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決戰烏塔帕
設計一個成功獵殺絕地的圈套,必備一些特定要素,否則它難免會淪為聖殿檔案館中一條小得不起眼的記錄。
首先得有無法抵擋的誘餌。如果有一個軍事領袖,他來自一個桀驁不馴的民族,背負着全銀河係數十億生靈的血債,那自然是最理想的選擇。
其次,圈套必須設在一個偏遠的,幾乎難以到達的地方,可以輕鬆地佔領,並易於防守,作戰區域相當有限。這個地點最好屬於某個敵對勢力;用於獵殺絕地的地點從來不會安然無恙,許多地方甚至從此不復存在。絕佳的選擇是外環星域一顆貧瘠的荒漠星球,其土著並不好戰,寥寥的幾座城市都建立在廣袤荒原上的一個個灰岩坑裏。灰岩坑裏的一座城市就是一口巨大的瓮瓶。一旦絕地飛進去,你便只須把瓶口封死。
第三,在謀取絕地性命的時候,你總是離他越遠越好,最好能躲在銀河系的另一頭,所以要有一位可靠的殺手替你行事。一位可靠的代理人,比如說,可以是一位當今屠戮絕地最多的殺手。作為後援,他還有一小隊先進的格鬥機械人,它們的設計、製造、裝備,都是專為與絕地交手而作。如果可能的話,要儘可能讓這個作為誘餌的代理人更有吸引力,這可謂點睛之筆,因為這將確保落入圈套的絕地會自願與之聯絡——甚至等他意識到整個圈套的規模之龐大,卻依然毫不動搖,因為他願為責任獻身,而且也對自己的實力信心滿滿。
絕地圈套的第四要素,是一支龐大的具有壓倒性優勢的軍隊,他們為了不讓絕地逃脫,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毀滅整個星球,與敵人同歸於盡。
在烏塔帕等待着歐比—萬·克諾比的,就是一個完美的絕地圈套,稱得上是標準的典範。
這是烏塔帕最大的一座灰岩坑城市。一座着陸平台突兀地探出陡峭的砂岩壁,歐比—萬的星際戰鬥機盤旋着下降,回想了一下他對這顆星球及其居民的了解。他了解得不多。
他知道,烏塔帕儘管外表看起來乾燥,卻不是一顆真正的沙漠星球,它的表層下有一圈地下海洋,水源十分充足。地下海洋的侵蝕作用掏空了地表以下的廣闊區域,頻繁的地震使地表塌陷,形成灰岩坑,這些灰岩坑大得足以容納一艘勝利級殲星艦。在遠離地表狂風呼嘯的的地方,文明蓬勃地發展着。他知道,這顆星球的高科技並不多,主要能源來自風力,他們與外界的星際貿易十分有限,至今不過數十年的歷史,那時外星的水礦開採公司剛剛發現這顆行星的海水中富含溶解的微量元素。他知道當地居民都是類人種族,分為兩個不同的種族,一種叫烏塔帕人,高挑、威嚴、動作緩慢,因為極為長壽,被稱為“古人”;另一種是烏塔人,身材短粗,行動匆忙,生命短促,被稱為“矮人”。
他知道,格里弗斯就在此地。
他說不出是怎麼感覺到的,他只知道,這與原力的力量無關。警戒號剛剛脫離超空間的那短短几秒之內,他就確信,這種感覺沒錯。無論如何,這都將是追捕格里弗斯將軍的終點之地。
這種預感深入骨髓:烏塔帕是一顆結束一切的行星。
他將獨闖敵巢。科迪指揮官和三個營的士兵將在快速投放載具內待命。那些LAAT/i型炮艇和賈德蘇級登陸艦就隱蔽在地平線上。按計劃,歐比—萬將標明格里弗斯的藏身之處,牽制生化機械人將軍,直到克隆人發動進攻。他將單槍匹馬地實施佯攻,吸引住成千上萬戰鬥機械人的注意,讓它們關注基地內他和格里弗斯的動向,以掩護克隆人登陸。兩個營將全力出擊,第三營作為後備隊,以便在必要時提供支援或掩護撤退。
“我可以把他們拖住好一會兒,”在警戒號的飛行甲板上,歐比—萬告訴科迪,“但是你們也別耽擱太久。”
“得了吧,頭兒,”科迪笑起來跟詹戈·費特一模一樣,“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
“嗯——”歐比—萬微微一笑,“卡托內莫迪亞,只是其中一例……”
“那次都怪阿納金不好,是他來晚了……”
“哦?那這次你又打算怪誰?”歐比—萬笑着爬進戰機座艙,扣好皮帶。“好吧。在你來之前,我盡量不把那些機械人全乾掉。”
“我可全靠你了,頭兒。別讓我失望。”
“我讓你失望過嗎?”
“嗯,”科迪露齒而笑,“比如卡托內莫迪亞……”
歐比—萬的戰機頂着湍急的氣流飛行,灰岩坑的環形洞壁吸進了大量的狂風,城市的最高几層幾乎永遠都處在颶風之中。風力渦輪機飛旋的葉片伸出灰岩坑的岩壁,發電艙被風沙持續打磨,恐怕它們現在的形狀就是被砂石的湍流不斷打磨成形的。他努力把住戰機,一層一層地下降,直到風暴減弱為強風。直到他降落在灰岩坑深處的降落平台上,R4-G9還不得不伸出着陸鉤爪,以免戰機被強風吹得從平台上滑落。
一具肋骨狀的半透明穹頂轉動着罩住了降落平台,狂風的呼嘯戛然而止,歐比—萬打開了座艙蓋。
平台上孤零零的只有這一架戰機,一群烏塔人已經匆匆忙忙向這邊跑來,手持各種工具,背後還拖着其他設備。歐比—萬猜他們大概是些地勤人員。跟在他們後面的,是一位烏塔帕人,步履平穩莊嚴。他穿着厚重的深紅色及地長袍,高高的翻領遮住了退化的碟狀耳廓。烏塔帕人光光的頭皮閃着濕潤的光澤,他拄着一根手杖,讓歐比—萬想起尤達最喜愛的吉默木杖。
動作真快,歐比—萬尋思道。他們簡直像是知道我要來一樣。
“歡迎你,年輕的絕地,”這位烏塔帕人的基本語口音很重,低沉而緩慢地說道,“我叫蒂翁·梅登,是這片和平之地的港口行政官。是什麼事有勞一位絕地前來我們這片偏遠的聖地?”
歐比—萬感到這個人毫無敵意,反而明顯流露出一種恐懼。歐比—萬決定實言相告。“我來是因為戰爭。”
“這裏沒有戰爭,除非是你帶來的。”梅登回應道。雖然他表面上平靜安詳,但是原力告訴歐比—萬,他正極度焦慮,幾乎陷入恐慌。
“那很好,”歐比—萬也不露聲色。“請允許我在此補充燃料,並以你的城市為基地,搜索毗鄰的星系。”
“你要找什麼?”
“您雖然身處外環星域,也一定對格里弗斯將軍有所耳聞。我找的就是他,和他的機械人軍隊。”
蒂翁·梅登走近一步,俯身貼近歐比—萬的耳朵。“他就在這兒!”梅登焦急地耳語道:“我們都是人質,他們在監視我們!”
歐比—萬平靜地點點頭。“謝謝您,梅登大人。”他不露聲色地說道,“感謝您的盛情接待,戰機加滿燃料后,我就動身離開。”
“聽好了,年輕的絕地!”梅登壓低聲音,語氣更加焦急。“你真的必須離開!是他們命令我透露他們行蹤的——這是一個圈套!”
“當然是圈套。”歐比—萬鎮定自若。
“第十層——成千上萬的戰爭機械人!”
“讓你的人民躲進掩體。”歐比—萬漫不經心地轉過身,向上望去,數了數城市層。在第十層,他看見一隻多刺的金屬球體:這座足有無畏艦大小的建築顯然剛剛來到此地,表面還閃着光,尚未被常年的風沙磨損。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彷彿自言自語般地輕聲說:“G9,把我的星際戰鬥機飛回警戒號。讓科迪指揮官通知科洛桑的絕地指揮部,我已經找到格里弗斯將軍。我現在開始行動。科迪將按計劃全面進攻。”
宇航技工機械人從前部的槽孔中發出嗶的一聲作為應答。歐比—萬轉身對蒂翁·梅登說:“告訴他們,我答應您向共和國情報局遞交一份報告,跟他們說,我的確只想加油然後立刻離開。”
“但是——但是你究竟打算幹什麼呢?”
“如果您有戰士的話,”歐比—萬神色凝重,“現在時機已到。”
在科洛桑,聖殿深處的絕地指揮部全息通訊中心,阿納金看到克隆人指揮官科迪的全尺寸全息圖像,彙報說歐比—萬已經找到了格里弗斯將軍。
“我們正在按命令發起支援攻擊。而且,長官——恕我多言——以我與克諾比將軍共事的經驗來看,恐怕格里弗斯將軍活不了太久了。”
阿納金默想着,如果我跟他在一起的話,就不只是恐怕了。歐比—萬,千萬小心——
“謝謝,指揮官。”梅斯·溫杜絲毫不露聲色,但阿納金確信他此時一定憂喜參半,阿納金自己都快按捺不住了,可溫杜卻看起來穩如泰山。“隨時報告進展。願原力與你,與克諾比大師同在。”
“我確信如此,長官。科迪通話完畢。”
全息圖像一閃而滅。梅斯·溫杜看起來意味深長地瞥了另兩位在席的大師,他們其實也只是全息圖像:基-阿迪-芒迪來自麥基托的指揮中心要塞,尤達來自卡西克的游擊隊前哨站。
隨後,溫杜轉身對阿納金說,“向議長轉告這個消息。”
“當然,大師。”
“仔細觀察他的反應。我們需要細節的證據。”
“反應?”
“他答了什麼話,叫了什麼人,有什麼行動。一切反應。甚至他的神色變化。這很重要,阿納金。”
“我不理解——”
“你不必理解。你只需照做。”
“大師——”
“阿納金,需要我提醒你還只是個絕地武士嗎?你還得服從委員會的命令。”
“是,溫杜大師。是的,我只是個武士。”他說完便走了。
天行者一走,梅斯·溫杜就坐到椅子上,凝視着那年輕絕地離開的門廊。“現在我們可以看清真相了,”他喃喃道,“終於,水開始變清了。”
此時的指揮中心裏,還有兩位絕地大師的全息影像,但梅斯·溫杜並不是在跟他們說話。他在對他頭腦里那嚴峻而混沌的未來說話。
“你有沒有考慮過,”基-阿迪-芒迪此時正在遙遠的麥基托,他謹慎地說道,“如果帕爾帕廷拒絕交出權力,將他趕下台以後我們還要做什麼?”
梅斯看着這位塞利亞族大師的藍色影像,說:“我不是政客。我只負責把暴君趕下台就夠了。”
“但是那樣對共和國來說還不夠,”基-阿迪-芒迪黯然反駁道,“帕爾帕廷的獨裁已經被合法化了,他甚至可以控制議會,修改憲法進一步鞏固獨裁。”
梅斯腦海中那嚴峻的未來變得更加黑暗了。塞利亞人說得沒錯。
“腐敗橫行,議會已經,”身在卡西克的尤達表示同意。“控制他們,我們必須,直到腐敗的議員,能被正直的議員代替——”
“聽聽看,我們都在說什麼?”梅斯低頭掩面。“我們怎麼到了這種地步?逮捕議長,接管議會!難道杜庫說的是對的?要拯救共和國就必須先將它毀滅…”
尤達抬起頭,目光斜向一邊,似乎內心正在痛苦地鬥爭。“我們絕不能放棄希望。我們的真正敵人,不是帕爾帕廷,也不是議會。真正的敵人是西斯尊主西迪厄斯,他操縱着帕爾帕廷和議會。一旦西迪厄斯死了……其它的危機,都會立刻得到緩和。”
“沒錯。”梅斯·溫杜起身走到窗前,兩手疊在背後。“的確如此。”
靛藍色的夜幕籠罩了外面的塔樓。
“我們手中還有天選之子對抗最後西斯尊主,”他說道。“我們必須投入我們的信念和對共和國未來的希望。”
着陸平台的頂篷打開,一架藍白相間的絕地星際戰鬥機絕塵而去。在平台後方的陰影里,歐比—萬目送着它離開。
“我猜我現在是孤注一擲了。”他喃喃自語。
他從腰帶上取下電子雙筒望遠鏡,仔細檢視那個盤踞在第十層的可疑球體。分散開的棘刺一定是機械人指揮天線。那就是格里弗斯的藏身之處:機械人軍隊的神經中樞。
“那麼,那兒也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了。”他環顧四周,皺起眉頭。“一有緊急情況,你總是打不到的士……”
平台天蓬重新合攏,狂風的呼嘯戛然而止,歐比—萬聽見城市深處傳來一種此起彼伏的沙啞嘶鳴,像是某種大型動物的共鳴聲,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蘇巴塔,對——這有點類似蘇巴塔的叫聲,那時還是戰前,他和阿納金執行最後一次任務時騎過的走獸,那時,歐比—萬最擔心的是如何守住對奎-岡作出的承諾……
但他沒有時間懷舊。他幾乎能聽見奎-岡提醒他要集中精力關注現在,把自己交給活的原力。
他照做了。
順着這一聲聲嘶鳴,歐比—萬穿過砂岩內部陰暗的廢棄甬道,很快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像圓形角斗場一樣的地方,那裏有環形的廊台,通過輻射狀的波浪形寬闊斜坡與下層相連;穹頂上掛着淡黃色的燈柱,日光般的燈光投在一座拱門上,其下是一條寬敞的橢圓形拱道,直通灰岩坑內壁。風呼嘯着穿過那些寬敞的拱道,吹淡了爬行動物巢穴傳來里的惡臭,讓臭味不至於濃烈得讓人落淚。
十幾隻巨型蜥蜴,有些蹲着,有些趴着,還有些在底層漫無目的地打轉。它們彷彿是某個瘋狂的遺傳學家把塔圖因的克雷特龍和哈倫卡爾的安科森獸(ankkoxen)雜交的產物:肩高四米,彎曲的長腿末端有五爪,專門用於在岩壁上攀爬,十米長的尾巴,長有一排脊刺,末端是一隻長滿刺的骨錘,頸子柔軟靈活,頭戴盔甲,頂子上展示着高聳的棘刺。歐比—萬差點把這些相貌恐怖的蜥蜴當成危險的野生掠食獸,或兇惡的守護獸,不過它們對那些走來走去的烏塔人飼養員表現得十分溫順,任憑他們往身上澆水、刮掉鱗片上的穢物,咀嚼他們遞過來的青草。
離歐比—萬不遠的地方,掛着一些貨架,還有一排靠背很高的鞍子,風格裝飾各不相同,像極了安申星(Ansion)阿爾瓦里部落(Al·wari)給蘇巴塔上的索具。現在他真的很想念阿納金。
阿納金厭惡活的坐騎,就像歐比—萬厭惡飛行一樣。歐比—萬一直懷疑,是不是阿納金對機械的天賦影響了他對蘇巴塔、沙地獸或班薩的關係,他永遠無法忍受坐騎擁有獨立的思想。他完全想像得出阿納金爬進這些鞍具時的滿口抱怨。
似乎,歐比—萬上一次逗樂阿納金,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嘆一口氣,讓自己回到現實。他走出陰影,走下波浪形的坡道,向最近的烏塔族牧龍人打了一個難以覺察的手勢,“我需要交通工具。”
那“矮人”瞪着鼓鼓的金魚眼,眼神茫然飄向遠方,接着他發了一連串咕嘟咕嘟的響聲,無疑是表示肯定的意思。
歐比—萬又揮了一下手。“給我拿一套鞍具來。”“矮人”一邊咕噥着一邊顛顛地跑開。
歐比—萬一邊等着鞍子,一邊檢視坐騎。他走過最大的,最結實的,略過了最精瘦、奔跑最快的,甚至根本沒有走近目光最兇猛的。他完全沒有注意那些外在的,標誌着力量、健康或個性的特徵,他的手,他的眼,他的耳,都為原力而專註地觀察。他不知道在找什麼,但他堅信,到時他自會認出那樣特徵。
他在內心微笑着想:奎—岡,他會贊同我的。
終於,他來到一條龍騎面前,它圓圓的黃眼睛發出清澈鎮定的光芒,細小緊湊的鱗片摸上去溫暖而乾燥。它既沒有羞怯地避開他的手,也沒有卑微地表示順從,而是用一種沉靜而深邃的目光回應着歐比—萬的審視。通過原力,歐比—萬感受到,這隻動物對騎手有一種堅定的服從和關懷,這種不可動搖的執着,幾乎就像絕地武士,為履行至高職責而不惜獻身的信念。
這就是為什麼歐比—萬總是偏好活的坐騎。一輛飛船在墜毀時可不會關心駕駛員的安危。
“這隻,”他說,“我騎這隻。”
矮人帶回來一隻簡單實用的結實鞍具,他一邊跟其他養龍人一起安置繁瑣的鞍具,一邊對那隻龍騎點了下頭說:“博佳。”
“啊,”歐比—萬說:“謝謝你。”
歐比—萬從身邊的穀物箱裏取了一捆青草,遞給那條龍騎。巨獸低下頭,用彎曲的喙靈巧地把青草叼走,然後仔仔細細地把它們徹底嚼碎。
“好姑娘,博佳。嗯——”歐比—萬對矮人皺起眉頭,“她是女的,對吧?”
養龍人同樣皺起眉頭:“Waroolnoggaggllo·”歐比—萬覺得他是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很好,”歐比—萬聳聳肩,“那我就當你是女的了,博佳。除非你有意反駁我。”
博佳毫無異議。
歐比—萬躍上龍鞍,那龍騎立刻站了起來,弓起強壯的脊背,像貓一樣伸了個懶腰,把歐比—萬托到離地4米多高。歐比—萬俯視着烏塔養龍人說,“我沒錢付給你。作為補償,我只能給你的星球自由,我希望那就足夠了吧。”
歐比—萬沒有等待回答,他也根本聽不懂。他摸摸博佳的脖子,博佳用後腿直立起來,帶鉤的前爪在空中揮舞,彷彿在撕扯一架想像中的暴火機械人。隨後,她落下前爪,只一躍就跳到了環形廊台上。歐比—萬根本用不着鞍子旁邊皮套里綁着的鉤尖長刺棒,他只需用一隻手輕輕牽住韁繩。歐比—萬想去哪裏,博佳似乎都心知肚明。
龍騎扭動身軀,靈活地穿過一個寬敞的橢圓形洞口,來到外面的灰岩坑,然後轉過身,用帶鉤的爪子抓住砂岩,馱着歐比—萬沿着陡峭的岩壁向上攀去。
他們一層層地爬着。整座城市如同被廢棄一般。一切都凝滯不動,只有浮雲掠過頭頂高處的洞口,投下移動的陰影。連風力輪機都被鎖死了。
在第十層,他終於看到生命的跡象。幾條龍騎正躺着享受正午的陽光,不遠處就是機械人控制中心,像一隻耐鋼藤壺,附着在岩壁上。歐比—萬騎着博佳直闖控制中心的拱門,然後跳下龍鞍。
拱道通向一個高聳的拱頂大廳,耐鋼地板毫無修飾。在大廳中央的陰影深處,站着五個人影。他們的面色像漂白的骨骼。或,象牙色的塑甲。
他們看起來似乎,也許,已等候他多時了。
歐比—萬對自己點點頭。
“姑娘,你最好自己回家去,”他拍拍博佳長滿鱗片的脖子說“不管發生什麼,我想我不太會再需要你的幫助了。”
博佳溫柔而略帶不舍地鳴叫作答,然後把她柔軟的長頸子彎起來,把喙輕柔地貼在歐比—萬的胸口。
“沒關係,博佳。謝謝你幫我,但是待在這裏很危險。這個區域很快將戰火連天。求你了。回家吧。”
龍騎再次鳴叫,轉身退去,歐比—萬邁進了陰影里。
一陣涼意襲來。他走得不慌不忙。原力聯繫萬物,一層套着另一層,並將它們活生生地與歐比—萬的身心合而為一:他靴子底下冰涼的甲板,甲板下面的岩石,岩層深處,是行星地下海光滑的暗流涌動。他成了圓頂大廳中呼嘯而過的氣流,他成了外面的陽光和室內的陰影。他的心在骨骼的籠中跳動,迴響着另一顆心的心跳,那是顆被封在塑甲匣子裏的異種人的心臟;他的思維飛馳,就像那些絕地殺手機械人腦中的電子信號。
當原力向他揭示大廳的結構后,他既不驚訝也不沮喪地意識到,整座大廳的拱頂其實是一座巨型蜂巢。
裏面掛滿了戰鬥機械人。
他既不驚訝也不沮喪地意識到,他很可能會死在這裏。
沉思死亡只讓他感到一絲遺憾,又讓他頗為困惑。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出於某種莫名的原因,他一直期望着——
他死的時候,阿納金能在他身邊。
真是奇怪的念頭,他想着,然後把自己拉回現實。
阿納金有種預感,溫杜大師要失望了。
帕爾帕廷幾乎什麼反應也沒有。
共和國的最高議長正坐在私人辦公室的小書桌前,出神地盯着一座抽象扭曲的鈕金屬*(neuranium)製品,阿納金一直懷疑那是某種雕塑品。議長僅僅是嘆了一口氣,好像他心裏正想着什麼更重要的事情。
“對不起,大人,”阿納金站在帕爾帕廷的書桌前,挪動了一下身子,說道,“也許您沒聽見。歐比—萬已經與格里弗斯將軍交手了。他已經發動進攻——他們現在正在激戰,大人!”
“對,對,當然,阿納金。當然。”帕爾帕廷看起來仍然心不在焉,“我完全理解你對朋友的擔心。但願他能完成任務。”
“這不只是擔心歐比—萬的問題,大人,消滅格里弗斯,也就為共和國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是嗎?”他轉向阿納金,皺起眉頭,帶着他特徵性的表情,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望向阿納金。“我的孩子,恐怕,我們目前的形勢比我擔心的還要嚴峻得多。也許你應該坐下來。”
阿納金站着沒動。“你指什麼?”
“格里弗斯不再是真正的敵人了。甚至克隆人戰爭也不過是…為了轉移視線。”
“什麼?”
“委員會很快就要採取行動了,”帕爾帕廷斬釘截鐵地說。“如果不阻止他們,到明天的這個時候,絕地很可能已經控制整個共和國了。”
阿納金被逗得大笑起來。“但是大人——您不會是真的以為——”
“阿納金,我很清楚他們的陰謀。我將是第一個被逮捕的——第一個被處決的——還有許多人會遭到同樣的命運。”
阿納金此時只能搖頭,他完全不信。“大人,我知道委員會和你之間…有分歧,但是——”
“這遠不是我和委員會成員之間的個人糾紛。這個陰謀已經流傳了幾代人——陰謀控制整個共和國。阿納金,想想看,你知道他們不信任你。他們從未信任過你。你知道他們有些事情瞞着你。你知道他們在你背後密謀策劃一些事情——你知道即使是你最親密的朋友歐比—萬也不曾告訴你他們的真實企圖…因為你跟他們不一樣,阿納金——你是一個人,不是一名絕地。”
阿納金低下頭,貼着肩膀,彷彿在躲避敵人的炮火。“我不——他們不會——”
“捫心自問吧:他們為什麼派你來告訴我這個消息?為什麼?為什麼不通過正常渠道通知我呢?”
仔細觀察他的反應。我們需要細節的證據。
“大人,我——”
“不必忙手忙腳地編借口了,”議長輕聲說。“你的表現已經承認是他們派你來監視我的了。你難道不明白,你今晚告訴他們的每句話,都可能被用作處決我的借口嗎?”
“這不可能——”阿納金拚命想找到反駁的根據。“議會——議會絕不會允許——”
“議會將無力阻止。我告訴你了,這絕非我和委員會之間的私人糾葛。我只是一個人,阿納金。我的權力是議會授予的;議會才是共和國真正的統治機構。殺死我無足輕重;要控制共和國,絕地會先控制議會。”
“但是絕地——絕地是效忠於議會的——!”
“真的嗎?”帕爾帕廷溫和的問道。“也許他們只是效忠於某些議員呢?”
“這完全是——對不起,議長,你必須理解這聽起來…”
“這個——”議長在辦公桌里翻了一會,遞給阿納金一隻文檔閱讀器。“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阿納金在上面認出了帕德梅的印章。“是的,大人——這是兩千人請願書。”
“不,阿納金!不是!”帕爾帕廷狠狠把閱讀器摔在桌上,阿納金嚇了一跳。“這是叛國者的名單。”
阿納金頓時一愣。“什麼?”
“現在,我們的政府里只有兩種議員,阿納金。一種是名字上了這份所謂請願書的,”帕爾帕廷說道,“還有一種是將要被絕地逮捕的。”
阿納金瞪着眼睛,茫然無語。
他無法爭辯。他甚至無法讓自己有所質疑。
他只有一個念頭。
帕德梅…?
她受的牽連有多深?
“我沒警告過你嗎,阿納金?我沒告訴過你,歐比—萬的陰謀嗎?為什麼你覺得他一直在和這個……代表團的領導們會面…而且還瞞着你?”
“但——但是,大人,毫無疑問,他們只是想結束這場戰爭。這也是絕地的願望。我是說,這難道不是我們大家的願望嗎?不是嗎?”
“也許吧。但是怎麼結束戰爭可能才是至關重要的。甚至,比誰是戰爭的贏家更重要。”
哦,帕德梅,阿納金黯然神傷。帕德梅,你究竟幹了什麼?
“他們的…誠心…也許應該大受讚賞,”帕爾帕廷說,“或者說,本應該獲得讚賞,可惜那次會議遠比它表面上看起來更複雜。”
阿納金皺眉道:“你的意思是?”
“他們的…請願書…並非請願。而是,公開的威脅。”帕爾帕廷遺憾的嘆道。“他們在顯示自己的力量,阿納金。就是絕地召集到的支持他們叛亂的政治力量。”
阿納金驚訝地眨眨眼睛。“但——但是無疑——”他一時語塞,他繞過帕爾帕廷的辦公桌,“阿米達拉議員,至少她是可以信任的…”
“我理解你迫切希望自己相信這一點,”議長說。“但是阿米達拉議員也隱瞞着一些事情。想必你也察覺到了。”
“如果她——”阿納金搖擺不定。他腳下的地板似乎看是傾斜,就像在無形手號上一樣。“就算她有所隱瞞,”他刻意壓制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冷淡得過頭,“也不意味着她隱瞞的事跟叛國有關。”
帕爾帕廷皺起眉頭。“我很吃驚,作為絕地,你在這方面的洞察力卻並不敏感。”
“我只是沒有感到阿米達拉議員有任何叛國傾向,”阿納金堅持道。
帕爾帕廷向後靠在椅背上,兩手併攏手指,搭在一起,用懷疑的神情打量阿納金。
“她不可能——”阿納金伸手托住前額,暈眩感越來越強烈。他上次吃飯是什麼時候?他不記得。也許是他上一次睡覺之前。“她永遠不可能…”
“她當然可能,”帕爾帕廷說。“這是政治的本質,我的孩子。不要認為我是針對你們。這並不意味着你們不能幸福地一起生活。”
“什麼——?”他四周的房間似乎突然變暗了。“為什麼這麼說?”
“哦,阿納金。我們現在還要對彼此玩小孩子的把戲嗎?我知道,明白嗎?我一直知道。我假裝不知情只是為了不讓你不安。”
阿納金不得不靠到桌上。“你——你知道什麼?”
“阿納金,帕德梅曾經是我的女王,我曾經是她派駐議員的大使。納布星是我的故鄉。在所有人中你最清楚我是如何重視忠誠和友誼的。你認為我在希德城的民事牧師中會不認得幾個朋友嗎?你的秘密婚禮從來就沒有秘密可言。至少對我來說沒有。我對你們倆一直感到欣慰。”
“你——”很多詞在阿納金腦中亂竄,但他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但是如果她要背叛我們——”
“這一點,我的孩子,”帕爾帕廷說,“完全取決於你。”阿納金腦中的迷霧似乎固化成形,化成一條漆黑漫長的甬道。甬道末端的一點光亮,就是帕爾帕廷的臉。“我——我不明白…”
“哦,其實就是這樣。”議長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坐吧,我的孩子。你看起來很不舒服。要不要來的喝的?”
“我——不,不,我很好。”阿納金心懷感激地坐下,椅子很舒適,卻潛伏着危險。“我只是——有點累,沒別的。”
“沒睡好?”
“嗯。”阿納金疲倦地抒了一口氣。“我已經幾天沒睡好了。”
“我很理解,孩子。很理解。”帕爾帕廷起身走到辦公桌前,隨意地坐在桌面上。“阿納金,我們必須放下偽裝。最後的危機已經逼近了,要渡過難關,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對彼此誠實。也對自己誠實。你必須理解,這次的危機關係到整個銀河系的命運。”
“我不知道——”
“別害怕,阿納金。我們在這裏的談話永遠不必傳出這四面牆壁之外。阿納金,想想:想想你這麼多年把秘密藏在心裏是多痛苦。你需要在我面前保守秘密嗎?”
他點着指頭數着。“我這些年一直保守着你結婚的秘密。還有塔斯肯營寨的屠殺,你告訴我的。你處決杜庫時,我也在場。我也知道你從哪裏得到了擊敗他的力量。你明白嗎?你從來不必對我保持偽裝,而你對你的絕地同志們則必須這麼做。你從來不必對我隱瞞任何事情,我總是接受最真實的你,你明白嗎?”
他伸出手,似乎要擁抱阿納金,“告訴我真相。你最徹底的真相。不要再壓抑自己了,阿納金。”
“我——”阿納金搖頭。多少次,他曾經夢想着不必再裝作一位完美的絕地?但除此以外他還能成為什麼樣的人?“我不知從何說起。”
“很簡單,就這樣: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阿納金歪頭看着他。“我不明白。”
“你當然不明白。”夕陽最後的餘暉在他霜白的頭髮上映出一圈光暈,他的臉卻沉進陰影。“你接受的訓練不允許你這樣想。絕地從不會問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們只會告訴你你應該要什麼。他們根本不會給你任何選擇。這就是為什麼他們挑選學生——挑選犧牲品——時,總是在他們幼年,他們還不知選擇為何物。當他成為學徒,到了能作選擇的時候,他已經被灌輸了教條,被洗腦,他甚至失去了考慮這個問題的能力。但是你不一樣,阿納金。你曾經在絕地聖殿外生活,有過真實的生活。你可以打破絕地在你腦子裏編造的謊言的迷霧。我再問你一次:你想要什麼?”
“我還是不明白。”
“我願意給你…任何東西,”帕爾帕廷說。“你說了,它就是你的。一杯水?拿去。一整包科洛薩(Corusca)寶石?歸你了。看看我身後的窗戶,阿納金。隨便說一樣,它就是你的了。”
“這是在開玩笑嗎?”
“現在已經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阿納金。我從沒有這麼認真過。”陰影籠罩了帕爾帕廷的面孔,阿納金只能看見他雙眼睛發出的微光。“隨便說一樣。隨便什麼。”
“好吧…”阿納金聳聳肩,皺着眉頭,還是感到困惑,他看看窗外,想尋找一件最貴得荒唐的東西。“如果我要一艘那種全新的索羅蘇布(SoroSuub)定製飛車——”
“沒問題。”
“你是認真的嗎?你知道那樣一艘要多少錢嗎?你都可以裝備一艘戰鬥巡洋艦了——”
“你想要戰鬥巡洋艦?”
阿納金驚呆了。他感到胸腔里打開了一個冰冷的空洞。他小聲謹慎地說,“議員公寓呢?”
“一套私人公寓?”
阿納金搖頭,緊盯着帕爾帕廷面孔陰影里兩點亮光。“整座大樓。”
帕爾帕廷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行。”
“它是私人擁有的——”
“不再是了。”
“你不能就這麼——”
“我能。現在是你的了。還有什麼?繼續說。”
阿納金茫然凝視窗外漸漸籠罩的黑幕。在黃昏的霧靄中,星星已經開始閃爍。他認出的一個星群正懸在絕地聖殿的尖塔上空。
“好吧,”阿納金低聲說。“科雷利亞。我要科雷利亞。”
“行星,還是整個星系?”
阿納金目瞪口呆。
“阿納金?”
“我只是——”他不知所措地搖搖頭。“我不知道你是在開玩笑,還是徹底的瘋了。”
“都不是,阿納金。我在幫你意識到我們之間關係最根本的真實。也是關於你自己的最根本的真實。”
“如果我真的想要科雷利亞星系呢?所有‘五兄弟’——整個星系?”
“那它就是你的了。你甚至可以擁有整個星區,如果你喜歡。”黑暗中的兩點亮光變得更亮了。“現在,你明白了嗎?我會給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這個概念讓他感到暈眩。“那如果我要——如果我能和帕德梅還有她的朋友在一起呢?如果我要戰爭結束呢?”
“要是我說明天,你會不會覺得太快?”
“怎麼——”阿納金感到窒息。“你怎麼能辦到呢?”
“現在,我們只是在討論事件。至於方法,是另一回事,我們稍後再考慮。”
阿納金癱在靠椅中,想讓所有的念頭深深沉入腦海。如果他的頭能不再感到暈眩——為什麼帕爾帕廷非要在現在談這些事情!
如果關於帕德梅的噩夢不再在他腦中尖叫,這些都會容易理解一些。
“代價是什麼?”他終於問道。“我需要做什麼?”
“你需要做你想做的事。”
“我想做的事?”
“是的,阿納金。沒錯。完全正確。也僅此而已。做絕地最怕你做的事:有自己的思想。聽從你的良心。做你認為是正確的事。我知道你期盼的絕不是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絕地。全心地做你自己。我知道你渴望擁有超越任何絕地的力量,放手讓自己去獲得這種力量,並自由地使用它。你一直夢想離開絕地武士團,用愛組建自己的家庭,而不是遵循自我否定的清規戒律。”
“我——不能…不能就這麼…離開…”
“你能。”
阿納金無法呼吸。
無法眨眼。
他呆坐着。不能思考。
“你可以實現你的每一個夢想。拋開絕地的謊言,遵循真實的自己。離開他們。跟我一起追求真實的力量。做我的朋友,阿納金。做我的學生。我的徒弟。”
阿納金又看見一條黑暗的隧道,但這次,盡頭沒有光明。他抽回手,撐住臉,他的手顫抖不止。
“對不起,”他說。“對不起,但是——但是儘管我的確想要這些——儘管我在乎你,大人——我不能。我不能。現在還不行。因為現在,我真正想要的只有一樣東西。其他事情都得以後再說。”
“我知道你真正想要什麼,”黑影應道。“我一直等着你向自己承認這一點。”一隻手,溫暖而深情地扶在他肩上。“聽我說:我可以幫你救她。”
“你——”
阿納金眨眨眼睛,“你怎麼幫?”
“你記得我告訴你的那個傳說嗎,《智者達斯·普雷格斯的悲劇》?”黑影低語。
傳說——
…直接操縱纖原體製造生命;掌握了這種知識,對已經活着的人來說,維持其生命便只是小事一樁…
“對,”阿納金答道。“對,我記得。”
黑影俯身向前,靠近阿納金,似乎填滿了整個世界。
“阿納金,那不只是傳說。”
阿納金艱難地咽下口水。
“達斯·普雷格斯確有其人。”
阿納金只能發出一聲近乎窒息的低語。“確有其人…?”
“達斯·普雷格斯是我的師父。他教會了我這種能力的關鍵,”黑影冷冷地說道,“後來我殺了他。”
阿納金髮現自己正站着,但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起來的,也沒有任何想起來的念頭,毫無預兆,毫無過渡。一道藍色的嗞嗞作響的能量束逼在帕爾帕廷臉頰一厘米開外的地方,它的光芒在他臉上和天花板上投下邊緣泛紅色的陰影。
慢慢的阿納金才意識到,那是他的光劍,正握在他的手中。
“你。”他突然不再感到眩暈和疲憊了。
突然一切都清楚了。
“是你。原來一切都是你!”
在光劍純潔的藍色光輝下,他怒視這個人的面孔,這個人的一切對他來說曾是那麼熟悉,就像他熟悉自己一樣,但是現在,他卻看起來如此陌生,就像一顆銀河系外闖進來的彗星,因為現在他終於意識到,他熟悉的那一切不過是假象。
他從未見過這個人的真面目。
“我該殺了你,”他說。“我會殺了你的!”
帕爾帕廷投以睿智而慈愛的叔叔般的微笑,阿納金自九歲時就見過的微笑。“為什麼?”
“你是西斯尊主!”
“沒錯,”他毫不否認。“但我也是你的朋友。”
藍色的能量束微微搖擺了一下。
“我從未背棄過你。對我你從來不需要撒謊。我從不向你索取什麼,只想讓你聽從自己的良心。如果良心要你殺了我…原因只是一點觀念上的分歧…我是不會反抗的。”
他張開手,平放身體兩側。“阿納金,當我告訴你,你可以帶走任何東西時,你以為,我所指的不曾包括自己的生命嗎?”
阿納金腳下的地板似乎突然變得鬆軟,房間裏捲起黑暗的漩渦,瀰漫起迷惘的氣息。“你——你竟然不反抗——?”
“要我反抗你?”藍光映着帕爾帕廷的下巴,在他臉上投下陰影,議長對於阿納金的問話似乎很驚訝。“但是如果你殺了我會怎樣?共和國會怎樣?”他語調溫柔理智。“帕德梅會怎樣?”
“帕德梅…”
她的名字就是痛苦的糾葛。
“我死了,”帕爾帕廷用一種大人提醒小孩子的口氣說,“我的學識也會隨我而死。”
劍刃頓時一顫。
“除非,我能有機會教給…我的徒弟…”
阿納金眼前昏花。
“我…”他低語着,流露出毫無掩飾的痛苦和絕望。“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帕爾帕廷凝視着他,目光慈愛而柔和,就像以往一樣,只是在光劍的弧形刃尖下多了一絲謹慎。如果這張面孔不是面具呢?如果西斯的真正面目就像他看到的那樣:一直關心他,幫助他,當他以為自己煢煢孑立時,卻能作他忠誠的朋友?那會怎樣?“阿納金,”帕爾帕廷慈愛地說,“我們談談吧。”
四名機械人護衛呈淺弧形展開,擋在歐比—萬和格里弗斯之間,然後紛紛舉起電杖。歐比—萬停下腳步,遠遠站住。他上次被電杖擊傷的淤青尚未復原,他可並不急着想在身上多添幾道紀念品。
“格里弗斯將軍,”他說,“你被捕了。”
生化機械人將軍大步走來,毫不猶豫地穿過護衛的人牆。“克諾比。先別說,讓我猜猜:你這會兒是想給我機會投降吧。”
“可以,”歐比—萬平靜地說。“或者,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拆了你的骨架,裝船運回科洛桑。”
“我倒是有第三個選擇。”格里弗斯一抬手,機器護衛頓時把歐比—萬團團圍住。“我要看着你死在這裏。”
他又一揮手,頂巢里的機械人紛紛啟動。
他們頭朝下,從槽孔里探出身子,電機運轉的嗡嗡聲,機械啟動的蜂鳴聲,關節開合的咯嗒聲此起彼伏,越來越響,最後匯成一陣層疊的合唱,歐比—萬彷彿置身於一群科雷利亞食肉蜂的巢穴中。他們紛紛從穹頂落下,就像夏日午後雷雨初落的雨滴,先是幾隻,然後越來越多。終於,他們傾瀉而下,鋪在岩石上的耐鋼甲板顫抖不已,歐比—萬感到震耳欲聾。數百隻機械人落地,滾轉着立起身。更多的機械人仍然留在蜂巢里,他們靠腳部的磁性裝置倒吊在歐比—萬頭頂,手持武器瞄準目標。歐比—萬現在正站在無數只爆能槍的焦點上。
自始至終,歐比—萬巋然不動。
“對不起,是我沒說明白嗎?”他說。“根本沒有第三選擇。”
格里弗斯搖頭。“可悲的幽默感,你就不嫌累?”
“一點也不,”歐比—萬不慍不火,“等着你決定要投降還是要死時,我再沒有更好的方式打發時間了。”
“這個選擇,早在遇到你之前,我就已經定了。”格里弗斯轉身走開。“殺了他。”
頓時圍着歐比—萬的一群護衛舉起嗞嗞作響的電杖,揮舞的速度遠非人眼可及——但這已經毫無意義,因為包圍圈中的絕地不見了。
原力讓他倒下,彷彿突然暈倒了一樣,然後他的光劍脫離腰帶飛進手中,他點亮光劍,一個滾翻,劍刃畫出一道弧線,斬斷了一名護衛的腿,歐比—萬起身,原力輕推,護衛側身倒在光劍的軌跡上,變成兩段,冒着煙、閃着火花,轟然倒在地上。
第一個。
剩下的三名護衛發動進攻,但變得更加謹慎。它們武器比歐比—萬長,可以在光劍攻擊範圍外展開進攻。歐比—萬向後退卻,他防禦的速度幾乎抵達不住它們嗞嗞作響的電杖。
三名電磁護衛,各持一把雙頭電杖,其產生的能量場可以格擋光劍。它們的反射弧接近光速,而且裝備有高精密的啟髮式格鬥演算器,可以汲取經驗,即時變換戰術應對不同形勢,歐比—萬顯然無法制勝。但是戰勝它們的不是歐比—萬。歐比—萬甚至並沒有戰鬥。他只是一件媒介,拋棄了自我。原力,在他的劍術中成形,由他毫無雜念的心指引着,戰鬥着。
在原力中,他感到護衛們即將毀滅:在他後上方某個地方,幾秒鐘后即可到達。
他向後跳去,原力輕盈地將他托起,送進屋頂艙一個空的機械人槽孔里。電磁護衛緊隨而至,但歐比—萬又向更高處的控制中心頂層跳去,這裏佈滿了迷宮般的樑柱、繩索和巨型貨箱。
就在這兒,原力低語。歐比—萬停下,在一根橫樑上站穩,回頭朝跟來的殺手機械人皺皺眉。那些機器護衛在下面靈活地從一根橫樑跳上另一根橫樑,像四隻殺氣騰騰的耐鋼猿。他感覺得到,時機正在逼近,但是並不知道它們最終會如何被摧毀…直到原力指着他劍刃可及之處的一根支撐梁,輕聲說:就是現在。
他一出劍,耐鋼橫樑被截為兩段,斷口發出白熱的光輝,它支撐着的一隻巨型貨箱沖開其他支架,金屬發出痛苦的尖嘯聲,貨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墜落下去,將三個電磁護衛碾得粉碎。
第二、三、四個。
哦,歐比—萬平靜地說,這招挺不錯的。
現在只剩下一萬個了。差不多吧。緊接着,原力推起他穿過一陣暴風雨般的爆能射流,控制中心的每一架戰鬥機械人都同時向他開火。
拋開意念,拋開慾望,拋開生命。歐比—萬全神貫注,跟隨着一絲原力的涓流,落向格里弗斯面前:不是他現在站的地方,而是歐比—萬落地時他將會在的地方…
他從一根縱梁跳向另一根縱梁,斬斷繩索,盪過一團團亂舞的粒子束,光劍飛速旋轉,形成一隻偏導護盾,爆能射流擊在上面,四下飛濺,他雖未進攻,卻勝似進攻:隨着他騰轉挪移,在控制中心的頂層梁架中穿行,機械人炮手射出的粒子炮彈炸毀了高處的設備,炸碎了屋頂的縱梁,熾熱的爆炸碎片傾瀉而下,把甲板上的機械人砸成碎片。等到他輕盈地回落到地面上,擋在他和格里弗斯之間的半數的機械人,都已經被己方瘋狂的炮火摧毀了。
他揮劍闖進這堆殘兵敗將,不費吹灰之力,彷彿砍過一片蘆葦叢,他穩步前進,在身後留下一長串冒着煙的機械人碎片。
“繼續射擊!”格里弗斯對包抄歐比—萬的一群蜘蛛機械人怒吼道。“幹掉他!”
歐比—萬感到蜘蛛機械人的重型肩炮正追蹤着自己,他感到炮口射出的射流,就像質子榴彈一樣威力巨大,他讓原力推着自己起跳,躍向炮火的爆炸半徑邊緣,猛烈的爆炸沒有粉碎他的骨頭,而是給了他一股很強大的,熾熱的推力——
——他乘着這股力躍過剩下的機械人,徑直落在了格里弗斯面前。
他的光劍只一揮,就斬斷了一隻電能機械人(powerdroid)的肩炮,然後一個原力迴旋踢,靴跟正中另一隻炮手機械人的耐鋼下巴,機械人的頭猛地向後一折,折斷了頸部傳感器導線。又聾又瞎的炮手機械人只能遵循它接到的最後一條指令,它蹣跚着原地打轉,肩炮四下亂射,把機械人和牆壁轟得千瘡百孔,最後歐比—萬精確地一刺,一個拇指粗的洞燒穿了它胸內的主腦,它才停了下來。
“將軍,”歐比—萬禮貌地淡然一笑,彷彿在大街上偶遇一位他暗自厭惡的人。“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控制中心內機械人的炮火戛然而止,歐比—萬站得離格里弗斯如此之近,開火就會誤傷將軍。
格里弗斯傲慢地把斗篷向後一甩。“你以為我現在就會向你投降嗎?”
“我還是想活捉你。”歐比—萬向控制中心滿地冒着煙噼啪作響的殘骸點點頭。“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受傷。”
格里弗斯低頭俯視歐比—萬。“我有成千上萬的士兵。你不可能把它們全都打敗。”
“我也沒這個必要。”
“這是你投降的機會,克諾比將軍。”格里弗斯向身後的灰岩坑城市揮手道。“整個帕城在我掌中,放下你的光劍,否則我就握緊我的鐵拳…直到整個灰岩坑都溢滿無辜者的鮮血。”
“那是不可能的,”歐比—萬說,“你應該多看看天氣預報。”
格里弗斯的黃眼睛在塑甲面具后眯成了一條線。“什麼?”
“看看外面。”歐比—萬提劍向拱門指指,“天上要下克隆人了。”
格里弗斯一邊回頭一邊重複道,“什麼?”
一片陰影遮蔽了陽光,彷彿地平線上的雷雨雲團被捲入狂風的湍流,漂到了帕城的上空。但那不是雲。是警戒號殲星艦。
黃昏籠罩了灰岩坑,在耀眼的戈壁上空,突擊艦艇掠過沙丘,結成包圍圈,向中央的城市撲去。暴火機械人紛紛駛出台地的洞穴,向逼近的船隻瘋狂地發射導彈,但每台發射都只精確地持續了2.5秒,因為2.5秒之後,警戒號的傳感器操作員就可以把它們的坐標發送到艦上的渦輪激光炮台。
閃電穿過大氣層呼嘯而至,將暴火機械人劈成碎片。LAAT/i的球形炮塔精確地回擊,使來襲導彈紛紛化成爆炸的火球,它們綻開帶着濃煙的碎片,任由成群的炮艇從中飛馳而過。
LAAT/i機群魚貫飛進灰岩坑洞口,盤旋下降,所有的機炮都開始怒吼,前部炮塔噴射的火焰像耙子一樣犁過灰岩坑的洞壁。此時在洞頂,賈德蘇級裝甲登陸艦(Jadthu-classarmoredlander)盤旋着,打開投放艙門,投下一串串複合塑繩索,像垂下無數雪白的流蘇,一直掛到城市最底層洶湧的海水裏。無數身穿盔甲的士兵沿着這些流蘇傾瀉而下,快得彷彿在自由墜落,成群的戰鬥機械人衝出來阻截,克隆人一邊下落一邊開火還擊。
成束的繩索搭到了控制中心外面的露台上,白盔白甲的士兵從天而降,他們一手抓住繩索制動閘機,一手握着DC-15步槍,火力調到全自動檔,不間斷地噴射着成串的粒子束。機械人或轉身墜地,或被震到半空炸得粉碎。剩下的機械人似乎終於等到了大開殺戒的時機,全力向克隆人開火,射流洞穿盔甲,穿入皮下,熾熱的氣體燒灼血肉。有些克隆人頓時被轟下繩索,翻滾着墜落,在十層之下的地面上摔得血肉模糊。
第一波倖存的克隆人落在甲板上,第二波緊隨其後。
格里弗斯轉向歐比—萬。他低着頭,像一直憤怒的班薩,黃色的眼睛怒視着絕地大師。“拼個你死我活吧。”
歐比—萬嘆道。“既然你非要這樣。”
生化機械人將軍把斗篷向後一拋,露出四把藏在裏面的光劍。他退後一步,展開耐鋼手臂。“你不是我殺的第一個絕地,你也不會成為最後一個。”
歐比—萬簡單地作出了回應,他微微把光劍舉高向前傾斜了一點。
將軍伸展的兩條手臂分別一分為二,連手掌也分裂開來——
現在,他有四條手臂。四隻手。
四隻手各自抓起一把光劍,然後甩掉了斗篷。
四隻手呼嘯着活動起來。格里弗斯以驚人的速度旋轉四臂,四個圓面緊密相接,他彷彿站在一個藍綠色不斷更迭的能量之球里。
“來啊,克諾比!來殺我吧!”他說。“泰拉納斯大人曾親自向我教授過你們的絕地劍術!”
“你是說杜庫伯爵嗎?真巧啊,”歐比—萬裝出一副欣然的樣子微笑道。“殺他的那個人碰巧就是我的學生。”
格里弗斯怒吼一聲沖了過來。
光劍形成的能量球向歐比—萬鼓脹着,張開一隻血盆大口,要把他一斬為二。歐比—萬持劍屹立不動。
一排閃電般的利齒合攏了。
這就是作為阿納金·天行者,此時此刻的感受:
你不記得是怎麼收起光劍的。
你不記得是怎麼走出帕爾帕廷的私人辦公室,走到外面更大的公共辦公室的;你不記得是怎麼癱倒在你現在坐的椅子上,你也不記得是怎麼喝的水,你只看到自己機械手中握着半杯水。
你只記得,你認為整個銀河系中最值得信賴的人,原來在你們初遇的那天起就一直在欺騙你。
而你卻無法感到憤怒。
只有震驚。
“阿納金,你沒有權利因為一個人藏有秘密就遷怒於他。想想你自己。我還能怎麼辦?”
帕爾帕廷坐着他常坐的那把高高的橢圓形椅子,面前是那張熟悉的辦公桌;碟形燈(lampdisk)開到最亮,把整個辦公室照得出奇明亮。
跟往常一樣。
彷彿這只是你們之間又一次友好的交談,多年來你們一直津津樂道的隨意的夜談。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彷彿什麼都沒有改變。
“腐敗使共和國成了銀河系中的一顆毒瘤,沒有人能消滅這頑症,司法部門,議會,甚至絕地武士團,都對它束手無策。我是唯一一個有能力有技巧解決這個問題的人;我是唯一一個敢於嘗試的人。我如果不採取一點偽裝,怎麼拯救共和國?我要是對你、對其他人透露真實身份,絕地必定會一路追殺我,不經審判就將我處決——就在剛才,你差點也這麼做了。”
你啞然失語,無法爭辯。
他站起身,走到桌旁,把一把小椅子搬到你身旁。
“如果你能知道我是多麼想告訴你,阿納金。這麼多年,自從我們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起,我的孩子。我一直關注着你,眼看着你的力量和智慧漸漸增長,我一直等待着,直到今天,直到你終於準備好認識真實的自己,你在銀河系歷史上真實的地位。”
你麻木的嘴唇吐出麻木的詞句。“天選之子…”
“沒錯,孩子。千真萬確。你就是天選之子。”他俯身貼近你,目光明朗,沉穩,無比真誠。“是我選中的。”
他指指窗外那流光溢彩、綿延不斷的都市夜景。“看看外面,阿納金。這個星球上有有數萬億生靈,整個銀河系有數千萬億人,在所有這些人里,我選中了你,阿納金·天行者,作為我權力的繼承者。繼承我一切的一切。”
“但預言…預言不是這麼說的。天選之子的預言不是這樣的…”
“這讓你很困惑嗎?你尋求的難道不就是顛覆這個預言嗎?”帕爾帕廷靠得更近,溫和而和藹地微笑着。“阿納金,你以為西斯不知道這個預言嗎?你以為我們會蒙頭大睡讓它溜走嗎!”
“你是說——”
“你必須明白。絕地屈從於命運…但西斯不會這樣做,阿納金。我不會屈從於命。你也不會。你從來沒有,也永遠不必這樣做。”
你在沉淪。
“我不會…”你聽到自己說,“…站在你一邊。我並不邪惡。”
“誰說到邪惡了?我正在為銀河系帶來和平。這是邪惡嗎?我在賜予你拯救帕德梅的力量。這是邪惡嗎?我要挾過你嗎?向你下過葯嗎?我在折磨你嗎?我的孩子,我是在請求你。我在請求你做正確的事。拋開那些叛徒,拋開所有那些會危害共和國的人。我請求你做的,正是你曾宣誓要做的:為銀河系帶來和平與正義。當然,還有拯救帕德梅——你不是也發誓會保護她的嗎…?”
“我——但是——我”支離破碎的詞語無法組成你需要的回答。如果歐比—萬在這裏該多好——歐比—萬一定知道該如何回答。如何行動。
歐比—萬能應付這種局面。
而現在,你知道你不能。
“我——我要把你移交給絕地委員會——他們知道該怎麼做——”
“他們當然知道。他們已經在蓄謀推翻共和國了,你等於是給了他們尋求已久的借口。當他們來處決我的時候,那就是正義了?他們難道就能帶來和平嗎!”
“他們不會——他們不可能這麼做——!”
“當然,我希望你是對的,阿納金。原諒我並不像你那樣盲目忠於你的同志。我想這最終還是會回到忠誠的問題上來,”他若有所思地說。“這是你必須問自己的問題,我的孩子。你的忠誠是屬於絕地,還是屬於共和國。”
“不——不是那樣的——”
帕爾帕廷聳聳肩。“也許吧。也許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你是否愛歐比—萬勝過愛你的妻子。”
你不再試圖回答。
你已無話可說。
“別著急。好好想想。我在這裏等你作出決定。”
在你腦中,只有熊熊烈火。毒龍盤繞在你心上,低語着:萬物皆有一死。
這就是作為阿納金·天行者,此時此刻的感受。
歐比—萬的光劍劍術中有種淡然的優雅,與絕地武士團中其他劍術大師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他沒有阿納金·天行者那種迅猛的銳氣,沒有梅斯·溫杜或德帕·比拉巴那種接近黑暗的蠻力,也沒有莎克·蒂或杜庫那樣優美漂亮的招式,更不像尤達那樣能掀起毀滅性的旋風。
他就是簡潔。
簡潔就是他的力量。
歐比—萬離開科洛桑之前,梅斯·溫杜告訴過他,在將軍發動突襲劫走帕爾帕廷時,他們兩人在一輛磁懸浮列車上對決的情況。溫杜說,伺服於格里弗斯大腦的數個電子腦無疑分析了他不同常規的致命的瓦帕德劍法,只需一次交鋒,格里弗斯就可以以同樣的劍法還擊。
“他一定接受過杜庫伯爵的訓練,”溫杜說,“所以他也可能會馬卡希劍法。考慮到他與無數絕地交手並獲勝過,你必須作好準備,他可能會使用任何一種劍法,或者同時混用各種劍法。事實上,歐比—萬,我相信在所有活着的絕地中,你是最有希望戰勝他的。”
這句話讓歐比—萬吃了一驚,他對此並不同意。畢竟,他真正精通的劍法只有索雷蘇一種。這是絕地武士團中最普通的光劍劍法,以每個學徒都會的基本反射原則為基礎,可以保護使用者不受爆能槍彈襲擊,索雷蘇劍法很簡單,也很受限制,它以防禦為目的,因此近乎於消極被動。
“但是,溫杜大師,”歐比—萬說,“你會瓦帕德劍法——或者尤達,他精通阿塔羅劍法——”
一向不苟言笑的溫杜大師這時幾乎微笑起來。“我創造瓦帕德劍法是為了彌補自己的弱點:它使我通過光明的武器,發泄自己內心的黑暗。尤達大師的阿塔羅也是為了彌補弱點:他因為身材和年齡的關係,行動範圍和速度都受到限制。而你呢?索雷蘇是為了彌補什麼弱點呢?”
歐比—萬眨眨眼睛,不得不承認,他從來沒有這樣考慮過這個問題。
“這就像你的為人,克諾比大師,”這位科倫族大師搖頭說。“我因為發明了一種致命的劍術,就被稱為偉大的劍士。但誰更偉大呢?是殺戮劍法的創造者,還是優雅古典劍法的大師?”
“你把我當作一位大師,我倍感榮幸,但是——”
“不是一位大師。是唯一的大師,”溫杜說。“堅持做你自己,格里弗斯就永遠不可能擊敗你。”
所以現在,面對格里弗斯龍捲風一般毀滅性的攻擊,歐比—萬就是歐比—萬。
格里弗斯將軍四隻機械臂的電子驅動器,使得每隻手臂可以每秒做出3次進攻;生化機械人神經末梢處理器形成的一套電子脈絡,進行着格鬥演算,使每秒的12次進攻都角度不同,速度強度各異,劈、砍、刺,構成一種變幻莫測的斷續的節律,每一招都足以讓歐比—萬送命。但他始終沒有被碰到一下。
畢竟,他常穿行於如黃蜂般密集的槍林彈雨,卻毫髮未傷,僅憑原力指引的劍刃防身;抵擋每秒12次進攻只是有難度,並非不可能。他用劍刃織出一張網,角度、弧線不斷變幻。他出劍雖不快,但亦足矣。光劍的每一個動作,都能巧妙地擋住將軍的三四下,乃至七八下進攻,未擋住的都與他擦身而過。他精準而微妙的步法和姿勢,使格里弗斯的襲擊總是失之毫釐。
格里弗斯惱羞成怒,咆哮着提升了攻擊的強度和速度——每秒16次,18次,最後,達到了每秒20次,終於超越了歐比—萬的防禦能力。於是歐比—萬將防禦變化為進攻。擋擊時角度微微一偏,歐比—萬的劍刃沒有與來襲的光劍相接,而是碰到了劍柄。―唰―
劍刃閃滅,險些燒到歐比—萬的前額。半截光劍滾落一旁,上面還帶着一截耐鋼拇指和食指。
格里弗斯一頓,瞪大眼睛,隨即又狠狠地眯起眼睛。他抬起殘手,盯着白熱的金屬斷頭,上面還握着半截報廢的光劍。
歐比—萬沖他笑笑。
格里弗斯怒吼。
歐比—萬揮劍格擋。
光劍碎片彈落在耐鋼甲板上。
格里弗斯低頭看看他手中被斬斷的金屬塊,看看歐比—萬閃亮的天藍色劍刃,再看看自己的手,似乎突然意識到他在別處有個緊要的約定要赴。
離開這裏。
歐比—萬向他走去,但感到原力一震,他趕緊向後跳去,一束猩紅色的高能射線擊中地板上他差點落腳的位置。歐比—萬藉著爆炸的力,在空中翻滾,落在一對超級戰鬥機械人之間。它們正在向一支克隆人小隊側翼開火,可一轉眼就被光劍大卸八塊,散落在甲板上。
歐比—萬轉身環顧。
戰場一片混亂,到處是爆炸的機械人和垂死的士兵,格里弗斯已不見了蹤影。
歐比—萬向克隆人揮揮光劍。“將軍呢!”他喊道,“往哪兒跑了?”
一個士兵一揮手,好像在向後扔一顆質子手雷,指向歐比—萬一開始進來的那道拱門。他順着那士兵的手勢看去,在警戒號投下的陰影下,一對環形的影子一閃而過。那是兩個帶齒的圓環,並在一起,構成一隻星際戰鬥機那麼大的輪形物,沿着灰岩坑的環形壁飛馳而去。
格里弗斯將軍十分擅長逃跑。
“這次你逃不掉了,”歐比—萬自言自語,在紛亂的機械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一口氣衝到拱門,剛好看見那齒輪轉彎。原來那是一個敞開的環形,中間是駕駛員的座椅,上面坐着格里弗斯,他舉起貼身護衛的電杖,冷笑着向歐比—萬揮揮,駕駛摩托縱身躍出山崖的邊緣。輪車隨即展開四隻爪臂,嵌進陡峭的岩壁,向灰岩坑深處爬去。
“該死。”歐比—萬四下看看。還是沒有空中的士。他並非喜歡在戰事正酣時飛過灰岩坑內紛亂的炮火,但是顯然徒步是無法追上格里弗斯的…
“唿!”岩壁內甬道的轉彎處傳來一聲迴響的鳴叫,彷彿近處有一隻班薩吞下了一隻氣號角(airhorn)。
“博佳?”
一隻龍騎的尖喙慢慢探出甬道的轉角處。
“博佳!過來,姑娘!我們要去抓一個將軍。”博佳用責怪的眼神瞪了歐比—萬一眼,讓他吃了一驚。“唿!”“好吧,”歐比—萬翻翻眼睛。“我錯了,你是對的。我們現在能走了嗎?”
龍騎慢慢顯出那全長15米的身軀,小步跑出甬道,來到歐比—萬面前。歐比—萬跳上鞍子,博佳只縱身一躍,就到了灰岩坑的岩壁邊。她低下巨大的頭顱,四下巡視,歐比—萬發現,格里弗斯的輪車正馳向下方的着陸平台。
“在那兒,姑娘——就是他!走!”
博佳集中精神,跳到下一層的環形走道上,穩了穩身子,繼續向下跳進帕烏城的漫天炮火中。歐比—萬在龍騎背上左右揮舞光劍,擊碎彈片,擋開爆能槍流彈。他們向灰岩坑城的底層衝去,每次跳躍都能追上格里弗斯數十米。
一座着陸平台的頂篷升起、分開,露出一架小巧、高速的裝甲穿梭機,是貿易聯盟那些出名膽小的內莫迪亞人執行官偏好的風格。格里弗斯的輪車碾過着陸甲板,濺起一片火花。生化機械人將輪車側轉急停,輪車擦着地,劇烈摩擦燒熔的耐鋼飛濺到了穿梭機上。
但還沒等他爬出座椅,一條數噸重的龍騎就帶着絕地武士落在穿梭機頂上,居高臨下地盤踞着,發出惡毒的噝噝聲,對他虎視眈眈。
“但願你還有其他交通工具,將軍!”歐比—萬揮劍指指穿梭機的一對尾部推進器。“恐怕你的亞光速引擎出問題了。”
“你這個瘋子!沒有——”
歐比—萬聳聳肩。“博佳,給他看看。”
龍騎順從地指出了損壞處:她用巨大的尾槌重重敲打了兩下,穿梭機的推進器管道就捲成了一團糾結的金屬。
歐比—萬示意道,“我們來把事情了結了吧?”
格里弗斯作出了回答。隨着一陣刺耳的摩擦聲,他啟動輪車的旋轉系統,立起車身,輪車飛旋的齒刃撕裂了甲板,尖嘯着直衝向灰岩坑的洞壁,然後伸出爪臂,沿石壁向上駛去。
歐比—萬嘆氣道:“我們不是剛從上面下來嘛?”
博佳伏身躍向岩壁,開始了新一輪的追逐。
他們穿過戰場,爬上岩壁,穿越甬道,滑行顛簸,他們在通路上全速飛馳,在蜿蜒處尖嘯急轉,把機械人和克隆兵撞得人仰馬翻。博佳跑到一輛克隆人懸浮坦克旁,從炮塔處起跳,從一架暴火機械人高聳的雙環間躍過,歐比—萬揮劍猛擊,機械人頓時在他們身後轟然倒下。當地人的部隊已經佔了上風,烏塔帕的龍騎士手持閃着電光的能量長矛衝過堤道,對兩邊的機械人左突右刺。格里弗斯碾過一切擋路的物體,輪車上的利齒不分機械人、克隆人還是龍騎,一律絞碎。在他身後,歐比—萬用光劍擋回槍彈,那些傻到沖他開槍的機械人紛紛被反彈回來的爆能射流擊得粉碎。他把幾束射流反彈到前方飛馳的輪車上,但是似乎毫無效果。
“好吧,”他低語,“我們靠近點試試。”博佳漸漸追了上去。格里弗斯的輪車速度極快,但博佳轉彎更靈活,能迅速地改變跳躍方向,而且博佳有種奇異的本能,能預料到將軍的方向,而且她非常熟悉甬道的路線,無論是穿過岔路,爬上陡峭的岩壁,或是沿着風力渦輪機的轉軸越過峽谷,她總是能抄上近路。為了甩掉歐比—萬,格里弗斯駛上一隻豎著一排風力輪機的巨大吊艙,他揮動電杖砸開葉片制動器,鋒利的葉片頓時在狂風下飛旋起來。但歐比—萬駕着博佳貼近輪機,把光劍刺進飛旋的葉片中,被切下的碳陶扇葉在風中尖嘯而去,在四周的岩石上撞得粉碎。格里弗斯咒罵一聲,發動輪車繼續逃竄。
輪車咆哮着鑽進一條甬道,似乎直通向岩層深處。甬道內停滿了輪式車輛、龍騎、輪形摩托、噴射機、林林總總的各種交通工具和走獸,都是用來運載大批烏塔帕人和烏塔人逃離戰場的。格里弗斯在其中橫衝直撞,用輪環上的利齒絞碎車輛和蜥蜴,橫飛的血肉和碎片濺撒在甬道牆壁上。博佳避開地面上的車輛,在牆壁上飛奔,有時甚至跳到甬道頂壁上,利爪刨下了大塊碎石。
博佳的耐力和爆發力都到了極限,她有力的鳴叫變成了短促的喘息,終於趕上了格里弗斯。歐比—萬探身向前,伸出光劍,剛剛能夠到輪車的圓環後面,砍掉了一串利齒,輪車頓時猛烈地顛簸起來。格里弗斯舉起電杖回擊,向博佳猛刺,放射的電弧灼傷了她的長頸。巨獸猛地向一邊縮去,驚恐地鳴叫着,搖頭想甩掉那塊燒傷,好像甩掉一隻咬傷她的動物一樣。
“再跳一次,博佳!”歐比—萬喊道,壓低身子貼近龍騎的肩膀。“把我帶到和他並肩的位置!”
龍騎毫不猶豫地遵循指示,當格里弗斯再次刺過來時,歐比—萬迅速出手,抓住了電杖放電刃下面的部分,使它傷不到分毫博佳裸露的皮膚。格里弗斯猛往回拽,差點把歐比—萬拉下鞍子,他又冷不防一戳,電光四射的杖尖在歐比—萬面前劃過——
歐比—萬嘆道,看來必須把雙手都騰出來。
他丟掉光劍。
熄滅的劍柄滾落地地面,很快被甩在後面,歐比—萬想到,還好阿納金不在,否則一定會被他挖苦個沒完。
他雙手握住電杖,這時格里弗斯斜過車身,幾乎把輪車放平,想拐彎穿進前方的一條狹小側道。歐比—萬堅持着不鬆手。通過原力,他感到博佳已經精疲力竭,不斷積累的無氧分解物讓龍騎強健的腿肌漸漸發軟。前方拱道的末端現出一縷陽光。博佳勉強轉過彎,與輪車並駕齊驅,鑽進空蕩陰暗的甬道,嗞嗞作響的電杖閃着火花。
他們穿出拱洞,來到一個不大的秘密着陸平台上,這個平台深藏在一個隱蔽的灰岩坑裏。歐比—萬跳出鞍子,猛拽電杖,兩腳狠狠踢在格里弗斯耐鋼頭骨一側。輪車內圈的逆旋系統突然受到衝擊,失去平衡,發出刺耳的噪音。逆旋系統嘶鳴着,一邊運轉一邊爆出黑煙和金屬碎片,最終陷入徹底崩潰,輪車震顫着爆發出熾熱的火花。歐比—萬丟開電杖,飛身躍開,原力托着他躲開了撞毀的輪車。
格里弗斯的電子反射弧使他向反方向跳出了座椅。
輪車翻滾着飛出平台,墜入灰岩坑黑暗的深淵。它一路拖着一條煙跡,墜落,墜落,最後在極深處爆炸。
電杖滾向一旁,撞在一架技術聯盟小型戰機的起落架上,停在了歐比—萬身後幾米遠的地方。格里弗斯身後通向甬道網的拱洞口,站着一隻龍騎,她氣喘吁吁,疲憊不堪,卻依然怒目而視。
歐比—萬看看格里弗斯。
格里弗斯回視。
已經無需言語。歐比—萬站起身,讓原力包圍自己,等待格里弗斯先出招。
格里弗斯右側大腿突然打開,機械臂從那個秘艙中抽出一把流線形的袖珍爆能槍。他舉槍射擊,速度之快讓人目不暇接。
歐比—萬…伸手。
電杖突然飛到他倆之間,一隻放電刃擋住了爆能槍的射流。電杖被擊旋轉起來——
落進歐比—萬手中。
雙方都停了一瞬,他們對視着,都意識到,彼此的關係已經到達了終點。
歐比—萬衝上前。
格里弗斯後退一步,用殘缺的食指儘可能快地扣動扳機,射出一梭子爆能射流。
歐比—萬揮舞電杖,擋下了每一發槍彈,卻絲毫沒有減慢速度,他衝到格里弗斯面前,電杖戳在將軍的手臂上,放出藍色的閃電,將軍一鬆手,槍掉了。
歐比—萬的第二擊刺進了格里弗斯的組合式腹甲,把將軍打得一個踉蹌,向後退去。歐比—萬再次猛刺同一部位,打凹了塑甲,擊碎盔甲的接合點,頂到了格里弗斯更大更厚的胸甲。但當他揮舞電杖準備再次出擊時,將軍掙扎着保持平衡,揮動的手臂剛好碰到電杖的中央部分,他一把抓住電杖,藉著歐比—萬的力把自己拽了起來,金屬的骷髏臉頓時逼到了離絕地大師鼻子只有一公分近的地方。
他怒喝道,“你以為用電杖就能傷到我嗎?我會蠢到用對付自己的武器裝備我的衛兵嗎?”
話音未落,他就一轉身,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歐比—萬揪起來,把他掄過頭頂,重重摔在甲板上。歐比—萬不得不鬆開電杖,用原力調整落地角度,翻滾着減弱致命的衝擊。格里弗斯飛身緊跟上來,趁他尚未恢復平衡,就揮杖橫擊其肋下。歐比—萬向一邊撲倒,袍子被電火花點燃燒了起來。格里弗斯毫不留情,步步緊逼,不等歐比—萬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連續出擊,讓他來不及思考——
但是歐比—萬不用思考。他知道,原力與他同在。
格里弗斯把電杖舉過頭頂,嗞嗞放電的杖尖向歐比—萬的頭部筆直刺下,即將投下致命一擊,歐比—萬起身抵擋。
他和格里弗斯貼胸站着,抬手擋住格里弗斯的手腕,格里弗斯含糊地咆哮一聲,把全部重量壓上去,杖尖離歐比—萬的臉越來越近——
但是歐比—萬的手臂有原力相助,而格里弗斯的手臂只有耐鋼自身的晶狀微粒結構支撐。
格里弗斯的前臂像一把廉價的勺子一樣彎折了。
將軍盯着自己扭曲的手臂,感到難以置信。歐比—萬趁機騰出一隻手,扒住了格里弗斯凹陷鬆弛的腹甲下緣。格里弗斯低頭一看。“嗯?”
歐比—萬用格擋的那隻手臂肘部抵住將軍鎖骨,另一隻手用盡全力扒開腹甲。腹甲鬆開,露出一隻半透明的合成皮膚囊袋,裏面包著一團綠色和灰色的內臟。
這是那個異種人包在機械人外殼內的本體。格里弗斯嗥叫着丟下電杖,用三隻完好的手臂揪起歐比—萬。他再次把絕地大師提過頭頂,奮力拋出,歐比—萬翻滾着跌到停機坪邊緣,腳下便是萬丈深淵。歐比—萬憑藉原力緊緊扒住岩壁邊緣,像用一隻錨索鉤在上面一樣。他並沒有落下懸崖,而是隨着慣性重重地撞在岩壁上,把肺里的空氣都擠壓了出去。
格里弗斯重新拾起電杖沖了過來。
歐比—萬仍然無法呼吸。他無法把自己拉起來迎擊將軍。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伸出一隻手。
生化機械人在頭頂俯視着他,電杖舉起,準備發出致命的一擊,但是那隻袖珍爆能槍突然滑過平台飛進歐比—萬掌中,他毫不猶豫,甚至沒有絲毫停頓享受勝利的喜悅,他扣動了扳機。
射流穿透了合成皮膚製成的囊袋。
格里弗斯的內臟頓時炸裂,與死氣沉沉的沼澤地一般顏色的液體帶着一陣惡臭濺撒下來。能量流穿透了他的脊柱,大腦汽化成一團煙霧,從頭骨兩側噴薄而出,爆開的面頰旋轉着落下懸崖。
電杖落在地上。隨後是將軍的癱倒的膝蓋。
接着是他頭部的殘骸。
歐比—萬仰面躺在地上,茫然盯着灰岩坑洞口的一片晴空,他大口地喘着氣,肺部痙攣不止。他竭力滾了幾圈,壓滅袍子上的火苗,然後繼續癱倒在地上。他心中只有一點單純的劫後餘生的激動。
稍後不久——還沒等他緩過勁來——一個影子在他眼前晃過,一股體溫過熱的蜥蜴的體味,一聲責備的鳴叫。
“對,博佳,你是對的,”歐比—萬不情願地承認道。慢慢地,他忍着痛苦撐着自己站了起來。
他拾起電杖,站定,最後瞥了一眼生化機器將軍的屍骸。
“真…”他頓了頓,找到了一個他的詞典中最無禮的詞。“…不雅。”
他打開通訊器,指示科迪向科洛桑的絕地委員會彙報,格里弗斯已經被消滅了。“遵命,將軍,”克隆人指揮官的小全息像答道。“祝賀你。我知道你能行的。”
顯然,大家都這麼認為,歐比—萬暗忖,除了格里弗斯,還有我…
“將軍?我們這兒還有點小麻煩。事實上,是一萬多全副武裝的小麻煩。”“馬上趕到。克諾比完畢。”歐比—萬嘆一口氣,忍痛爬上龍騎的鞍子。
“好了,姑娘,我們去贏另一場戰鬥吧。”
如前文所述,這個在烏塔帕等着歐比—萬的絕地陷阱,堪稱是教科書式的典範。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一個真正成功的絕地陷阱,最後的關鍵要素,就是需要一顆冷酷的頭腦,對成敗不帶絲毫期望。
解決問題最好的方式就是創造雙贏的環境。
比如,他可以挑選這樣一個代理人,這個代理人不僅是可消耗的,而且也是最後必須除掉的。這樣一來,即使代理人失敗被殺,他也毫無損失——事實上,那個作為獵物的絕地恰恰是幫了他一個忙,替他完成了一件骯髒的差事,省得他親自動手了。
最後的點睛之筆,是縝密地佈置這個陷阱,讓絕地在走進去的那一剎那就已經輸了。
換言之,絕地陷阱的最大作用,只是為了確保讓那個絕地留在銀河系的另一頭,耽擱幾個小時甚至幾天。這樣,當他實施真實計劃時,絕地就無法趕來干預。
等到絕地趕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鈕(neuranium):已知星系中最重、密度最大的金屬,常用於屏蔽射線。
本章翻譯:luketime
本章校對:South_Warrior,aweng,caterpill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