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杜庫
響徹停機庫的炮火聲突然停止了。一群群戰鬥機械人撤到了飛船後面,接着逃出艙門。
歐比萬收起劍刃,順便又做了個鬼臉。“我討厭它們這樣。”
阿納金的光劍已經回到了他的腰帶上。“它們怎樣?”
“無緣無故地逃走。”
“總有原因的,師父。”
歐比萬點點頭。“這就是討厭的原因了。”
停機庫里到處都是還冒着煙的機械人部件,阿納金望着一地狼籍聳聳肩,緊了緊黑色的手套。“R2,議長在哪裏?”
小機械人的數據接口在牆上插口中轉動着,接着從全息投影儀里閃現出一幅藍色的激光全息圖。阿納金腳邊出現了一個鬼魅般的人影:帕爾帕廷雙手被銬,坐在一張大旋轉椅上。即使在半透明的影象里,他也顯得十分痛苦、疲憊——但他還活着。
阿納金的心咚地跳了一下,撞得肋上生痛。他來得還不太遲。這次不遲。
他單膝跪下來查看圖象。帕爾帕廷看上去似乎比阿納金上次見到他時老了十歲。年輕的絕地咬緊牙齒,如果格里弗斯傷了議長——就如同惹到了他自己——
黑色手套里的耐鋼關節緊緊地攥住,強烈的電子反饋讓他的肩膀疼痛起來。
歐比萬的聲音從肩後傳過來:“找到地方沒有?”
圖象抖動着,扭曲着變成一幅巡洋艦的示意圖,在尖塔頂端部分,R2標識出一個閃爍的亮藍色光點。
“在將軍室里。”歐比萬有些生氣,“有沒有格里弗斯的蹤影?”
閃爍的光點轉到了艦橋處。
“嗯。衛兵在哪裏?”
全息圖像又抖起來,再一次轉回巡洋艦的將軍室。帕爾帕廷似乎是獨自一人:轉椅放置在空闊的弧形地板中央,對着一面巨大的透明幕牆。
阿納金低聲說道:“這不合邏輯。”
“當然。是個陷阱。”
阿納金幾乎沒聽見這句話。他低下頭,盯着自己握成拳頭的黑色手套,張開,握上,又張開。肩上的疼痛感傳到了上臂中間——
但沒有停住。
他的肘部噝噝作響,然後傳到前臂;他的手腕如同伸進了火燙的石礫中,而他的手——
他的手在燃燒。
但那不是他的手。手腕、前臂、肘部都不是。它們是耐鋼關節和電子控件的產物。
“阿納金?”
阿納金咬牙,倒抽一口冷氣。“很痛。”
“什麼?替換手臂會痛?你什麼時候給它裝了疼痛感受器?”
“我沒有,這就是問題。”
“痛感源自你的意識,阿納金——”
“不”阿納金的心凍結了。他的聲音變得和外太空一樣冰冷。“我能感覺到他。”
“他?”
“杜庫。他來了。在這艘船上。”
“啊。”歐比萬點頭,“我能肯定。”
“你早就知道?”
“猜測而已。你難道認為格里弗斯不會發現帕爾帕廷的信標?戰場上充滿了強烈的電子干擾,議長的導航信號卻非常清晰。這是陷阱。絕地陷阱。”歐比萬扶住阿納金的肩,換上了阿鈉金見過的最嚴肅的臉色。“很可能是為我們設的陷阱。私人恩怨。”
阿納金咬緊了牙。“你在想當時吉奧諾西斯星上,處決前他企圖招降你。”
“很有可能我們會再次面對這個選擇。”
“沒有選擇。”阿納金提高聲音。他那隻耐鋼的手攥緊了,停在離光劍一公分遠的地方。“讓他問。我的答案就掛在腰上。”
“注意些,阿納金。我們首先要保障議長的安全。”
“是——啊,當然。”阿納金胸中寒冰消融。“好極了,一個陷阱。下一步怎麼走?”
歐比萬掛起一絲微笑,轉身走向停機庫最近的出口。“和以前一樣,年輕的朋友,我們將計就計。”
“這個我能做好。”阿納金轉向他的宇航機械人。“你留在這裏,R2——”
小機械人用嗡嗡聲打斷了他的話。
“別抗議。留在這裏,我是認真的。”
R2-D2回應的嘟嘟聲里明顯有些不情願。
“R2,聽我說,總要有人跟飛船電腦保持通暢連接。你看我身上有數據接口嗎?”
小機械人發出一串嘟嘟聲,好像在建議他從哪裏找起,不過最終似乎還是默許了。
一直等在機庫出口的歐比萬搖頭:“你和那個東西講話的方式十分奇怪。”
阿納金朝他走去。“小心些,師父,你傷他的心了——”他停了下來,臉上浮現出喜怒不定的古怪神色。
“阿納金?”
他沒有回答。他也無法回答。他盯住了腦海中出現的畫面。那不是虛幻的圖象,而是真實。
是對尚未發生的事情的記憶。
他看到杜庫伯爵跪在那裏。他看到交叉的光劍架在伯爵的喉嚨上。
他心中閃過一些陰影:賈畢姆、阿爾戈納、卡米諾,甚至在塔斯肯營地的灰暗記憶。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還很年輕。
年輕,自由,前途充滿光明。
“師父……”他的聲音彷彿從另一個人嘴裏傳來。那個人沒有經歷過他的一切遭遇。“師父,這裏——現在——你和我……”
“什麼?”
他眨眨眼睛。“我認為我們就要勝利了。”
巨大的半球形透明幕牆上怒放着戰爭的奇葩。散落在銀河系首府軌道上的每處交戰,通過複雜的傳感器和計算程序彙集到一處,轉化成用肉眼就能欣賞到的戰爭的全貌:相距數百公里的巡洋艦交換着接近光速的炮火,看起來卻如同在進行接舷戰,彼此被閃動的火線相連。渦輪激光炮的炮火,變成由光束製成的箭,在防護罩上撞成光彩奪目的碎片,或是爆炸開來,像微縮的超新星一般,吞沒了整艘艦船。像一團團小飛蟲一樣纏鬥的戰鬥機,變成了科洛桑短暫春末的暗影飛蛾,飛舞着,閃着奇異的光芒。
巨大的弧形屏幕上顯示着經過電腦處理的戰場畫面,室內空空蕩蕩,空曠的地板中央豎立着一隻座椅。它被稱為將軍座,而這個位於旗艦頂端的房間則被稱為將軍室。
他站在那裏,背對着座椅和座椅中被銬住的人,雙手負在身後,隱藏在光滑的織甲斗篷下面。他就是杜庫伯爵。
他就是達斯·泰拉納斯,西斯尊主。
他審視着他師父的傑作。很不錯。
不止如此。非常壯觀。
甚至腳下甲板偶爾的晃動,以及在敵軍魚雷和激光炮轟炸中整艘船的搖擺,對他來說都是歡慶的掌聲。
他身後響起了艦內全息通訊器開啟的嗡嗡聲,接着傳來一個電子合成的聲音,但又帶着詭異的語調,如同一個人正通過機械人的發音部件和他講話。“泰拉納斯大人,克諾比和天行者已經到了。”
“是的。”杜庫早已在原力中感覺到了他們。“將他們引至我處。”
“大人,我必須再次提出反對——”
杜庫轉身。他居高臨下地注視着無形之手號指揮官的藍色全息像。“你的意見我已經注意到了,將軍。將絕地留給我來處理。”
“可是,把他們帶到大人這裏也意味着指引他們找到議長!為什麼將他留下?應該隱藏他的位置或派人看守,我們應該在幾小時前就把他送到星系外!”
“事實如此,”杜庫伯爵說道,“因為這是西迪厄斯大人的意願;如果你願意繼續反對,盡可以直接向他本人提出。”
“啊,我認為不用麻煩了……”
“非常好。你要集中精力阻止敵軍登艦支援,絕地一旦少了那些克隆人寵物的支持,就不會對我產生威脅。”
甲板再次抖動起來,接着艦上的人造重力突然轉向,一般人定會翻倒在地;而杜庫運用原力,身體巍然不動,僅僅輕描淡寫地挑起一條眉毛。“或許我應該建議你把注意力集中在保護這條船上?讓它和你我一起被擊毀也許不會給戰爭形勢帶來什麼好處,你認為呢?”
“大人,我已經在努力了。您希望查看絕地們的現狀嗎?我可以將保安監視器的信號導入這個頻道。”
“謝謝,將軍。我很樂意。”
“蒙大人厚愛。格里弗斯通話完畢。”
杜庫伯爵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作為一個真正的貴族,儼然的高貴舉止對他來說自然而然,卻似乎總能讓下等人肅然起敬。那些只有下等人智力的人也一樣,無論他是否功勛卓著、位高權重,比如,那個讓人反感的半機械人格里弗斯。
他嘆了口氣。格里弗斯自有其用處;他不僅是優秀的戰地指揮官,不久之後還會成為一隻極好的替罪羊,對這場必須進行的悲慘戰爭里的每次暴行負責。總有人要成為眾矢之的,而格里弗斯天生就是這個命。杜庫顯然不是。
這,其實是外面那場天翻地覆的全面戰爭的一個目的。
但不是唯一的目的。
他面前的藍色圖像已經變成了縮小的人形,是克諾比和天行者。如同他之前很多次所見,他們並肩作戰,光劍旋轉着,興緻勃勃地肢解着一個又一個機械人士兵。好象覺得自己就快迎來勝利的曙光,可實際上,他們正在按照西斯尊主的意願走向一個陷阱。
如此幼稚。杜庫搖了搖頭。
真是輕而易舉。
這就是杜庫,達斯·泰拉納斯,塞倫諾的伯爵:
他曾經是偉大的絕地大師,現在成了更強大的西斯尊主。杜庫是橫跨銀河繫上的巨大黑影。他是腐朽不堪的共和國的復仇者,是恪守原則的獨立星系聯邦的獵獵戰旗,他就是驚惶與恐懼的化身。
在絕地武士團二萬五千年的歷史中,杜庫是最受尊敬和最強大的絕地之一,然而,在70歲時,他決定遵循自己的原則,不再效忠於這個可以將政治權力待價而沽的共和國。他告別了絕地委員會中最親密的朋友梅斯·溫杜和年高德勛的尤達大師。他告別了絕地武士團。
於是他被列為“迷失者”:那些收回了對武士團的宣誓,辭去了絕地武士的職責,轉而追求更宏大理想的絕地。在杜庫離開后,他們統稱為“迷失的二十人”。絕地們帶着敬意和遺憾銘記他們,把他們的面容塑成銅像,放置在聖殿的檔案館中。
這些銅像悲哀地提醒着人們,有些絕地的需求,武士團無法滿足。
杜庫回到了他的家族領地,塞倫諾行星系統。他繼承了世襲的伯爵稱號,這使他成為銀河系中最富有的人物之一。在這個不知廉恥、腐敗成風的共和國,他的巨大財富可以收買無數議員;也許,他可以收買整個共和國。
但有着如此身世,並且堅守原則的人,永遠不會屈居一群烏合之眾的王者,做一群蠅營狗苟的食腐動物的首領;共和國,對他來說,不過如此。
他所做的,是動用數額巨大的家族財產,用他毋庸置疑的正直品格,形成強大的號召力,把所謂“民主”的膿瘡,從銀河系徹底清除。
他是分離主義運動的標誌和公眾人物。他與獨立星系聯邦的關係,就如帕爾帕廷之於共和國:對每一方的事業而言,他們都是活生生的正義象徵。
這是公開的故事。
這個故事,連杜庫自己在意志薄弱的時候,都差點相信了。
真相要複雜的多。
杜庫……並非如此。
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也許當時他還是個年輕學徒,被一個自稱是他朋友的學徒背叛了。洛里安·諾德*曾當面對他說:“你不知道什麼是友誼。”
他的確不知道。
當然,他曾經非常憤怒;為自己可能名譽受損而惱火。他也為自己判斷失誤而氣憤:竟然把敵人當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整個事件中最讓人驚訝的是,那個男孩在絕地大師面前誣陷他以後,竟然還期望他看在“友誼”的份上,幫他撒謊。
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回應如此荒唐的事。
實際上,他從來不能完全確定,人們所說的友誼意味着什麼。愛,恨,喜,怒——即使能感覺到別人情緒中的能量,他也會按照自己的理解,把它們解讀成另外的情感。
那些有意義的情感。
他理解嫉妒,理解佔有欲:任何人佔用了本應屬於他的東西,他都怒不可遏。
無法容忍這個宇宙中難以解決的頑疾,無法容忍民眾混亂的生活:這是他的普遍狀態。
怨恨是一種消遣:從敵人的痛苦中,他得到極大的快樂。
驕傲是一種貴族的美德。如果有任何人膽敢指摘他的正直,他的榮譽,或他理所應當的地位與權威,憤怒都是他不可剝奪的權利。
義憤對他來說很有道理。當凡夫俗子們無可救藥地一片混亂,拒絕遵循那個“天經地義”的社會結構時,他就會義憤填膺。
至於其他生命會對他有何感覺,他漠不關心。他只關心那些生命會為他,或對他做些什麼。
很可能,他之所以成為現在這樣,是因為其他人根本就沒什麼……意思。
甚至,在某種意義上,根本就不完全是真實的。
對杜庫來說,其他人大多是抽象的符號,簡單的圖畫,可以分為兩個基本類別。第一類是“資源”:可以滿足他各種需求的人。比如絕地——這個群體他利用了大半生,甚至到現在仍有利用價值,尤其是梅斯·溫杜和尤達;長期以來,他們都將他看作朋友,這成功地蒙蔽了他們對他真實動機的察覺。當然,就目前而言,還有貿易聯盟、星際銀行業團體、技術聯盟、企業同盟和吉奧諾西斯的軍火巨頭。甚至還包括銀河系中的一介草民,他們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作為數目可觀的觀眾,膜拜他的崇高與偉大。
另一類是“威脅”。他將所有不能算做第一類的人列入這第二類。
沒有第三類。
有朝一日,恐怕連第二類都不會有了;被杜庫伯爵認定為“威脅”就是一種死刑判決。有些人則是他準備宣判死刑的對象,比如,他現在的盟友:前面提到過的貿易聯盟、星際銀行集團、技術聯盟、企業同盟和吉奧諾西斯軍火商的領袖們。
背叛正是西斯之道。
杜庫伯爵帶着厭惡,冷冷地注視着克諾比和天行者的藍色全息圖,他們在電梯井裏上下亂竄,被毀滅機械人追進追出,就像上演着一場荒唐可笑的鬧劇。
“被他俘虜,”他慢慢地,若有所思地說道,像是在自言自語,“將是一件難堪的事情。”
回答他的那個聲音是如此熟悉,有時只有這個聲音才能真正道出他的心聲。“是你可以容忍的難堪,泰拉納斯大人。畢竟他是現今最強大的絕地,不是嗎?難道我們沒有讓全銀河系的人都認同這一點嗎?”
“沒錯,師父,沒錯。”杜庫又嘆口氣。今天他回想起自己八十三年生命中的時時刻刻,“扮演邪惡一方如此之久……十分辛苦,師父。我正期待着被光榮地囚禁。”
在獄中,他可以舒適地退於戰爭之外;在獄中,他終於認識到分離主義運動對銀河系文明犯下了多麼深重的罪孽,從此痛改前非,棄絕之前效忠的事業,他名譽毫髮無損,以正直的、理想主義的光輝形象投入新政府。
新政府……
這是他們多年來註定的命運。
一個廉潔、純粹、直截了當的政府:不像他所鄙夷的共和國,沒有人再會爭先恐後地討好那些無知草民和劣等種族。他盡職的政府將是權威的化身。
人類的權威。
獨立星系聯邦的主要力量由內莫迪亞人(Neimoidian)、斯卡科人(Skakoan)、誇潤人(Quarren)、阿奎利什人(Aqualish)、繆恩人(Muun)、戈薩姆人(Gossam)、塞默思人(SyMyrthian)、庫里瓦人(Koorivar)和吉奧諾西斯人組成。這絕不是偶然的。戰爭結束后,他要徹底推翻這些異種,奪回他們手中的一切,並把他們佔有的星系和財富交給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人類。
杜庫會盡職於人類的帝國。
他會竭盡全力,如同這是他與生俱來的使命。他會粉碎整個絕地武士團然後將之重建:不再受那些腐敗、自戀、自稱政治家的卑鄙小人束縛,為混亂不堪的銀河系帶去的真正的權威與和平。
這個武士團不會談判,不會調解。
這個武士團只會執行。
絕地武士團的倖存者將組成西斯軍隊。
帝國的鐵拳。
這副鐵拳將成為超越任何絕地噩夢的力量。絕地並不是銀河系中唯一的原力使用者;從哈普斯(Hapes)到哈倫卡爾(HaruunKal),從基弗(Kiffu)到達索米爾(Dathomir),具備強大原力的人類和類人種族很久以來一直拒絕獻出他們的孩子,不讓他們受絕地終身勞役的約束。他們,不會如此拒絕西斯軍隊。
他們別無選擇。
杜庫皺着眉,俯視着影像。克諾比和天行者繼續上演着鬧劇,他們又乘上一台不聽使喚的渦輪電梯——很可能是格里弗斯正玩弄着電梯控制器——而倒霉的戰鬥機械人繼續窮追不捨。
這實在,太……
不體面了。
“師父,我建議是否再給克諾比最後一次機會?對建立帝國的政治合法性來說,有他這樣正直的絕地支持,將是非常寶貴的。”
“啊,是啊。克諾比。”他師父的聲音和藹起來,“你一直對克諾比很有興趣,不錯吧?”
“不錯。他的師父是我的學徒;某種意義上他可算是我的孫輩——”
“他年紀太大。被灌輸的太多。被絕地的錯誤認識徹底毒害了。我們在吉奧諾西斯就已經證實了這一點,不是嗎?在他心目中,他只為原力本身服務;懷有這樣的信念,必然對現實視而不見。”
杜庫嘆氣。反正他已經宣佈過一次這位絕地大師的死刑了,這對他來講應當不是難事。“的確如此;我很慶幸自己沒有抱着這種幻想白費力氣。”
“克諾比必須死。今天。死於你手。他的死可能是最終將天行者牢牢縛住,永遠為我所用的關鍵所在。”
杜庫懂得:恩師的死不僅能讓天行者已經不穩的情緒天平傾向黑暗的深淵,更能除去天行者成功轉化的最大障礙。只要克諾比還活着,天行者就永遠不會安於西斯陣營;克諾比對絕地價值觀的堅定信念,會蒙蔽天行者的視線,桎梏這個年輕人的真正力量。
儘管如此,杜庫仍然有所保留。這一切來得太快;西迪厄斯是否考慮清楚了這次行動對各方面的影響?“但我必須提出疑問,我的師父:天行者真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嗎?”
“他很強大。甚至可能比我更強。”
“正因為如此,”杜庫沉思着說,“我若是殺掉他,豈不更好。”
“你這麼肯定能做到?”
“師父。不合規矩,散漫無序的力量又有何用?這個男孩過於危險,他連自己都控制不了。而那條機械手臂——”杜庫嘴邊浮現出輕蔑的神情。“令人作嘔。”
“那麼也許你當初就不該砍掉他的手臂。”
“嗯,作為紳士理應學會如何單手決鬥。”杜庫不在乎地揮揮手。“他甚至不再是純粹的人類。像格里弗斯這種人,使用生化機械人裝置還可以原諒;他以前就是怪物,加裝機械部件完全是一種進步。可是,將機械人和人類混在一起?簡直可怕至極。品位差到極點。我們怎可淪落到與他為盟?”
“我很榮幸”——他師父的聲音更加和藹——“有一位自認能夠指導我的徒弟。”
杜庫抬起半邊眉毛。“我冒犯您了,師父。”他以他慣有的優雅說道,“我只是陳述己見,不是與您爭辯。完全不是。”
“對我們的目的而言,天行者的手臂使他成了更完美的人選。他為和平與正義作出的犧牲,在此留下了永遠的標記。他餘生都將在眾人的矚目中佩戴這塊英雄的徽章,沒有人會質疑他的榮譽、英勇和正直。他就是完美的。完美。唯一存在的問題是,他能否跨越絕地教條人為給他劃定的界線。這正是今天這次行動需要解決的,伯爵大人。”
杜庫無可爭辯。黑暗尊主西迪厄斯不僅將杜庫帶入了超出他想像的力量領域,而且還是一位極其精明的政客,他操縱政治場的強大能力,甚至可以讓原力黑暗面的力量相形見絀。常言道:當原力關上一扇艙門時,就會打開一扇舷窗……而在過去十三個標準年中,每扇微啟的舷窗外,都能看到一位西斯黑暗尊主抓住窗緣,向內覬覦,算計着怎樣才能鑽進來。
要想改進他師父的計劃,幾乎是不可能的;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那個讓克諾比代替天行者的主意,只是出於一種錯誤的感傷。天行者幾乎確定無疑就是他們所要的人。
他應該是;達斯·西迪厄斯花了多年時間來培養他。
今天的考驗,將徹底證明這一點。
他毫不懷疑天行者會倒向黑暗。杜庫知道,這不僅是針對天行者的考驗;儘管西迪厄斯從未點明,但杜庫確信自己也同樣面臨考驗。今日的成功,會讓師父知道他有能力繼承衣缽:在接下來的戰鬥進行到尾聲時,他會像西迪厄斯指引自己那樣,將天行者引入黑暗面輝煌燦爛的殿堂。
他從沒考慮過失敗。他怎麼會失敗?
“可是——請原諒我的疑問,師父。克諾比一旦倒在我的劍下,您確信天行者會聽命於我?不可否認,在他的履歷上找不到任何慣於服從命令的紀錄。”
“天行者的力量帶來的不只是簡單的服從。它能帶來創造力,也帶來運氣;我們根本不用像指導格里弗斯那樣為他費心。甚至絕地委員會那群目光短淺的人,也看清了這一點;連他們都知道,不再告訴他如何去做,只告訴他該做什麼。然後他會自己解決。他一向如此。”
杜庫點頭。自從西迪厄斯向他揭示這個宏偉計劃的精妙之處后,杜庫第一次放鬆自己,想像着最後的結局。
在英勇地擒獲杜庫伯爵后,阿納金·天行者將成為無與倫比的英雄:共和國歷史上,或許是絕地武士團歷史上,最偉大的英雄人物。失去與自己手足情深的搭檔,將給整個故事增添一點適當的悲劇色彩,他接受全息網採訪時說的每一句話,也因傷感而更有分量,他將譴責議會腐敗,對戰事支持不力,他將婉轉的——沒錯,非常婉轉,而且是不情願地,影射絕地武士團的腐敗,也對戰事拖延負有責任。
他將宣佈成立一個新的原力戰士團體。
他將成為西斯大軍完美的將領。
杜庫不禁敬畏地搖搖頭。回想起幾天前,絕地似乎就要發覺,甚至毀掉他和他師父的一切安排。但他從來都不該懼怕。他的師父從未失敗。他也永遠不會失敗。他就是無敵的化身。
當你把敵人當作朋友時,你怎麼可能擊敗他?
而現在,他師父只需絕妙地一擊,絕地武士團就會像埃思隆蜥吞食自己尾巴一般,自取滅亡。*
就在今日。就在此時。
歐比萬·克諾比的死將帶來共和國的末日。
今天將見證帝國的誕生。
“泰拉納斯?你感覺如何?”
“我……”杜庫意識到自己的視線有些迷茫,“很好,我的師父。感覺非常好。今天即是最後一幕,是整齣劇最宏偉的高潮——是您數十年努力登峰造極的成果……我認為自己有些激動了。”
“調整你的心態,泰拉納斯。克諾比和天行者快到門口了。扮好你的角色,我的徒弟,銀河系將是我們的。”
杜庫直起身來,第一次直視師父的雙眼。
達斯·西迪厄斯,西斯黑暗尊主,正坐在將軍椅中,手腕和腳踝被緊緊銬住。
杜庫向他鞠了一躬。“謝謝議長。”
納布的帕爾帕廷,共和國的最高議長回答道,“退下。他們來了。”——
*洛里安·諾德(LorianNod):杜庫學徒時期的朋友,因為嫉妒杜庫的能力,偷竊了西斯全息記錄儀,並栽贓杜庫。杜庫後來向絕地委員會彙報實情,諾德被逐出絕地武士團。杜庫從此留下疑懼背叛的心理陰影。參見小說LegacyoftheJedi
*埃思隆蜥(Ethraniourobouros):生長在埃思隆星(Ethron)上的蜥蜴。ourobouros即是希臘神話中咬食自己尾巴的蛇,象徵著生命的循環。
本章翻譯:caterpillar(蟲子)
本章校對:wangfuchun(農業光佛)、luketime(浪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