在那裏!剛才桌上擺着蠟燭,我看的清清楚楚,他穿着古代衣服,帶着個官差的帽子,身體被一個棍子穿透了,地上全是斷肢……好、好像還有腸子!”

是那兩個死去的官差!

聽到他的描述,我們幾個心裏馬上就清楚了。

關興自言自語的默念道:“既然官差在這裏,那我弟肯定也在這!”然後衝上去抓着厲正宜問,“你還看到什麼了?看沒看到一個十五歲左右的boy?”

厲正宜還在哆嗦:“什、什麼包?”

“boy!男孩!”關興急的話都說不利索:“就是一個男人。”

厲正宜這才反應過來,奇怪的打量關興:“你、你是誰?”

關興說:“你先別管我是誰,你先說看沒看到過那個男的,穿的和我一樣!長的也和我差不多!”

厲正宜說:“什麼?”

關興已經急的不行,哪裏有時間讓他冷靜,雙手扶着厲正宜的臉說:“你看清楚了,他是我弟,長的和我有七八分相象!你看!你看!你有沒有印象!”說完,還扭頭想讓厲正宜看的更詳盡一點,誰知道他扭得太過用力,脖子咯噔一聲,就和頭分離了。

然後關興的頭就咕隆咕隆的掉在地上,掉的時候還在急切切地問:“你看到沒有?看到沒有?”

厲正宜腦袋還被關興摁着,這一幕一個鏡頭都沒拉的看完了。看完之後臉色蒼白,張着嘴看着關興滾下去的頭,又看看我們,顫抖着問我和王亮:“你們……看到了沒有?”

我低頭玩手機,王亮抬頭望天。關興的身體鬆開了厲正宜,連忙跟着去追自己的頭。

厲正宜摸了摸自己的臉,眼一翻暈了過去。

我原來一直覺得這人揍死不活該,這時候我才第一次同情這傢伙,沒來這空間之前被雷迪嘎嘎纏着,來了以後又被男人頭嚇,他的人生看起來也非常坎坷。

男人頭剛把腦袋安上,樓上又傳來腳步聲,看來是那幾個人被吵醒了。為防止酒糟鼻的慘劇再發生,王亮連忙把男人頭推回屋。

他倆剛閃身進屋,那邊方濤兩口子已經走下了樓,卜潔縮在方濤身後,還在發抖,方濤的臉色也不好看,問:“怎麼了?”

我想着樓上的人下來了見厲正宜暈了我什麼急救措施不做也不好,就捏着他的鼻子往他臉上糊了兩巴掌。

這手段還真管用,厲正宜身體一抖,立馬清醒着跳起來叫道:“有鬼!有鬼!”

方濤和卜潔對視了一眼,不說話了。

“什麼……鬼!?”跟在方濤夫妻身後的羊旭腳底一滑險些摔倒,許柳海扶住他,低聲說了句小心點。

厲正宜見人來全了,站起來比劃着把剛才看到那兩個官差的事說了一遍。怕別人不信,又指着我說道:“剛才他們也看到了,後面又出來一個鬼,頭髮梳的油光增亮。穿着件古代時期的衣服,還拿英文跟我說話!”

他問剛走過來的王亮:“你看到了吧?”

王亮搖頭說:“沒有。”

厲正宜又問我:“你肯定看到了。”

“你真幽默。”我也搖頭說:“那鬼穿這樣還說英語,他生前肯定是拍周星馳電影的!”

厲正宜說:“不可能……你們怎麼沒看到……”然後他望向其他幾個人,“你們都不相信我?他用英語問我看沒看到什麼boy什麼小男孩的!”

出乎意料的是,他話一出口,羊旭的臉馬上就變了:“小男孩?難道是……”

許柳海咳嗽了一聲道:“什麼?”

他阻止的太晚,羊旭那句話卻沒有止住,完全說出來了:“難道是我們看到的那個?”

方濤夫妻轉頭望向他,卜潔喃喃說道:“果然……你們也看到了……這屋子裏究竟有多少……”

果然你們也看到了?我聽到這話看向卜潔,她這話說得有點問題,一般人都會用竟然,她竟然用了果然,像是在之前已經意料到那倆醫生會見鬼一樣。

但怎麼看,那倆醫生也不像衰的能天天見鬼人。

王亮顯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問那夫妻:“你們也見到鬼了?”

卜潔愣了一下,本來就很蒼白的臉變得更白了,低下頭不說話。方濤怒道:“我實在受不了了!沒法和你們這群裝神弄鬼的在一起!”

說完拉着卜潔走出小二樓,從窗戶看,他倆走到了自己的車旁邊,不知道在說什麼。

許柳海問羊旭:“我怎麼看這女的這麼眼熟?”

羊旭說:“我記得這個女的,是在咱們醫院生孩子生出死胎的那個。”

許柳海說:“哦,是她啊,才出院沒幾天吧,這麼吹風受的了嗎?”

我也記得她之前幾天還在高級病房躺着,怎麼突然就出院了。不過我對女人坐月子這事不了解,想想就罷了,轉頭問兩個醫生我更感興趣的事情:“你們看到小男孩的鬼魂了?”

許柳海咳嗽了一聲,說:“啊,嗯。”

我問:“什麼樣的小男孩?”

羊旭說:“是我們醫院的一個病患。前一陣子做手術,死掉了。”

王亮問:“手術失敗?”

許柳海說:“這手術是羊醫生主刀,難度本身就很高,國內沒有幾個成功的病例。”

身為一個醫生,名字卻這麼不吉利。要是我是那小孩的家長肯定不願意讓羊旭主刀,不過這個結果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來以為他們看到的是一樓那個悶葫蘆小鬼,再不濟也應該是男人頭的弟弟,怎麼突然又多冒出來了一個?

貔貅道:“我能感覺這樓現在鬼氣森森,但是這些鬼沒有一個是我們熟悉的。”

你這馬後炮。我在心裏問他:“那那些鬼是幹嘛的?”

貔貅道:“這裏有兩撥鬼,一撥是關興那時死的。”

我說:“另外一撥呢?”

貔貅道:“另外一撥是尋仇的。”

尋仇?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我的人生,雖然強子一直說我這人就算不利己也要損人,但是這絕對是個誤會,就像我小學時候扶一個走路不利落的老太太過馬路,那老太太一路上一直說“同學……同學……”我以為她要感謝我,很驕傲的說:“奶奶,不用謝,我的名字是紅領巾。”然後就開心的跑了,結果隔了一條馬路聽見那老太太在吼:“我不想過馬路!”

這種事情對我之後的人生影響比較大,造成我男子漢的完美性格中有了令人憐惜的脆弱陰暗的一面。但是也僅限於此,除了有美女一眼相中我卻得不到我的身心由愛生恨的情債以外我實在想像不到會有什麼人能再來尋仇。

這時方濤夫妻已經說完話過來,方濤一副很累的樣子,說:“我老婆說讓我聽你們的,所以我同意和你們一起了。咱們聚在一起,晚上輪流值班吧。”

他之前還死鴨子嘴硬,怎麼這會兒就變了。

貔貅問和我說:“你看外面。”

我往外望去,說:“什麼都沒有啊。”

貔貅說:“在那輛白色的車上,有一個女鬼,正看向這邊。”

白色的車,那不是方濤夫妻的嘛?我望過去,太遠了什麼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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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鬼:廢柴道士的爆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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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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