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格里弗斯
殘餘的禿鷲戰鬥機環衛着龐大的貿易聯盟旗艦“無形之手”號,第七小隊的ARC-170戰鬥機加入了第四小隊的V翼戰鬥機,蜂擁着沖向敵機。克隆人飛行員憑藉自身機械般的精準,一架接一架地摧毀敵機。隨着最後一架禿鷲化為一團擴散的高熱氣體,克隆人戰鬥機紛紛飛離,將“無形之手”號完全暴露在本土艦隊第五攻擊群的全部炮火之下:三艘大帆船級輕巡洋艦,正直號、無敵號、堅定號,以及馬斯·拉姆達號無畏艦。
第五攻擊群圍繞馬斯·拉姆達號呈三角形陣型,保持在較高軌道,以壓制“無形之手”,將它逼進科洛桑的重力勢阱里。在渦輪激光束的不斷轟擊下,“無形之手”的護盾系統漸漸支撐不住,但這艘旗艦仍在強有力地反擊。馬斯·拉姆達號遭到重創,除了吃進無形之手的每發還擊外,幾乎已無還手之力;無敵號已成空殼,大部分船員已經陣亡或疏散,僅由指揮官和艦橋船員遠程指揮。無敵號在“無形之手”前方逃離路線的錐形區域內來回搖擺,阻止其躍入超空間。
隨着護盾最終失效,“無形之手”開始像射彈步槍的子彈一樣旋轉,多處船體裂口湧出的氣體結成晶體,拖曳成螺旋狀的尾跡。隨着旋轉開始加速,戰艦打破了共和國艦隊的目標鎖定。由於無法持續炮擊同一點,渦輪激光炮的能量不足以直接擊破“無形之手”的重型裝甲,追蹤炮火呈環形圍繞着戰艦,一點點噬進船身,如同一具不斷收緊的火焰絞索。
在無形之手的艦橋上,極度緊張的內莫迪亞人用防撞網將自己綁在作戰崗位上。空氣中散發著金屬燃燒和爬行類生物緊張激素的氣味,變化不定的人造重力隨時可能製造出更加刺鼻的惡臭:由於頭暈噁心,艦橋上幾位軍官的臉色已經從正常的灰綠色變成了粉色。
艦橋上唯一沒有綁在座椅中的生物,來回踱着步,及地的斗篷披在瘦骨嶙峋的肩上。他無視炮擊的震動,不受旋轉的人造重力影響,每走一步都發出金屬對撞的鏗鏘聲。他的腳是磁性耐素製成的利爪,可以像弗拉提克桑血雕一樣碾碎獵物。
他的臉是一具白色的瓷制塑甲面具,仿若人形生物的頭骨,電子發聲器發出毒蛇一般嘶嘶作響的語音,那十足的惡毒語氣,徹底彌補了面無表情的缺憾。
“要麼把重力發生器調準,要麼就把它們徹底關掉,”他對着藍色圖像中戰戰兢兢的內莫迪亞人輪機軍官咆哮道,“如果這種情況持續的話,你不會活到被共和軍殺死的。”
“但是,但是,但是長官——那是維修機械人的工作——”
“它們是機械人,威脅對它們沒用。所以我威脅你。明白嗎?”
他不等張口結舌的輪機官作出回答就轉身離去。他的手指向前方顯示屏,帶關節的塑甲護手下,焊接着耐素合金製成的骨骼。“集中火力攻擊無敵號,”他對高級炮術軍官說:“所有炮台最大火力射擊。效力射。炸碎那艘船,衝過它的殘骸實施超空間跳躍。”
“但是——艦首炮台已經過載了,長官。”軍官的聲音顫抖不止:“不過一分鐘它們就會徹底崩潰——”“讓它們燒掉好了。”“但是長官,一旦它們報廢——”
高級火炮軍官後半句反對的話沒能說出口,就傳來一聲濕乎乎的骨肉粉碎的聲音,他的臉被一隻塑甲拳頭砸爛了。那隻拳頭展開手指,揪住軍官制服的領子,把屍體拽出座椅,連帶着把防撞網也扯開了。
毫無表情的,頭骨般的面孔轉向初級炮術軍官。“恭喜你晉陞了。去你的新崗位。”
“是-是-是,長官。”剛剛晉陞的高級炮術軍官雙手抖得厲害,幾乎解不開防撞網,他的臉色變成了可怕的粉色。“明白你的命令了嗎?”“是-是-是-”
“你有什麼不同意見嗎?”“么-么-么-”
“很好,”格里弗斯將軍的聲音平穩冷靜,深不可測:“那就執行吧。”
這就是格里弗斯將軍:
耐鋼。包裹着瓷質塑甲片的耐素。電子驅動器和晶體電路。在這些金屬內部,是一個活人的殘缺肢體。他不呼吸。不進食。他不能大笑,也不會哭泣。
生前他是智慧生物。生前他也有朋友,有家庭,有工作。生前他也有摯愛,有恐懼。現在他一無所有。他只有一個意志,那是熔在他身體裏的。
他為恐嚇而生。形如骨骸,四肢的樣式特意仿造傳奇的克拉思(Krath)戰爭機械人。面孔和身形都源自孩童的噩夢。
他為統治而生。陶瓷制的塑甲片防護着四肢、軀幹和臉部,足以擋住星際戰鬥機激光炮的炮火。堅不可摧的手臂比人類強勁十倍,以電子反射弧速度揮動起來令人眩目。
他為毀滅而生。他的手和手指都是人類的尺寸,這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抓握光劍。四把光劍就掛在他的斗篷內側。
他從沒有製造過一把光劍。他從沒買過,也從未撿到別人遺失的光劍。他的每一把光劍,都是從他親手殺死的絕地手中奪來的。
他有許許多多這樣的戰利品,他帶在身上的是他最鍾愛的玩物。一把屬於頑強的克克魯克,在海波里被擊敗;一把屬於維拉恩泰斯人(Viraanntesse)絕地吉瑪爾(Jmmaar),死於萬多斯(Vandos);另外兩把的製造者是普羅思(Puroth)和奈斯塔馬爾(Nystammall),在托瓦斯克勒(Tovarskl)的火焰草平原上,格里弗斯將他們一起殺死,讓他們看着對方與自己同時死去。格里弗斯每當回憶起這幾次謀殺都感到欣悅不已,用塑甲和耐鋼的手觸摸這些紀念品,能讓他感到某種近乎快樂的感覺。
但只是近乎快樂。
他記得真正的快樂是什麼感覺。他記得真正的憤怒和沮喪。他記得痛苦和悲傷。
但是現在,他沒有了那些感覺。再也沒有了。
擁有情感不是設計他的目的。
渦輪電梯前的門廳里濃煙瀰漫,白色的火花四濺,噼啪作響。在阿納金肩上,昏迷中的絕地大師發出模糊不清的喘息聲。在他另一隻肩膀旁邊,帕爾帕廷一邊猛烈地咳嗽,一邊用袍子的袖口掩着臉,避開電路過載產生的燃燒物。
“R2?”阿納金使勁搖晃通訊器。那個該死的玩意兒,自從在渦輪電梯間打鬥時被歐比萬踩了一腳,就一直時壞時好。
“R2,收到嗎?我需要你啟動——”濃煙密佈,他幾乎看不清銘板上的序列號。“3-2-2-4號電梯。3-2-2-4,收到嗎?”
通訊器里傳出一聲模糊的聲響,似乎是R2答應了一聲,隨即門就打開了,但是阿納金還沒來得及把歐比萬背進去,渦輪電梯就向上升去,人造重力又一次變換,把他倆扔進門廳角落的一堆垃圾里,帕爾帕廷也跌到了他們身邊。
帕爾帕廷掙扎着想站起來,他依然咳個不停,聽起來十分虛弱。阿納金用原力把歐比萬重新托到肩上,然後站起來。“大人,也許你應該蹲下。”他對議長說,“人造重力越來越不穩定了。”
帕爾帕廷點頭道:“但是阿納金——”
阿納金抬頭看看。渦輪電梯門還開着。“大人,在這裏等着。”
他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原力,想像着他和歐比萬立在上方門邊上的情景。他在腦海中保持着這個畫面,然後起跳,原力將他的想像化為現實:他準確地帶着昏迷的絕地大師跳到了門框上。
人造重力的投射方向變化后,渦輪電梯井變成了水平的長廊,黑洞洞的耐鋼通道,筆直地伸向黑暗深處。阿納金對貿易聯盟指揮艦的細節了如指掌,他們正在斜立的指揮塔內部,塔高大約300米,如果重力投射不變的話,走到頭只要兩三分鐘。但是如果他們在電梯井當中時,重力方向突然發生變化……
他搖搖頭,嚴峻地估算着成功的幾率。“我們必須抓緊時間。”
他回過頭,向下瞥了一眼,帕爾帕廷還在下面蜷縮着。“你沒事吧,議長大人?你能跑嗎?”
最高議長這才站起身,用力拍打袍子,試圖撣掉灰塵。“我上一次跑步時,還是個納布星的小男孩。”
“要鍛煉身體的話,現在還不算晚。”阿納金用原力幫助帕爾帕廷爬上了敞開的門廊。“在機庫甲板上有幾艘輕型穿梭機。五分鐘后我們就能到那兒。”
等帕爾帕廷平安爬進電梯井,阿納金說了聲,“跟我來。”便轉身要走。但議長扶住他的手臂,把他攔下。
“阿納金,等等,我們得去艦橋。”
衝過整艘船的戰鬥機械人?不太可能。“機庫甲板就在下方——呃,現在就在我們前方。這是我們絕佳的機會。”
“但是艦橋——格里弗斯在那兒。”阿納金頓時停了下來。格里弗斯。繼德棘以來殺害絕地最多的劊子手。剛才發生的事情讓阿納金極度激動,完全忘了那個生化機械人將軍就在這艘戰艦上。
“你已經擊敗了杜庫,”帕爾帕廷接著說,“抓住格里弗斯,你就能讓分離主義勢力元氣大傷,永遠無法恢復。”
阿納金茫然地想道:我能做到。
自從繆尼林斯特一役起,他就渴望能抓住格里弗斯,而現在,這位將軍近在咫尺。阿納金幾乎能嗅出他的氣味……阿納金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強大。今天原力與他同在,而且比以往他所經歷的時刻更加強大。
“好好想想,阿納金。”議長貼近他的肩膀,站在歐比萬的對側,他貼得那麼近,只須輕輕耳語。“你已經消滅了他們的政治領袖。再消滅他們的軍事指揮,你就幾乎贏得了整場戰爭。而且是單槍匹馬。阿納金,除了你還有誰能行?尤達?梅斯·溫杜?他們連杜庫都抓不住。除了你阿納金·天行者,還有誰能挑戰格里弗斯?絕地武士團從來沒有經歷過像克隆人戰爭這樣的危機——但是他們也從來沒有過像你這樣的英雄。你可以拯救所有的人。”
阿納金心裏一驚。他向帕爾帕廷飛快地瞥了一眼。他說話的語氣……就像是他夢中的聲音。
“那——”阿納金想笑,但是聲音卻略帶顫抖。“那不是歐比萬一直教我的。”
“別管歐比萬,”帕爾帕廷說道,“他不知道你實際上有多強大。阿納金,使用你的力量。拯救共和國。”阿納金幾乎能想像出那一幕,像全息網新聞般栩栩如生:他押着手戴電子鐐銬的格里弗斯回到議會,謙虛地站在帕爾帕廷身邊,聽他宣佈戰爭結束,回到聖殿,回到委員會會議廳,在那兒,在經歷了這麼多曲折之後,終於將會有一把空着的椅子,特意為他而留。
現在他們將難以拒絕授予他大師頭銜,因為他為他們贏得了這場戰爭……
但就在這時,歐比萬在他肩上挪了一下身子,迷迷糊糊地呻吟着,阿納金一下子跌回現實。
“不,”他說,“對不起,議長。我接到的命令很明確。這是次營救任務,確保您的安全是我的首要職責。”
“只要格里弗斯活着,我就永遠不會安全。”帕爾帕廷反駁道,“克諾比大師隨時可能蘇醒過來。把他和我留在這,他能確保我安全抵達機庫甲板。你去找格里弗斯將軍。”
“我——我很願意,大人,但是——”
“我可以命令你這麼做,阿納金——”
“大人,您錯了。您不能命令我。我只聽命於絕地委員會,而委員會聽命於議會。您無權直接命令我。”
議長臉色一沉。“這是會改變的。”
阿納金點頭道:“也許是應該改變,大人。但是目前為止,我們只能按規則行事。我們走吧。”
“長官?”通訊官微弱的聲音打斷了格里弗斯的踱步。“我們正收到來自正直號的訊息,長官。他們提出停火。”
一雙暗黃色的眼睛從顱骨面具中斜瞥向戰術顯示圖。戰鬥中如果能有一刻停頓,無形之手的渦輪激光炮台就有時間冷卻下來,工兵就可以趁機把重力發生器修好。“發出收到訊息的確認信號。準備停火。”
“正在待命,長官。”炮術軍官此時還在發抖。
“停火。”
將無形之手和本土艦隊攻擊群連在一起的能量束消散了。
“新訊息,長官。是正直號的指揮官。”
格里弗斯點頭道:“發過來。”
一幅鬼魅般的圖像出現在艦橋的艦對艦全息通訊儀上:這是一位年輕人類男性,平均的身高和體格,海軍少校軍裝。他看起來平淡無奇,唯一與眾不同的就是他眼中透出的鎮定和自信。
“格里弗斯將軍,”年輕人尖刻地說道:“我是正直號的洛思·尼達少校。經我請求,上級已同意給予您投降的機會,長官。”
“投降?”格里弗斯的發聲器模擬出嗤之以鼻的聲音。“真是荒謬。”
“請仔細斟酌我們的提議,將軍,因為我們不會再提第二遍。請替您的船員考慮。”
格里弗斯冷冰冰地掃視了一圈艦橋上那群畏縮怯懦的內莫迪亞人。“我憑什麼考慮他們的死活?”
年輕人並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但卻流露出一絲黯然。“那麼,這就是您的回復了?”
“當然不。”格里弗斯挺起身,他伸直彎曲的槓桿關節,原本就高大的身軀頓時又提升了半米。“我也有一個提議。保持你們的停火狀態,把無敵號移出我的航線,然後退後至少50公里,直到我的船完成超空間跳躍。”
“恕我引用您的原話,長官:真是荒謬。”
“告訴你的上級,如果我的要求在10分鐘內得不到滿足,我將親自掏空最高議長帕爾帕廷的內臟,用全息網直播。我說得夠明白了嗎?”
年輕的軍官聽到這些眼睛也沒有眨一下。“啊。那麼議長就在您的船上了。”
“沒錯。你們那些可憐的所謂絕地英雄已經失敗了。他們全死了,帕爾帕廷仍然在我手上。”
“啊,”青年軍官重複道。“那麼您當然可以允許我與他通話吧。以便,呃,讓我的上級確信您並不是——純粹地——虛張聲勢吧?”
“我才不會貶低自己的身份跟你們這種人說謊。”格里弗斯轉向通訊官。“接通杜庫伯爵。”
通訊官點擊了一下屏幕,然後搖搖頭:“他沒有應答,長官。”
格里弗斯厭惡地搖頭道:“那就給我顯示議長的圖像。把我艙室的圖像傳到保安屏幕上。”
保安軍官點擊了一下他自己的屏幕,發出一聲窒息的聲音。“嗯,長官?”
“你還磨蹭什麼?傳上來!”
保安軍官臉色粉紅,跟那炮手有得一拼。“也許您應該先親自看一下,長官?”
格里弗斯聽出他語調里的緊急,一言未發就走到了他身旁。將軍俯身看着屏幕,屏幕上顯示着他的艙室,將軍座上空着,周圍是一堆亂七八糟的被能量束切割的殘骸。
那——看起來——似乎是一具屍體……
身上裹着一條織甲斗篷。
格里弗斯轉身回到船際全息通訊器前。“議長他——略有不適。”
“啊。我明白了。”
格里弗斯懷疑青年軍官已經清楚地看到了一切。“我向你保證——”
“我不需要你的保證,將軍。現在您有您自己提出的時限。從現在開始,十分鐘后,要麼向我投降,要麼讓我親眼確認最高議長帕爾帕廷還活着,而且安然無恙,否則無形之手將被摧毀。”
“等等——你不能就這麼——”
“十分鐘,將軍。尼達通話完畢。”
格里弗斯轉身面對保安軍官時,他的面具依然毫無表情,但是聲音狠毒得足以殺人。
“杜庫死了,絕地跑了。他們救走了議長。找到他們,帶他們來見我。”
他的塑甲手指攥成鐵拳砸在保安控制台上,整個檯面頓時被擊得粉碎,冒着火花和煙霧坍塌在甲板上。
“找到他們!”
本章翻譯:luk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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