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歐比萬與阿納金

第七章 歐比萬與阿納金

這就是光明面的歐比萬·克諾比:當他與阿納金和帕爾帕廷議長一道被推搡到艦橋上,他不必四下張望,就能“看見”驚恐的內莫迪亞人監控的一列列控制台;他不必回視,已對毀滅者和超級戰鬥機械人的兵力心中有數,已能估測那些野蠻保鏢機械人的方位;他也不必費心抬眼,就能感到身上黏着的那骷髏般塑甲*面罩后冰冷的黃色目光;甚至,他都不必去感知原力,他已經主動讓原力滲透了自己。它流遍全身,彷彿他浸入了世外雨林交織的翠綠中被遺忘的一練清澈的瀑布。當他放浪心神時,這清流匯入身體,潤盡全身又悄然流走,此間他意志清醒,全然不受干擾。在他內心蕩起的萬千波瀾之間,自我意識僅是一個小小的漣漪。

這波瀾之間也有他別的意識:此處萬物都與他一體——從R2-D2圓形頭蓋上磨損的標識,到帕爾帕廷衣袍破爛的褶邊;從頭頂弧形的幕牆上一塊透明鋼(transparisteel)表面上的網狀裂縫,到這窗外仍在硝煙戰火中的龐大艦船。

因為,它們都與原力一體。

令人不解的是,近十五年來籠罩於原力之上的陰翳,此時卻突然有所消退。在他體內,他再次感知到了原力的澄澈潔凈,還像自己在絕地聖殿的學徒生涯時感知到的一樣:如此單一、明凈與無瑕。就彷彿黑暗退避三舍,峰迴路轉,讓他此刻心明眼亮,賦予他稍縱即逝的光明面力量。他難解其意,但他也無力去探究。因為在原力之中,他只覺言語蒼白。

“為什麼”這樣的詞彙是毫無意義的,它只是過往迴音,或來者讖語。在永無窮盡的此刻,有意義的只是“何物”、“何處”以及“何人”。

他就是那十六個超級戰鬥機械人:可反射激光的鉻外殼鋥亮,臂上裝備着重型爆破槍;他就是他們的槍支,他們瞄準的目標;他就是那八個毀滅者機械人,它們能量罩下方電流涌動,耐心等待;他就是那兩個保鏢機械人,就是每一個戰戰兢兢的內莫迪亞人;他是他們身上的服飾、靴子,甚至是他們降低體溫的汗霧裏滾動的爬行類氣味的汗滴;他就是手腕上縛住的手銬,就是身後那個保鏢機械人手中的電杖。

他也是另一個保鏢機械人向格里弗斯將軍獻上的那對光劍。

他就是這位將軍。

他是格里弗斯耐素打造的兩肋,是他異形心臟的搏動,是他異形血脈里靜靜輸送的氧氣泡。他是將軍腰帶上那四把沉甸甸的光劍,是將軍眼中閃動的對繳獲武器的貪念。他甚至是將軍腦中醞釀著的自己的處死計劃。

他是這所有的一切,但尤為重要的是,他依舊是歐比萬·克諾比。

這便是為何他可以駐足旁觀,他可以單純地等待。他無需進攻,也無需防禦。戰鬥蓄勢待發,但他卻泰然自若,甘願讓戰鬥自發地開始,又自發地結束。

他對自己或生或死也抱着同樣的態度。

這便是一個偉大絕地掌控戰局的方式。

格里弗斯將軍拿起兩把光劍,耐素製成的雙手各握一把,藉著窗外渦輪激光炮的明焰細細鑒賞,說道,“這真是稀有的戰利品:阿納金·天行者和克諾比將軍的武器。我期待着把它們列入我的藏品中。”

“那不會發生的,在這兒是我在掌控大局。”歐比萬嘴上回復道,但這回答並非歐比萬的聲音。他並沒掌控一切,也沒必要掌控什麼,他擁有原力的力量。

是原力在通過他的聲音應對。

格里弗斯闊步上前,透過那骷髏面罩的眼眶,歐比萬在冰冷的黃色怒視里看到了死神,但這之於他毫無意義。

無有滅亡;唯行原力。(Therewasnodeath.TherewasonlytheForce.)

他不必囑咐,因為意志的一部分和阿納金相通:阿納金用肘部頂了頂帕爾帕廷,示意他避開射程;他也不必命令R2-D2執行戰鬥子程序,將動力轉向火箭推進器、機械爪(clawarm)和繩索槍(cablegun)。在登上艦橋之前,這個小修理機械人就已經如此照辦了。

格里弗斯俯瞰着他。“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克諾比。”

“一點也不,我倒是很冷靜。”從近處看,歐比萬可以辨清那白骨面罩上微小的裂紋和坑坑窪窪,可以感到將軍胸中那嗡鳴電子音引起的共鳴。他想起吉魯爾(Jrul)大師的辯題: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譯者Chase按:參考wiki所說,該句來源於老子《道德經》第二十七章*)

他說,“我們該用非暴力的方式解決局面。我將誠心接受您的繳械投降。”

“我知道你很誠心。”骷髏面罩略略傾斜,故作好奇地問道,“你這種荒謬無比的‘我將誠心接受您的投降’的台詞真的有用?”

“偶爾會的。當它失去效應時,就會有人員傷亡。有時,他們會丟了小命。”歐比萬淺藍色的眼睛坦誠地應對着面罩后的那片黃色。“在當前情況下,你知道,‘人員’具體指的就是你。”

“完全明白。我還明白我會殺了你。”格里弗斯把披風扔到肩后,開啟了雙把光劍。“就在此時此地,你將死在自己的劍下。”

原力透過歐比萬的嘴答道,“我可不這麼認為。”

格里弗斯的電力推動器讓四肢快如閃電,人眼難辨。他揮動手臂之時,他的拳頭和其中緊握的光劍幾乎消失不見:驚人的速度使之遁形電光火石之間,難見其全貌。這種速度令任何人類都難以望其項背,即使歐比萬也做不到——但他也不必做到。

在原力之中,他對格里弗斯的殺心感同身受,而當殺心化為行動的瞬間,歐比萬不加思索便作出了反應。他無需計劃,也無需戰略。

他擁有原力。

那明澈的瀑布在他體內涌動,滌去了險境中的安危之念,勝負之憂。原力如水隨容器易形,輕而易舉,不加思慮。歐比萬的意識也彷彿水一般溶入格里弗斯的攻勢中。水未必滲透萬物,但歐比萬還沒有見過什麼可以抵抗原力的滲透。

格里弗斯腦中的攻擊招式還未成形,原力已融通了歐比萬、R2、以及阿納金在R2主爪臂上新配備的內置焊割機。因此,他們之間不必有任何實在的通訊。歐比萬純粹是出於一貫的風尚,才紳士地一笑,溫文爾雅地低語道,“R2?”

他張口之時,小機械人機身上的一塊面板便應聲滑開;“R2”一詞話音未落,它的焊割機早已展開,噴射出耀眼的火花,高溫足以熔化耐素。不足半秒之間,格里弗斯即使擁有機械加強的反應力,也一時發懵,難辨東西。原力通過歐比萬玩了個詭計,一個秘密的、專為此類情況準備的詭計。

無論飛船自身的總體結構,還是每個原子核外電子的量子運動,艦橋上的一切都歸屬原力之中。但這位半機械化將軍的神經和肌肉,全是電子學和耐素的產物,而不是具有獨立意志的活體組織。因此,就在他向後退縮以躲避那足以熔化其裝甲身體的噴射烈焰之時,在他注意力分散的那最脆弱的四分之一秒,如果歐比萬能準確操縱他的意志,或許可以暫時逆轉將軍機械手中電子驅動器的極性。

他做到了。

耐鋼的手指瞬時彈開,兩把光劍脫離了手心。

歐比萬和原力融成一體,光劍在空中瞬間點燃,恍若重生。它一個筋斗飛來,歐比萬伸出手接住。藍光在他兩腕之間一閃,切斷了手銬,啪的一聲穩穩落入手中。

歐比萬已匯入原力之中,對這計劃的成功實施,他沒感到絲毫驚奇。

歐比萬臉半轉向空中的阿納金:他在歐比萬的低語下早已躍起——畢竟,歐比萬和阿納金都歸屬同一事物。阿納金翻身躍向歐比萬頭頂,方位正好讓光劍飛出,熔斷了同伴的手銬。而此時,格里弗斯依舊在躲避奔涌的熔焰,而阿納金已經解脫束縛安穩落地,歐比萬感知到原力間的一絲水紋:光劍在空中呼嘯着飛向阿納金,被他接住。緊接着,格里弗斯重振精神,試圖揮劍攻擊的那一刻,歐比萬·克諾比和阿納金·天行者早已背靠背位歸艦橋中央,神色平靜,透過光劍咄咄逼人的藍色能量束望着他。

歐比萬冷冷地看着將軍,“或許,你該重新考慮一下我的提議了。”

格里弗斯倚靠着一個控制台,它的鋼製外殼在他的鐵爪之下扭曲變形了,“這就是我的答案!”

他從震驚不已的內莫迪亞操作員手下奪過控制台,將之拔出地板高舉過頭,拋向絕地武士。他們迅速分散,閃躲控制台飛來的方向。它撞擊到甲板之上,青煙升起,火星四濺。

“開火!”格里弗斯拳頭狂舞,彷彿緊緊掐着絕地的脖子.“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片刻之間,只聽見數十支爆能槍起動桿(priminglevers)輕快彈跳的聲音。

片刻之後,艦橋上爆發出一團爆能束的風暴。

格里弗斯遲疑着蹲下,觀望着他的兩個“太衛”猛攻絕地,電杖飛旋着穿越艦橋上耀眼的爆能槍彈雨。格里弗斯曾經和絕地打鬥過,有時甚至正面交鋒,他覺得和任何絕地對抗都區別不大。但是克諾比——

克諾比如此輕而易舉地控制了大局,這實在是令人恐懼。更為恐怖的是這個事實:傳說天行者是更勝一籌的武士。即使是他們的R2機械人也身懷絕技:這個小小的太空修理機械人配備着某種改裝的繩索槍,纏住了超級機械人的雙腿,然後猛地一拉使它站不住腳摔倒在地。然後R2就這樣把超級機械人東拉西扯,讓它臂上的加農炮無法擊中絕地,反而把隊友炸得七零八落。

格里弗斯開始更多考慮着如何逃命,而不是如何打贏這場戰鬥。

讓他的“太衛”來對付絕地武士吧,反正它們為此而生——而且看來也幹得不錯。IG-101把克諾比逼到控制台前,電杖的能量場和劍鋒相抵,爆發出一道道電光。這位絕地將軍本可能喪生此地,但一個頭腦簡單的超級戰鬥機械人從身後竄出,把雙臂炮火瞄準了他們,讓克諾比趁機躲避,猛烈的炮火擊向101,使之向後跌去。天行者已經把議長藏了起來——那個哭哭啼啼的帕爾帕廷肯定就在某個控制台下面嚇得發抖吧——天行者用光劍將102攔膝斬斷,本以為就此休戰,突然,102利索地靠着電震杖末端回身一掃,用它光禿禿的雙腿猛襲天行者,絕地隨着這結實的一擊滑倒在地。

從另一方面來說,格里弗斯想着,或許情形還有挽救的餘地。

他輕觸下巴上內置的感應通訊器,使之調至全體機械人的命令模式,“議長就藏在控制台下。十六分隊,找到他后立刻將他遣送到我的逃生艙去。第八分隊,任務繼續,殺死絕地。”

此時飛船開始前所未有地劇烈晃動,輻射散射遍佈艦橋,視圖牆面板被照得雪亮。預警喇叭嘟嘟地鳴叫。導航控制台噴洒着火星,濺到一個內莫迪亞駕駛員臉上,點燃了他的制服,他的尖叫聲混合到這片喧囂之中。然後另一個控制台也爆炸了,把那個新上任的高級炮術官炸得粉身碎骨。

噢。格里弗斯想道。在這上映的好戲裏,他都忘了共和國的尼達少校和他的“正直號”了。

另一個駕駛員——不是那個尖叫着撲滅制服上的火苗,結果手上也着火的駕駛員——正儘力側身躲在他那尖叫的同伴四處竄逃的範圍之外,吼道,“將軍,剛才那一擊毀了我們最後一部分船尾控制系統!飛船正在脫離軌道!我們就要燒毀了!”

“很好,”格里弗斯冷靜地答道。“保持航線。”現在,究竟是哪個保鏢機械人會打敗絕地已經不重要了:他們都將一起葬身火海。

他碰了碰下巴上的感應器,接通了逃生艙的控制指令。一條密令將會保證他的私人逃生艙在引擎發動和系統自檢后靜候大駕。

他又回頭觀戰,看到IG-102已經獨臂,光劍的切口上依舊白熱。天行者在追趕兩個挾持着帕爾帕廷的超級戰鬥機械人。他麻利地斬除了兩個機械人,而克諾比正以同樣的方式對待IG-101——這個機器保鏢單腳蹦跳着,用獨臂揮舞電杖,尖聲喊着什麼要用電杖在克諾比身上捅個洞之類的虛妄威脅——當歐比萬砍斷它的手臂后,101不依不撓地在他身後蹦跳,尖叫不止。這個機械人最後得以橫腿一踢——歐比萬砍斷了這最後的腿。101沒了四肢的軀體只好在艙板上扭動哀嚎。

隨着兩名“太衛”慘敗,八台毀滅者機械人全體展開,雙管激光炮噴射出一團高能離子束。兩個絕地迅速歸位掩護議長,格里弗斯還來不及命令毀滅者們停火,絕地們已將大部分彈火反射到殘餘的超級戰鬥機械人身上,摧毀了它們四分之三的兵力,生還者只得奔回畏畏縮縮的內莫迪亞人身旁尋找掩護。

毀滅者們步步逼近,形成了包圍圈,他們以激光炮對抗光劍,加重火力猛擊絕地。絕地們擋住了所有射擊,把它們反射回毀滅者的防護罩上,它們吸收槍擊時迸發出耀眼的光圈。毀滅者們本可以就此勝出,但有一點讓它們措手不及——重力切變。

八個機械人似乎莫名其妙地騰起,天行者、帕爾帕廷、椅子、保鏢機械人的殘體,還有艦橋上未焊入甲板的一切也都突然升空——除了克諾比:他緊抓着一個控制台,顛倒身體單手懸浮着,還在抵擋激光炮火,不費吹灰之力。

倖存的內莫迪亞駕駛員向機械人吼出指令讓它們恢復磁場,接着大嚎說飛船快散架了。他的嗓音如此惱人,格里弗斯惱怒地敲碎了他的頭顱。他環視周圍,意識到自己剛剛殺死了他的最後一名船員:艦橋上的船員若非是他親自解決,就是已經被流彈打成了蜂窩。

格里弗斯甩乾淨手上駕駛員的腦漿。內莫迪亞人,真是噁心至極的生物。

切變重力彷彿無形的平面,輕鬆拂過半機械人將軍的身體。他磁化耐素的鋼爪讓他得以呆在原位不動。一個保鏢機械人的電杖下墜着從他身邊飛過,被他神速接住。另一個重力切變面橫掃了艦橋,機械人、議長和絕地們全體摔倒在地。

儘管毀滅者們是通用生產線上最強勢的步兵團機械人,它們也有重大設計缺陷。能量罩雖然能有效抵抗彈火、重擊、榴霰彈,甚至光劍,能夠把處於站立狀態的機械人裹入球狀防護罩。倘若它們脫離了站立姿勢——比如說,被撞倒在地或者摔到牆上——防護罩發生器將不能有效地區分地板、牆和武器,因而只能靠提升動力來化解此種威脅,直到發生器自動短路。

在機械人墜向天花板,迅速彈飛之後又摔回地板之間,第八分隊全體防護罩發生器作出了瘋狂的回應,結果變成了一團濃雲黑煙。

無法確定是哪個機械人向絕地開了火,這也無關大局。轉瞬之間,八個毀滅者變成了八堆冒煙的廢鐵,而兩個絕地毫髮未傷,並肩走出煙霧。他們一言不發,分頭包抄格里弗斯將軍。格里弗斯把電杖的能量設置成過載狀態,電杖頓時閃電四射。他把它舉起來作好格鬥準備,“抱歉,我沒時間和你們鬥了——雖然這將是有趣的組合——我得去見我約好的逃生艙……”

“而你們……”

他指向透明鋼製的透明幕牆,發射了預先藏好的繩索槍(這和他們那個漂亮小修理工的繩索槍可不同)。纜索彈射出去,固定爪深深陷入一扇支撐的面板之上。

“……而你們,”他說,“該去見死神了。”絕地一躍而起,格里弗斯將過載的電杖拋了出去——但不是扔向絕地——他把它扔向了一扇窗戶。

一塊透明鋼製視圖牆同星際戰鬥機的炮火擦肩,產生裂紋。當火花四濺的電杖徑直擊中它時,它像質子榴彈一般爆炸了,整個面板也隨之爆炸飛向太空。

一股颶風咆哮而生,狂暴地掃過整個艦橋,捲起內莫迪亞人的屍首、機械人的碎片和殘渣,將之隨着奔涌的寒冷氣流一起拋擲到船外。格里弗斯在這突如其來的暴風中穩穩站立,險些躲不過兩位絕地。他們儘力避免一起被吸入虛空,躍起之時步履踉蹌。格里弗斯不用呼吸,也不用擔心在真空中自己的體液會起泡翻騰:他機械外骨骼里的活體器官被加壓的合成肌肉包裹,會防止這種情況。所以他駕着暴風奔向了外太空,一直到纜索盡頭瞬時拉緊,又將他甩回“無形之手”的船體。

他鬆開了纜索,磁化的耐素四肢讓他在船體上輕鬆攀爬,身旁,科洛桑背陽面的燈火線條在黑暗中蜿蜒。他爬上艦橋逃生艙的外鎖,輸入命令代碼。從肩后望去,無人逃生艙從“無形之手”艦橋上起飛,留下了一條條尾跡。他有一種冷酷的滿足感.

全都飛走了。

啊,除了一艘之外。

沒有什麼原力把戲可以將克諾比和天行者救出此劫。他沒有順便在艦橋上安插一個監視器真是可惜:他本可以愜意地目睹共和國最偉大的英雄們被活活燒死。

逃生艙身後留下的離子軌跡在虛空中靜靜閃耀燃燒,盤旋在戰場之上,而星際戰鬥機和武裝回收船緊隨其後。格里弗斯思忖道,這應該可以給自己的逃生艙留出足夠時間,以轉移到救生船上去了。

他登上了自己專用的逃生艙,意識到一生中首次違抗了命令:儘管他被嚴加囑咐,一定要保證議長平安,帕爾帕廷卻得和他寶貴的絕地們一同命喪黃泉。

格里弗斯聳聳肩,嘆了口氣。他還能做什麼呢?戰爭終歸還得繼續。

他確信無疑,西迪亞斯大人會原諒他的。

艦橋上,防爆屏障(blastshield)封住了破碎的玻璃鋼舷窗,而在大氣壓恢復穩定之前,所有倖存的格鬥模式的機械人都早已被砍成了碎片。

但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飛船還在繼續被壓彎。艙外白熱化的火星向後奔流,在視圖牆前留下尾跡。艦橋上不約而同開始尖嘯的三種警報聲表明,這些火星是一艘殘破巡洋艦前端防護罩熔融的產物。

阿納金神色凝重地審視着控制台上的一組讀數。“所有逃生艙都沒了。全船沒有一艘留下。”他抬頭看着歐比萬,“我們被困在這兒了。”

歐比萬看上去絲毫不擔憂,而更像是饒有興趣,“很好。這下你有機會展示你那聞名遐邇的飛船駕駛技術了,我年輕的朋友。你肯定可以開這艘巡洋艦,對不對?”

“飛行沒問題。不過,要着陸就得有點技術了……”阿納金聲音顫抖地一笑。“……你知道,這艘巡洋艦的設計不適合著陸。即使是它還完好無損的情況下也很難。”

歐比萬看上去毫無反應,“所以呢?”

阿納金解開駕駛員屍體上的防撞網扣子,把屍體從椅邊移開。“……所以你們最好扣上安全帶,”他一邊在座位上坐穩,手指一邊滑過生疏的控制鍵說道。

巡洋艦震動得愈發厲害了,另一個警報在其他的警報聲中拉響了:飛船的角度開始偏斜。“這可不是我乾的!”阿納金手觸電般地遠離了控制面板,“我還什麼都沒做呢!”

“當然不是你。”帕爾帕廷的聲音難以置信地冷靜。“似乎有人在向我們射擊。”

“好極了,”阿納金嘟噥道,“今天還能再幸運點嗎?”

“也許我們該和他們通話,”歐比萬轉向通訊台,在屏前開始工作。“讓他們知道我們已經佔領了這飛船。”

“好的。你負責通訊,”阿納金說。他指向飛行副駕駛操作台:“R2,你作副駕駛。議長大人?”

“什麼?”

“現在系好安全帶。我們正在迅速墜落。”阿納金看着窗外閃過的燃燒的船身碎片,皺眉道:“恐怕馬上就要散架了。”

外太空龐大的戰線在這漫長的一天之中,已然將科洛桑的外空領地四分五裂。現在,戰火終於快要熄滅。

離子軌跡和渦輪激光爆炸交織而成的閃爍天幕,隨着分裂軍艦隊的全面撤退漸漸晦暗,僅剩下飛船進入超空間后的留下的尾跡。科洛桑遠方恆星的光芒刺穿了氣體結晶——它們是星際戰機和飛行員的遺骸——上絢爛的雲靄。破爛不堪的巡洋艦在太空戰場上踽踽而行,越過行星際空間永恆白晝中一團死灰的破碎船體。押解船員們控制了投降的敵船,俘虜了還活着的船員,給機械人們加上制約栓。

飛船殘片隕落時引起的火焰不計其數,煙霧陰翳了這座行星城市處於白晝的那一面。有太多殘片都穿越了行星表面的防護傘,失去了蹤跡,未能被摧毀。行星處於黑夜的那一面,人造的白晝在燃燒的鋼鐵彈坑上火紅和白熱的光焰之中黯然失色。每次衝擊都引起難以想像的人員傷亡。此時此刻,科洛桑的天空之上,重要的船隻不再是戰船,而是那些交織其中的撲滅火災和拯救傷亡的航空艇。

現在,最後一艘支離破碎的飛船呼嘯着飛入大氣:它的速度太快角度太陡,零部件分別斷裂着飛散開,尾后留下各自的高熱蒸汽軌跡。地面防禦指揮塔上的渦輪激光列陣開始換位瞄準,而太空戰機已急速升空,攔截及殲滅地面防禦指揮塔未擊中的那些碎片。遙遠的上空,在大氣層外,RSS“忠正號”的艦橋上,洛思·尼達少校面對全息通訊器上相控陣激光激發出的大約過膝高的藍色幻影,正急促地述說著什麼。這異族人的幻影身穿絕地袍子,滿是皺紋的臉上雙目鼓出,長而尖的耳朵異常靈活。

“您必須暫停地面防禦系統,長官!那是克諾比將軍!”尼達一再強調道,“身份識別碼已經確認,天行者和他在一起——他們救回了帕爾帕廷議長!”

“已經收到,明白。”這個絕地冷靜地回復道。“告訴我他們需要什麼。”

尼達向下掃視着墜落的巡洋艦船殼板,它們在高溫中冒着泡燒毀脫離,與此同時,飛船在停機甲板處斷成了兩半;後半部分在空中翻滾,分段發生爆炸。現在駕駛飛船前端的那個人定是尼達所見的最偉大的飛行員:前段船體搖晃不定還在打着轉,但通過一排推進器和大氣緩衝片甲,它成功地恢復了平穩。

“首要之急是一隊救火船,”尼達用漸漸平穩的聲音說道,“他們得阻止船體燒毀,否則等到飛船落地的時候,就燒得不剩什麼了;其次需要一個加大硬度的起降台,越強越好。他們不可能穩住船體,這將不是一次降落,只能算是受控的飛船墜落。重複:只是受控的飛船墜落。”

“收到,明白,”絕地的全息像重複道,“確定他們的發射機應答器標識。”標識就緒后,這名絕地神色凝重地點頭示意,“感謝你,少校。為共和國英勇效忠,您今日;表示敬意,絕地議會向您。尤達通話完畢。”

在”正直”號的艦橋上,洛思·尼達雙手背在背後,現在只好靜立觀望。軍紀讓他面無表情,但他的指關節發白,手腕也逐漸無力。體內每塊骨骼都在無望地隱隱作痛。他明白,那塊飛船殘體處境危急。沒有人可以降落這堆廢鐵,即使天行者也不行。它最後的斷裂和焚毀過程中的每分每秒都彷彿奇迹,都見證着這個飛行員的傳奇天賦——但是,每分每秒都是奇迹的情況又能持續多久呢?

洛思·尼達是不信宗教,也不是哲學家或玄學家;他早已久仰原力的大名,不過現在他終於開始在內心祈禱原力,願那艘殘破飛船上的人們,在對面最終結局的時候,至少能死個痛快。

他的雙目刺痛,心裏感到諷刺:本土艦隊今日誓死一戰,絕地們也完成超人壯舉。成敗不計的話,共和國今日算是贏了。

但此役的目的乃是營救最高議長帕爾帕廷。

他們贏得了這場戰役,但尼達心灰意冷地觀望着,無法自已地感到,共和國將最終輸掉這場戰爭。

這就是阿納金·天行者的天才傑作:

很多人將他謂為全星系中的頭等飛行員,但這只是街巷傳言,來源於全息網上對他無可匹敵的星際戰機戰術技能的屢次讚頌。他炸毀禿鷲機械人或者三翼戰機,是憑藉超速反應力和對原力的信任;他的座艙飛行經歷如此之長,現在絕地星際戰鬥機在他身外,已經如同舒適的外套。它和他已經融為一體:雙足就是推進器,雙拳就是加農炮。

而他此刻的作為超越普通飛行,就如同絕地格鬥術超越孩童間的嬉戲一樣。

他坐在一把血跡斑斑遍佈彈孔的座椅上,面前是一張他從未見過的操縱台,一個設計只適用於異族人的操縱台。他所在的飛船在彎折扭曲,彷彿發狂的露背蜥(dewback)在晴空湍流狂怒的漩渦中穿行。它燃燒着,像彗星墜毀變成巨大的氣體球,同時四分五裂。他只有短短數秒來掌握外星飛船的駕駛技能,何況這飛船不僅僅是沒了船尾控制系統,而是根本就沒有了船尾。

簡而言之,這幾乎比登天還難,無人能做到。

但他卻決心做到。

因為他是阿納金·天行者,他相信萬事皆有可能。

他伸出雙手,好一會只是在撫摸控制面板,感覺它們在指尖的形狀,傾聽自己輕撫它們給這艘破船剩餘操控面帶來每次顫動,再讓這共鳴聲進入腦中直到成為和弦——如同費羅人的悅弦琴樂師(Ferroanjoy-harpvirtuoso)在為他的樂器調音。

與此同時,他從原力中汲取力量。他專註神智,把握契機,尋覓前意識對接下來十秒情勢的本能感觀和直覺——這正是他天生擅長的。然後,他開始了。

指揮棒點到之處,大氣緩衝片甲開始展開;他扭轉着它們的角度,讓它們轉進轉出,減緩飛船下降速度,防止片甲焚毀,它們低音號叫的節奏斷斷續續,彷彿心臟不齊的節律。前端的角度控制推進器在兩軍交火時已然損毀,現在燃燒着四散飛去,但他能感到它們的阻尼方位,便將它們依序擊落,編排的樂音成為他即興協奏曲的主題。

而靈感之源,即那才華四溢的天才裝飾音,它成為這藝術傑作的點睛之筆:高音部的對位音——船殼外部的艙門屢開屢關的切分音列,微妙地調整着飛船的大氣動力學,飛船的一切側滑、攀升和偏航都恰到好處,讓這龐大的半截船體準確滑進以八分之一行星外一個定點目標為頂點的錐形進入路徑。

是原力讓這成為可能,但不全是原力的功勞。阿納金要的不是心定神寧地聽由原力擺佈。此時此地不行,因為帕爾帕廷和歐比萬還命懸一線。恰恰相反,他攫住原力是為了拚死抵抗失敗的可能性。

他一定能成功着陸。

他一定能解救戰友。

他的意志和原力的意志之間,沒有爭議的餘地——

*塑鋼(armorplast):造價高昂的瓷質耐鋼。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善數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小說原文:Whatisthegood,ifnotteacherofthebad·Whatisthebad,ifnotthetaskofthegood·

本章翻譯:Chase

本章校對:luk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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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大戰前傳3:西斯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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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歐比萬與阿納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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