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異度空間
我們總共七個人,其中六個大老爺們,就卜潔一個女的,於是商量下來,兩個人一班的輪班,一個晚上輪三班。
這五個人對我和王亮還有戒心,把我們分開了,我和羊旭一組,方濤和王亮一班,醫院院長和酒糟鼻一班。
分完班,幾個人從樓上拖了被褥全擠到三娘的屋裏,女的睡床男的打地鋪。這一折騰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不早,但也沒人有睡意。
那房間門開着,我和羊旭坐在客廳里一眼就能看到裏面。羊旭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在客廳里轉悠着上下打量着房屋。
我不斷換角度觀察着三娘的屋子,這是個難得的經驗,等以後回去了,我就能找准角度快准狠的偷瞄到三娘。
看着看着,忽然瞟到樓上下來一個穿着古代衣服的兵差,睡眼朦朧的往下走,一步沒走穩,險些從樓上摔下來,那兵差連忙扶住把手穩住了,然後泄憤似的踢了牆一腳,罵道:“這什麼鬼地方!”
我心裏一驚,連忙揉了眼睛去看,那人影卻不見了。
“你看到了沒有?”我在心裏問貔貅。
“看到了。”貔貅道。
羊旭還在周圍轉悠。三娘房裏的五個人偶爾翻個身,也不知道睡沒睡着,我一動不動的盯着樓梯看,希望能再看到些什麼。
結果那畫面再也沒有出現。
過了一會兒,厲正宜和許柳海兩個爬起來上廁所。
廁所就一個,那倆人發現對方意圖以後都加快了腳步往廁所跑。酒糟鼻體力比年過半百的許柳海好,三步兩步就跑到廁所門口,拉着門就要進,許柳海慢了半步沒搶上,但是反應也不慢,一把抓住厲正宜的手。
厲正宜問:“幹嗎?”
許柳海說:“同志,我這是為你好,廁所都陰,你貿貿然衝進去,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
厲正宜愣了,許柳海說:“我先幫你看看。”然後一個閃步衝進了廁所,關上門。
厲正宜問:“裏面有鬼嗎?你快說,我尿急!”
“我再幫你仔細看看啊。”許柳海邊說邊把廁所門別上了。
厲正宜聽到鎖門的聲音,嚇了一跳,問我們:“這裏面真有什麼?”
我說:“甭問了,那老同志不信這些。”
厲正宜這才反應過來被人耍了,罵了一句我操,提着褲子就往外面跑。
羊旭看着廁所門,問我:“這裏面真不會有什麼吧?”
“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人家鬼和你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幹嗎忍着臭味呆在廁所里嚇唬你們啊,熏都熏死了。”我說,“既然沒做虧心事,就不用怕鬼敲門。”
羊旭說:“可是那個小孩……”
我說:“救不了又不管你們的事,小孩能知道什麼啊,說不定是來報恩的。”
羊旭說:“其實那時……”他看着廁所門不說話了。
許柳海上完廁所推門出來,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道:“小羊,怎麼樣,你要是累了,我和你換班。”
羊旭乾笑道:“不累,沒事。”
這倆人之間有什麼秘密。
也就是在此時,房外傳來酒糟鼻的尖叫:“哇!”
我們愣了一下,房內剩下的兩個男人一骨碌爬起來。
王亮跑到我身邊問道:“怎麼回事?”方濤和羊旭跑了出去,連卜潔都踉踉蹌蹌的往外跑。
我邊往門外跑邊說:“厲正宜出去上廁所了。”
出了門,只見厲正宜哆哆嗦嗦的貼在牆上,張着嘴,一臉驚恐。
見我們過來,厲正宜哆嗦着說:“有……有……有……”
“有鬼是吧。”我說,“這台詞也不新鮮了,我都記下來了你怎麼還說不順。”
羊旭問:“怎麼回事?”
厲正宜指着前面:“那……那……那裏……”
我聽不下去,過去拍着他的肩膀說:“哥們,你淡定點,已經被嚇這麼多次,怎麼樣也習慣了吧,現在還怕,你適應力是不是太差了?”
厲正宜又咽了一口吐沫,這才說:“剛才我出來尿尿,尿到一半忽然看到前面背着我站着個人,一條烏黑的大辮子,我想着哪家的姑娘一個人半夜跑到這裏,多危險。”
許柳海懷疑的問:“這房子裏還有其他的人?”
厲正宜說:“你們不信我?”
“我相信你。”卜潔別過臉,一手指着他褲子說,“所以你先把拉鏈拉上說話。”
厲正宜低頭一看,哎呦了一聲,連忙拉上褲子拉鏈,說:“你看這個就是物證,我確實撒尿撒到一半。”
“別扯那些,”方濤高聲道,“說重點!”
“然後我就好心上前去問她,誰知道一拍肩,他轉過身來,你們猜怎麼著?”厲正宜說著說著竟然得意起來,環視我們問道。
我們沒人搭腔。厲正宜又自說自話的道:“他竟然是個男的!看起來年紀不大,肯定未成年,充其量十五、六歲,那頭型就跟電視裏演清朝戲的人一樣!露着個大額頭,梳着根大辮子!還穿着一件不知道是什麼料子摸起來特別粗糙的古代衣服。
“我當時一看心裏就想壞了,現在哪有正常人梳這個髮型?可是想收手已經來不及了,那男的沒看我,雙眼直直的也不知道看向哪裏,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哥,我對不起你。’然後眼睛就流出兩道血!那是真的血啊,跟眼淚一樣流下來了!
“然後那男人低下頭,我也不知道為啥也低頭跟着他看,一看我就傻了,他的胸膛被一把刀刺穿了,刀從後背戳進去,從前胸出來。
“我當時就傻了,誰都知道這樣就活不了了啊,結果那男鬼還看着我又問了一句:‘你見到我哥沒?’哎呦你們是沒見過啊,那流着血淚的臉看人多恐怖。”
羊旭問:“所以你才慘叫?”
厲正宜說:“我一叫那鬼就消失了,然後你們就跑出來了。”
王亮低聲對我說:“看來這應該就是關興的弟弟了。”
雖然本身就沒做多少期望,但是聽到他已經就死了的消息,我心裏還是有點唏噓。
這次另外四人倒是沒做多少質疑,只是神色都凝重了幾分。回去之後,酒糟鼻說他睡不着覺,就和許柳海先值班守夜。
許柳海的表情十分壓抑,這值班名單基本上都是他定的,他不信我和王亮,於是刷了個小花招,沒讓我和王亮和他一組,但是就現在的情況看起來,酒糟鼻一晚上見了好幾次鬼體質很靈異,和他在一起危險係數也不低。
我和王亮回去以後借口拿東西回到我屋子裏,把這件事和男人頭說了,男人頭愣了半晌,嘆了口氣道:“他果然在這裏……我早就想到他可能已經死了……果然……”
我說:“雖然他已經死了,可是看樣子他還留在這屋子裏找你。”
“我已經看出來了,這屋子的空間在七界之外。”貔貅跟我說,“只要呆在這屋子,就沒法投胎轉世。”
我把這話轉告給男人頭,男人頭說:“我既然來了,那就要帶他離開這裏,我們兄弟倆一起去投胎!不然我沒臉下去見我爹娘!我去找他!”
說完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願望是美好的事實是殘酷的,現在我們還不知道怎麼出去,集體困在這裏,不要說男人頭的弟弟,連我們都沒法投胎。
想到這裏,我忽然想到苟富貴送給我的狗哨。
也不知道那東西在這裏管用不,我連忙掏出哨子吹了一下。
跟原來一樣,依然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又吹了幾聲,什麼都沒發生,也沒看見苟富貴和勿相忘的身影。
看來是沒用。
我剛要把哨子收起來,貔貅忽然道:“等下,你在吹的哨子的時候我感受到了這個空間結界的波動,你再吹吹看!”
那麼神?我一聽,連忙拿起哨子又吹了幾下。
貔貅道:“果然沒錯,這哨音能引起結界的波動。”
我說:“那有什麼好處?”
貔貅道:“你再吹,我用靈力突破空間!”
聽了這話,我馬上鼓起腮幫子卯足了勁兒吹。
王亮聽不到我和貔貅的對話,在旁邊見我吹了半天哨子,很同情的對我說:“這哨子壞了吧?別吹了,我們公司廣告處這種哨子有一大把,什麼時候我給你拿一些過來。”
他話音剛落,只見我胸口的貔貅掛件閃出一道白光,那白光如同刀一般劈在空氣中,竟在空氣中劈開一個裂口,而那裂口逐漸擴大,裂口中間竟然顯現出畫面。
那畫面中也是我的這個房間,不同的是房間內站着幾個人,正吃驚的看向這邊:“馬力術?!王亮?!”
裂口那面的幾個人儼然是三娘、雲美、孔婷和雷迪嘎嘎。
面前的畫面越來越大,幾分鐘的功夫,三娘雲美雷迪嘎嘎已經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了。
王亮馬上向站在床邊的孔婷走去。
在這無親無故、擔驚受怕的當兒,忽然看到這幾個熟悉的面孔,我神經全部緩解了,感到了春天般的溫暖。
三娘顯然沒有想到會突然看到我們,驚訝的睜大了那雙媚到極致的眼睛,我心裏一盪,叫道:“哎呀同志們,我想死你們了!”然後頭髮一甩張開懷抱就向三娘跑去。
眼看就要抱到三娘,雷迪嘎嘎橫空出世,抹了一把鼻涕插到我和三娘之間沖我迎來,樂呵呵的說:“我也想死你了。”
在這千鈞一髮的危險時刻,我走南闖北在城市裏躲城管在小區里躲保安的功夫底子就顯現出來了,我一揮手腰身一個后彎,右腿往左腿前面一絆,就以一個相當瀟洒的姿勢摔倒了。
雷迪嘎嘎已經到了我跟前,那傻帽不知道剎車,直直衝我奔來,我連忙劈開腿給他緩衝的機會和空蕩,他還撒着歡往前走,雲美在一旁叫道:“小心!”
眼看他一腳就要踏的我斷子絕孫,我已經來不及再多做動作,只能伸手擋住褲子,打算擋住雷迪嘎嘎改變我一生的這一腳。
有個挖坑不愛填的作者說過一句話——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而在這一刻我明白了,比人心更可怕的,就是雷迪嘎嘎!
因為在那一瞬間,我清楚的看到雷迪嘎嘎的腳穿過了我的手直奔我的要害而去!
我嘞個去,這不是耍賴么!
不踏手專門踏我那裏!
我這念頭剛起,卻見雷迪嘎嘎的腳直直穿過我的身體踩在地上。
雷迪嘎嘎接下來的幾步每步都穿過我的身體踩到了地上,他一鼓作氣跑到門口,然後回頭看我,奇怪的說:“哎呦?”
“你們所看到的都不是實體。”貔貅道,“我沒有辦法撕破這個空間,所以你們彼此看到的都只是個幻影,你們必須長話短說,我的靈力堅持不了多久。”
“你們找到回來的方法了么?”雲美問我。
“沒有。”我說,“不過我發現一個問題,就是這幾波人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聯繫,可是都隱瞞着各自的秘密。”
王亮點頭道:“這點我也看出來了。”
我說:“所以我覺得這些人聯繫在一起,並不是偶然。”
“也就素說,素有人故意這樣做?”孔婷說,“可素為蝦米呢?”
我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還得調查一下。”
說到這裏,苟富貴勿相忘兩個鬼差穿牆而過,苟富貴說:“雷鋒同志,你找我?”
我說:“來的正好,調查這個東西,你們最在行,你們幫我調查一下那幾個人……”說道一半,眼前卻一道白光閃過,周圍情景漸漸扭曲起來。
“我撐不住了。”貔貅道,“聯繫要斷了!”
就在他說話的功夫,周圍的場景已經扭曲着縮小,逐漸回歸成為一條裂縫,並以極快的速度縮小。
在空間消失的一瞬間,三娘正好轉臉看向這邊,我倆一對眼,我好像似乎大概也許可能在那一瞬間看到了她的眼裏寫滿的關心和擔憂。
那裂縫就像關掉的電視,嗖的一下消失了。
我心裏一下子高興起來,當一個女人對你表示關心的時候,那就說明她不討厭你,你倆有戲,我心裏划算着等什麼時候從這裏出去我倆可以出去逛逛,約個會,旅個游什麼的把這革命情誼培養的更深。
那幾個人的影響一消失,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了。
“怎麼回事?”王亮還沒反應過來,問道,“怎麼沒了?”
貔貅對他道:“時間到了。”
王亮說:“能不能再聯繫一次,我還想再看看孔婷。”
貔貅沉默了,我在腦中叫了兩聲他也沒反應,按這情況算來大概是法力消耗過度又睡著了。
王亮還在看着貔貅等迴音,我說:“別想了,這一看就是必殺技,必殺技你知道么?一段時間只能出一次。誰家必殺技能使勁連續用?又不是批發大白菜,這用完都要等蓄力的。”
王亮問:“那我們該怎麼辦?”
我說:“我們看能不能先把那幾個人的秘密都套出來。”
王亮點頭道:“也對,都套出來,說不定會有什麼線索。”
剛說完就聽見有人推門道:“套什麼?”
我轉頭一看,許柳海面色不善的站在門口,表情十分陰森。
我哈哈了兩聲,說:“天冷了,穿個外套。”
然後和王亮往外走,走過許柳海身邊的時候,許柳海說:“我聽到你們說什麼線索,你們是警察還是記者?”
我和王亮倆人都是一愣,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問道:“啊?”
許柳海又看看我們,頓了一下,沒事人一樣的笑道:“沒事沒事,好奇,隨便問問,哈哈哈哈。”
方濤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三娘房間的門口,望着我們道:“快點,都在等你們睡覺呢。”
我心裏猜到他們還是對我倆有猜疑,但是表面上什麼也沒說,打着哈哈說:“你們太客氣了,等我們幹什麼啊,先睡你們的嘛。”
等我和王亮進了屋,那幾個人才躺下。
我左邊睡着王亮右邊躺着羊旭,方濤睡在床邊,和他老婆挨在一起,外面許柳海和厲正宜在守門。
大晚上折騰了好幾回按理說所有人都應該累了,但是處在這種環境中,沒有人有睡意,尤其是我身旁的羊旭,跟被蟲子叮了一樣,翻身翻個沒完。
大半夜的萬物寂靜,就這麼點聲音,越聽越煩,我忍無可忍,正打算警告他,忽然聽得有絲奇怪的聲音。
嗚嗚嗚……嗚嗚嗚……
那聲音細微微的,斷斷續續,聽得也不真切。
嗚嗚嗚……好……嗚嗚嗚……
我用胳膊碰了一下王亮,問:“你聽到啥聲音了沒?”
王亮偏過頭聽了一會兒說:“什麼聲音?沒有啊。”
我說:“你聽,嗚嗚嗚的……哎……好像還在說什麼……”
“沒聽到。”王亮翻過身,對着我說,“你耳鳴吧?”
耳鳴都是嗡嗡的聲音,怎麼會有人說話,又不是收音機。
嗚嗚嗚……好……嗚嗚嗚……叔……
那聲音越聽越近,逐漸變得清楚起來。
嗚嗚嗚……好疼啊……嗚嗚嗚……叔叔……好疼啊……
帶着稚氣的聲音,像是個小孩子在哭。
我家裏的鬼怪都是大人,就一樓一個的小鬼還是個自閉不愛說話的,所以聽到這個那略帶撒嬌的幼稚聲音我能肯定這隻鬼不是我養的。
又是新的鬼?
好疼啊……好疼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羊旭已經不再翻身了,因為睡在隔壁,所以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身體非常僵硬。而且隨着那聲音的靠近,越來越緊繃。
知道王亮聽不到這個聲音,我本來以為其他人也聽不到,現在看起來,羊旭應該也能聽到。
嗚嗚嗚……叔叔……是我不乖么……嗚嗚嗚……
我忽然想起來,羊旭和許柳海之前提到的那個“小孩”。
他們看到的和方濤夫妻以及厲正宜看到應該都不是同一批鬼。
嗚嗚嗚……叔叔……嗚嗚嗚……
最後那聲音就停在耳邊,彷彿有人在耳邊耳語一樣。
我能明顯的感覺到羊旭抖了一下,然後他的頭動了,似乎是仰起了頭向上看。
我連忙側頭去看,只見羊旭的頭頂,正趴着一個穿着病號服的小鬼,烏黑的眸子一點光澤都沒有。
他的臉正對着羊旭的臉,木偶一般的重複道:“好疼啊……嗚嗚嗚……好疼啊……”
羊旭估計被嚇傻了,保持看着那小鬼的動作動也不動,整個人都僵住了。
小鬼沒看我,旁邊的人都看不見那小鬼,顯而易見這小鬼就是沖他來的。
我在心裏琢磨到底是站出來罵一句這誰家的熊孩子把這小鬼踹出去還是要裝作沒看翻個身裝睡。
不知道這小鬼的底細前面一條顯然風險很大,後面一條比較符合我的處世哲學,但是那小鬼要是把羊旭搞死了我旁邊睡個死人那更瘮人。
如此糾結半天,我終於做出了決定,敵不動,我不動,等我想到了制服他的法子,他動我再動。
剛做了這個決定,那小鬼忽然停止了哭泣,把頭一點一點向我轉過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慢慢轉到我跟前。
嘿,表情裝的挺文靜卻一點都不老實,說動你還真動!
小鬼的臉已經轉了過來,我看到了他那雙無神的眸子。
我一陣發毛,心裏想到小孩最怕嚇唬,敵強我弱,我強則敵弱,於是故作兇狠的罵道:“看什麼!看!看!再看就把你喝掉!……不對,收掉!”
我這邊尚在說話,那小孩的頭卻又往後扭了一些,那目光縱使沒有焦距,也能看出不是落在我身上,而是在門口。
我奇怪的向門口望去,只聽得門口一陣腳步聲,然後許柳海出現在門口,慌張的問道:“我好像聽到這裏有些聲音。”
說到一半,顯然是看到屋裏的小鬼,愣住了,指着小鬼驚慌的說不出話來。
那小鬼盯着許柳海,本來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然顯現出一絲怒意,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這聲音和原來的音調明顯不同,帶着明顯的怒意。
在下一瞬間,那小鬼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像只脫韁的野狗一樣撲向許柳海!
這小鬼五指張開,像是要從許柳海身體裏挖出來什麼。
“啊!”許柳海發出一聲慘叫,坐到地上。
卻見那小鬼穿過許柳海的身體,衝進地里,消失了。
許柳海摸着自己的心口,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氣。
“幹什麼!”方濤坐起來,對着許柳海罵道,“吵什麼!”
羊旭這才爬起來,問:“院……院長……你看見了?”
“看見什麼?”王亮奇怪的問道。
“沒……”許柳海哆哆嗦嗦從兜里掏出瓶葯,塞了幾顆到口裏,然後慢慢撫着胸口,揮手道,“沒……什麼。”
卜潔抖了一下,問方濤:“是不是……又見鬼了?”
“……”方濤瞪她一眼,沒說話。
“怎麼了怎麼了?”厲正宜跑過來,看着房內的情況和許柳海的狼狽樣,笑的很欣慰:“哎呦你也看到了?我就說嘛,怎麼可能光我一個人見鬼,要見咱大家都得見,誰也跑不了。”
許柳海被嚇得不輕,還在張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氣。
方濤說:“看你這樣也值不了班了,我們換班吧。”
我一直覺得這人私心很重,忽然聽到他說這種話,不禁感到驚奇。
羊旭點點頭,說:“院長,你休息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王亮也坐起來準備出去值班,看到羊旭走出房間的背影,忽然一愣,轉頭問我:“你有沒有覺得這人背景特別眼熟。”
被這麼一說,我也覺得羊旭的背影好像在哪裏見過。
可是背影這東西又不比正面,辨識度不高,也不會在腦海里留下深刻印象。我說:“他是醫生,估計我們上次在醫院碰見了。”
王亮猶豫着點頭道:“可能。”
許柳海吃的葯有鎮定作用,平靜下來以後沒過多久就睡著了。厲正宜看着他說道:“這死老頭子睡的倒香,我想睡覺被嚇得睡不着。”
“我平時睡覺不好,”卜潔說:“所以隨身帶着安眠藥,你要不要?”
厲正宜連忙伸出手,道:“要!要!這要是再睡不着我就真要死到這了。”
羊旭聽了,也說:“那也給我兩片。”
卜潔給他倆倒了幾片,問我:“你要麼?”
我打小身體就好,感冒藥都吃的少,更不要說這什麼安眠藥了,聽着就覺得瘮人,連忙搖手拒絕了,說:“我一閉眼就睡著了。”說完,打了個哈欠,躺下來假寐。
那安眠藥還真管用,過了一會兒,厲正宜和羊旭就打起了呼嚕。
方濤在客廳和王亮說:“我出去看看。”
王亮說:“太危險了,還是在屋裏獃著吧。”
方濤不耐煩的說:“沒關係,有事我也認了。”然後就聽見往外走的腳步聲。
卜潔聽到這聲音,連忙從床上下來,晃晃悠悠的說:“我和你一起去。”
王亮規規矩矩的在客廳里坐着,那倆口子一出去,屋子裏除了呼嚕聲就再沒別的聲音了。
我在那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中思索,現在看起來這幾個人都有秘密,只有我和王亮比較清白,根據偵探片懸疑片動畫片的定律,沒有秘密又被牽扯進來的那就肯定是主角,不是當偵探就是當救世主,所以如果我倆不動手解開謎團,遵循自然科學發展的必然規律,他們這幾個一個個都得死。
我身負重擔,得好好考慮一下怎麼拯救他們。
我非常認真的思索着。
思索着,思索着,就睡著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被人搖醒,抬頭一看,是王亮。
“那倆人還沒回來。”王亮說,“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我聽了這話,連忙起來,和王亮出去看。繞着房子找了一圈,卻沒有看到那對夫妻的蹤影,於是我們又走到他們停車的地方,黑天看不清,走近了,才發現那倆人果然站在車附近。
方濤罵道:“你還嫌咱們麻煩不夠多嗎?今天我聽那院長說,那馬力術和王亮兩個人好像是警察還是記者,無論是哪個,只要讓他們發現,咱們就完了。這種時候你還給我添事。”
“我怎麼知道是誰,”卜潔說:“忽然蹦出一個人,我以為是她,誰知道這裏還有外人……”
看到我們走過來,兩個人都噤了聲。
不知道他們又在隱瞞什麼,氣氛忽然變得有點詭異。
王亮咳嗽了一聲,說:“你們怎麼還不回去?”
方濤問:“這就回去了?”說完拉着卜潔走了兩步,卜潔不放心的低聲說:“車……”
“車什麼?說了放在這裏沒問題!”方濤不耐煩的答道,回頭看我們,“你們不走?”
我和王亮暗地裏對看了一眼,說:“你們先回去吧,我獃著屋裏太悶了,讓他陪我出來轉轉透口氣。”
說完,我倆向另一個方向走。
走過牆拐角,我倆馬上趴在牆邊看。那對夫妻站在原地往這邊看了十幾分鐘,才進了房子。
見他們進了門,王亮小聲問我:“你想到了什麼?”
我說:“他們好像很在意他們的車。”
王亮點頭:“我覺得裏面應該有什麼東西。”
我說:“你的腦子不錯,和我想的一樣,如果長得像我一樣帥那一定能更受歡迎。”
王亮說:“那咱過去看看?”
於是我倆貓着腰,小心的繞回了方濤的車附近。
我試着拉了拉車門,扭頭對王亮說:“不要說這黑燈瞎火的不好調查,就是白天,這車鎖的這麼嚴實,我們也查不出來什麼。”
我特別想念雷迪嘎嘎。
等我把手收回來,忽然覺得手上濕乎乎的,奇道:“哎,這門上怎麼濕乎乎的?”
王亮伸頭看了看我的手,說:“汽油?”
我說:“汽油哪是這個味。”
“那是什麼,一股腥味,不會是血吧……”王亮疑惑的抬頭望向車裏,然後身體一抖,坐在地上。
我奇怪的說:“幹什麼,怎麼了?”然後轉頭往車裏看,這一看,也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剛才車還空蕩蕩,這會兒副駕駛座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一個女人,齊肩發,穿着件碎花弔帶長裙子。
完了,偷碰別人車被發現了!我連忙說道:“美女,你看,這是個誤會,我們不是偷車的,我就是好奇來看看。”
那女人一句話也沒說,就是默默的轉過身,伸手往車后指了指。
我和王亮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裏什麼也沒有,再看回來,那女人已經不見了!
得,又是鬼。
我想起之前貔貅跟我說車裏面坐着一個女人,估計就是這位了。
可是她想跟我們說什麼?
我和王亮往車後走去,王亮看向後備箱說:“應該是這裏。”
話音剛落,忽然聽得“嘭”的一聲響。
我們馬上停止說話,仔細聽着。很快分辨出聲音是從後備箱裏傳出來的。
嘭、嘭、嘭!
那聲音不斷響起。
這裏面有什麼東西!
我雙手拉着后蓋箱,然後往上一掀,車蓋竟然輕而易舉的被打開。
在打開的瞬間,有一個圓形的東西嗖的飛了出來,邊飛邊說:“oh,我的天!悶死我了!”
這聲音非常的耳熟,我和王亮馬上就反應過來,異口同聲的叫道:“關興!?”
關興看了我們一眼道:“怎麼是你們?”
我說:“這話應該我來問,你怎麼在這裏?”
關興說:“這話說來就長了,你們先把我身體弄出來。”
我這才發現關興的身體也在車裏,也不知道是怎麼被塞進去的,我和王亮往外拽的時候非常費勁,關興的懷裏放着一個大膠袋,我和王亮一用力拽,那大膠袋就跟關興的身體一起出來,袋子裏的東西撒了滿地,一陣惡臭襲來。
“什麼東西這麼臭?”王亮揮了揮手。
我別的沒看清,就一眼看見了一條破破爛爛的碎花裙子。剛想說話,忽然聽得關興叫道:“小心!”
剛想回頭,頭上忽然遭到重擊,眼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拿棍子敲人那是個技術活,一棒子敲死了那是沒水平的打架鬥毆,真正的高手敲人的力道不能太輕,太輕不能把人敲暈,也不能太重,太重就把人敲死了,所以要在這輕重之中拿捏的恰到好處。
那都是練家子,一般人學不來。
就像那人敲我一樣。
也不知道暈了多久,我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馬力術,馬力術!”
我睜開眼,我躺在客廳里,王亮五花大綁的坐在我身邊,不停叫我的名字。
我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也被綁了起來。
王亮鬆了口氣道:“你總算醒了。”
我憤恨的罵道:“敵人太陰狠了,竟然讓我失去知覺那麼久。”
王亮說:“你剛才打呼嚕了。”
我說:“這兩天都沒睡好,正好趕上這個難得的機會,就順便睡了一會兒。”
王亮點頭:“臨危不懼,你真是了不得。”
“彼此彼此,我也不是特別厲害就是一般厲害。”我問,“是誰把我們綁起來的?”
王亮向我後方抬了抬下巴,說:“你用排除法就能看出來。”
只見離我們不遠的地方,許柳海、羊旭、厲正宜三人也被綁着。
厲正宜剛睡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綁着的手,迷茫的道:“這怎麼回事?誰給我綁上的,又鬧鬼了?”然後抬頭看了看,叫道:“哎,方濤、卜潔,你們來的正好,幫我把繩子解了。”
犯人已經昭然若揭。這傻帽還啥都不知道。
方濤走在前面,卜潔跟在後面,兩個人剛從廚房出來。
我們遭到襲擊的時候許柳海、羊旭、厲正宜三人一個因為剛犯完心臟病正休息,另外兩個壯年怕睡不着吞了安眠藥,綁上他們三個真不比撂倒幾個小孩困難。
所以這病怏怏的女人和她年輕力壯的老公完成這工作應該也費不了多少工夫。
厲正宜見他們不動,又喊:“哎,你們光站着幹嗎,快來給我們解開。”
方濤和卜潔站着不動。
厲正宜還要喊,羊旭說:“別叫了,你還沒看明白嗎?”
厲正宜問:“明白啥?”
羊旭不愧是做醫生的,腦子非常清楚,說:“你仔細想想,要真是鬼把我們綁起來為什麼偏偏留下他們,這地方就這麼大,我們睡着也不是一會兒了,他們要真想給我們解綁還會等到現在?”
厲正宜身體一震,說:“他……他們就是鬼!可、可是你們為啥要綁架我?”他眼珠子一轉說,“難道你們也想拍電影?不用這種手段也行啊,我現在正在準備籌劃拍成吉思汗二,你們要願意,我……”
“拍什麼電影。”我說,“這兩個是殺人犯,殺了一個女的,把人屍體剁碎了藏在車后箱裏,也不知道藏了幾天,都臭了。”
厲正宜聽得嘴都合不攏,看着方濤和卜潔說:“我靠,變態殺人魔,活的!”
許柳海發了個抖,問:“我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方濤說:“我本來沒想這麼對你們,可是……”他指着我和王亮說,“他倆去翻我的車,發現了,那就怨不得我了。”
“這就是你們不對了。”厲正宜馬上轉頭對着我和王亮罵道,“沒事亂翻人家車子幹什麼!沒禮貌!”
我說:“那死掉的女鬼天天坐在車子裏往外看,要是我們不翻她遲早也得過來,說不定看我們沒有見義勇為就全把我們滅了。”
“女鬼?”卜潔的臉一下白了,問道,“什麼樣的女鬼?”
“什麼樣的你們不比我清楚。”我說:“穿個碎花布裙子,披肩發,就在你車裏坐着呢,你們開車過來,她可能一直都坐在車裏看着你們,就是你們不知道。”
“果然是她!”方濤聽了我的話,又看向自己的車,喃喃道,“她為什麼一直跟着我們……為什麼……”
“廢話,”我說:“你們把人家屍體隨身帶着,她魂魄能不跟來么?”
其他幾個人都聽得一頭霧水,我和王亮早就在了解這兩夫妻的情況,所以心裏都明鏡似的。王亮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女人應該和你關係不一般,她是你的情婦吧……”
方濤點點頭,用雙手抱着頭道:“可是我真的沒想殺她……”
卜潔在旁邊冷哼了一聲:“他們問什麼你答的倒是利索,想把自己家底都倒出來嗎?”
方濤抬起頭,問:“你光說把他們綁起來,現在綁起來了,以後怎麼辦?”
“你說怎麼辦?”卜潔笑了笑,亮出一直放在身後的右手,手上竟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我們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女人真人不露相,平時柔柔弱弱的,看不出來竟然這麼狠毒。
不止我們,連方濤也嚇了一跳:“你要殺了他們?”
“他們什麼都知道了。”卜潔說:“難道要留着他們出去報警?”
許柳海哆哆嗦嗦的說:“兩、兩位冷靜點……我們有、有話好好說。”厲正宜在旁邊拚命點頭:“出去了我們也絕對不說,不說!”
方濤皺着眉對卜潔說:“他們說不說。”
“這話能信么?你們這群臭男人的話有一句能信么?”卜潔冷笑道,“當初結婚的時候你怎麼說的?一輩子只愛我一個。”她抬起手,指向那車的方向,“結果呢,有錢了發達了,就跑出去找女人,姓方的,你是忘了當初你窮的時候我是怎麼跟着你啃饅頭吃鹹菜到處找關係幫助你的吧?”
方濤沒吱聲。
“你們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么?”卜潔問我們,我們齊齊搖頭,但是卜潔顯然只是想說話,完全不顧我們的意見,自問自答的道,“這女人在我懷孕住院期間還和我老公勾三搭四,那天這男人說要出去買東西。”她指了指我和王亮,“就是你們來的那天,你們走了以後,我又等了很久,他還沒回來,我想他是不是遇見你們在聊天,於是去窗口看。”她哼了一聲,問,“你們想知道我看到了什麼么?”
我們繼續搖頭,卜潔依然不理我們的反對,自顧自的說道:“我看到這男人站在樓下和那女人拉拉扯扯!”她刷的揚起手中的刀子,指着方濤說,“虧我忍了那麼久,還傻乎乎的認為只要孩子生出來,你一定會回心轉意回到我身邊!我急怒攻心,想下樓給這對狗男女一點顏色看看,誰知道腳下一滑,摔了一跤,動了胎氣被送進了手術室,最後連孩子都沒有了!”
我和王亮面面相覷,她這麼一席話倒是把那天我們離開之後的事情補全了,我們心裏清楚地很,她肚子裏面的小孩是孔婷投胎,而孔婷沒有去投胎,所以無論怎樣,那嬰兒也不會活。
可是我們知道,卜潔不知道,說到這件事,她已經顯露出瘋狂的狀態。
“我知道你在!”卜潔鄙視的看着車的方向,喊道:“賤女人!死了正好,不要以為你死了我就怕了你,有本事你來啊!告訴你,這男人的妻子是我!無論你做人做鬼你都搶不過我!”
車裏面的那女鬼用力的趴在車窗上,身體被刀切過的地方不停地湧出血水,雙手不停的扒拉車窗,卻出不來。
我們完全被卜潔這時候所體現出來的兇悍鎮住了,所以當卜潔轉頭再來看我們的時候,我們幾個大男人都無端端的打了個寒顫。
“不過現在,已經好了,在這地方只有這麼幾個人。”卜潔深情的看了一眼方濤,“只要殺了他們,就只剩我們兩個人,再沒有外人來參與我們的感情了。”
方濤一直陰着臉,看着我們不說話。
“老公,你說……”卜潔舉起刀,笑着問方濤,“從哪個開始殺?”
厲正宜連聲喊:“你們想想清楚啊!殺人犯法!”
卜潔壓根不理他,走到許柳海面前,說:“那就先從老東西下手吧,一把年紀還是醫院院長,榮華富貴也享足了,你活夠了吧。”
許柳海嚇得渾身發抖,連連搖頭道:“咱們一起想想辦法說不定還能出去,你殺了我們,就少了幫手。”
厲正宜說:“沒錯,我們是一起進來的,要是殺了我們,你們兩個人說不定就出不去了!”
“出不去也好。”卜潔笑道,“要是你們一出去我們殺人的事情不就曝光了。”
“這算什麼啊!”見那刀在眼前晃,許柳海已經語無倫次,“誰、誰還沒有個秘密,你們殺了人我也不見得清白!大家都是一條道上的人!”
這話的言下之意是他也殺過人?
羊旭叫道:“院長!”
方濤轉頭看着許柳海:“你說什麼?”
許柳海說:“你們看到了你們殺的女鬼,我們也看到了一個小鬼,那小鬼就是我殺的!”
堂堂一個醫院院長竟然殺了小孩?!
聽了這話,不止我們,連卜潔也愣住了。
羊旭說:“他死是因為手術失敗。”
“那小男孩是我們醫院的患者,做手術前簽訂了器官捐贈手術,被捐贈的那個小孩的家裏人給我們醫院捐過不少錢,他們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其餘地方的路都鋪好了,但是唯獨差了做手術需要的器官,如果再沒有符合條件的人的器官來做手術,他們那小孩就挺不住了。”許柳海咽了口吐沫,說,“所以,那小男孩的手術不能成功!”
“你們故意的!”我背後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這簡直是徹底的謀殺。
“我下的命令,羊旭主刀,這種高難度的手術成功率本來就不是百分之百。”許柳海說,“就算我們出點差錯別人也不會多想。”
王亮罵道:“你們真無恥!”
“沒有什麼無恥不無恥的。”許柳海說:“我現在已經看出來了,我們幾個來到這裏的人,每個人都不幹凈。”
厲正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可是我覺得跟你們比起來,老子就像是天使。我除了騙着睡小明星,拍裸照威脅他們不要說出去以外再沒做啥壞事!”
你這混蛋要是天使,那我就是耶穌基督!
說了那麼多,卜潔還是冷冷的看着許柳海。
“年輕人,你想清楚,我是醫生,你們住在這裏要有什麼病,我可以給你治啊!”許柳海顯然被她的眼神嚇到了,“沒錯,你們不是想生孩子么?有了孩子我們可以給你接生……啊!”
許柳海的話被卜潔忽然落下的刀打斷,那刀直接插進了許柳海的大腿,又拔出來。許柳海疼的蜷着身體在地上打滾。
“不需要別人!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就夠了!方濤要是死了,我自殺下去陪他,要是我先不行,”卜潔笑了一聲,看向方濤道,“我死前,無論如何也把他殺了陪我一起。”她呵呵一聲,用小女孩一樣的夢幻語氣道:“我從很久以前就這麼想了。在他找借口出去和那賤女人約會的時候,在他對我不冷不熱的時候,我就已經想過一遍又一遍,要是有一天我能和他兩個人困在荒島該有多好,現在這一天終於來了,這裏只要我們兩個人,多餘的一個人都不需要。”
這女人已經愛她老公愛到心裏變態了。
人不可怕,變態也不可怕。但是人為了愛變態起來就特別可怕。
方濤說道:“老婆,住手吧。”
卜潔冷笑道:“已經殺了兩個,再多殺幾個不是殺。”
厲正宜張大了嘴:“你們殺了不止一個?”
“剛才方濤出去,就走到遠處抽煙,我知道他不想和我說話,他心裏還惦記着那個賤人!沒關係,我去找那賤女人的鬼魂,我一點都不怕她,她能死一次我就能讓她死第二次!等她魂飛魄散方濤就再沒有可以惦記的人了,於是我從門口撿了根木棍,到處找她,等走到車子附近的時候,發現后蓋箱那裏蹲着一個人,我輕手輕腳的走近他,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棒子揮了下去。”卜潔說,“我知道你們全都在屋子裏,所以知道那個人不會是你們,卻沒有想到那是個男人。”
“男人?”厲正宜問。
“沒錯,男人,一個我們沒有見過的男人。”卜潔抖了一下,說,“我那一棒子把他的頭打掉了,他的身體還往前爬了兩步才倒下。”
“一棒子把人的頭打掉?”聽到這裏,羊旭終於忍不住反駁道,“怎麼可能?”
他不信我信,不用說那個頭被人當棒球打的就是男人頭了。脖子那本來就不牢靠,被人拿棒子狠狠打擊,不飛才怪。
不過她這話倒提醒了我,我們醒來以後就再沒見過男人頭,它現在在哪裏?
王亮用胳膊碰碰我,然後用下巴指了指門口示意我看。
我看過去,門口邊上的花瓶後面,露出一個鬼鬼祟祟的人頭,正往這邊看。
那不就是男人頭關興嘛!
“屍體是我和方濤一起搬進車子裏的。”卜潔說,“我也不強求你們信。你們信不信都無所謂,反正你們都要死了。”然後走到羊旭面前:“下一個就是你。”
男人頭顯然也看到了我們,眼神相對之後,他沖我們使了個眼色,然後一扭頭,叼出一根木棍,又沖我們點點頭。
養頭千日用在一時,救兵啊!
我和王亮十分雀躍,王亮反應比我快,率先笑出聲來。
卜潔猛的轉過頭盯着王亮:“你笑什麼!”
王亮沒想到她突然看向自己,臉上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
卜潔說:“既然你這麼高興的想死,那我就成全你,讓你先死。”
說完她握着刀走到王亮身邊。
這就是樂極生悲。我和王亮倆人沒想到她突然變換目標,王亮連忙說:“我沒笑。”
我說:“他確實沒笑,就是臉抽筋。”
卜潔舉起刀,說:“死了臉就不會抽筋了!”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我馬上轉過頭去看我們的救星關興,這一看不要緊,我的臉馬上就抽筋了。
那棒子太長,他光叼了個尾,棒子頭那裏卡在花瓶後面了!
關鍵時刻,怎能掉這種鏈子!
生死攸關之際,眼看男人頭幫不上忙,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連忙大喊道:“住手!你不能殺他!”
卜潔轉頭問道:“為什麼不能殺?”
我說:“他是你們那沒出生的女兒的男朋友。”
卜潔顯然被我這話繞暈了,愣了一下還是沒反應過來,冷笑道:“不讓殺他,那我殺你!”
我說:“我也不能殺,我是你們那沒出生的女兒的房東還是你們那沒出生的女兒的男朋友的朋友!”
卜潔罵道:“胡扯!”說完,刀子就已經向我插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遠處的男人頭用力抽動棒子,那花瓶隨之而倒,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卜潔動作一頓回頭去看,與此同時,一個黑影一躍而起,迅速的撲倒了卜潔。
卜潔被撲倒在地上,刀子叮噹一聲掉在一旁,卜潔一邊伸手去抓刀一邊叫道:“方濤,快幫我!”
眼看她就要抓住那刀,手忽然被人摁住,卜潔轉過頭着急的喊道:“方濤!你在幹什麼!方……”
當她看到摁着自己手的那個人的時候,剩下的話就喊不出來了。
那個撲倒她並抓住她手的人正是方濤。
這情況來的太突然,卜潔想掙扎,但是身體卻被方濤摁的死死的。
卜潔喊:“方濤,你做什麼!你瘋了嗎!”
方濤說:“和你這瘋女人在這鬼地方過一輩子我才真是瘋了。”
說完,拿起一旁的繩子把她綁起來。
“方濤!你個畜生!你不得好死!老娘做鬼也不放過你!”卜潔掙扎着罵他,“我知道你還心疼那賤人,你想為她報仇是不是?你記清楚了,殺她的是你不是我!”
“誰在乎她,你以為我外面只有那一個女人?”方濤費了老勁兒綁完她,已經滿頭大汗,站起來踢了她一腳道:“瘋子。”
許柳海壓着自己大腿的動脈,哆嗦着問道:“你、你殺的那個女人?”
“那是個意外。”方濤從地上撿起刀,“那天卜潔和她打架,我上去勸架,就拉了一把,誰知道她一下磕到柜子上死了。”方濤說,“我和這個瘋女人不同,我有錢有地位,怎麼會隨便殺人呢,那都是意外,就跟你們做手術讓那個小男孩死亡一樣,是個意外。”
“對、對,那都是意外,不是殺人。”許柳海說:“那你放了我們。”
方濤指了指許柳海、羊旭和厲正宜說:“咱們都是出過意外的人,彼此能互相了解,所以放了你們當然可以。但是……”他看向我和王亮,“這倆人啥意外都沒出過,如果放了他們,咱們一出去,那些意外不就被人知道了么?”
羊旭問:“那怎麼辦?”
“既然世界上有那麼多意外。”方濤說,“那他們兩個也產生些意外也不奇怪對吧?”
現在要是能有機會讓我再回閻羅殿,我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抽閻羅王兩個耳光,還說給孔婷找了個好人家,現在看看,這對夫妻一個比一個變態,要是孔婷投胎了指不定小時候就被掐死做人肉叉燒包了。
許柳海笑了,連連點頭說:“不奇怪,不奇怪。”
厲正宜也連聲說:“一點都不奇怪!”
方濤笑了一聲,拿着刀向我們走來,我一看他的目光就明白了,他們這幾個人握有彼此的把柄,已經達成了統一戰線。所以我和王亮這樣清清白白的好人,瞬間就變成了異類,眼中釘肉中刺。
方濤拿着刀站在我和王亮面前,問我們:“你們誰想先死?”
這年頭當個好人也不容易,當個壞人堆里的好人那更是難上加難。
不過,這只是對於一般人來說。
我從小學一直都是二班的,所以這情況對我不通用。
我和王亮對視一眼,兩個人一起胸有成竹的笑了:“嚇嚇嚇嚇嚇。”
我說:“你殺不了我們。”
方濤問:“為什麼?”
王亮說:“你往後看。”
方濤皺眉道:“你們以為使這樣幼稚的伎倆我會上當么?”說完衝著我揮下刀。
他沒看,但是其餘幾個人全都看過去了,臉上的表情由驚訝變成恐懼。
這也難怪,他們都沒見過什麼世面,看到一個男人頭叼着木棒飛過來肯定嚇了一跳。
只聽得嘭的一聲,方濤腦補遭到了重擊。
一下沒打暈,方濤拿着刀轉過身,叫道:“是誰!”
他轉頭還不如不轉呢,看到男人頭先是被嚴重驚嚇,心靈受到了嚴重的創傷,然後男人頭毫不客氣的一甩頭,又給了他一悶棍。
這下方濤徹底在心靈和肉體的雙重打擊下暈了過去。
厲正宜看到關興,嚇得直叫道:“頭!頭!就是這個頭!”
許柳海更是嚇得一個哆嗦鬆了壓住腿上動脈的手,腿上血倏的噴了出來。
這個時候最能顯現出人的心理素質,我甩了一下頭髮,異常瀟洒的說:“說了你殺不了我,你還不信。”
男人頭吐掉棍子,又叼起方濤叼在地上的刀,來到我跟前把綁着的繩子割斷。
我得到解放以後趕快把方濤給綁上,又把王亮的繩子給解了。
王亮對男人頭說:“幸虧你來了。”
男人頭說:“幸虧我又變成了人頭,要有身體個頭太大肯定藏不住。”
我說:“你不是去找你弟了嘛,好好地跑到他們車那裏幹嗎。”
“我本來是再找我關武,”男人頭說,“可是走到車子那裏,忽然聞到一股溫馨又熟悉的家一樣的氣味,我就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誰知道後面會發生這麼多事。”
“一股溫馨又熟悉的家一樣的氣味。”我問,“那是啥味?”
男人頭說:“和我親愛的甜心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親愛的甜心不就是那個爛掉的女人頭嘛,喝!說了半天是被那車裏的屍體腐爛的臭味吸引過去的!
我們三個正在說話,那邊依舊被綁着的人忍不住了。許柳海捂着腿,輕聲叫道:“同志?小馬同志?”
我說:“叫什麼同志!誰和你同志,有沒有禮貌?”
“哎呦,馬哥。”厲正宜賠着笑說,“你看,你們也聊夠了,是不是把我們身上的繩子都給鬆了?”
他們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我就來氣。
我拿過男人頭叼着的刀,在衣服上把男人頭的口水擦掉,拿着刀邊活動筋骨邊往他們那邊走:“把你們放了?”
那三個人齊齊點頭。
“現在叫我放了你們?”我慢悠悠的走過去,邊把玩着手裏的刀邊說,“剛才是誰說我死了也不奇怪的?”
許柳海說:“哎呦是誰啊?”
厲正宜指着許柳海:“是他說的!”
我又說:“又是誰說‘一點也不奇怪’應和那人的?”
“誰說的?”厲正宜說:“這我就不清楚了。”
“哎!”許柳海氣憤的指着厲正宜說:“那話從你嘴裏說出來,你別把自己撇的太清。”
這倆人厚臉皮的程度簡直令人髮指,比人渣中的戰鬥機還垃圾。
“你們還不承認!逼着我來真格的!”我大怒,打算給他倆個下馬威,把刀從右手扔到左手再從左手扔到右手嚇唬他們,結果右手扔過來左手沒接住,那刀倏地飛到許柳海腿中央,把許柳海嚇得一哆嗦。
我沒想到會失手,正想解釋,聽見後面王亮和男人頭說:“看來馬力術不只是個成功的藝術家,還是個出色的談判專家,這一手使得,真霸氣!”
我對他們點點頭說:“對,這就是我的策略。”然後蹲下來,撿起刀在許柳海臉前晃了晃道,“想讓我給你鬆綁?門兒都沒有,等我出去了就把你們都交給警察。”
許柳海眼睛一轉,忽然捂着胸口叫道:“哎呦呦,我的心臟好疼,羊旭,快來給我看看。”
我心想你這種小伎倆還想騙我,當老子是騙大的。
許柳海在地上打起滾,他腿本就受了傷,這一滾更是滾得滿地血。
我心裏犯起了嘀咕,這老頭本就有心臟病,別真整死了。趕快給羊旭鬆了綁,拿刀指着他說:“你去給他看看。”
羊旭三步兩步的跑過去,把許柳海放平摁着他的胸口給心臟做按摩,我見許柳海抓着羊旭小聲說什麼,馬上走過去聽,剛走到跟前,卻見許柳海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似乎想舉起手,那手舉到一半,許柳海脖子一歪,頭無力的垂下,手也突然掉下去了。
這種情形好像電視上經常演。
我吃了一驚,連忙往後跳了回去。
“怎麼了?”王亮和男人頭問。
果不其然,羊旭摸了摸他的動脈,說,“他死了。”
死了?王亮連忙過去探那許柳海的鼻息,對我說:“真死了!”
羊旭伸手對我們道:“我救不了他,你們還是把我重新綁了吧。”
他倒是自覺,我們把他重新綁了,然後和王亮關興對着許柳海的屍體發愁。
我說:“完了,他死在這裏我可說不清了。”
關興說:“按照我之前的經歷,他就算死了屍體也不會回去。”
我說:“那就行。”
王亮又說:“可是按照他之前的經歷,活着也出不去。”
“你們別急,”男人頭說,“我們慢慢想辦法,上次我出去有兩個方面值得注意,一個是我變成了人頭,另一個是我弟給我的護身符。”
“護身符倒是在這裏,可是它扯不下來啊?”我又拽了拽粘在男人頭後面的紅包,忽然靈機一動,用刀子把那布袋割破,發現裏面竟然有一張黃色的符,“這是什麼?”
“應該就是這個有效。”男人頭喜笑顏開的道:“你們快來看看這符有什麼特別的。”
已經過了幾百年,那紙卻一點都沒老化,拿在手裏跟新的一樣,上面用紅色的硃砂畫著奇怪的圖案。
厲正宜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是見我們說到這裏,也察覺到我們是在商討出去的事,伸着腦袋看着我們。
我拿着那符看了半天沒看出來什麼特別,剛放下那符,忽然發現男人頭和王亮都看着我。
我說:“你們看着我幹什麼?”
王亮說:“你不是常說你是個道士么?那這符怎麼用你肯定知道。”
“那、那當然,哥有什麼不知道的。”我舉起那符,在地上跺了幾腳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兵天將顯神靈!”
就像我預料到的一樣,啥都沒發生。
我說:“不行,我們還是想別的方法吧。”
“剩下一個方法像我那時一樣,就是把符放在身旁,然後把腦袋切下來。”男人頭說,“而且就算成功了,也只能有一個人出去。”
我和王亮開始沉默,這方法太扯淡了,不要說我們,就算拿去騙雷迪嘎嘎雷迪嘎嘎都不會信。
厲正宜連聲說道:“有什麼方法能出去,我來試試!”
我看他那樣子就猜到了他沒聽見我們前面的話,光聽見男人頭說的最後一句話,故意說:“不行,這太危險了。”
厲正宜說:“我不怕危險!”
我說:“這危險係數太高了。”
厲正宜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看他這麼執着,我也不好意思打擊他的熱情,就把那符拿過去貼他腦袋上,說:“那你挺住啊。”
“來吧。”厲正宜喜滋滋的點頭,說,“然後我要怎麼做?”
“你就站等着我砍你腦袋就行了。”我指着關興說,“等你變得和他一樣,說不定就能出去了。”
厲正宜笑容凝固在臉上,啊的一聲變了臉色,我沒給他反應時間,刀已經刷的砍了下去。
厲正宜叫了一聲,暈了過去。
“笨了吧。”我沖他揮了揮刀,“我是用刀背砍的。”
正在這時,沉默了很久的貔貅忽然問道:“你在幹什麼?”
我說:“嘿,你終於睡醒了,剛才有人要殺我,也不見你出來幫個忙,太沒義氣了吧你?”
貔貅道:“如果是鬼神害你我自然能感應到,神經病不在我的管轄範圍。”
我說:“三娘他們說不定已經發現了什麼,正好你醒了,我們再去看看。”
貔貅道:“也好。”
說完我又吹響了苟富貴給的哨子,就跟上次一樣,小二樓又出現在我們面前。
三娘和雲美坐在客廳,看見我們,連忙站起來道:“我們等你很久了。”
王亮問:“你們發現什麼了沒有。”
雲美說:“我和三娘討論了很久,又詢問了很多妖怪朋友,最後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
我問:“什麼結論?”
“你們並沒有消失,還在小二樓,就在我們身邊。”三娘走到我身前,拿着扇子在我面前揮了一下,“但是我們沒法看到你們,也沒有辦法觸碰你們。”
怪不得廚房裏還有雲美買回來的東西,小二樓的擺設也一點都沒變。
“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三娘嫣然一笑:“因為有高人在小二樓里佈下了八卦陣。”
我奇怪的問:“八卦陣?”
“你不認真學習道術自然不知道。”貔貅嘆氣道,“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五行相剋陰陽相生變化無窮,怪不得我總感覺這地方雖然影響了我的靈力,卻沒有更多的陰氣,原來是這個原因。”
羊旭睜大眼睛看着我們說話,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既然是八卦陣,那就肯定有陣眼,找對陣眼就能破了這個陣。”雲美說,“可惜這八卦陣深不可測,我們研究了很久也沒有想到陣眼在哪裏。”
“那沒關係。”我說:“只要有出去的辦法就成。”
“既然上次我靠那符回去了。”男人頭說,“那符又是我弟給我的,只要找到我弟,問清楚他那符的來歷,說不定我們就能知道怎麼出去了。”
王亮說:“問題是你弟神出鬼沒,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說到這裏,還有一件事。”雲美又說,“我們請苟富貴他們查了那年來到這裏的關興他們的生平,發現生死薄上記錄,除了一人被雷劈死之外,其餘幾個,包括關興,都是在進京路上被土匪殺死的。”
又和生死薄不一樣!
我吃了一驚,正想接着問,忽然眼前畫面一花,三娘和雲美的人像消失了。
這貔貅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沒了!我心急的搖着貔貅玉佩道:“先別睡,讓她們把話說完。”
“不是我靈力不夠,”貔貅道:“而是有陰氣靠近!”
什麼陰氣?我還沒看到什麼,忽然聽得男人頭高聲叫道:“關武!”
順着男人頭看的方向,我看到一個梳着清朝的大辮子,穿着古代粗布衣服的鬼魂,正站在不遠處看着我們。
男人頭的弟弟——關武!
等了這麼久,這人,不,這鬼終於出來了。
看到他,我們心裏都非常激動。
他是擁有能讓男人頭破解陣法回去的符,那麼除了這個符,他一定還知道些什麼!
見到弟弟,關興比我們更激動,苦於沒有身體擁抱他,只能衝上去用額頭碰着他弟弟,叫道:“關武!你總算出來了!幾百年了,哥找你找得好苦啊!”
關武流下兩道血淚:“哥,我對不起你。”他說話聲音有些嘶啞,一聽就是正在變聲的少年音。
關興高興的說:“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我只要找到你,就有臉帶着你下去投胎見咱們爹娘了。”
關武說:“哥,你已經出去了,就好好轉世投胎,本來就是我對不起你,何苦又回來找我。”
“你把符給了我,我又怎麼能一個人逃出去,咱們是親兄弟,誰也不能落下。而且這一百年,我一直想着,或許你沒有死,還活着。”關興問,“你到底是怎麼死的。”
關武避而不答,說道:“哥,你不應該來的,很多事情,我唯獨不想讓你知道。”
我說:“小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哥不怕危險跑進來找你,你顯身給別人看,不給你哥看,讓你哥到處找你,腦袋掉了一次又一次。像話么?啊?”
關武只是重複道:“你們不應該來的。”
男人頭奇怪的問:“為什麼?”
關武抬起滿是血淚的臉道:“好吧,哥,你想知道,我就全告訴你。”
說完,又飄的無影無蹤了。
關興見關武不見了,着急的四處張望,叫道:“關武!關武!”
他叫了沒兩聲,整個小二樓忽然一下子黑了。
“燈壞了?”我連忙走到燈繩附近,伸着手摸了半天。
抹黑開燈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這次我怎麼也摸不到燈繩。
正在我奇怪的時候,王亮叫道:“馬力術,快看。”
黑燈瞎火的看什麼?我正奇怪,忽然聽到二樓傳來“吱嘎”的開門聲,一個男人喊道:“你先喝着,我出去尿尿。”
另一個人說:“你簡直是尿缸子,每天喝兩口就要跑一趟!真他媽沒勁!”
另一個人罵道:“去你爺爺的。”
然後就見一個黑影晃晃悠悠的從樓上下來。
這樓里還有人?我們都是一驚,屏氣凝神的看着那人。
那人似乎沒有看到我們,下了樓梯完全沒有理會我們,醉醺醺的哼着小曲往外走。
他滿身酒氣,走到門口還在門上撞了一下,罵罵咧咧的踢了一腳門,才出去。這時候我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隱約能看到那人頭上歪歪的戴着一頂古代的兵帽,腦袋後面還垂着一條鞭子。
男人頭馬上跟着沖了出去,叫道:“差爺,別出去,外面有鬼!”
我腦子一亮,馬上就明白了,這是男人頭那時候的兵差!
我和王亮馬上跟着出去,只見外面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立着兩尊石獅子,獅子頭正對着小二樓。
那兵差沒走遠,走了幾步,就脫了褲子開始撒尿。男人頭在旁邊連聲說:“差爺,外面太危險了,咱還是回去吧。”
兵差像是沒聽見一樣,專心致志的哼着不成調小曲撒尿:“伸手摸姐面邊絲,烏雲飛了半天邊……”
關興大叫道:“差爺!差爺!”
那兵差哆嗦了一下,轉頭看向我們。
關興非常高興的說:“差爺,外面危險,咱回……”
他話還沒有說完,卻見那兵差嘿嘿的笑道,口齒不清的問:“你、你怎麼出來了?”
此時聽到外面有個有些嘶啞的少年聲答道:“出來尿尿。”
“好……好……”兵差又轉過頭,笑道,“一、一起尿……”
關興猛的轉頭望向門口,那裏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弟弟——關武!
關武背着手,笑吟吟的走到兵差身後:“我不着急,差爺您先。”兵差頭也沒回的應了一聲。
“為什麼。”關興奇怪的自言自語,“為什麼關武沒和我說過他下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兵差。”
我說:“還有什麼說的,他騙你。”
關興又問:“他為什麼要騙我。”
這問題我沒法回答,也用不着我回答,因為在下一刻,我們就看到了答案。
只見關武抽出藏在背後的手,他的手裏竟然握着一根長長的鐵棍,關武用那根鐵棍,用力的,毫不猶豫的向兵差打去!
只聽得一聲悶響,那兵差應聲而倒。
關興驚叫道:“關武!你在幹什麼!”
關武顯然聽不到他的話,握着鐵棒的手還在顫抖,喘着粗氣看着那個兵差,然後像是下了決定一般,脫下那個兵差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後立起鐵棍,用力向兵差胸口插去!
他氣力不夠,將那一塊插得血肉模糊才用鐵棍完全刺穿那個兵差的身體。
那兵差是被他活生生捅死的!
我們都被這變故驚得說不出話來,男人頭更是難以置信,道:“關武,你做什麼?”
最後關武脫掉了身上沾血的外衣,又把那衣服扯爛穿回死去的兵差身上,用力抹了兩把臉擦去臉上的血跡,才鬆了口氣,渾身發抖的往屋子裏跑。
看到這裏,我們眼前一晃,小二樓門口的兩個石獅子不見了,客廳里的燈光透過門照出來。
關武站在門口看着我們。
“原來你手上的血是這麼來的!”男人頭看向關武,氣的整個頭都在抖,“當初我只奇怪那麼強壯的官差為啥不聲不響的就死了,現在想來,原來是因為他認識你才沒有戒備!”
關武難過的低下頭,半晌,才輕輕地點點頭。
“爹娘送你去讀聖賢書是想你以後為關家光宗耀祖!”關興氣得大吼,“咱們關家窮是窮,可是從來沒做過沒良心的事情!你這樣對的起咱們爹娘么!”
關武輕聲說:“哥,我知道錯了……”
王亮問:“剩下的人是怎麼死的?”
關興說:“難道也是你殺的?”
關武又點點頭。
關興怒火攻心,又苦於沒有手揍他,只能衝上去用頭撞他:“我代表咱們關家人打死你個畜生!”
關武也不躲,就站在原地,任由關興撞,那小身子骨眼看就要被撞得魂飛魄散了。我看着奇怪,連忙一把抓住了男人頭的頭髮:“等會等會。”
男人頭罵道:“等什麼,我是他哥,就算揍死他他也沒有怨言。”
我說:“你得先問問,憑你弟弟這小身板,是怎麼把另一個官差殺掉的?”
男人頭說:“對,你打不過那個兵差。”
關武說:“我知道他晚上會喝酒,就在他酒中下了葯。哥你睡得那麼死,也是因為我在分給我們的乾糧里下了蒙汗藥,我怕你們起疑心,就把那兵差的屍體肢解了,這樣你們會更相信這是鬧鬼。”
關興愣了一下:“那我又是誰殺的?我被殺的時候你明明就在我跟前。”
關武又低下頭,說:“哥,都是我的錯。”
他說罷,又飄回房子。
我們連忙跟着跑了回去,剛踏進小二樓,眼前一黑,日光燈的光線又消失了,不同與上次的是,這次正中央的桌子上點着一支蠟燭,現在這房子裏的擺設顯然不是我小二樓的擺設,零散的擺着幾張木桌子,看上去像是餐館。
不過我們的視線並沒有被那桌子上的擺設吸引,而是全都落到了點着蠟燭旁邊的地上,在那裏,少年關武正在拿着刀肢解死去的官兵,滿地都是血。
我見過殺雞宰豬,就是沒見過肢解人的。
關武的魂魄正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看着自己生前的所作所為。羊旭雖然一直握着手術刀,但是肯定也沒見過這麼不專業的亂砍,嚇得直哆嗦。
王亮問:“你殺人就不覺得害怕嗎?”
關武說:“殺第一個的時候還害怕,第二個就冷靜很多了。”
怪不得哪個國家都在嚴厲的打擊青少年犯罪呢,個個都這樣那還了得。
關武忽然轉過頭,向二樓望去,我們順着他看的地方望過去。
要不是他看,我們還真難以發現,在二樓的牆旁邊,露出了一個腦袋,正在看向這邊。
關興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啊了一聲,獃獃的看向那邊。
那腦袋看了一會兒,就又縮回去了。
我們再看回來,卻見在下面切官兵的關武也不見了,就剩滿地的斷手斷腳和腸子。
王亮看了一眼就開始乾嘔,說:“我以後再也吃不下肉了。”
我有些惋惜的想要是雷迪嘎嘎在這裏就好了,他看到這情景我能省不少肉錢。
樓上又傳來木地板輕微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小心的走路,我們又往上看去。
那聲音停了一會兒,然後一個人摸着牆,從上面輕手輕腳的走下來。
我看着那人說:“關興,那人長得和你真像!”
關興說:“那就是我!那天我聽到外面有動靜,出來看看!”
關武說:“這就是我哥臨死那天的情形。”
只見關興下來以後,先是看向最中間的擺着一些乾糧和半瓶酒的桌子,似乎是嚇了一跳,後退了兩步,猛地轉身,警惕的望向四周。然後身體又頓了一下,再轉過身,指着那桌子說:“你們……你們……”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關武別出來!”關興大叫一聲,轉身就跑,就在這一刻他身後的黑暗空間中忽然竄出一個黑影,揮着刀子向關興的脖子砍去!
關興的腦袋從身體上脫離,咕嚕咕嚕的滾下來,落到護身符上,嗖的一下消失不見了。
“哥!”關武在樓梯上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
我們集體盯着那個竄出來的黑影,他背對着我們站着,非常瘦弱,身體不停地發著抖,看起來比關武高一點,手上還緊緊的握着那把刀。
關興馬上認出了那個人:“這時那時候跟我們在一起的另一個學生!原來那天我聽到的動靜就是他弄出來的!”
“哥!”關武從樓上跑下來,抱着關興的屍體痛哭。
那學生冷笑道:“哭什麼。”
關武抬起頭,眼睛都氣紅了,吼道:“你為什麼要殺我哥!”
男學生道:“我不殺他,難道等着你們來殺我么?”
關武身體顫了一下,問:“你說什麼?”
“別裝模作樣!”男學生雙手握着刀,指着關武說:“從一開始我就懷疑你們了,那天只有你下了樓,偏偏那天就死了一個差爺,所以第二天你給我什麼我都沒吃,果不其然,晚上就看到你殺了另一個差爺!”
關武驚道:“你看到了?”
男學生說,“兩個差爺都死了,如果我不殺你們,你們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吧!”
關武抹了一把眼淚,從胸口掏出一把刀說:“沒錯,可是這是我做的,和我哥沒有關係,你為什麼要殺我哥!”
男學生說:“你倆是兄弟!”
關武嚎叫了一聲,道:“你要殺殺我就行了,為什麼要殺我哥!”
“不止你哥,你也得死!”那男學生咬牙衝上去,把關武撲倒在地上,對着他狠狠戳了幾刀,關武胸口完全被血浸濕,卻奮力掙扎,從一旁抽了一張凳子朝男學生頭上砸去,男學生額頭被砸中,鮮血直流,下意識的用手抹,就在這時,關武毫不遲疑的用刀子戳中了那男學生的胸口。
男學生慘叫着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眼睛卻漸漸失去焦點。關武笑道:“我哥是無辜的,你殺了我哥,我要你給我哥償命!”說完,站起來,踉踉蹌蹌的朝關興的屍體走去,口中念念有詞:“哥……我對不起……”
那個你尚未說完,就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不動了。
得,全死了。我看着一地的屍體,不禁說道:“這都閑的蛋疼,殺來殺去好玩么,看,全滅了吧。”
關興已經看的眼圈都紅了,問:“關武,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關興這句話也問出了我們的疑惑,關武看起來也不是窮凶極惡之人,一個文文靜靜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麼開始殺人?而且從他的舉動來看,殺那兩個官差都是有預謀的。
關武抹了抹眼睛,問:“哥,你還記得咱們小時候,曾經遇到的一個人么?”
關興道:“遇過那麼多人,我哪裏記得住。”
“你應該記得。”關武指着自己被剃了半禿的頭說,“他雖然也是長發,可是沒有前面的頭髮卻沒有剃掉。因為娘說過前面頭髮不剃掉會被砍頭,所以當時我們都很害怕,不敢和他說話,但是他卻和我們打招呼,我們一聽到他說話,就不由自主的想和他親近,戒備心全沒了。”
“啊!”關興道,“我想起來了!我記得他,雖然他留着頭髮,可是每次出現四周都沒有人,所以雖然我們見了很多次面,竟然從來沒有別人見過他。”
只憑有沒有半禿就能把人認出來,古今中外,也只有那一個朝代了。
“我還記得我們問他那個人是做什麼的,為什麼不用剃頭髮,可是那人說話我聽不懂,你雖然比我小可是你聰明,能聽懂他說的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所以每次你們說話我就走到一邊自己玩。”關興又問:“可是這都多久的事情了,你提這個做什麼?”
“哥你沒有聽他的話自然不知道。”關武說,“那人和我說了很多故事,並教了我一些簡單的五行八卦,或許冥冥之中一切都註定了,他和我說的話中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個房子的事。”
“房子?”王亮問道,“他說了什麼?”
“他說那房子被佈下了陣法,每過一陣就會自動啟動。而在那時,會有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來到這房子,他們進來了就出不去,只能在房子裏慢慢死掉。”
我打了一個寒顫,問:“你想說那房子就是這個小二樓?”
關武點頭。
關興說:“不要說你那時還小,過了多少年事情不一定記得清楚,就算你記着,又怎麼知道他說的房子是這個?”
關武說:“我記得很清楚,他說過那個房子有兩個特點,其一是被困在那個房子裏的人無一例外的都會看到倒數。第二點是困住那些人走不出來的是濃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霧。”
全中!
我痛苦的捂住臉,我說怎麼有那麼好的事有親戚送我房子,原來是個凶宅!
有鬼有妖精我還能用愛心感化他們,整個高難度的陣法來陷害我,我就是托馬斯三千六百度度迴旋再空中轉體三十五周半估計也沒法破解,這不是逼着我去學那些勞什子的道法嗎。
我說:“他和你說了那麼多,那他告訴你怎麼破解了沒有?”
關武說:“我那時還小,聽到他說的那麼可怕,心裏害怕,就問他:‘那如果我碰見了這種事怎麼辦?’那男人看了我半晌,搖搖頭,嘆口氣,給了我一個護身符,對我說:‘用這個護身符,就可以出去。’”
關興叫道:“就是你給我的護身符!你當初說那是咱娘求來給你的。”
“我不那麼說你肯定會問個詳細,當時我還不確定,怕和你說了惹你擔心。”關武說,“那天進到這小二樓,我莫名的想起那個男人講的故事,於是就把護身符給了你。等到後面幾天,我看到那些數字,和外面的霧,就更加確定了,這裏就是那男人說的地方。”
“怪不得……”男人頭說,“怪不得……我們看到牆上的痕迹都沒有大的聯想,唯有你,一下子就認為那是數字。”
“可是你們有護身符,不就可以出去了嗎?”王亮說,“你為什麼要殺人呢?”
“我當時拿過護身符,心中十分高興,說有了這個,大家就都能出去了。那男人卻笑了,說哪有那麼好的事,護身符只能讓一個人出去。”關武說,“然後我問:‘其他的人呢,他們要想出去怎麼辦?’那男人說道:‘那些被選中的人全都是祭品,如果想出去,必須用血來祭。一個人逃脫,需要三個人的血。’”關武頓了一下,“可是當我發現我和我哥正處於這房子的時候,我只有一個護身符。”
一直在聽我們說話的羊旭忍不住插話道:“所以你就殺了他們?”
“反正都是要死,我哥送我出門,這對他是無妄之災,他死不如我死。可是沒有護身符,其他人困在這裏,遲早也會死,不如我送他們上路,這樣我哥還能活下去。”關武說,“殺掉第一個兵差完全是僥倖,我本來擔心沒辦法殺掉第二個兵差,誰知道那天我竟然在這房中翻到了蒙汗藥……”
關武嘆道:“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定論,那人說的沒錯,就算送了我護身符也不一定是好事,我的命運會有改變,說不定比之前還要壞。”
命運會改變?我一聽到這幾個字,覺得有些熟悉,連忙問道:“什麼命運?”
關武說:“那人說,他給我護身符,就算是幫我改了命,以後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改命!我腦中轟轟作響,又想起之前三娘說過的話,這幾個人的命運和生死薄上記載的不同。
閻羅王曾經說過,能改命的人並沒有出現,也就是說,關武碰見的那個男人,是冷寶源曾經遇見過的改命人!
這人顯然比我們預計的還要厲害,早就在一百年前,就已經幫人改了命,而過了這麼多年,陰間卻沒有發現!
“這麼說,出去的秘密還是在這符上面。”我重新拿起那符看,“可是這符有什麼特別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貔貅突然說:“等下,把那符給我看看。”
我把符拿到胸前,給貔貅看,貔貅道:“這張符已經一點靈力都沒有了。”
我說:“那就是廢了?”
貔貅沒有回答,又看了那符一會兒,說:“關興的弟弟,你仔細看過這符沒有?”
關武說:“我好像看過,可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貔貅說:“這符上面畫的是一張地圖,標明了這八卦陣的陣眼。”
“什麼!”關武猛的搶過那符,拿在手裏看,越看臉越白,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王亮說:“看來那男人騙了你,卻沒想到你真的上當了。”
我急道:“咱們廢話少說,出路究竟在哪裏?咱趕快回去吧!”
關武說:“你們跟我來。”說完就飄了出去。
此時厲正宜已經轉醒,看着男人頭和關武發抖。
我和王亮拖着昏過去的方濤卜潔,鬆了羊旭、厲正宜腳上的繩子,讓他們跟在後面跟了出去。
關武出了門,繞過房子,走到小二樓背面的正中央,然後指着前面說:“就是前面,直走就是陣眼。”
這個陣布的竟然這麼陰險,一般人被困,只會想着走前面的路,極少會有人想走到後面,而這個陣的陣眼偏偏就在房后!
拖着那幾個人,我們來到霧邊。
“這霧裏辨不清方向,”我說,“怎麼直走啊?”
關武咬牙道:“我給你們指路。”
說罷,手一伸,只見一道血柱從他食指射出,直直的穿進霧中,那霧雖然濃,卻遮不住那一絲紅色。
看不出他年紀輕輕,血還真不少。
我們說聲謝了,然後拖着那幾個暈死的人往霧裏走。
走到霧邊,男人頭轉身問:“關武,你也一起走吧,回去以後哥陪你去地府認罪,咱好好改造,爭取早日投胎。”
關武剛要回答,忽然一愣,轉頭向後看去,臉色大變,說:“哥,你不能在這裏久待,快走!”
關興問道:“怎麼了?”
關武說:“之前我一直看着你,卻不能和你相見,就是因為這百餘年間,那三個被我害死的人一直在找我們報仇!那日你被殺不只是我同窗的攻擊,那兩個兵差也出了不少力。我仗着那人教我的陣法一直躲着他們。他們一百年的怨氣堆積已經成了惡鬼,見到你們定然不會放過,這幾天他們之所以沒有傷害你們也是因為我佈下的陣法,可是我能力有限,那陣已經抵擋不住他們多久,你們快走!”
他未話說完,就見遠處飄進來三個鬼,怒氣沖沖的叫道:“你們誰也走不了!”
關武馬上衝上去攔住他們。他邁的步法十分奇怪,竟然一隻鬼就攔住了其他三隻鬼。
關興叫道:“關武!要走一起走!”
關武扭過頭,又流下兩行血淚:“哥,死在這裏的鬼會被困在這裏永遠出不去,你不要管我,先走吧。”
關興衝過去,喊道:“我等了那麼久就是為了帶你回去,你不走,我就不走!”
關武毫不留情,轉過身一拳把男人頭打了回來。我連忙接住他。
關武對着關興道:“哥,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然後又對我們說:“幫我好好照顧我哥。”
我和王亮再也不敢多猶豫,連拖帶拽帶着男人頭和剩下幾人一起沖了進霧中。
濃霧中能看見一絲血紅在前面指引,我們按着那血的方向不停地跑,跑着跑着,眼前忽然一亮。
只是瞬間的功夫,眼前的景象就變了,周圍不再是清一色的白,各種色彩迎面而來。
就像從一個世界穿到了另一個世界。
眼前正是小二樓的正門,大門開着,客廳的三娘、雲美、孔婷正看向這邊,雷迪嘎嘎嗷了一聲,歡快的奔跑過來。
我們回來了!
我連忙停下,轉頭一看,身後那片白霧越縮越小,最後只剩一絲紅絲。
再一眨眼,那紅絲也不見了。
“關武!關武!”男人頭還在望着遠處的地方狂吼,我鬆了手上的繩子,放開男人頭說:“你叫了也沒有用,他出不來了。”
男人頭眼淚流了下來。“我等了一百多年……”他看着遠處喃喃道,“沒想到等到的是這樣的結局。”
王亮嘆口氣,走到小二樓門口和孔婷說話。
我搖搖頭,一轉身,雷迪已經嘎嘎奔跑到我跟前,快樂的轉了一個圈,張開雙臂,洒脫而又真性情的大聲呼喊着:“儂好,馬力術!”
又是這套,我多精啊,哪能讓他如意,一貓腰,就從雷迪嘎嘎張開手臂下穿過去,然後撲向三娘,熱血沸騰的喊:“我馬力術又回來了!”
三娘一閃身,讓我撲了個空。
雷迪嘎嘎又樂呵呵的沖我叫:“儂好,馬力術!”然後把手放在耳邊旁邊,像是等我回應一樣。
我問雲美:“他這是怎麼了?”
雲美說:“這幾天村裡小賣部的餅乾賣不出去,店主送了些給他,估計是奧利奧吃多了。”
三娘看看我和王亮,又看看身後那幾個被五花大綁的人,問:“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一看方濤和卜潔的白色轎車還在這裏,說:“這說來話長,你們先打電話報警,我和你們慢慢說。”
“那他們呢?”雲美指着厲正宜和羊旭問。
我說:“先把他們關到屋子裏,讓孔婷看着。”
沒過一會兒警車就來了,先從警車上下來的警察我瞅着非常面熟,那警察估計也看我眼熟,問我:“這位很眼熟啊?”
他一開口我就認出來了,當初筆仙事件中我跟他說我是道士他二話不說就讓手下把我拎到醫院去檢查神經的那個警察隊長!
原來是結過梁子的。
這會兒這隊長不改往日風采,正指着我在和旁邊警員說:“我對他有印象,你查查他是不是通緝犯。”
敢情這位看我就看不出我的閃光點。
我說:“別查了,我是來報案的。”說著把方濤夫妻殺人的事大概說了一遍,不過加了一點藝術加工,把那個結界裏發生的事給隱瞞了。
車裏那女人屍體還在,一打開車后蓋那股腐臭味就竄出來,硬是把幾個警察給熏吐了。
後來警方又去方濤家裏找出了更多的證據。方濤、卜潔倆人殺人罪是落實了。
這邊算是解決了,羊旭和厲正宜倆人還在小二樓里綁着,雲美問我:“他們怎麼辦?”
厲正宜愁眉苦臉的看着我:“大哥,我真沒幹什麼需要賠上命的事。”
“留着佔地方。”我說:“放了吧。”
王亮一邊解羊旭的繩子一邊說:“奇怪,我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在哪裏見過你。”
貔貅也在腦中問我:“你真不記得這個男人?”
我聽了他這話,又仔細去看羊旭,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記起來了:“我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你了!當初在醫院,你是不是和一個肩膀上爬着個小松獅,穿着白色西裝,長頭髮的男人說過話?”
羊旭的臉一下子白了。
貔貅說:“那人肩膀上的不是松獅,是神獸饕餮。”
“饕餮!”雲美驚訝的叫出聲。
“饕餮?”我問,“是那個特別能吃的怪獸?”
“饕餮性格兇惡,見人吃人見鬼食鬼。”雲美說,“若是它來了我可能一招都抵不住就要喪命。”
“有那麼厲害?”我問貔貅,“那他和你誰厲害?”
貔貅答道:“它是我的兄長。”
這下輪到我詫異了:“你還有親戚?”
“龍生九子,其五為饕餮、最末為貔貅。其他分別是贔屓、螭吻、蒲牢、狴犴、狻猊、睚眥、椒圖。”三娘說道:“龍子與我們不同,出生即為聖獸。起點不同,修為等級也千差萬別,他們和我們是雲泥之別。”
原來妖怪出生也有三六九等。
“兄長從不控制自己的食慾,上次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卻什麼都沒做。”貔貅從玉佩里躍出,跳到羊旭跟前問,“和你說話的那個控制着他的男人是誰?”
羊旭一直都表現的很鎮定,這時候反而臉色鐵青。
我說:“這話倒是提醒我了,之前情況緊張我來不及說。”我問羊旭,“許柳海是你殺的吧?”
羊旭的身體震了一下,驚恐的看我。
“一看你那樣就知道你根正苗紅,像你們這種精英,在誰面前做壞事都成,別在老子面前做壞事,老子做過的壞事比你吃過的鹽都多。”我說:“尤其你們這種技術性犯罪的,{WRsHU}動手能力不錯但是心理承受力不成,我一看錶情我就看出來了,那時候許柳海還能活,但是你把他給殺了。他本來就有心臟病,那時候腿上還被插了一刀,你又是醫生,肯定知道能動哪不能動哪,要殺這麼一個人還不容易。”
王亮愣了,問:“他為什麼要殺他們院長?”
我指着羊旭說:“這就要問他了,照許柳海的說法,那發生醫療事故的小鬼是跑來找你們倆人復仇的,可是他看到羊旭啥反應都沒有,看到許柳海卻二話不說就撲上去,兩個都是仇人,怎麼還有區別待遇呢?”
羊旭搖搖頭,呵呵呵的笑道:“我本來以為可以瞞過去,沒想到被你發現了。”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我點點頭,嚴肅認真的說:“任何的罪惡都逃不過我的法眼。”
“你腦子進水了?”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的厲正宜問道,“你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不殺他他還能給你擋擋事,殺了他你也沒好處,你殺他幹什麼。”
“那孩子在醫院裏住了一年,我把他當親弟弟看。”羊旭說:“而我是個醫生,手裏的手術刀是用來救人而不是殺人!許柳海是院長,我不同意他可以找別人來做這個手術,所以當初許柳海告訴我要利用手術殺人的時候我雖然嘴上答應,心裏卻沒有同意。只要我救活這孩子,再讓他父母給他轉院,許柳海的計劃就破產了!”
孔婷道:“可素為蝦米他還素屎了?”
“許柳海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事先和麻醉師和助手護士通了氣,本來就是高難度的手術,又頻頻發生狀況,就算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手術還是失敗了。”羊旭咬牙切齒的道,“我曾經答應過讓那孩子健康的回去,可是最後他卻冤死在手術台上。之後許柳海嘗到了甜頭,當著我的面說這個方法是一個賺錢的新路子,我忍無可忍,匿名打了報社電話舉報了這家醫院吃醫療回扣,希望能通過調查賬目把這件事查出來,卻沒想到許柳海那麼有手段,輕易的就把事情壓下去了。”
我點點頭:“原來倪大是你找來的。”
“我想要制裁許柳海,讓他得到報應,可是我卻沒有辦法鬥倒他。就在這時,那個帶着饕餮的男人出現了,他告訴我在這裏會有一個結界,如果我帶着許柳海到這裏,就可以讓他永遠的困在結界裏,生不如死,於是我找了個借口許柳海帶來。”
三娘蹙眉問道:“可是他困住了,你也出不去,你是想和他同歸於盡?”
“我能出去,因為那個男人給了我這個!”羊旭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個紅色小包,看着那個東西,我們全部都大吃一驚。
它和男人頭弟弟給男人頭的護身符一模一樣!
“護身符!”男人頭叫道,“他怎麼會有這個護身符!”
王亮說:“難道你說的那個男人就是關武曾經看見的那個男人?”
“……”羊旭愣道,“你們是說,那個男的活了一百多年一點都沒有老?”
“這麼說起來,他就不是人,”雲美沉思道,“也許是妖?”
“有什麼妖怪有能力馴服神獸饕餮?”貔貅反問。
一直靜靜的聽着他們說話的三娘忽然轉頭問向我:“你怎麼看,馬力術?”
她這一問,所有人都看向我,我說:“上次關武說到那人曾經提到改命這個詞,這世上比我牛的人也沒那麼多,要是人人都會改命那改命就不算什麼必殺技了。所以我感覺這個人和當初給符慶成改命的應該是同一個人。”
“如果是同一個人,那這事就簡單了,”王亮指着羊旭說,“我們可以根據他提供的線索找出那個人。”
三娘嫵媚一笑:“既然是如此厲害的人物,哪會那麼容易就被我們找到。”
果然,羊旭說:“那人都是主動聯繫我,我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而且他出現每次都帶着墨鏡,我連他的長相都不清楚。”
“長相什麼的不足為信,他有那麼強的法力,改變相貌也不難。”三娘問,“那人還有沒有對你說其他的什麼?”
羊旭搖頭,說道:“沒有了。”
“看到倒計時的人為什麼是我們,這是怎麼選出來的?”
“除了許柳海,其餘人都是那個男人決定的。”
“還有一個問題,我們看到倒數都是從個位數開始,為什麼王亮從二十九以上就開始了。”
“第一次做這種事,我怕數錯了,先倒計時一個試試。”
這年頭,壞人也不好做啊。我搖搖頭,看樣子再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了。
厲正宜一直站在旁邊,雙目發直,見我們聊完,用眼神掃過男人頭和孔婷,目光停在我身上,語氣平靜的說:“你們聊完了啊,我可以走了吧?”
難得見他這麼平靜,我奇怪的問:“你看到這個男人頭和弔死鬼不害怕?”
厲正宜搖搖頭,表情非常淡定的說:“看多了也就習慣了。”然後往門外走,我見他走路姿勢非常奇怪,像是褲子不利索,走路都外八字,問雷迪嘎嘎:“他怎麼了?”
雷迪嘎嘎咳咳咳的笑,然後捂着嘴告訴我:“他進來一看到弔死鬼的舌頭就嚇的尿褲子了。”
都尿褲子了還不怕呢!
羊旭把那張護身符塞給我,說:“我留着這個也沒用,送給你了。”
我問:“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羊旭說:“我要去自首!”
“自首,你傻了?”厲正宜轉過頭來說,“反正許柳海屍體找不到,你把這事說出去也沒人信,咱們國家法律都主張什麼疑罪從無,你不說回去當你的醫生每天收收紅包做做手術不是挺好。”
“我要去自首這次的手術背後的事情!”羊旭說,“我要是不把這件事揭穿出來,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許柳海出現。”
看不出這小伙還挺有正義感,我十分感動,拿出倪大的名片,說:“這人是記者,你自首之前先去找他,他能幫你。”
羊旭點點頭:“我去警察局之前先給他打電話。”然後拍拍厲正宜的背說,“一起走吧。”
厲正宜說:“不能一起走,咱不順路。”
羊旭說:“你之前不是交代了你騙奸小明星的事嗎?正好我去警察局,你和我一起自首去吧。”
“自……自首?”厲正宜說,“我沒你那麼傻,我才不會自首。”
“可是,你逃不了的。”雲美說,“之前叫倪大的記者打電話過來,說一個被你性騷擾的女孩已經打算告你了,他手上還有你強暴未遂的錄音帶。”
“錄音帶!”厲正宜一拍腦袋,指着我和雷迪嘎嘎說,“難道就是你們那天的……”
雲美那天聽了錄音機里的帶子,發現厲正宜關錄音機的時候按下的是錄音鍵,機子沒聲音不是停了,是在錄音,馬上就通知倪大把帶子交過去了。
“成吉思汗二!”雷迪嘎嘎想起來這回事,高興的說:“你還對我說:‘成吉思汗不二,你二。’”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樂呵呵的看着他:“二了吧?”
厲正宜一臉哭腔,蹲下去抱着腦袋說:“老子最近怎麼就那麼背。”
“正好,”羊旭拖起他胳膊,“走吧。”
“我不去。”厲正宜還在做垂死掙扎:“沒事,您先去,不用管我。我不急。”
“別客氣。”羊旭很有義氣,“反正都認識了,現在也算半個朋友,咱一起走吧。”
“我沒跟你客氣!”
那倆人一個拽一個拖拉拉扯扯的走遠了。
第一次看到有人結伴去自首,接受改造坐穿牢底重獲美好人生,我的心情非常愉悅,這事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男人頭飄在窗戶邊,眼神憂傷的看着遠方。
這件事中最不完美的就是他,等了一百多年弟弟還是沒回來。
我過去安慰他:“身為小二樓的統帥,我沒把你弟弟帶回來,我覺得很抱歉。”
“鬧太套。”關興搖搖頭,道,“這不是你的錯。”
“要不然我讓苟富貴他們給你走個後門,投胎到有錢人家。”不過想到閻王那壞慫,說要給孔婷投胎到好人家結果卻夫妻倆全是殺人犯我就來氣。
這閻王說話也太不靠譜了!
“我不能讓關武一個人困在那裏。”關興說,“他說不定還沒有魂飛魄散,我要在外面等着,遲早有一天我能找到辦法把他整出來。”
“這不是問題。”我說:“等我們抓到那個人,逼他把你弟放出來,他要是不從,咱就揍他,拿辣椒水灌他,往他眼睛裏灑石灰,拉出去彈雞雞彈到死!我就不信他不把你弟放出來。”
關興看着我,眼中充滿誠摯的感激,認真的說,“三克油,馬力術。”
我忍不住問:“你英語究竟是誰教的?”
關興說:“是一個國際友人教我的。他是你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馬建民先生的朋友。”
老爺子朋友還挺多。
男人頭的事至此就告一段落了。
新一天的早晨,我睡飽了覺,神清氣爽的走出房間,雲美剛做好了早餐,端着盤子出來,雷迪嘎嘎已經吃上了,男人頭飄在空中看弔死鬼擺弄九連環。
“早啊!”我樂呵呵的和他們打招呼。
“早。”雲美微笑着和我說,又轉頭看向一邊,“三娘,你不吃早飯了?”
“不吃了,我有事要出去。”三娘蹬着小高跟,穿着光鮮亮麗的往外走,看見我,如水的眼眸彎了起來:“小馬哥,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
我說:“好歹解決了一件事情。”
“只是一件事情而已,我說小馬哥……”三娘搭上我的肩膀,對着我的耳朵吹氣,“你忘記我曾經和你說過的話啦?”
“什麼話?”
三娘但笑不語,朝我拋了個媚眼,然後揚長而去。
貔貅低聲道:“這狐狸精究竟有什麼陰謀。”
這句話提醒了我,三娘似乎曾經和我說過,這屋子裏的妖鬼都有自己的過去。
我轉過頭,環視屋子裏的人。
雲美正認真的擺放碗筷,雷迪嘎嘎三下兩下就解開了九連環,贏得了男人頭和弔死鬼的一致歡呼。
我們在因緣際會之聚集到這個小二樓,是巧合還是在冥冥之中的天意安排?
這個神秘的狐狸精想要的又是什麼?
“三娘!”我追出門。
門外已經沒有三娘的蹤影,不遠處苟富貴和勿相忘正在和一個男人說話。
那是個瘦高的男人,穿着件黑色的風衣,戴着頂誇張的爵士帽。
似乎發現我在看他,瘦高的男人轉過頭看向這邊,他的臉異常消瘦,凸起的眼睛毫無神采。
“啪!”我身後傳來響亮的關門聲。
是儲藏室的那個小鬼把門狠狠的摔上了。
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
“哎……”我苦惱的扶住頭,看起來,以後還會發生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