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快艇在湖面上疾駛着,推進器只攪動起一點難以察覺的尾跡。時而湧起一個波浪,碰在船頭上成為了浪花。阿納金和帕德梅盡情享受着涼爽的湖水和清風。他們眯起眼睛,帕德梅棕色的秀髮朝後面飄起來。
在他們旁邊的方向舵前,帕迪·阿庫每當濺起浪花時就發出一陣大笑聲。他灰白的頭髮散着。他迎着風,伴着快艇的噪音,扯起粗擴的嗓子喊着:“最好總是待在水上。你們喜歡這樣嗎?”
帕德梅真誠地對他笑了笑。長着灰白頭髮的那個人,身體緊向里傾,扳回加速器。他解釋說:“如果我讓它向下去,它會更開心的。參議員,你認為你喜歡那樣嗎?”
帕德梅和阿納金都好奇地瞧着他。兩個人都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們是去島那邊,”阿納金說道。他的聲音里透出關切的語氣。
帕迪·阿庫氣喘吁吁地笑着說:“我會把你們送到那裏。”他把操縱桿向前一推,快艇就浸入了水中。
“帕迪?”帕德梅問道。
那個人笑得更厲害了。“你不至於忘記了吧!”他大聲吼着,啟動了加速器。
快艇飛馳着越過水麵,疾駛中不再那麼平穩了,而是顛簸着穿過泛起波紋的湖面。
帕德梅對他說:“啊,對了!我確實還記着呢!”
經過短暫的驚愕之後,阿納金把目光從帕德梅身上移向帕迪,當時他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要耍什麼陰險的騙術。現在他才恍然大悟,顛簸的航行也使他異常興奮。
浪花幾乎是接連不斷,從船首高高揚起來,濺在他們身上。
“好極啦!”帕德梅叫喊着。
阿納金也有同樣的感受。他回答說:“我們在壓抑之下過了那麼久了。”他的思緒回到了少年時代。在塔上尼星球,他曾與湍急的水流搏擊,躲過災難。這情形有點像那時候。特別是當帕迪看上去不慌不忙地靠近島嶼的碼頭那會兒,他讓快艇急速地從一側盪到另一側,成“之”字形前進時,很像他那時的情形。阿納金感到驚奇,就這麼稍微調整一下,不讓快艇掠過水麵,而是讓它浸人水中,就使這次航行大為改觀。他知道科學技術確實馴服了這個星系。雖然從效率和舒適方面來看,這似乎是件好事。可是他也不能不相信同時也有喪失的東西,即生活在災難邊緣的那種刺激。還有像這樣一次航行中很簡單的這種體驗,顛簸着穿行於波濤之中,感受那吹來的風和那涼爽的浪花。
在航行中的一個當口,帕迪把快艇的一側盪起老高,阿納金和帕德梅當時都以為船要傾翻了。阿納金幾乎進入神力狀態,以便穩住快艇。但他沒有行動,為的是享受一下刺激他們沒有翻船。帕迪是個嫻熟的駕駛員,知道如何能把快艇盪到極限,同時又不會翻船。又過了一會兒他才把船速放慢,讓它漂向島嶼的碼頭。
帕德梅緊緊抓住老人的手,把身子探過去吻了一下他的面頰。“謝謝啦!”
阿納金很驚訝地發現帕迪臉上紅潤的肌膚漲得通紅。他說:“這真是……有趣。”
外表粗擴的老人哈哈大笑着回答說:“要是沒趣的話,還有什麼意義?”
當帕迪縛牢了快艇,阿納金跳上碼頭。他把手伸回來拉帕德梅的手,她的另一隻手拎着手提箱。阿納金幫助她保持身體平衡,走下船。
“我來替你把包拿上去吧,”帕迪主動說。帕德梅回過頭來笑着說:“你去於你能於的事情吧。我不想讓你把時間浪費在這樣的雜事上!”
“浪費時間,”帕德梅重複着剛才的話。可以肯定,她嗓音里流露出依依不捨的情緒。
這對年輕人走上了很長一段木階梯,走過花壇和垂下的藤蔓,來到一個露台上,從這裏可以俯瞰一個美麗的花園。在花園那邊,湖光閃耀;湖的後面,山巒疊起。
真是碧波蕩漾,萬紫千紅的好風光。
帕德梅交叉兩臂,倚在護欄上,凝視着神奇的景色。
“你可以看到水中的群山,”阿納金說道。他搖着頭咧嘴笑着。水面很平靜,光線也正合適,所以映在湖中群山的倒影幾乎成了完美的複製品。
“當然啦,”她表示同意,但一動沒動。
他凝視着她,直到她轉過身來又看他為止。
“對你來說這好像平淡無奇,”他說,“可是在我長大的地方根本就沒有湖泊。
每當我看到這麼大片的水域,它的每一處……”最後,他搖了搖頭,顯然他陶醉了。
“都叫你感到驚奇?”
“也叫我開心,”他面帶溫存的微笑說道。
帕德梅又轉向湖泊那邊。“我猜想若要長期欣賞某些事物,保持興趣不變,是很難做到的。”她不容置疑地說。“可是,經過了這麼多年,我看到映在水中的群山還是那麼美好。讓我天天待在這兒,整天地看也看不夠。”
阿納金走到欄杆這邊,站在她身旁,離她很近。他閉上眼睛,呼吸着帕德梅身上的芳香,感受着她肌膚的溫暖。
“我三年級時,常來這裏度假,”她指着遠方的另一個島嶼說。“看見那個島了嗎?我們從前每天都在那裏游泳。我就喜歡水。”
“我也喜歡水。我猜想,這是由於我在沙漠星球長大的緣故。”他又凝視着她。
他的眼睛沉浸在她的美麗之中。他知道,帕德梅感覺到了他在凝視着她。但她還是看着湖水。
“我們從前常躺在沙灘上,讓陽光把身上晒乾,試着猜出那些雞唱的鳥兒的名字。”
“我不喜歡沙子。又粗糙,又叫人討厭。到處都是。”
帕德梅轉過身來看着他。
“不是指這裏的,是塔土尼星球的。”他接著說,“在培土尼星球上,無論什麼都是那個樣子。但在這裏一切都那麼柔軟,那麼光滑。”說完了,他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伸出手來,輕輕撫摩着帕德梅的胳臂。
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立刻想把手縮回來;可是既然帕德梅沒有反對,他就依然緊挨着她。她似乎在嘗試,有點害怕,但沒有躲開。
“從前,有位老人住在那個島上,”她棕色的眼睛似乎跨越了許多年,眺望着遠方,說道。“他常用沙子製作玻璃,再用玻璃製作花瓶和項鏈。這些東西非常神奇。”
阿納金又靠近了一點,熱切地凝視着她,直到她轉過身來與他面對面。“這裏的一切都很神奇,”他說。
“你可以看到玻璃裏面,並看到裏面的水,看到它怎樣泛起漣漪,怎樣流動。
看上去那麼真實,可又不是真的。”
“有時,當你相信某件事物是真的,它就會變成真的。”阿納金覺得,她好像要把目光移開。可是她卻沒有,而是往他眼睛更深處望着。他也這樣望着她。
“我過去常想,如果你往玻璃深處望去,你就會沉迷在裏面。”她的聲音和講悄悄話差不多。
“我想是真的。”他邊說邊往前挪動,用他的嘴唇挨上她的。有好一會兒,她沒有抗拒,閉上雙眼,沉迷了。阿納金貼得更緊了,給她一個真正的、深深的吻,讓雙唇緩緩地移過她的雙唇。他能夠沉迷在這裏,能夠吻她幾個小時,永遠,永遠……
但這時,帕德梅突然縮了回去,好像從夢中醒來。“不,我不該這樣。”
“對不起,”阿納金說,“當我在你身邊時,我的頭腦就不再屬於我了。”
他又盯住她使勁地看着,開始沉人那玻璃之中,沉迷在她的美麗之中。
可是,這一時刻過去了。帕德梅緊緊叉着胳臂,又靠在欄杆上眺望着水面。
星光剛從變速距角收縮,奧比旺·克諾比就看見了那顆“失蹤”的行星。它正好是在引力流預測的地方出現的。
“瞧!在那呢,R4!恰好在它應該呆的位置上。”他對他的太空機師機械人說。
機械人從星際戰鬥機左翼應答着,發出一陣尖銳的嘟嘟聲。“是我們失蹤的卡米諾行星。那些文件被修改過了。”
R4好奇怪地嘩嘩地叫着。
“我不知道誰可能幹出這種事來。也許在下邊那兒能找到一些答案。”奧比旺回答說。
他命令R4用兩側的一對超光速推進引擎鬆開超空間環,即圍繞在星際戰鬥機中間區域的一條帶。然後他乘a—7戰鬥機飛去,漫不經心地滑翔着,在他的各種掃描儀上,記錄下信息。
當他靠近那顆星球時,看到那是個海洋世界。在幾乎是固體的雲蓋後面,沒有顯示出有可見的大陸塊。他檢查了一下傳感器,搜索可能在那個區域的其他船。他無法確切預期到會發生什麼事件。他的電腦記錄下一份向他的方向發送的電文,並且請求識別。他啪的一聲打開信標開關,下載所有信息。過了一會兒,從卡米諾星球發來第二份電文,上面標有提坡卡城那個地方的坐標值。
“好啦,R4,我們該行動了。到了該找到答案的時候了。”
機械人嘩嘩地叫着,把坐標值輸入到導航電腦里。星際戰機迅速朝下面的行星飛去。它穿過大氣層,在大雨滂淪、白浪滔天的海域上空翱翔着。穿過有風暴的天空比進入大氣層更艱難。但星際戰機完全穩住了航線。不久以後,奧比旺第一次看到了提坡卡城。城中到處是閃爍的圓頂和有稜角的建築,優美的曲線牆體統統都建在巨大的、從洶湧的大海中伸出的支柱上。
奧比旺發現一塊合適的降落場。但他先是進行了一次探測性飛行。他越過城市上空,到處盤旋,想要從各個角度觀察這個壯觀的地方。這座城市與其說是實用、壯觀的一個工程項目,還不如說是一件藝術品。整座城市使他又想起了參議院大廈和考路斯坎星球的神殿。所有的地方都很明亮,尤其是圓頂和曲牆更是照得亮堂堂的。
“真是有太多的東西要看啊!”絕地武士傷感地說。他一生中去過數百個世界,但見到像提坡卡這樣奇特、美麗的地方,只能讓他想到,還有成千上萬個地方要看。
而且,要看的地方太多了,一個人哪怕整個一生中什麼也不做,只去參觀這些地方也是走不完的。
最後,奧比旺把星際戰機降落在指定的起降場。他拉下風帽,緊緊把自己罩住。
接着,他朝後拉開座艙蓋,頂風冒雨爬了出來,跑過那片永久鋼筋混凝土地面,來到那邊的一個塔樓。一扇門在他面前滑開,射出明亮的燈光。他走進去,來到一個燈火通明的白色房間。
“絕地大師,見到你很高興。”傳來一個悅耳的聲音。
奧比旺把風帽向後拉下。這麼大的雨,這頂帽子也沒起什麼防護作用。他抹了一把頭上的雨水,擦了把臉,轉向說話的人。他怔住了,被那個卡米諾人的形象吸引住了。
“我是湯韋,”她自我介紹說。
她個子比奧比旺要高,膚色蒼白,身材苗條,有非常優美的線條。但她卻沒有纖弱之處。身體瘦,是的,但很結實,很有力。她一雙眼睛特別大,是黑色杏仁眼,炯炯有神,像好奇的孩子那樣的眼睛。她的鼻子不過是一對垂直的裂隙,由一條橫的裂隙連接起來,位於上唇之上的鼻樑。她以優美的姿勢向他伸出一隻胳臂,動作流暢得像個舞蹈演員。
“首相在期待您的光臨。”
這番話終於把他的注意力轉移開了。剛才,他端詳她奇特、美麗的體態,都有些神情恍惚了。“期待我?”他問道。他沒有掩飾心中的懷疑。在這個星系裏,這些人怎麼有可能一直期待他呢?
“當然,拉馬蘇很渴望見到你。”湯韋回答說,“經過這麼多年,我們都已經在想,你不會來了。請吧。這邊走。”
奧比旺點點頭,裝出一副冷靜的樣子,掩飾着縈繞在心中的無數個疑團。經過這麼多年?他們已經在想我不會來了?
走廊和房間裏差不多一樣亮。但當他的眼睛適應時,發現燈光出奇地舒適。他們經過了很多窗戶。奧比旺可以看見側面屋子裏有很多卡米諾人在忙碌着,這些是男性。這可以從他們頭頂上的冠來分辨。女性在忙着弄傢具。傢具的每個邊都閃閃發光,使得傢具非常顯眼,好像是靠光來支撐和勾勒出傢具的輪廓。這個地方很潔凈,給他留下深刻印象。每件東西都拋了光,又閃亮,又光滑。但那些疑惑他都裝在心裏。從急促的步伐就可以斷定,湯韋好像急於把他送到首相那裏。奧比旺也同樣急於見到這位首相。卡米諾人在一扇側門的門口停下,用手發出一束波把門打開,然後示意奧比旺先進去。
另一個卡米諾人,個子稍高一點,有一個顯眼的雄冠,朝他們打招呼。他朝下看着奧比旺,眨着一雙特大的眼睛,熱情地微笑着。他揮了一下手,一把橢圓形椅子從天花板上優美地盤旋而落。
“我來介紹一下,”湯韋說,“這位是卡米諾星球首相拉馬蘇。”然後她轉向拉馬蘇接著說,“這位是絕地大師……”
“奧比旺·克諾比,”絕地武士接下來把話說完了,尊敬地點點頭。
首相示意他坐在椅子上,然後他向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但奧比旺還是站着。
他被眼前的情景陶醉了。
“我相信你在這裏逗留期間會感到愉快的。我們很高興你是在這個季節最好的時候到達這裏的。”首相說。
“您使我感到受到了特別禮遇。”奧比旺沒有接著說,如果這是“這個季節最好的時候”,那麼他會非常討厭見到最糟的時候。
“請……”拉馬蘇再一次示意他坐在椅子上。當奧比旺終於坐下時,那個卡米諾人接著說:“現在談正題吧。你會很高興地聽到,我們的進度是按時間表進行的。
已經培育好二十萬個克隆人。另外一百萬個進展順利。”
奧比旺突然覺得嘴裏的舌頭漲大了,但他努力剋制着不結巴,而是把這些疑問都記在心裏。他靈機一動,·說了一句:“這真是好消息。”
“我們原以為你會很高興的。”
“當然了。”
“請告訴你們的西發迪亞斯大師,我們十分有信心,他的定單能按期全部完成。
我希望他身體健康。”
“對不起,”聽得暈頭轉向的絕地武士脫口而出,“大師?……”
“絕地大師西發迪亞斯。他還是絕地武士會的領導成員,對嗎?”
據奧比旺所知,那是個從前的絕地大師的名字。這個名字又引發出一系列問題。
但他再一次把這些擱置一旁,集中精力讓拉馬蘇講話,好讓他說出具有潛在價值的消息。
“恐怕我得說,西發迪亞斯大師差不多在十年前就已經亡故了。”
拉馬蘇的大眼睛又眨起來。“噢!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難過。但我確信他若活着,對我們為他製造的軍隊會感到自豪的。”
“軍隊?”奧比旺甚至連往這方面考慮的時間都沒有,所以脫口問道。
“就是克隆人軍隊。我得說,這是我們所製造的最優秀的軍隊之奧比旺不知道對這方面他能打探到多少消息。如果的確是西發迪亞斯委託製造的克隆人軍隊,那麼,為什麼尤達大師或任何其他人沒提過這件事呢?西發迪亞斯在不幸死亡之前,曾是個強有力的絕地武士。但像這麼重要的事情,他會獨自行動嗎?這個絕地武士研究了在座的這兩個夥伴。甚至進入神力狀態,以便獲得對他們的感覺。在這裏一切都是直截了當的,公開的,所以他乾脆跟着感覺走,讓談話繼續下去。”請告訴我,首相。我師父最初讓您承攬製造軍隊這個項目時,他說過是給誰製造的嗎?““當然說過,”這個卡米諾人毫不懷疑地說道,“軍隊是給共和國製造的。”
奧比旺差一點脫口說出:“共和國!”但他的約束力使他掩蓋住驚訝以及思緒的動蕩。他的思緒像外面肆虐的風暴,愈來愈猛烈。星系的這個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共和國的克隆人軍隊?一個絕地大師的委託?參議院知道這事嗎?尤達或溫杜大師知道嗎?
“您知道為共和國製造這樣一支軍隊所要承擔的責任嗎?”他問道,努力掩蓋住心中的慌亂。“我們期待着,而且必須要得到最好的。”
“那當然,克諾比大師,”拉馬蘇說道,似乎極其自信。“你一定渴望親自視察這些克隆人吧。”
“我就是為此事而來的,”奧比旺回答說。得到拉馬蘇的示意,他就起身跟隨首相和湯韋走出屋子。
青青的草叢點綴着五顏六色、形態各異的花卉,裝點着山上的草坪。草坪邊緣以外,閃亮的瀑布瀉入湖中。從這個地點望去,遠山周圍,一直到地平線的許多湖泊盡收眼底。
簇簇雲團伴隨着溫暖的輕風飄蕩着。片片絮狀白雲飄過明朗的藍天。這是個充滿生機、充滿愛、充滿溫馨和柔情的地方。
在天行者阿納金的眼中,這是個能完美無缺地折射出帕德梅·艾米達拉的地方。
一群叫沙克的性情溫和的動物在附近愜意地吃着青草,似乎忘卻了這兩個年輕人的存在。它們是一種樣子奇特的四條腿動物,長着巨大、肥胖的軀體。昆蟲在空中四處嗡嗡地飛着,圍着花兒忙碌着,根本無暇擾動阿納金或帕德梅。
帕德梅坐在草地上,悠閑自在地摘着花兒,拿起來深深地呼吸着它們的芳香。
時而她朝阿納金瞥一眼,不過只是一瞬間,怕讓他注意到。他對這個地方,對整個納布星球作出的反應令她喜歡。他那種淳樸的歡樂,迫使她用小時候的方式看待事物,也就是現實世界把她推到一個負責人地位之前的那種方式。她很意外,一個準絕地武士竟會如此……
她想不出一個恰當的詞來。無憂無慮?歡樂?情緒飽滿?還是三者的結合?
“那麼?”阿納金鼓勵她接着講下去。這迫使帕德梅重新考慮他剛才問她的問題。
“我不知道。”她推脫着說,故意誇大失望的神情。
“你當然知道!就是不想對我說!”
帕德梅無可奈何地莞爾一笑。“你是想用絕地武士的計策來對付我嗎?”
“那些只對智力低下的人起作用。”阿納金解釋道。“你絕對不是智力低下的人。”說完他用天真、睜大的眼睛瞧着,這讓帕德梅無法抵禦。
“好吧,”她認輸了。“我當時十二歲。他名字叫帕羅。我們兩人那時都在青年議員講習班。他比我大幾歲。”說完她眯起眼睛。突然,她把語氣加強了,逗弄阿納金。“長得好可愛嘍,”她說。她的聲音里故意帶有暗示的語氣。“烏黑的捲髮……夢幻般的眼睛。”
“好啦,我知道什麼形象了。”這個絕地武士惱火地揮動着雙手。但過了一會兒,他冷靜下來,又恢復了平靜,態度更加認真。“那麼他怎麼了?”
“我參與了公益事業。他接下來當了藝術家。”
“也許他是個精明人。”
“實際上,你並不喜歡政治家,對吧?”帕德梅問道。她有點生氣了。雖然那裏和風拂面,一片田園風光。
“我喜歡的有兩三個吧,”阿納金回答說。“不過,對其中一個還很難說。”
他微笑起來會讓人的氣惱一掃而光。帕德梅不得不裝出一副皺眉頭的樣子。
“我認為這個制度行不通,”阿納金最後實事求是地說。
“真的嗎?”她譏諷地說,“那麼,你怎麼會讓它行得通呢?”
阿納金站起身來,情緒變得很激昂。“我們需要這樣一種制度:政治家們坐下來討論問題,為了人民最大的利益達成共識。然後就採取行動。”他說道。似乎一切都那麼簡單、那麼順理成章。
帕德梅毫不遲疑地答道:“這正是我們現在所做的。”
阿納金懷疑地看着她。
“問題是,人們並不總能達成共識。”她解釋說,“實際上,他們幾乎沒達成過共識。”
“那麼,就該迫使他們這樣做。”
這句話使帕德梅感到有點意外。難道說他就那麼自信,他找到答案了嗎?他…
…不,她把這個不確切的想法擱置一邊。
“由誰來做呢?誰能迫使他們這樣做呢?”她問道。
“我不知道,”他回答說。他又揮起手來,顯然很沮喪。“有人能。”
“你能嗎?”
“當然不是我!”
“但是有人能。”
“英明的人。”
“這聽起來很像獨裁,”帕德梅說。她贏了這場辯論。當調皮的微笑浮現在他臉上的時候,她注視着他。
“是的,”他鎮靜地說,“如果它起作用的話……”
帕德梅設法掩飾驚愕的感受。他在說些什麼?他怎麼會那樣想?她凝視着他。
他也嚴峻地瞧着她。但他憋不住了,忽然笑起來。
“你在拿我開心!”
“啊,不,”阿納金說。他退回去,伏下身,坐在鬆軟的草地上,雙手伸向前邊,擺出一副防禦的架勢。“戲弄參議員,我可沒那個膽量。”
“你真壞!”她伸出手,拿起一個水果朝他擲去。當他接住時,她又擲了一個,然後,又是一個。
“你總是那麼嚴肅,”阿納金責怪說。他拿起水果耍弄起來。
“我那麼嚴肅?”她懷疑的語氣是裝出來的。因為帕德梅在很大程度上同意這個評價。在她的一生中,她看到不少向帕羅那樣的人離去,追求自己的愛好。而她卻選擇了擔當責任這條道路。的確,她有過凱旋和喜悅的時刻。但這一切都裹縛在納布星球女王的盛裝之中。現在,又被束縛在星系參議員負責的那些沒完沒了的公務中。也許,她真想脫去這些裝束,這些服飾,一頭扎進晶瑩透亮的湖水裏,為的只是享受一下涼爽舒適,為的只是開懷一笑。
她又抓起一個水果朝阿納金投過來。他接住了,把它和其他水果密實地摞在一塊。然後又是一個,又是一個。最後,扔過來的水果大多,他都應付不過來了,只好徒勞地躲閃落下的水果。
帕德梅笑得捂着肚子,都直不起腰來了。阿納金陶醉在這短暫的時刻里。他跳起來,跑到一邊去;躥到一隻沙克前邊,十分開心地嚇唬着那隻怪獸。
這些平時不好攻擊的食草動物噴着鼻息開始追逐。阿納金先是轉着圈跑,然後翻過那座山。
帕德梅又坐下來,想着這個時刻,這一天,還有她的夥伴。我們在這裏幹什麼呢?她無法消除內疚帶來的痛苦,因為現在她在這裏毫無目的地玩耍。而別人在為反對建軍法案而鬥爭。還有奧比旺·克諾比,他在搜尋星系,尋找企圖謀害她的人。
她應該待在那邊,待在某個地方做點事情……
阿納金和那隻沙克再一次經過時,又發出一陣叫人難以置信的大笑聲,把她的思緒打斷了。這一回,絕地武士騎在了野獸身上。他一隻手抓住野獸身上隆起的一塊肉,另一隻手高高舉在後邊保持平衡。更可笑的是,阿納金倒騎在上邊,面向尾巴!
“阿納金!”她驚訝地叫着。當她一次次地叫喊時,聲音里顯露出一絲恐懼,因為那隻野獸突然狂奔起來,而阿納金卻正想從野獸背上站起來。
他都快要成功了。但就在這時,那隻笨重的野獸猛然弓背躍起,他被甩了出去,跌到地上。
帕德梅捂着肚子又喊又笑。
但阿納金倒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停了下來,盯着他,忽然害怕了。她爬起來,心想周圍的整個世界都崩潰了。
她快步跑到他身邊。“安尼!安尼!你沒事吧?”帕德梅把他的身子輕輕地翻過來。
他似乎很平靜、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他的臉扭曲成十分愚鈍的表情,突然大笑起來。
“噢!”帕德梅叫了一聲,朝他打了一拳頭。他接住她的手,往近處拉。她就勢朝他倒下去,與他瘋狂地撕扭起來。
阿納金最終設法把她扳倒,按住了她。帕德梅不再掙扎了,突然意識到他們離得很近。她望着他的眼睛,感覺到他的軀體壓在自己身上。
阿納金臉紅了,鬆開手,翻身離開了。然後,他站起身來,一本正經地向她伸出手來。
現在,帕德梅一點也不覺得害羞了。她深情地望着阿納金藍色的眼睛,終於默認了這個事實。她抓住他的手,隨他來到那隻沙克跟前。那隻野獸又在那裏愜意地吃着青草。
阿納金爬上它的背,把帕德梅拉上來坐在自己後邊。他們騎着野獸在草坪上跑起來,帕德梅用胳臂摟住他的腰,身體緊挨着他。一陣旋渦般的激情和問題在她腦子裏旋轉着。
帕德梅聽到敲門聲一下子跳了起來。她知道那是誰,也知道她很安全——這只是憑她的感覺判斷的。
那個下午在草坪的情景又閃現在她的頭腦里,尤其是阿納金帶她回住所,她騎在沙克背上那一幕。在騎着沙克的幾分鐘裏,帕德梅沒有隱藏在抗拒的面罩之後,或是別的什麼之後。坐在阿納金後邊,她胳臂摟着他的腰,頭倚在他的肩膀上。她感到安然無恙,十分滿足,而且……
當她伸手去夠門把手時,為了使手不發抖,她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氣。
她拉開門,只能看到夕陽的光線映出個高高瘦瘦的輪廓。
阿納金只移動了一點,就遮住了玫瑰色的光線,使帕德梅看清了他的微笑。他開始往裏走,可是,她站在那裏沒挪地方。她不是有意決定這麼做的,她只是被眼前的情景迷住了。因為,她似乎覺得太陽是從他的肩膀後邊落下去的,不是從地平線落下去的。好像他的軀體大得足以驅走白晝。橘黃色的火焰在他輪廓的周圍舞動着,使得阿納金和永恆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
帕德梅不得不有意識地想着去呼吸。她倒退了一步,阿納金走了進來。顯然沒有注意到她體驗到的那奇妙的一刻。他調皮地笑着,不知因為什麼,她覺得很難為情。她曾尋思是不是該穿上另一套服裝。因為她身上穿的晚禮服是黑色的,剪裁得低於肩膀,有點袒胸露背。
她還披着一條貼頸的黑圍巾,透明的布料垂在禮服前面,勉強遮蓋住她的胸槽。
她走過去關門,但卻停在那裏,又往湖上眺望,欣賞着玫瑰色的餘輝照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
當她轉回身來時,阿納金已經站在桌子旁,瞧着那碗水果和帕德梅擺好的餐具。
她見他抬頭瞥了一眼上面漂浮的一個光球。它的光亮隨着外邊陽光的減弱開始增強。
他頑皮地捅着光球,好像沒有注意到她或是別的哪個人在瞧着他。當他用手一碰,把球彈到一邊,致使柔軟的光球變長時,笑得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
接下來的幾分鐘時間,只是瞧着阿納金就讓帕德梅感覺很愉快。但在那之後的幾分鐘時間,當他開始回頭看她時,他的表情時而頑皮,時而緊張,說明他相當不自在。
但很快這對年輕人就面對面,隔着桌子坐下了。旅遊勝地的兩個女招待,南迪和特克拉給他們端來飯菜。這時,阿納金開始講述過去的十年裏他跟着奧比旺培訓和飛行時所經歷的一些驚險故事。
帕德梅認真聽着。她被阿納金講故事的天才吸引住了。但她想聽的不止這些。
她想談論在外邊草坪上發生的那些事。她想與阿納金一道弄明白髮生的這些事有什麼意義。就像一起分享越了界的情感和時光一樣,她也想和他一起探討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但她無從說起,所以就任憑他滔滔不絕地講下去,她只盡情欣賞這些故事。
餐后的甜食是帕德梅最喜歡吃的,是黃色和奶油色的沙拉水果,多汁、合甜。
當南迪把一碗水果放到面前時,她笑了起來。
“當我朝他們走過去時,我們進入了……”阿納金停了下來。他吸引了帕德梅全部的注意力,臉上帶着苦笑。“進攻性談判,”他把話說完了。隨後,當特克拉把水果甜食放在面前時,他向她說了聲謝謝。
“進攻性談判?那是指什麼?”
“哦,那個,就是用一把光劍談判,”這個准絕地武士說道。他仍然在苦笑着。
“哦,”帕德梅笑着說。然後她就急着吃甜食,用叉子去扎。
沙拉水果移動了,她的叉子碰到盤子上。她有點迷惑不解,又去扎水果。
水果又移動了。
她抬頭看着阿納金,感到有點迷惑不解和尷尬。
可是,隨後她看到他在使勁憋着,不笑出來,有點過於天真地低頭盯着自己的盤子。
“是你搞的鬼!”
他抬起頭。看他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什麼?”
帕德梅皺起眉頭,用叉子指着他,揮着叉子威脅他。然後,她突然朝沙拉扎去。
但阿納金速度更快。水果滑到一邊,她又扎在盤子上。然後,沒等她朝他再皺眉頭,水果已經升到半空,在她面前盤旋起來。
“在那兒!”帕德梅叫道,“把它停住!”但她是裝出的生氣模樣,現在忍不住了。剛說完,她就哈哈大笑起來。阿納金也跟着笑起來。她一邊用餘光看着他,一邊抬起手,啪的一聲朝飄動的水果打去。
他搖晃着手指。那水果就圍着她的手轉起因來。
“阿納金!”
“要是奧比旺大師在這裏,他準會發火,”這個准絕地武士直言不諱地說。他縮回了手。把手放在那裏等着,沙拉就飛過桌子朝那兒奔去。他接著說:“可他沒在這裏啊。”他把水果切成幾片,然後伸出手發出神力,讓一片向上飄去,朝着帕德梅滑翔。她就在空中把它咬住了。
帕德梅笑起來,阿納金也笑了起來。他們把甜食吃完了。這期間有好幾回他們互相着交換眼色。然後南迪和特克拉回來收拾盤子,兩人回到了起居廳。那裏有舒適的椅子和沙發,還有溫暖的熊熊火焰在爐中燃燒。
南迪和特克拉收拾完以後,向他們二人告別。然後,就剩下他們兩人在那兒了。
確確實實就剩下他們兩人了。緊張的氣氛幾乎立刻就返回來了。
她想讓他吻她,她是那樣地渴望。確切地說,正是那種失去控制的激情,使她斷然止住了。這樣做是不對的。從理智上,她明白這一點,雖然情感上可能驅使她這樣做。目前他們的責任都很重大;她必須對付共和國里連續不斷的分裂活動,而他必須要繼續他的絕地武士訓練。
阿納金回到沙發上坐下來。“自從多年以前我認識你那一刻起,沒有一天我不想你,”他的聲音嘶啞、激動,眼中的火花直奔她而來。“現在又和你在一起,我陷入了極度痛苦。離你越近,就越感到痛苦。若想到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像抓心撓肝般地難受。我口乾!頭暈!無法呼吸!你的吻,時刻縈繞在我心裏。你本不該給我吻。我心在跳,希望那個吻不會成為傷痕。”
帕德梅的手慢慢放到身旁,坐在那裏驚訝地聽着。他多麼誠懇地向她敞開心扉,向她傾訴衷腸。雖然他知道只要一句話,她就能把他的心撕成碎片。想到這些,她感到榮幸。她確實很感動,而且很害怕。
“你就在我的靈魂里,折磨着我,”他接著說,語氣里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偽。
這絕不是為了獲取肉體上的滿足而要的手腕;這番話很誠實,直截了當,在這個女人眼裏是與眾不同的。她的大半生都有女僕侍奉。她們的工作就是討好和招待那些顯貴,而這些人的議事日程從來不會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樣。
“我能做什麼事?”他輕輕地問。“我願意做你讓做的任何事情。‘”
帕德梅把目光移開了。她不知所措,在歡快舞動的爐火中尋求安全感。他們在沉默中熬過了好一會兒。
“如果你和我一樣痛苦,就告訴我,”阿納金鼓勵她說。
帕德梅轉向他這邊。她自己的沮喪心情也難以平息。“我不能!”她又靠後坐好,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我們不能啊!”她儘可能鎮靜地說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任何事都是可能的,”阿納金回答說,身體向前傾着。“帕德梅,請你聽着……”
“你聽着!”她責備說。不知為什麼,聽到她自己拒絕的話,這給她帶來了一些力量,這是急需的力量。“我們生活在現實世界中。回到現實中去吧,阿納金!
你在學習,為了成為絕地武士。我是參議員。你如果隨心所欲走到底的話,最後我們就會無路可走了……雖然我們之間有這種感受。”
“那麼說你確實有感覺!”
帕德梅努力控制住強烈的感情。“絕地武士不允許結婚!”她說。在這種使人意志削弱的關頭,她需要把注意力從她的感情上轉移開。“你會被武士團開除的。
我不想讓你為了我放棄前途。”
“你在讓我理智些,”阿納金毫不遲疑地回答。他的信心和勇氣使帕德梅感到有點出乎意外。在她面前的這個男子漢身上,再也找不到當年那個孩子的影子了。
她覺得自己的剋制力滑下了一個台階。
“我知道,那是我做不到的,”他接著說。“相信我,我倒希望把我的感情忘掉。可是我做不到。”
“在這個問題上我是不會讓步的,”她以所能擁有的全部信心說。隨後她把嘴巴緊緊閉上了。她知道,此時此刻她必須堅強。這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阿納金。
“我有比戀愛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轉過身去,看樣子受到了傷害。她臉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獃獃地望着爐火,面部的肌肉不住地抽動着。他在設法找到一個辦法。她明白,他在圍繞她的決定設法尋找一條變通的途徑。
“不一定非得用那種方式,我們可以保守秘密,”最後他說。
‘哪樣,我們兩個人的這種關係必須瞞着別人。那種生活,即使我們希望擁有,也是無法維持下去的。我姐姐會看出來,我母親也會。我不能做那種事。你能嗎,阿納金?你能那樣生活嗎?“
他神情專註地凝視了她一會兒。然後,又把頭轉向爐火,像是被打敗了。
“不,你是對的,”他終於承認了。“這會毀掉我們倆的。”
帕德梅把目光從阿納金身上移到爐火那邊。這會毀掉她,毀掉他們。這個問題,她不能不考慮。是愛,還是僅僅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