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營救

第六章 營救

阿納金沿着渦輪電梯通道快步小跑,同時計算着自己的步數。他把歐比萬扛在肩上,帕爾帕廷在他身旁。已經有102步了——這才是指揮塔全長的三分之一——突然,他感到重力方向開始改變了。

改變的方向真是不巧:前方漫長的通道開始向下傾斜。

阿納金伸手攔住議長,“有麻煩了。快找東西抓緊,我得把大家從這弄出去。”

附近有一扇電梯門,看上去還處在水平狀態。阿納金抓住光劍,白熱的劍鋒熔穿了門上的控制面板。他正要移除冒着火星的電線時,重力方向突然90度翻轉,他摔倒在地,沿着牆壁下滑,空着的一隻手情急之中抓住了一圈電線,他握緊電線,身子懸在半空中。

這時,電梯的門打開了。

它彷彿一個盛情迎客的避風港,但可笑的是,阿納金現在根本碰不到它:就在他伸出的胳膊上方一米的地方——

他的另一隻手是不讓歐比萬從兩百米高度墜落的唯一希望。他的光劍柄叮呤噹啷地墜下通道,消失在無盡的深淵裏。有那麼半秒鐘,阿納金不禁暗自慶幸,還好歐比萬神志不清,他現在可沒心情聽歐比萬來一次關於“拿好你的光劍”的說教,但這想法稍縱即逝,因為有什麼東西抓住了他的腳。

他向下望去。

是帕爾帕廷。

議長用難以置信的力度抱緊了阿納金的腳踝,他恐懼地望向下面的黑暗。“阿納金,快想辦法!你必須想想辦法!”

我倒是歡迎您提建議。阿納金想,但嘴上說,“別慌,抓緊了。”

“我覺得我不……”議長痛苦不堪地向上哀叫着,“阿納金,我快滑下去了。把你的手給我——你必須把手給我!”

同時把歐比萬扔下去?永遠不可能。

“不要慌張。”阿納金重複道。議長顯然是慌了神,“我能救我們出去的。”

他希望內心和自己聽上去一樣自信。他本打算等待人造重力繼續擺動,直到電梯井再次變回水平的過道,但事實恰恰相反,它似乎已定在此處。

重力發生器非要在這個時候恢復正常,真是太糟糕了。

他審視着上方打開的電梯門洞:或許原力可以給他以足夠助推力,讓三人一起脫離險境。

這個“或許”未免太不現實。

歐比萬,老夥計老朋友啊,他想,現在你要能醒過來就再好不過了。

歐比萬·克諾比睜開雙眼,強烈懷疑自己正直視着阿納金的臀部。

至少看上去像——好吧,總之是他的褲子——歐比萬完全不能確認,因為他可從未有幸上下顛倒地觀察阿納金的臀部,就好像是現在這樣,更何況觀察距離近得如此令人尷尬。

他究竟如何進入此情此景的,真是匪夷所思。

他問,“呃,我錯過什麼了嗎?”

“抓緊了,”他聽到阿納金說,“我們遇到點小狀況。”

這麼說那的確是阿納金的臀部了。他心想這樣自己還能安心一點。向上望去,他看到了阿納金的雙腳和皮靴——還有議長難以置信的近焦特寫:帕爾帕廷指關節發白,死死地抓住阿納金的腳踝,似乎平穩地倒立在半空。

“噢,您好啊,議長,”他和善地說,“別來無恙?”

議長苦惱地向背後瞥了一眼,說,“希望如此……”

歐比萬順着議長的目光望去,在帕爾帕廷頭頂,有一條狹長的垂直通道向上延伸開去。

此刻他終於意識到,他根本不是在向“上”看。

這就是阿納金剛說的“小狀況”了。

“啊,”歐比萬說。至少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站”在哪兒。

或者說“躺”和“掛”在哪兒,管它呢。

“杜庫伯爵呢?”

“死了,”阿納金答道。

“可惜了,”歐比萬嘆口氣,“他活着的話,說不定還能幫幫我們。”

“歐比萬——”

“鑒於此時的特殊情況應該不行,不過——”

“我們就不能稍後再討論這個?飛船快要四分五裂了。”

“啊。”

“嗚嗚”,一陣熟悉而微弱的電子音從某人的通訊器里傳出。“那是R2嗎?它怎麼了?”

“我讓他把電梯啟動了。”阿納金說。從頭頂深邃的黑暗中,傳來一種叮噹嘶啦和金屬撞擊的哐啷聲,歐比萬依舊一團亂麻的大腦里浮現出渦輪電梯閘門解鎖的畫面。一股帶着強烈燃油味的下降氣流撲面而來,緊接着,只見電梯艙底猛烈撞擊着通道疾馳而下,彷彿隕石墜入一口深井。這使得他的猜測迅速得到了證實。

“喔。”歐比萬說道。

“我當時以為這是個好主意——”

“你不必解釋。”

“R2!”阿納金吼道,“快關電梯!”

“沒時間了,”歐比萬說,“快跳。”

“跳?”帕爾帕廷聲音顫抖,笑着問道,“你是說,掉下去?”

“呃,事實上是的。阿納金——?”

阿納金鬆開了手。

他們掉了下去。

他們一直墜落,高速通道的兩側已模糊不清。

稍後,重力向量終於偏回了幾度,他們開始倚着通道的一側滑動下降。但很快通道已經見了底,而電梯艙還在呼嘯着追趕而來。他們根本來不及逃跑,阿納金終於接通了通訊器,大聲喊道:“R2,把電梯門打開!所有的!所有樓層的!”一扇門正好在他們滑到的時候打開了,三人一起跌了進去。他們撞到電梯門廳一邊的牆上,摔成一團,電梯艙從頭頂急速駛過。

三人各自漸漸站起身來,“是不是……你們所有的營救都這麼……”帕爾帕廷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道,“……引人入勝?”

歐比萬若有所思,皺皺眉看着阿納金。

阿納金回望着他,聳聳肩。

“事實上,既然您提起了這話——”歐比萬說,“是的。”

阿納金凝視着機庫里遍地散落、糾纏不清的殘骸,試圖找出任何還算是飛船的部分。這地方看起來就好像剛剛被一發炮彈直接擊中;歐比萬和議長站在艙口處,疾風號叫着從艙口衝出,吹打着阿納金的後背,殘渣碎片隨風飛旋,從燒焦而扭曲的防爆門縫隙間逸出,飛向宇宙虛空。

“這些飛船里沒有一艘能開的!”帕爾帕廷聲音蓋過狂風喊道——阿納金對這點表示贊成——“我們該怎麼辦?”

阿納金搖頭否認,他毫無辦法,原力也沒有給他任何提示。“歐比萬?”

“我怎麼知道?”歐比萬說道,他在艙口努力站穩身子,袍子在風中抽打搖擺。“你才是英雄,我只是個大師而已!”

阿納金從歐比萬的肩頭看去,一組超級戰鬥機械人正轉過拐角處,沿走廊行進而來。“師父!小心身後!”

歐比萬迅速回身,點亮光劍,迎擊來襲的爆能彈幕。“保護議長!”

然後讓你獨享樂趣?阿納金一把將議長拉入機庫,把他按在艙口旁的牆邊。“隱蔽起來,等我們來解決機械人!”

他正要起身躍到歐比萬的身邊,霎時記起自己的光劍已經掉在了電梯通道里——空手搏擊超級機械人可得耍些伎倆,何況歐比萬的說教就足夠讓他死不瞑目了。“機械人還不是唯一的麻煩!”帕爾帕廷指向機庫對面。“看!”

在機庫另一側,大片的殘骸開始傾斜,滑向阿納金和帕爾帕廷所在的這面牆。近處的碎片開始滑動,接着,更近處的殘骸也動了起來。一個無形的波陣面*正在機庫中蔓延:波陣面後面的重力方向扭轉了整整九十度。

重力切變。

阿納金咬緊了牙:形勢真是越來越有利了。

他解開多用腰帶上的一段保險索,將一端遞給帕爾帕廷。它在風的吹打下颼颼作響。“把這個系在手腕上,局面有點難以掌控了!”

“怎麼回事?”

“重力發生器方向絮亂了——飛船會被撕裂的!”阿納金抓住艙口旁一個供零重力狀態下使用的把手,把身子探進紛飛的爆能槍彈雨和光劍旋舞的閃光之中,他碰碰歐比萬的肩膀。“該撤離了!”

“怎麼?”

重力切變面穿過他們所在的位置,無需再作解釋了:牆壁變成了腳下的地板。阿納金一把抓住歐比萬的后領,但他這樣做不是為了阻止他往下墜落。重力切變的轉矩折彎了他們頭頂的防爆門。逃逸氣流形成的颶風從走廊通道中吹起,把絕地大師吹出了艙口。阿納金在狂風之中把他拖到一旁,轉眼間戰鬥機械人的碎片就像發射失靈的魚雷一樣沖了出來,飛進了機庫。

一些超級戰鬥機械人還算完整,在飛過他們身邊時仍在開火。“抓住我的腰帶!”歐比萬喊道,他在狂亂的颶風中揮舞光劍,擋開屢屢襲來的炮火。阿納金除了在狂風中抓緊他,別無他法。他只有依靠緊攥的零重力的把手,才能不讓自己和歐比萬被捲入太空,當然還有帕爾帕廷。

“這可不是我們有史以來最好的營救計劃!”他叫道。

“這也算是計劃?”帕爾帕廷聽上去膽戰心驚。

“我們得向艦體前部走!”歐比萬喊道。“後面只有機械人!我們一旦到達生物船員活動區,就會找到逃生艙的!”

後面只有機械人這幾個字回蕩在阿納金的腦中。“歐比萬,等等!”他叫道,“R2還在這兒!我們不能丟下他!”

“他很可能已經被毀了,或者被卷到太空裏去了!”歐比萬用光劍反射開最後兩個機械人射來的爆能射流,它們跌跌撞撞地飛向防爆門之間的空檔,最後消失在無盡的虛空中。歐比萬收起光劍,奮力返身抓住阿納金身邊的一個把手。“我們沒時間找他了,我很抱歉,阿納金。我知道他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阿納金絕望地掏出自己的通訊器,“R2!R2,回話!”他搖了搖通訊器,然後又搖了搖。R2不可能被毀了。不可能。“R2,你聽到了嗎?你在哪兒?”

“阿納金——”歐比萬的手抓住他的胳膊,這位絕地大師靠得如此之近,他低沉的聲音在尖嘯的狂風中也很清楚:“我們必須走了。身為一名絕地,意味着讓萬物——即使是我們的摯愛之物——從我們的生命中自然消逝。”

阿納金再次搖晃通訊器。“R2!”他不能離開他。他不能。雖然他也沒有確切的理由。

至少,沒有一個可以給歐比萬的理由。

一個絕地擁有的事物少之又少。即使是他的光劍,也更像一種身份標識而非財產。做為絕地就意味着放棄擁有。阿納金長久以來,一直不懈努力,想要做到這一點。

即使是在他們婚禮那天,阿納金也沒有一份給自己新婚妻子的禮物。事實上他一無所有。

但愛情可以創造驚喜。

他去了希德城她的住所,帶着一件可謂禮物的東西。與她共處他還是有些靦腆;他知曉自己對她的愛長久難移,而感到她心中同樣的愛意,仍然讓他受寵若驚;他不知道如何饋贈一份不算禮物的禮物,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擁有贈送它的權利。

除了愛他沒有任何可以給予,他能夠帶去的,只能是一位朋友。

“小時候我沒有太多朋友,”他告訴她,“所以我自己做了一個。”

C-3PO跟着他慢慢曳步進來,全身閃閃發光彷彿鍍了一層真金。

帕德梅面露喜色,雙眸閃耀着快樂的光芒。不過她起初表示拒絕,“我不能收下他,”她說道。“我知道他對你的意義。”

阿納金只是笑。對一個絕地來說,禮儀機械人有何用途?雖然阿納金給自己的發明添加了大量額外線路,設定了輔助程序,再加上啟髮式算法,使3PO已經近乎人類,但即使升級改良到如此程度,這樣一台禮儀機械人於絕地仍然毫無用處。

“我不是把他送給你,”他對她說,“他本來也不屬於我。我造他的時候還是個奴隸,所做的一切都屬於沃圖(Watto)。克利格·拉爾斯(ClieggLars)買走我母親的時候也帶走了他,是歐文把他還給了我,可現在我是個絕地武士了。我已經宣告放棄私人所有。我猜,這意味着他現在自由了。我其實只是想讓你幫我照顧他。”

“照顧他?”

“對。你甚至可以給他一份工作。這傢伙有點挑剔。”他承認道,“也許我不該給他這麼多自我意識——他杞人憂天——不過他很聰明,所以可能會給一位外交要人——比如說納布星的議員——幫上大忙呢。”

於是帕德梅伸出雙手,和善地邀請C-3PO成為自己的同事——因為在納布星上,高智能的機械人是被當做智慧生物受到尊重的。受此厚待C3PO感到手足無措,除了咕噥着希望自己能夠幫上忙之外,幾乎說不出話來,好歹他也是“能流暢使用六百萬種交流方式”的人物。然後,帕德梅轉向阿納金,用溫軟的手撫摸着他的下頷曲線,拉近他,讓他吻她。而這就是他所需要的,他的心之所向;他情願給出自己擁有的一切,給出自己的一切——

接着是兩年之後的一天。這天對於他來說,幾乎和他們結婚的那日一樣意義重大:在這天,他終於通過了絕地試煉。

在這天,他成為了一名絕地武士。

他一找到機會,就獨自溜走了。現在沒有大師整天在身旁,也沒有人會監控他的來去行蹤,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前往科洛桑樓宇林立的“五百共和區”,拜訪一位納布資深議員的寬敞公寓。

他終於可以給她遲到了兩年的結婚禮物。

這時他終於有了一樣真正屬於自己的事物,他自己得來的,也沒人強制他去丟棄的,一件他可以用來紀念他們愛情的禮物。

絕地武士受封儀式的高潮,在於切下新武士的學徒辮,他把它放進了帕德梅顫抖的手心。

一條細長光滑的髮辮:如此微不足道,一文不值。

這麼微小的東西,在他心中卻重於整個星系。

然後她吻了他,她柔軟的面頰貼着他的下巴。她輕輕地耳語,說她也有東西送他。

R2從她的櫥櫃裏駛了出來。

阿納金當然認識他:他們是多年之交了——這個小機械人也是個接受過嘉獎的小英雄。帕德梅還是納布女王時,他救過她的命;而且,他還幫助九歲的阿納金摧毀了貿易聯盟的機械人控制艦,攻破封鎖線拯救了整顆行星。納布皇家工程師們具有驚人的售後改造技術,經過他們改進的R-系列機械人為整個星系所青睞。阿納金本想拒絕,但帕德梅不讓他開口。她把柔軟的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微微一笑,低喃道,“一個政客要宇航技工機械人做什麼呢?”

“可我是個絕地——”

“所以我並不是把他送給你,”她微笑着說,“我請求你照顧他。他並不是一份禮物,他是一位朋友。”

一切回憶在阿納金的腦海中歷歷閃回。這時,他的通訊器傳來熟悉的“喂—喂嗚”聲,他鬆了一口氣。

“R2,你在哪兒?快來,我們得離開這兒!”

斜上方,本應是地板的那面牆上,有個破損的耐鋼儲存櫃,蓋子被一個銀色和藍色相間的半球物推開了。蓋子被全部掀開時,R2-D2正了正身子,展開自己的小型火箭推進器,然後從柜子中懸浮着飛了出來,向著遠端的出口飛去。

阿納金對歐比萬開懷一笑。讓他愛的人離開自己的生活?不大可能。“還等什麼呢?”他說,“走吧!”

從“無形之手”的艦橋上看,艦體的旋轉使得科洛桑廣闊而彎曲的地平線彷彿在圍繞艦體作令人目眩的圓周運動。每一次旋轉時,控制塔殘骸就會慵懶地翻動着進入視線。它已經被向心力剝離船體,脫離軌道,開始了漫長的、燃燒着墜落行星城市表面的旅程。

格里弗斯將軍望着眼前情景,用機械人電路計算着他飛船的大限之時。他並不擔心自己的性命;經過特殊設計的逃生模塊已經預先編程,會直接帶他登上已待命進行超空間跳躍的飛船。等他把自己和議長塞進這個帶有重型裝甲的逃生模塊中后,只要數秒時間,他們就會被接上那艘待命撤離的飛船,接着飛船會進行一系列短距離隨機跳躍,以防跟蹤,最後再躍至烏塔堡星(Utapau)的秘密基地。

他並不願拋下議長獨自前往。這次行動讓邦聯的飛船和人員損失慘重;空手而歸更會讓邦聯聲譽掃地。要贏得這場戰爭,大部分是依靠宣傳效應:共和國公民對看似必勝的分離軍抱有近乎迷信的恐懼,這大大削弱了共和國的銳氣。獨立星系邦聯影報*(CISshadowfeed)損毀了共和國全息網上的政府宣傳,在公眾中煽動恐懼情緒。共和國大眾已然堅信共和國正在輸掉這場戰爭。倘若叱吒風雲的格里弗斯竟然敗走,逃之夭夭,則會讓人民燃起獲勝的希望。

不能留給他們一絲希望。

內置通訊器在左耳響起。他碰了碰面罩下頷處的植入式傳感器,“什麼事?”

“基本確定絕地武士們逃離了指揮塔,長官。”聲音來自他所鍾愛的專項定製的IG100系列“太衛”:自主式人形格鬥機械人原型機,經過專門設計、編程,並裝備特殊武器以對抗絕地武士。“指揮塔分離前,我們在渦輪電梯通道底部拾到一把光劍。”

“收到。原地待命。”格里弗斯大步跨到內莫迪亞保安官身旁。“你鎖定他們的位置沒有?沒有的話就準備受死吧。”

“我呃——我——”保安官顫抖的手指指向“無形之手”機庫甲板的結構圖。在那兒,一個明亮的光點正緩緩滑向一號艙。

“那是什麼?”

“那是-那-那是議長的信標,長官。”

“什麼?絕地一直沒有關閉它?為什麼?”

“我,呃,說實話我也不——”

“白痴。”他鄙夷地俯視着畏畏縮縮的保安官,考慮着是否要殺掉這個花這麼久只弄清這點線索的傻瓜。

這個內莫迪亞人可能讀懂了格里弗斯白骨般的面罩上流露出的想法。“如-如果,如果您沒有——呃,我是說,請您回憶一下,我的保安控制台被砸毀了,所以我不得不重新設定——”

“閉嘴。”格里弗斯暗自聳聳肩:毫無疑問,這個蠢貨很快就會死掉,或者被俘虜。“命令所有格鬥機械人終止搜索程序,在艦橋集合。等等,記得強調:把戰鬥機械人留下——那些沒用的東西。”他在面罩后低語道。“它們對我們來說比絕地還危險。只要超級戰鬥機械人和毀滅者,聽明白了沒?我們不能冒任何風險。”

保安官轉向屏幕時,格里弗斯再次觸動了面罩下頷處的植入式傳感器。“IG-101?”

“是的,長官。”

“集結一組超級戰鬥機械人和毀滅者——越多越好——在機庫甲板報到。我獲取精確坐標后再發送給你。”

“遵命,長官。”

“到時你會看到一個或兩個絕地,隨同帕爾帕廷議長一起被困在射線罩中。記住,他們極其危險,繳械之後帶他們來艦橋。”

“既然他們如此危險,或許我們該將他們就地處決。”

“不行。我接到的命令是議長不能受到傷害。絕地嘛——”

將軍的右手滑到斗篷下方,摸到那裏的一排光劍。

“絕地我會親自處死。”

一面閃爍着微光的能量幕冷不丁地閃現在一路小跑的三人面前,擋住了十字路口遠處的過道。歐比萬突然停住腳步,阿納金差點撞到他背上。他伸手攔住帕爾帕廷,“當心,大人。”他說,“在我們弄清它是什麼之前,最好別碰到它。”

歐比萬解下並打開了光劍,小心翼翼地伸出它的尖端碰觸了能量場;一股能量爆炸激得火星四濺,差點把他手中的武器振飛。“射線屏障,”他說,更像是自言自語。

“那我們得找附近別的路——”

話音未落,另一面屏障閃現在他們剛剛走過的過道口上,又有兩面屏障同時出現,嘶嘶地封鎖了左右兩旁的過道。

他們被包圍了。

插翅難逃。

歐比萬眨眨眼稍事停頓,然後轉向阿納金,難以置信地搖搖頭。“我還以為我們不會這麼笨呢。”

“顯然是夠笨的。典籍上老掉牙的圈套,我們就這樣直接鑽了進去。”阿納金感到十分懊惱。歐比萬看來也一樣。“其實,是你鑽進去的。我只是尾隨你而已。”

“啊,就是說這是我的錯了?”

阿納金給他一個壞笑。“嗨,你才是大師,我只是個英雄。”

“晚點再開玩笑吧,”歐比萬嘟噥道,“是原力的陰影——黑暗面。我們的直覺不再準確了。你感覺到沒?”

黑暗面是阿納金現在最不想考慮的。“你知道,也可能是因為你剛才頭上挨了一下。”他提議道。

歐比萬這回沒笑。“不對。我們所有的決斷都走了歧路。他們怎麼可能這麼精確地定位我們?這肯定不對勁。杜庫已死,原力陰影應該消退了——”

“如果您喜歡猜謎的話,克諾比大師,”帕爾帕廷尖銳地指出,“或許您該解開這個謎題:我們怎麼逃出去?”

歐比萬點點頭,陰沉地皺眉望着射線罩,彷彿才頭一眼看到。片刻之後,他再次拿出光劍,點亮,把刃尖刺進腳下的艙面。劍刃幾乎毫不費力地熔穿了耐鋼板——突然光劍彈了起來,白光閃耀,電光四射:劍刃碰到了耐鋼板空隙之間的一層射線屏障,衝力差點把歐比萬拋到他身後那面致命的能量幕上。

“無疑天花板也一樣。”他看看其他人,嘆了口氣,“有何良策?”

“或許,”帕爾帕廷若有所思,彷彿他剛想到這點子,“……我們該向格里弗斯將軍投降。杜庫伯爵已死,我確信你們兩人可以一起……”他意味深長地瞟向阿納金,“談判我們的釋放條件。”

既然他堅持如此,那我不如從命。阿納金想。他回想起在戰前納布星上和帕德梅關於“談判”的討論,幾乎忍俊不禁。很快他又回到現實,在缺少光劍的情況下,實施“攻擊性談判”恐怕只會陷入窘境。

“我說……”他慢慢插話道,“耐心等。”

“耐心等?”歐比萬抬起一條眉毛。“這也算是計劃?”

“你知道尤達大師說過什麼,‘耐心,你們必須要有,直到泥沙落定,渾水澄清’。所以,我們等着吧。”

歐比萬滿腹狐疑。“等着……”

“等保安巡邏隊來。過一會,肯定會跑來兩三個機械人;它們得先把我們從射線罩里放出來,才能俘虜我們。”

“然後呢?”

阿納金愉快地聳聳肩,“然後我們把它們都幹掉。”

“你還是這麼足智多謀,”歐比萬興味索然地說,“如果它們是毀滅者怎麼辦?或者是別的什麼更糟的東西?”

“啊,拜託,師父。還有什麼能比毀滅者更糟糕?再說了,保安巡邏隊總是那些乾瘦、沒用的戰鬥機械人。”

談話間,四個“乾瘦、沒用的戰鬥機械人”向他們行進而來。四條過道上各有一個,都端平了激光步槍鏗然走來;一個機械人激活了自己的預設警衛命令,“交出武器!”另外三個同時興奮地叫道,“收到,收到!”然後痙攣似的相互快速點頭。“看到沒?”阿納金說,“一切順利。”

歐比萬還沒來得及回答,過道牆上突然打開四道暗門。巨大的銅素*制輪形毀滅者機械人滾了出來,每條過道各有一對。八台機械人在戰鬥機械人身後解除輪形狀態,開啟了閃爍着光暈的能量護盾,雙管激光炮瞄準了兩位絕地的胸口。

歐比萬嘆息着說,“你剛才怎麼說來着?”

“好吧,好吧。是黑暗原力什麼的。”阿納金給了個白眼。“我猜,你現在已經解決射線屏障陷阱的問題了。”

暗門裏又鑽出十六台超級戰鬥機械人,前來支援毀滅者,它們把手臂激光炮抬過毀滅者護盾的高度,以便開火。超級戰鬥機械人的身後跟着兩個阿納金從未見過的機械人,但他大致知道它們是什麼來頭。

這讓他很鬱悶。

歐比萬皺眉望着它們逼近,“阿納金,你是專家。這是什麼玩意?”

“記得你說過比毀滅者還糟的東西嗎?”阿納金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想,我們現在看到的就是了。”

它們並肩前行,步態輕鬆,直截了當,幾乎和人類一樣流暢。實際上,它們可以算是人類——高達兩米、金屬鍛造的人類。它們身披着斗篷,布料原來應該是白色的,但現在沾滿了煙漬和阿納金疑似是血跡的污漬。它們的斗篷甩在一側肩膀的後面,露出拿着武器的左臂——這種陌生的杖形武器長約兩米,看來像是議會衛隊的力矛,但是更短,而且兩端帶有外觀奇特的放電刃部。

它們的步態表明它們是天生的戰士,而且顯然久經沙場。其中一個的胸甲上有個淺淺的圓形彈坑,周圍有一圈焦痕,這是一道爆能槍直接命中的痕迹,但是根本沒能穿透胸甲;另一個機械人頭上有一道疤,從頭蓋圓頂一直延伸到一隻瞎了的光感器上——這看來像是光劍留下的疤痕。這個機械人似乎曾與一位絕地交手並得以倖存。

那個絕地,他猜,恐怕未能倖免。

兩個機械人從超級戰鬥機械人和毀滅者之間穿過,隨手推開一個戰鬥機械人——用力如此之大以致它跌入牆邊,摔成一堆冒着火星的金屬。

光感器受損的那個機械人把電杖指向三人,射線罩立時降下。“他的命令,交出你們的武器,絕地!”

這絕對不是一個預先編程的保安指令。

阿納金輕聲說:“我看過一份情報部的報告。這應該就是格里弗斯的個人保鏢機械人了。這些原型機械人是按照他要求的規格定製的。”他看看歐比萬和帕爾帕廷,最後目光停在歐比萬身上,“用來對戰絕地的。”

“啊,”歐比萬說,“那照此情況,我們需要實行B計劃了。”

阿納金向帕爾帕廷點點頭。“議長的建議這會兒聽上去不錯。”

歐比萬沉思着點點頭。

絕地大師轉身把自己的光劍交給保鏢機械人,阿納金側身轉向最高議長,低語道:“最後還是如您所願。”

帕爾帕廷臉上帶着捉摸不透的微笑,“一貫如此。”

超級戰鬥機械人上前用電子手銬銬住他們的手腕,用制約栓定住R2-D2,歐比萬皺皺眉,從肩頭回望着阿納金。

“嗯,阿納金?”和所有被愛惹麻煩的孩子折騰得精疲力竭的父母一樣,他用無可奈何的、平靜又苦惱的腔調說道,“你的光劍呢?”

阿納金決意不看他。“我沒弄丟,你可別這麼想。”這是實話:阿納金用原力感知得到,也確切知道它的所在。

“沒有?”

“沒有。”

“那麼,它現在在哪兒?”

“我們能不能稍後再談這個?”

“沒了光劍,你可不一定還有‘稍後’。”

“我不需要說教,好嗎?你都說過多少次了?”

“很明顯,還得再說一次你才能記住。”

阿納金嘆了口氣。歐比萬仍然可以讓他感覺自己才只有九歲。他悶悶不樂地向一個機械人保鏢的方向點點頭,“他拿着呢。”

“他?這怎麼回事?”

“我不想談這個。”

“阿納金——”

“嘿,你的不也在他手裏嘛!”

“這是有區別的——”

“這武器就是你的生命,歐比萬!”他像模像樣地做出一副歐比萬的表情,一旁的帕爾帕廷不得不使勁憋住笑。“你必須好好保管它!”

“也許,”歐比萬說著,機械人縛住他們的手腕,領着他們走開,“我們應該稍後再談這個。”

阿納金有腔有調,神色嚴峻,“沒了光劍,你可不一定還有——”

“好吧,好吧。”絕地大師苦笑着表示投降,“你贏了。”

阿納金對他露齒一笑。“抱歉?你剛才說什麼?”他記不清上次說贏歐比萬是什麼時候了。“你能說大聲點嗎?”

“幸災樂禍可不像絕地作風,阿納金。”

“我沒幸災樂禍,師父。”他側眼掃視着帕爾帕廷,“我只是在……享受此刻。”

這就是此刻,作為阿納金·天行者的所思所感:

最高議長回望着你微微一笑,不易察覺地點頭贊成。對於你來說,這瑣碎的、微不足道的同澤凱旋激發了一絲溫暖與安慰,稍稍舒緩一下你心中那如同毒龍一般緊揪着你的恐懼感。

忘記你已淪為俘虜吧,對你和歐比萬來說這已不是新鮮事。忘記這艘岌岌可危的飛船,忘了那些屠殺絕地的機械人:你見過比這更糟的情況。忘記格里弗斯將軍吧,他和杜庫伯爵相比又算得了什麼?他連原力都用不了。

所以此時此地,對你來說,情況是這樣的:你走在你此生的兩位摯友之間,你鍾愛的機械人小朋友不離不棄地跟在你身後。

你們走在克隆人戰爭的凱旋之路上。

你的所作所為——在將軍室里發生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事情的起因——一切都將隨同杜庫被斬首的屍身一道在科洛桑的大氣層中灰飛煙滅。現在看來,一切都彷彿別人的記憶,彷彿在做那些事時你是另一個人,彷彿那個人——那個被毒龍糾纏的人,那個心如熔爐、神智冷酷如那顆死亡恆星表面的人——只是杜庫驚愕圓瞪的雙目中反射出的一個幻影。

當指揮塔的殘骸墜毀在科洛桑表面幾千米厚的城市層時,那雙了無生氣的眼睛將會隨同毒龍一起燃燒殆盡。

而你,將生平頭一次感到心無羈絆。

這就是身為阿納金·天行者的所思所感。

此刻如是——

*波陣面(wave-front):簡稱“波面”。波源發出的振動在介質中傳播經相同時間所到達的各點組成的面。

*聯邦影報(CISshadowfeed):獨立星系邦聯資助的新聞欄目,於克隆人戰爭期間在全星系播放。與共和國全息網針鋒相對。

*銅素(bronzium):一種堅硬的金屬,常用於製作雕像。

本章翻譯:Chase

本章校對:luk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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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大戰前傳3:西斯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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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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