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到了XX茶吧,摩的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哥,錢拿了吧?”
“拿了。”
說著,我掏齣卡通口罩戴上。
“呵呵,還是你想的周到,省得以後麻煩。”摩的悄悄沖我豎豎拇指。
用力推開厚達兩寸的黑色硬木彈簧門,摩的讓我先進去了。
進去后,迎面先看見武聖人立在影壁的佛龕里,手握那把青龍堰月刀,護着三盤子蘋果、香蕉。
那是最亮的地方了。
兩隻玻璃蠟燭燈放着紅光,把關雲長的紅臉照的更紅了。
我正要往影壁後走,摩的拽住我,“等等!”
我立住腳步。
他在關聖人面前站定,先伸出右手摸摸左肘,然後右手的拇指、尾指相扣,其餘三指併攏在左胸上一觸,這才轉身拉着我離開。
“這是啥意思!”我奇怪之極。
“別問,你知道了沒好處!”摩的很嚴肅,跟平常大不一樣。
繞過影壁,是左、右兩條狹窄、低矮的走廊。
走廊里米黃色的燈光很暗,勉強讓人不致摔跤而已。走廊的一側是一扇一扇的紅門,另一側是沒有窗戶的粉色牆壁。
地面上好像鋪的是暗紅色的長條絨氈,潮乎乎、皺巴巴地展在下面,一付委委屈屈的樣子。近處的氈子上還能看出有不少大小不等的-色圓形斑塊,不知道是不是血跡。
摩的領着我進了左邊的走廊。
順着走廊磕磕絆絆地走到盡頭,是個半圓形的服務台,一個穿磚紅色制服的小夥子無精打采地坐在後面,見了我們也不吭聲。
摩的也沒搭理他,領着我往右一拐,來到一扇紅門前邊,門上貼的數字已經掉了,但能從膠水的殘跡上看出來,這是174號房間。
進門的時候,摩的使勁做了個深呼吸,扭頭交代我,“別說自己叫啥,除了那傢伙的名字,其他的盡量都別提!”
我緊張的“三十六隻牙齒捉對兒撕殺”,已經說不了囫圇話了,只好點點頭嗯了一聲。
摩的使勁兒敲了一下門,停了少傾,又連敲了七下。
然後,一推門,他領着我進去了。進去后,隨即又把門關緊。
屋內的光線也很暗,粉紅色的燈光把一切東西都照的很怪異。
一個戴大墨鏡的男子縮在大沙發的一角,見我們進來,動也沒動,依舊戴着一雙黑皮手套低頭抽煙。
那人渾身都是黑色的衣服,整個人好像是一個黑洞,光線到了他那兒如同遇到陷阱,被驟然吸了進去。
黑的人坐在那兒,雖然一動不動,可渾身上下卻絲絲地往外冒着冷氣。
我的天,這絕對是個殺手!
摩的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面前,“十三哥,就是他。”
那個人這才把臉朝我揚了揚,開口了。
他的聲音緩慢沉重,好像是段延慶的腹語,“蹦三下,再轉兩個圈兒!”
我一愣,這是啥意思。
摩的趕快推推我,“快照做!”
我趕快賣力原地往上蹦了三下,又滴溜溜轉了兩圈,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對我的姿勢滿意不。
那個-的人點點頭,“乾淨的。”
然後,用右手的煙一指茶几對面的沙發。
摩的拉着我趕快坐下。
茶几上有一個玻璃壺,茶水滿滿的,還有三隻空杯子,一個煙灰缸,一碟油膩膩的黑西瓜子,兩付嶄新的撲克牌。
那個人彈了下煙灰,開口了,“說吧。”
我咽了口吐沫,“XXXX實業公司的老總,庄彬。那個公司在——”
黑的人一擺手,“行了,這就夠了。三個星期內結帳。先付一半酬金,看三皮的面子,你給兩千吧。”
操,專業就是專業,這簡直是“把信送給加西亞的人”嗎!
我慌忙去摸錢。
他又開口了,“你想讓他怎麼死?放心,決不加收‘處死方式選擇費’。”
我嚇了一跳,“死?不死,不死!摩的沒跟您說清楚?我只想揍他一頓!”
“開什麼玩笑?”那人聲音驟然一提,嚇得我猛一哆嗦。
摩的慌忙打圓場,“十三哥,怨我怨我,我忘說了。”
那人隔着墨鏡看看我,又看看摩的,嘆了口氣,“我再不濟,也不能淪落到這地步吧?”
我和摩的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接話。
“哎,老子已經兩年沒開張了。你就讓我把那小子殺了吧!我只收打人的錢!”
我趕忙說,“十三哥,不是錢的問題,是他罪不致死。”
他頭猛一抬,“兄弟,有原則!”
說著,他越過茶几伸過一隻-手來。
我全身僵硬,好像見到了眼睛蛇,一動也不敢動。
他只拍了拍我的肩膀,就把手又縮回去了,“兄弟啊,你不知道。這年頭什麼都流行DIY。大家殺人都喜歡自己動手了,越殺花樣越多,越殺膽子越大。
下級動手殺上級,副職找人殺正頭兒,二奶下藥殺大奶,老公咬牙殺元配。
這幫傢伙全都不找我們專業人員,自己隨便湊幾個人就敢胡來。
你以為那是搞豆腐渣工程,隨便賄賂賄賂監理就過去了。這更不是迎接行業評估,只要買通幾個頭頭、專家、評委,不管造假水平多差都能讓你優秀!
殺人,那可是一門多專業綜合的交叉型邊緣學科!
融合解剖、追蹤、生理、毒理、反偵察於一爐;貫通搏擊、射擊、刀術、兵法為一氣。
藝無止境啊!
像他們那樣,一點都不專業,更談不上敬業,能不被抓嗎?
更可氣的,還有些人本來不是干我們這一行的,也竟敢不顧江湖道義,公然‘盜版’殺人。把我們正版的生意都搶光了。根本沒有一點尊重知識產權的意識嗎?
就這個樣子,怎麼與世界接軌?
簡直要被國際上的同行們笑死!
人家還以為我們國內的殺手界就這個水平呢!
鬧得我都不好意思出席國際殺手交流大會了。
Tnnd,一向是虐幣驅逐良幣,假貨干過真貨,喪良心的總能欺負老實蛋子!
現在,這種惡潮已經衝擊到我們殺手界了。
任意降低接單門檻,根本不考慮行規;既不考慮屍體對環境的污染、也不考慮亂殺好人造成的投資環境惡化,更別說考慮什麼社會效益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總要注意一下可持續發展的問題嗎?
能殺的人那麼快就被干光了,以後大家誰都沒的殺!一塊餓死?
我都失業好幾年了,這兩年只好殺狗。”
“十三哥——”我正想插一句。
他一揮手,接着發牢騷,“兄弟,我可真不容易啊!
你要不想殺他也行。
可揍人這種活兒我實在不能接,傳出去我不丟死人了。
這樣,我把他兩個眼珠子扣出來給你算了。要不,挑斷他兩根腳筋兒?再不行,強姦、輪姦、雞姦的活兒,我捏着鼻子,也接了!
但是,嚇唬人的活兒,我實在沒法兒干!”
“十三哥,這個,這個——”
我吞吞吐吐的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他以為我嫌錢多,“別光覺得價錢高啊,一分價錢一分貨!我保證那個叫什麼庄逼的在精神和肉體上都受到不可磨滅的創傷!
另外,我們還實行滿二十返‘三點兒’的存積分優惠大酬賓活動。只要你訂滿二十樁生意,我就免費為你幹掉三個人,或者強、輪姦六人次。
要是還嫌貴,你就再等等,每到五一、元旦、國慶、春節、我們還有假日八折大酬賓活動。要是參加抽獎的話,還有中一台XX筆記本電腦的機會。”
我看看摩的,有點傻眼,不知道該說啥好。
這人是不是失業之後氣糊塗了。
我想了想,艱難地往外擠着,“十三哥,他,他沒那麼大罪,我覺得強姦他還是有點兒過!”
“行了兄弟,我就欣賞你這樣有原則的!
別說了,這一單我半價幫你做了。以後兄弟幫我多作作廣告,多拉幾個回頭客就行了。下星期我就把他鼻子割下來給你。不能再減刑了,再減我實在沒法兒出去混了。”
我鼓足了勇氣,“十三哥,鼻子也太嚇人。我,我不作了,我撤單。”
話一出口,氣氛大變。
摩的驚恐地看着我,十三哥也突然不吭聲了。
屋裏靜的可怕。
過了好一會兒,我都快被悶死了。
十三哥慢慢開口了,“按規矩,我得剁掉你的食指。
下空釣可是大忌。
幸虧你人不錯,再看着三皮的面子,想撤釣也可以,出一千塊錢,我當今晚沒來過。或者,你出五百,我幫你弄死他。
生意雖然不景氣,但規矩可不能壞!”
我壯着膽子,“我還是出一千吧!”
“哈哈哈哈,果然是個爺們兒!”黑的人仰天長笑,喉結上一顆老鼠屎大小的黑痣上下抖動,讓人印象深刻。
回家的路上,我的錢包癟了許多。
自己不住地苦笑。
我這種倒霉蛋兒,連殺手都只能找到下崗的。
並且,神經還有點不正常。
哎,和老莊的恩怨只能另找機會了。
不過,我在心理上好像已經優越了許多。
好像我真的饒了他一條狗命。
一個月後,那個樓盤的項目終於順利搞定了。
下午,我們三個正在林霞辦公室說事兒,對方的頭兒電話過來要單獨宴請我們張總。
這可有點怪,哪有隻請老總一個人的。
張總在董事長辦公室里接着手機,表情很是奇特。
接完電話,他先試探性地看看林霞。
林霞雖然氣得眼睛冒綠光,可還是用力點了點頭。張總慌忙側身把門拉開了一條縫,飛快地擠了出去。留下林霞自己枝杈着手指頭,在皮椅子上練鷹爪功。
我看的有點發毛,“林董,要不我也回去了。”
“不行!”
正苦練鷹爪功的金毛獅王惡狠狠地盯着我。
盯着盯着,她“哇”的一聲,突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