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裏民風淳樸。在和煦的陽光下,孩子們在玩耍,大人們靜靜地坐着,或是隔着修剪整齊的灌木樹籬閑聊。對納布星球來說,這完全是正常的情景,但這跟天行者阿納金從前所見到的情景可大不一樣。在塔土尼星球,房子要麼孤零零地分佈在沙漠裏,要麼就像在莫斯愛斯利那樣的城市裏,房子緊緊擁擠在一塊,熱熱鬧鬧,色彩斑駁,文字符號就更是光怪陸離了。在考路斯坎星球,也沒有這樣的街道了。
地上沒有成排的灌木樹籬和喬木,只有永久性鋼筋混凝土和古老的建築物,再就是高聳的摩天大樓的灰色地基。雖說兩地的孩子都可以圍着大人無憂無慮地隨便跑,那裏的人沒有閑談的。
在阿納金看來,這裏的景色有一種淳樸的美。
他回來時穿的是絕地武士長袍,那套農民服裝丟棄了。帕德梅身穿樸素的藍色連衣裙走在他身邊,反倒把她襯托得更漂亮了。阿納金的目光一直朝她這邊瞟着,暗暗把她的形象裝進他熾烈的心裏,永遠擺在一個特殊的位置。他意識到,她穿什麼都一樣,都照樣很美。
阿納金回想起,從前帕德梅當納布星球女王時,常常身着華麗的服飾,特大的長袍上綉着精緻的圖案,點綴着一顆顆寶石,巨大的頭飾嵌着羽毛,左纏右繞,別具一格。
他確信,他更喜歡她這個樣於。女王裝束上所有那些飾物設計得非常精美,但還是難以抵得上她那本來的天姿絕色。戴上大頭飾,只能掩蓋她綢緞般的棕發。化妝用的白粉和朱紅油彩,只能遮蓋她美麗的肌膚。長袍上的刺繡,只能遮擋她窈窕的身材。
阿納金想看到的她,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服裝不過是淡淡的點綴而已。
“那就是我的家!”帕德梅突然叫起來。阿納金正想人非非,給嚇了一跳。
順着她的目光,他看到一幢簡樸,但很有品位的建築物,像納布星球所有東西一樣,周圍有花卉、藤蔓和籬笆。帕德梅立刻朝門口奔去,但阿納金沒有馬上跟上。
他仔細觀察着那幢房子,連每一根線條、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想要從中看一看生養她的環境。從考路斯坎星球出發后,旅途中,她給他講了好多發生在這幢房子裏的童年故事。這會兒,他在重溫這些故事,因為庭院就在眼前,可以在真實的現場一飽眼福了。
“怎麼啦?”帕德梅在前面隔着一段距離問他。因為她注意到,他沒有跟上來。
“怕是害羞了吧!”
“沒有啊,可是我在……”溜號的阿納金正要回答,但就在這時,說出的半截話被兩個小女孩的一陣尖叫聲打斷了。小女孩從院子那邊朝着他的夥伴跑過來。
“帕德梅姨媽!帕德梅姨媽!”
帕德梅笑容綻開,和阿納金從前看到的情形一樣。她朝前跑去,彎下腰把兩個孩子抱在懷裏。孩子看上去不過幾歲,其中一個比另一個稍高一點。一個長着捲曲的金髮,短短的。另一個年齡大一點,頭髮和帕德梅的倒很像。
“萊鷗!普嘉!”帕德梅叫着,緊緊擁抱着她們一圈一圈地轉起來。“見到你們真高興!”她吻過兩個孩子,把他們放下,然後牽着他們的手朝阿納金走來。
“這是阿納金。阿納金,這是萊鷗和普嘉!”孩子們有點靦腆,問候時臉都紅了。這引來帕德梅一陣大笑,也使得阿納金臉上泛起一絲微笑,可他和孩子們一樣感到有點拘謹。
不過,當他們注意到,那個不想落在後邊的小機械人在阿納金身後移動時,立刻就不再靦腆了。“R2!”他們齊聲喊道。掙脫了帕德梅,她們朝機械人蹦蹦跳跳地奔去,也不管是臉還是頭的,只顧使勁地擁抱着他。
R2—D2好像也那麼興奮,嘟—一嘟——,嗚—一嗚——,歡快地叫着,跟阿納金從前聽到的一樣。阿納金被眼前的一幕情景感動了。這是一幕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情景。
唉!他不得不承認,從來都沒見過這般情景。從前在塔土尼星球,他過着奴隸生活。在艱苦的勞作中,有時西米想着法兒製造一點歡樂的氣氛。在那個塵土飛揚、骯髒不堪、炎熱難耐、臭氣熏天的地方,阿納金和母親用自己的方式,營造出片刻純真美麗的時光。
可是,在這裏,這樣的時光似乎是很平常的事兒,不像在那裏,這樣的時刻簡直是值得紀念的稀罕事兒。
阿納金回過身來,朝向帕德梅,發現她這會兒沒有朝這邊看,而是轉向房子,那兒有另一個女人,長得很像帕德梅,正走向近前。
阿納金注意到,她和帕德梅並不完全一樣,因為年紀稍大一些,稍胖一些,樣子還稍微……疲憊一些。他也只能想到用這個詞來形容了。但並沒有惡意。是的,他認為對這一點,他現在就能看得很清楚。他一邊看着她和帕德梅緊緊擁抱,一邊這樣想着。這就是帕德梅將會變成的樣子,更滿足一些,也許,會更堅定一些。由於她們長得很像,當帕德梅介紹那女人,說是她姐姐索拉時,阿納金幾乎沒有感到意外。
“媽和爸見到你會很高興的,”索拉對帕德梅說。“這幾個星期真是叫人難熬啊。”
帕德梅皺起眉頭。她知道有人企圖殺死她的音信已經傳到她父母耳中。這可能是最令她不安的事了。
從她臉上,他能察覺到這一切。他心裏很清楚這一點。他愛上她正是因為她那高潔的情操。帕德梅實際上對什麼都無所畏懼——她能堅定、勇敢地處置目前的情況,也就是有人想要暗殺她的情況。對這件事,叫她不安的因素有兩個方面:首先,是這種渙散人心的事造成的政治後果,這會削弱她在參議院的地位。再有,就是這種危險給她心愛的人帶來的影響。她知道她不想給家人帶來痛苦。
阿納金能理解這一點,因為他自己的母親就滯留在塔土尼星球當奴隸。
“媽在做飯,”索拉說。她注意到帕德梅感到不舒服,就很體諒地岔開了話題。
“和往常一樣,你時間安排得十分恰當。”說著她就朝房子走去。帕德梅等阿納金來到她身旁,就拉起他的手,抬起頭,向他微笑着,帶他朝門口走去。R2—D2跟在後邊滾動着,萊鷗和普嘉也蹦蹦跳跳圍着他轉。
屋子裏和院落里一樣淳樸美妙,充滿了生機和柔和的色彩。沒有耀眼的燈光,沒有嘟嘟作響的操控台和閃爍的電腦屏幕。傢具豪華而舒適,地上鋪的是涼爽的石板或柔軟的地毯。
沒有一幢建築物是阿納金在考路斯坎星球見過的那樣。沒有一座他在塔土尼星球十分熟悉的那種骯髒雜亂的住所。不,看到這個地方,這條街道,這個院落,這戶人家,使這個年輕人更加確信他不久前曾向帕德梅宣佈的一番話:假如他在納布星球長大,他絕不會離開的。
接下來帕德梅把阿納金介紹給她父親魯威。他感到有點不太自然。但這不過是一小會兒。她父親長着一副結實的肩膀,臉龐看上去很平常,很健壯,也很富有同情心,三個特點集於一身。他一頭棕發理得很短,可有點不合時宜,有點……舒服。
帕德梅接下來介紹約芭爾,但不用人說,阿納金就知道那女人是她母親。他一見到她,立刻就明白了帕德梅純真、誠摯的微笑從何而來了。她的眼神能使一夥殺人不眨眼的加摩里亞強盜繳械停火。約芭爾的臉上現出同樣安詳,同樣鮮明的高潔氣質。
之後不久,阿納金、帕德梅、魯威就都圍着餐桌坐好了,舒適、安靜地聽着隔壁的喧鬧聲。可以聽出其中有石制杯盤發出的叮噹聲,還可以聽見索拉不停地在說:
“太多了,媽。”每當她說這句話時,魯威和帕德梅就會心地報以微笑。“我不信他們從考路斯坎星球回來,一路上會餓成那樣。”她走出廚房時,說著這句話,語氣中帶着火氣。她一邊說著,一邊還回頭瞟着。她端過來滿滿一盆吃的東西。
當她姐姐把盆放在餐桌上時,帕德梅平靜地問索拉:“足夠讓全城的人飽餐一頓吧?”
姐姐回答:“你是知道媽這個人的。”聽這語氣,阿納金明白了,這種情況不是偶爾才有的。約芭爾真是個熱心腸的的女主人。雖然離上頓飯時間不算很長,這盆吃的東西,看上去,聞起來都挺誘人的。索拉解釋說:“沒有誰從這個家走出去是餓着肚子的。”帕德梅糾正說:“有一回,一個人沒吃飽。不過又讓媽給追上拽了回來。”
“是給他吃了,還是把他給吃了?”機智的准絕地武士回了一句。其他三個人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明白過味來,哄堂大笑起來。
他們還在咯咯地笑着,這時約芭爾走進屋來,端着更大一盆熱氣騰騰的飯菜。
當然這使大家笑得更厲害了。可是,她隨後威風凜凜地瞪了全家人一眼,笑聲才止住了。
約芭爾說:“他們正趕上吃飯時到家的,我明白是怎麼回事。”她把盤子放在阿納金跟前,用手拍了他肩膀一下。“但願你餓了,阿納金。”
“有一點兒。”他抬起頭來,朝她熱情地微笑一下。
帕德梅臉上還帶着感激的表情。他回過頭看她時,她往他的方向眨了一下眼,說道:“媽,他是在客氣。我們都餓壞了。”
約芭爾咧開嘴,開心地笑着點點頭,盛氣凌人地瞥了索拉和魯威幾眼。剛才,他們又笑了。這裏的一切都使阿納金感到那麼舒服,那麼自然,那麼……那麼像他一生中一直都在渴求的目標。但這一切,他從前是渾然不知的。這簡直是完美無缺了。絕對是完美無缺了。只可惜他母親沒在這裏。
當想起還留在塔土尼星球的母親,想起最近睡眠中一直揮之不去的夢,一絲愁雲倏然掠過他的臉上。他很快剋制住這些思緒,環顧了一下周圍。還好,沒有人注意到他。
魯威說:“要是你們餓壞了,那你們算來對了地方,也算來的正是時候。”說完看了阿納金一眼,說道:“全都吃掉,孩子!”
約芭爾和索拉坐下來,開始四下里傳遞飯盆。阿納金接過遞來的好幾樣菜肴。
這些飯菜他都不熟悉,可是,憑味道他就知道不會令他失望的。他靜靜地坐在那兒吃着,不經意地聽着周圍的閑談。他又想到他媽媽了,他多麼希望能把她帶到這裏,成為自由的女人,過上她應該過的生活。
過了好一會兒,阿納金的思緒才又收回來。原來,約芭爾突然發出嚴肅的聲音驚動了他。她對帕德梅說:“親愛的,看到你很安全真是太好了。我們原來都很替你擔心。”
阿納金抬起頭來,恰好看見帕德梅眼中射出的熾烈、不滿的目光。魯威顯然不等緊張氣氛出現,就設法把它驅散了。他用手扶着約芭爾的胳臂,輕輕地說:“親愛的……”
“我明白,我明白,”突然間活躍起來的約芭爾說道。“可我剛才必須要說出來。現在都說完了。”
索拉清了一下嗓子說:“嘿!這真叫人興奮。”大家都瞧着她。“你知道嗎,阿納金,你可是第一位我妹妹帶回家的男朋友?”
“索拉!”帕德梅喊起來。她轉動着眼睛說:“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參議院派來保護我的絕地武士。”
“保鏢?”約芭爾關切地問道。“啊,帕德梅,他們沒有告訴我問題有那麼嚴重。”
帕德梅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不是那麼回事,媽媽。”接着她又說:“我保證。不管怎樣,阿納金是個朋友。我認識他有好些年了。還記得封鎖危機期間和絕地武士待在一塊兒的那個小男孩嗎?”
她媽媽接連回答了兩三個“啊”字,表示想起來了,同時不住地點頭。然後,帕德梅朝着阿納金微笑着說:“他長大了。”她話中的分量足以能使他聽得出來,她原先說的有關他在這裏的地位那些話,並不完全是真的。
阿納金瞥了索拉一眼,發現她在盯着他,仔細地端詳着他。他坐在那裏,動作很不自然。
約芭爾接著說:“親愛的,你打算什麼時候安頓下來?那樣的生活你還沒過夠?
我可是過夠了!”
帕德梅一再堅持說:“我沒有任何危險。”她用自己的手抓住阿納金的手。
“是這樣嗎?”魯威問阿納金。
這個准絕地武士緊緊盯着帕德梅的父親,如實地承認了這一個叫人擔心的事實。
不用說,這個人這麼愛自己的女兒,應該讓他知道真相。“是的,恐怕她是有危險。”
甚至當他的話已經說出口時,他覺得帕德梅抓他的那隻手還是捏緊了。“沒有多少危險。”她趕緊補上一句。她轉向阿納金,微笑着,可是態度中表達出這樣一種信息:你要為此付出代價的。“阿納金,”她輕輕叫了一聲,咬牙切齒地擺出一副警告的微笑姿態。
“參議院認為放她離開一段時間,並置於絕地武士的保護之下是出於謹慎,”
他說。帕德梅的指甲摳進他手裏時,他的語調顯得很隨便,沒有表現出疼痛的樣子。
“連我師父奧比旺現在都負責這件事。過不了多久,情況就會好起來。”
當帕德梅鬆開緊抓着的手時,他的呼吸才順暢了。魯威,甚至約芭爾似乎都放鬆了。阿納金知道這件事他辦得不錯。可是他驚訝地發現索拉仍在盯着他,仍在微笑着,好像是知道什麼秘密似的。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可是她笑得反倒更起勁了。
當魯威和阿納金兩人飯後在花園裏散步時,魯威坦然地對阿納金說:“有時,我曾經希望多去一些地方。可是現在我要說,我在這裏很幸福。”
“帕德梅跟我說您在大學裏任教。”
“是啊,在那以前我是建築工人,”魯威點頭應道。“我年輕時,還為難民救濟運動工作過。”
阿納金好奇地瞧着他,可是並不驚訝。他說:“您似乎對公益事業很感興趣。”
“納布應有盡有,”他解釋說,“我是指這個星球本身。我們想要的東西都有了。所有能想到的東西。食物充足,氣候舒適,環境……”
“環境優美,”阿納金插上一句。
“的確如此,”魯威說,“我們是一個非常幸運的民族。這一點我們知道。這福分不應該看成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們設法和別人分享,設法去幫助別人。我們常說,我們歡迎同那些不如我們幸運的人交朋友,我們不認為有權享受所擁有的一切。但更確切地說,我們受的恩賜超過了我們應該得到的份額。所以我們要分享,我們要工作。通過這樣的行動,能多少超越自己,比坐享這福分能多盡一分責任!”
阿納金把魯威的話思考了一會兒。他說:“我想絕地武士也是這樣的。我們被賜予優秀的天賦,所以我們應當最大限度地利用這些天賦。這樣我們就可以利用賦予我們的能力,幫助這個星系,把每件事都辦得好一些。”
“還有,使我們所愛的目標更安全一些?”
阿納金望着他,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着點點頭。他從魯威的目光中看到了尊重和感激之情。對此他很高興。他無法否認帕德梅對她家人的態度,每當她家人走進屋子,她都流露出愛的情感。他明白,如果魯威,或約芭爾,或索拉不喜歡他,他與帕德梅的關係就會受到損害。
他很高興來到這個地方,不僅作為帕德梅的夥伴,而且還作為她的保護人。
回到屋子裏,帕德梅、索拉和約芭爾正一起忙着收拾餐具和殘羹剩飯。帕德梅注意到,母親動作中顯示出一種緊張情緒。她知道,最近的一系列事件使她心情很沉重,比如,暗殺未遂,參議院裏就一個可能導致戰爭的問題展開的鬥爭。
她又轉向索拉,想看一看是否能發現點線索,幫助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結果卻發現她臉上有一種好奇的表情。這表情比她母親惦念的表情更使她忐忑不安。
索拉咧開嘴詭秘地笑着問她:“你為什麼不跟我們說說他的事兒?”
帕德梅儘可能若無其事地回答說:“有什麼好說的,他不過是個男孩子。”
索拉笑着重複一句:“一個男孩子?難道你沒注意到他瞧你的樣子?”
“索拉,你別說啦!”
“很顯然,他對你有感情,我的小妹妹。你敢說你沒看出來?”索拉接著說。
“我不是你的小妹妹,索拉。”帕德梅斬釘截鐵地說道,語調里真有些恐慌了。
“阿納金和我是朋友。我們的關係純屬公務。”
索拉又咧嘴笑了。
帕德梅在尷尬難耐中使勁喊了一聲:“媽,你讓她別說了行不行?”
現在索拉開始大聲笑起來。“要麼,你也許沒注意到他看你的樣子。我想你是不敢注意他的態度。”
“住口!”
約芭爾站在她們兩人中間,使勁瞪了索拉一眼,然後回過頭來對帕德梅說:
“索拉只是關心你,親愛的。”可是她的話聽起來像是屈尊俯就,好像是母親在設法保護一個束手無策的小女孩。
她嘆了一口氣,讓步說:“啊,媽,這事您管不了。我乾的是大事。”
“你已經盡職了,帕德梅,”約芭爾回答說。“你該過自己的生活了。你失去的太多了!”
帕德梅頭向後仰着,閉上眼睛,設法領會這番話的精神。有一陣子,她後悔回到這裏。她看到的依然是從前的景象,聽到的依然是從前的規勸。
不過這只是片刻。的確,帕德梅思前想後,不能不承認,有人這麼愛她,這麼關心她,她感到很高興。她撫慰地朝母親笑了一笑。約芭爾點點頭,用手輕輕地拍拍她的胳臂,接着轉向索拉,看到她姐姐還在咧嘴笑着。
索拉發現了什麼呢?
當魯威和阿納金往回走,快到門口時,魯威直截了當地問道:“孩子,你告訴我,情況到底有多麼嚴重?我女兒實際上有多大危險?”
阿納金沒有遲疑。吃飯時他就感到,帕德梅的父親從他這裏得到的只應是誠實。
“有過兩起刺殺她的企圖。可能還會有的。可是,我沒有對您說謊。沒有儘力把事情說得小一些。我師父已經偵查到刺客的蹤跡。我確信他會查出是誰幹的,並對他們着手處理的。這種局面不會持續很久的。”
“我不想讓她出任何事。”魯威帶着對愛女‘的關心,嚴肅地說。
阿納金語氣中帶着幾乎同樣的分量向他保證說:“我也是。”
帕德梅直盯着她姐姐,直到最後,索拉的防線終於崩潰了。她問道:“什麼事?”
這時只剩下她們兩人在一起了。約芭爾和魯威正在外間起居室里招待阿納金。
“你為什麼不斷地說起我和阿納金這方面的事?”
“因為這事很明顯。你是看得出的。你無法對自己否認這件事。”索拉回答說。
帕德梅嘆了口氣,坐在床上。她的態度和表情完全證實了索拉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我原以為絕地武士本來不會去想這種事的,”索拉說。
“的確不會。”
“可是阿納金會的。”索拉的話使帕德梅抬起頭,注視着她的目光。“你知道我說的話沒錯。”
帕德梅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索拉笑了。
“你考慮問題倒比他更像個絕地武士,你不該這樣,”她說。
“那你是什麼意思?”帕德梅不知道該不該發火。她不清楚她姐姐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完全把自己束縛在職責里,自己的願望都絲毫不顧及。就連你對阿納金的感情也是這樣。”索拉解釋說。
“你不知道我對阿納金看法如何。”
“十有八九你是不會顧及的,因為你不讓自己去想這種事。你知道,當參議員和當女朋友並不相互衝突。”索拉說。
“我的工作很重要。”
“誰說不重要了?”索拉問道。她舉起雙手,擺出一副和解的架勢。“帕德梅,這事真滑稽。因為你的一舉一動看上去好像是有人管着你似的。而實際上卻沒人管你。而阿納金的一舉一動看上去似乎不受任何約束。而他恰恰受到約束!”
“你把每件事都說得太過頭了,”帕德梅說。“阿納金和我在一塊不過待了幾天。在這之前,我有十年沒見到他了。”
索拉聳了一下肩。她的臉上從吃完飯到現在始終是一種詭秘的笑容,顯示出對妹妹真正的關心。她挨着帕德梅坐在床上,用一隻胳臂摟着她的肩膀。“細節我是一點也不知道。你說得對。對整個這件事,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如何。可我知道他的想法如何。這一點你也是清楚的。”
帕德梅沒有表示異議,只是坐在那裏,舒適地倚在索拉的懷裏,凝視着地板,努力不去想這件事情。
“這事讓你感到害怕,”索拉說。帕德梅在驚訝之中把頭又抬了起來。
“你怕的是什麼,小妹?”索拉誠心誠意地問道。“怕的是他的感情呢,還是他無法擺脫的職責?要麼怕的就是你自己的感情。”
她托起帕德梅的下頜,這樣她們現在就都直接看着對方。她們的臉靠得很近,連呼吸都能感覺到。她又一次承認說:“我不知道你感覺如何。不過我覺得對你來說這是新的體驗。是某種叫人害怕,但也叫人驚奇的感受。”
帕德梅沒有說話。但她知道不承認這一點是不誠實的。
後來,當帕德梅和阿納金兩人單獨在她房間裏時,帕德梅對他說:“那麼多飯菜需要消化,很難一下子都吸收。”她剛從包里拿出去東西,現在又在往裏面扔衣服。不過這次衣服不同了。比她當納布星球議員穿的那身衣服要隨便些。
“你母親真是個出色的廚師,”阿納金回答說。這話引來帕德梅好奇的目光,後來她恍然大悟,他在開玩笑。她說的話他完全理解。
“有這樣一個美好的家庭你真幸福,”阿納金又認真地說。然後,他又開玩笑地說:“也許你的衣服該給你姐姐一些。”帕德梅隨即得意地朝他笑了。可是當她朝這堆亂糟糟的東西掃視了一遍之後,不得不承認這話有道理。她向他保證說:
“別著急。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很久的。”
“我要在天黑之前趕到那裏。我是說,不管那是個什麼地方。”阿納金接着掃視了一下房間。有那麼多櫃櫥,都裝得滿滿的,他很驚訝。“你還住在家裏。我真沒料到。”他邊說邊搖着頭。
“我經常四處旅行,”帕德梅回答道,“從來沒有時間想到要給自己找一處住所。也難說到底想不想找。官邸里沒有溫馨。不像在這兒。在這裏我才有在家的感覺。”
阿納金聽到這些樸實美好的話語,不由得停了下來。他說:“我從沒有過真正的家。”這話與其說是對帕德梅講的,還不如說是對他自己講的。“我媽媽待的地方才永遠是家。”然後,他抬起頭看着她。從她同情的微笑中,他得到了安慰。
帕德梅接着裝東西。她開始解釋說:“湖區很美。”可當她再看阿納金時,不由得停了下來。她看到他拿着一張全息照片,咧着嘴笑呢。“這是你嗎?”他問道,用手指着那個小姑娘。在全息照片上,她看上去最多有七八歲,她周圍是幾十個微笑的小綠人。她懷裏還抱了一個。
帕德梅笑了,像是有點難為情。“那是我隨一支救災組織前往沙達比勃蘭星球。
他們的太陽發生了爆炸月B顆行星正在衰亡之中。我在幫助重新安置孩子們。”她走過來站在阿納金身邊,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另一隻手指着全息照片。“看到我抱的那個小東西了嗎?他名叫納吉圖拉,意思是‘心愛的人’,他當時多麼有活力,所有的孩子當時都是那樣。”
“當時?”
“他們無法適應新的環境,”她憂鬱地解釋說。“離開了他們的原住星球,他們無法生存。”
阿納金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趕緊拿起另一張全息照片。帕德梅在這張照片上,是幾年以後的樣子。她身穿官袍,站在兩個裝束差不多的年長的國會議員之間。他再看第一張全息照片,然後看這張,發現帕德梅的表情比頭一張照片上的要嚴肅得多。
帕德梅解釋說:“這是我第一天當見習議員。”然後她好像在揣測他的心事,接著說:“看出有什麼差別沒有?”
阿納金把全息照片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笑了起來。他看到帕德梅臉上帶着相同的凝滯、嚴峻的表情。她也笑起來,然後捏了他肩膀一下,就又裝東西了。
阿納金把全息照片並排放在一起,看了很久很久。這個女人的兩個方面他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