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闖龍虎潭

第三章 夜闖龍虎潭

副局長劉正南走進了刑警隊辦公室,這位分管刑警隊的副局長,平時常來這兒坐坐,與這裏的人一起研究工作,拉扯家常,談天說地,無所不談。總之,他與刑警隊的人相處得非常和諧與融洽。

“師傅你來啦?”陸劍釗見了劉正南仍很客氣和熱情。平時間兩人工作上難免會產生矛盾和衝突,可事過之後又一如既往,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

“陸隊,我有事要給你單獨談談。”

見劉局長要與自己談話,他也只好匆匆結束與同事的討論,便隨劉局長進了他的辦公室。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與別的辦公室相比,的確寒酸了點。劉局長是個不講究的人,只要能辦公,房子大小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他把條件好一點的讓給了刑警隊。

剛坐下,劉局長那陰沉的臉色顯而易見,陸劍釗已經有所察覺,他心裏在暗想,一定是有重要事情,不然他不會用這種神情來看自己的徒弟,不用問就知有不好的消息帶給他。

劉局長低着頭一聲不吭地抽着煙,也許是難於啟齒,他與陸劍釗相對而坐,還不時用憂鬱的眼睛瞥對方。此刻,室內的氣氛顯得格外低沉與尷尬。

“劉局,有何指示請講吧。”還是陸劍釗首先開口說話,因為他不習慣於這種不和諧的氣氛。

劉正南抬頭朝陸劍釗微笑了一下說:“是這麼回事,經局領導研究決定,你們刑警隊的工作有所變化,現將植物園案子擱一擱,着手偵察東城兩黑社會團伙聚眾鬥毆一案。因為我們當前的工作必須與黨中央的指示保持同步,抓緊開展打黑除惡的專項鬥爭,這已是迫在眉睫的大事,刻不容緩。”

一聽這番話,陸劍釗有點坐不住了,他忿然地說:“局長閣下,你們的決定我理解不了,要我放棄這案子還不如撤了我的職倒痛快點。”

“劍釗,你小子又要頂牛了,要注意自己的情緒喲。你這火爆脾氣不改掉,對你的前途很不利。你必須理解局領導的決定,這個決定其實並不是要你放棄血案的調查,只是要緩一步嘛,何必生這麼大的氣。”

陸劍釗改變了一下自己的口氣又說:“師傅,你應該明白,此案已到了關鍵時刻,如果停下來,後果不堪設想。我可以告訴你,此案的關鍵證人已被兇手劫持,我們必須儘快地將他們營救出來,否則,他們就性命難保了。”

劉正南將抽完后的煙頭放入煙盒,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對工作的執著精神是無可非議的,誰都知道,你是我們局裏的一名虎將帥才,局領導對你的工作也是非常讚賞的,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領導的工作。”

陸劍釗搖晃着頭,臉色極為難看,這位性格剛烈,脾氣火暴的漢子,面對上級這個不可理喻的決定,看樣子他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也難平靜下來。“我懂,我什麼都懂了,此案背後一定是有隱情,不然,怎會讓我們停下來呢。”

劉正南極力掩飾道:“喂!劍釗,不能胡思亂想。我就知道你聽到這消息后肯定冷靜不下來,果然如此,像你這個樣子我很為你擔心呃。”

“有啥擔心的,大不了來個裁判換人,我還不想幹了呢。”陸劍釗一氣之下,故意拿這話來氣師傅。

劉正南知道自己一時勸不住他,於是淡淡地說了句:“小陸,不要感情用事,就按我剛才說的去準備吧,有什麼困難,隨時來找我。”

回到辦公室,陸劍釗仍憤然不平。劉局長的話對陸劍釗的確是個不小的刺激,他手拿起植物園血案的卷宗看了看,隨即又氣惱地扔在桌上:“見鬼,這叫什麼玩意兒,分明是要我們轉移辦案目標,哼,這招真夠狠的。”

陸劍釗在辦公室里氣憤地自言自語着,忽然又聽有人敲了幾下門,他沒好氣地叫了一聲:“門開着,你自己不知道進來嗎?”

“嗬,陸隊長今天吃了火藥啦,脾氣真夠火暴的。”一個銀鈴般的嗓音在辦公室內回蕩,與那火暴的話語形成鮮明的對比。

陸劍釗隨之扭頭望去,見是電視台記者葉小玢,她正用明亮而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覺感到一陣愧疚。“對不起,我剛才……”

“沒啥,干公安工作的人,有幾個是文質彬彬的呢。再說,你又不是衝著我發火的,我幹嗎要生氣呢。”葉小玢是個挺大方又能善解人意的女孩,也許是出於工作性質的需要,對任何人不禮貌的言行,她都能諒解也可忍受。

“葉記者,來這兒有事嗎?”陸劍釗生硬地問道,他對女性,從來就溫柔不來,以至於沒有女人敢接近他。

落落大方的葉小玢面帶笑意應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想來看看你。”

陸劍釗吃驚地問:“看我,看我這個脾氣暴躁的人?”

“難道不可以嗎?”葉小玢滿不在乎地說。

陸劍釗苦笑了一下,他真有點不明白,這位漂亮的女記者,為何如此坦然地來接近一個嚴肅冷漠的男人,難道自己身上還真有吸引女孩子的地方?

“如果你是想在我身上捕捉什麼新聞的話,那你就打錯算盤了。”

葉小玢走近他身旁,輕聲地說:“陸隊長你難道忘了我們那天的談話啦,今天我來的目的,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意志和決心。”

樓里的人大都已下班了,四處一片寂靜,只有這間辦公室里還可聽到輕柔的談話聲。

“你的話我倒是沒忘,只是……”陸劍釗欲言又止,神色顯得非常抑鬱。

“只是啥,就不能痛痛快快地告訴我?”葉小玢緊追不捨地問道。

陸劍釗不想把局領導新作出的決定告訴她,因為這是組織原則,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原則的事他是不會糊塗的。

“唉,一時半會兒對你說不清楚,那樁命案辦起來實在太艱難了。”陸劍釗用這話來應付對方,心情不好,他不想過多地說什麼。

葉小玢對他的話有些不滿,就毫不客氣地說:“一個錚錚鐵漢成天就只知道哀聲嘆氣,無所作為。難怪這裏的老百姓都說你們刑警隊是吃乾飯的,幾個大案要案一個也沒查出來,真讓人失望。”

陸劍釗知道這位嘴下不留情的女記者是故意用這番話來激怒自己,而此時的他卻顯得格外地冷靜,一點兒也沒有生氣的樣子。

他看着女記者,不以為然地說:“你的話雖然尖刻了些,但的確說到點兒上了。在這種環境裏工作,換了誰,也難有所作為。”

“陸隊長,你所指的環境,是什麼意思,是為你的無能找借口?”她真不愧是位記者,對別人的話語,總是能輕易地抓住要害。

腦子靈活的陸劍釗也不示弱,他巧妙地來了個順水推舟。“我所說的工作環境,難道你心裏不明白,跟我故意裝糊塗。”

葉小玢笑了說:“真不愧是刑警隊長,反戈一擊這招還真夠厲害。”

“哼,我再厲害也比不過你們這幫記者啊,特別是你的一張利嘴,讓我招架不住啊。”

葉小玢抿嘴一笑說:“好,我們不必再爭論了,談談你的想法吧,還是那句話,有啥困難,需要我幫你一把。”

葉小玢的一番真心實意的話令陸劍釗有些不解。要說他與這位女記者以前很少接觸,並無什麼交情。認識她也不過才十天半月的,可她又何必要冒如此大的風險來幫助自己呢。

“記者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只想真誠地奉勸你一句話,別插手這事好嗎,難道你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冒險?”陸劍釗說。

葉小玢不以為然地說:“冒險是我們做記者的起碼條件,沒有這種精神,還敢吃這碗飯?我是什麼也不會顧忌的。”

她的話說來也有道理,記者深入在各條戰線上忘我工作,出生入死,無論多麼危險的地方和環境,都會見到他們的身影,這已經是眾所周知有目共睹的事了。

“你這人,我真拿你沒辦法。如果你涉足進來,就不怕別人算計你?”

“這麼說來你是怕別人暗算就打退堂鼓?”

“我不是怕人暗算,而是有人故意不讓我們插手此案。”

葉小玢聽了這話會意地點點頭。“嗯,我明白了,你所指的難處是有人故意為你設置障礙,企圖讓罪犯逍遙法外,我說對了嗎?”

陸劍釗沒回答她這個問題,是因為覺得自己說漏了嘴,讓對方抓住了話柄。所以,他不打算再與她閑聊下去了。

“陸隊長,別灰心,今天我要告訴你一條重要消息。最近上面要調來一位新書記,據說這位書記以前在省紀委工作,是個鐵面無私的幹部,他的到來無疑會給金江帶來新的轉機。”

“算了吧,我對任何人都不抱有希望。問題很簡單,凡是到金江的官員,用不了多久還不是被他們一伙人給拉下水了。再說他一個人能有多大作為呢?能改變金江的局面?我看是孤掌難鳴啊。”

“這麼說來,你是對誰都不相信?”

陸劍釗有些不耐煩地說:“記者同志,我看今天的討論就到此為止吧,因我今晚還有行動,恕不奉陪了。”

雨夜裏的康樂園顯得格外冷清,除有幾盞灰暗的電燈在閃爍外,似乎連一點生氣也沒有,這不由得讓人感到有些陰森恐怖。

黑影在夜幕中的康樂園外靜靜地呆了許久,直到午夜時分才漸漸靠近這座酷似閻羅殿的樓房圍牆邊。

只見他脫去雨衣,頭蒙黑紗,身着輕裝,趁一陣閃電霹靂過後,他猛地一躍轉眼間竄上了牆頭,眨眼工夫,便在牆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溜進康樂園后,黑影隱藏在樹叢深處,細細觀察園中動靜,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黑夜裏閃爍出敏銳的目光。

這時,樓房裏走出一個手持警棍的漢子來,從他的架勢可以掂量出,此人一定是去看守室換崗哨的。

黑影沒遲疑,待那人剛走下台階就從身後來了個猛虎撲食將其按倒在地,隨後又迅速將人拖入樹叢中。

黑影厲聲責問:“快說!被你們抓來的金大叔、吳君小姐關在何處?不然我馬上宰了你。”

被按在地上的保安驚魂未定,但神志仍很清醒,他支吾道:“什麼金大叔、吳小姐的,我不知道。”

黑影頓時亮出傢伙,一支烏黑的槍口頓時逼近他的眼前。“你想給我裝糊塗,那好,把嘴張開,我要你把槍里的子彈吞下去。”

保安這時有些慌了神,他哀求道:“別……別這樣,我說,我說。他們被關在大樓的地下室里。”

“有多少人看守?”

“大概有三四個人吧。”

黑影待他說完后立刻用他自己的襪子塞住其嘴巴,並用手銬將他反銬在一棵樹旁。“對不起,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這兒吧。”

地下室燈光幽暗、空氣渾濁,人進到這裏,頓時會感到有一股霉味撲鼻而來,讓人感到陣陣難受噁心,黑影卻不顧這一切,他順着走道向深處輕輕走去。

突然,他似乎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呻吟,那聲音凄厲而又低沉,有種讓人聽過之後會頓生憐憫的感覺。黑影停頓了一下,便朝有聲音的地方走去。

黑影不時地朝身後望去,就發現了一道房門。黑影用手試探地推了一下,可巧的是,這門居然開着的。

黑影探頭望去,只見一個男子正對一個女孩施暴,兩人全都赤着身子,那男人不停地在女人身上俯衝着,使得那女人不停地發出低沉的呻吟來。

在昏暗燈光里,那男人只顧品味肉慾的歡愉,卻沒發覺有人已溜進了房裏。突然間,他感覺到背脊一股冰涼,側眼望去,只見一個蒙面人已站在床邊,他頓時嚇得滾下床去,倒在地上。

女孩趁此機會用被子遮掩住身子,她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景嚇得渾身發抖。

“你是誰?”滾在地上的男人緊張地問道。

黑影用槍對着他說:“我是來懲罰你們這幫惡棍人渣的。”

話音剛落,那男子已被來人擊昏。黑影又衝著女人輕聲說:“你就是吳小姐嗎?快穿上衣服跟我走。”

吳君早已被嚇呆,她痴痴地望着來人,卻無動於衷。

“快穿衣衫啊,我是來救你出去的。”黑影說話時聲音略帶着急的味道,他對吳小姐的疑慮感到氣憤。

一聽這話,吳君這才回過神來,也不顧陌生人在自己面前,她抓起自己的衣衫,驚慌不已地套在身上。

來人走到門邊,貼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待吳君穿好衣服后,兩人迅速地溜出了地下室。

來到門口時,黑影又問:“你知道有個姓金的大叔關在何處嗎?”

“我……我不知道。”吳小姐驚魂未定地說。

“這樣吧,我把你送出康樂園,你就找個地方藏起來,明天到公安局刑警隊來找我。”黑影猶豫片刻后說。

“你……你是公安局的?”

“不錯,我姓陸。記住,一定要來找我,不然你還會有危險的。”

“好吧,我聽你的。”

陸劍釗拉着她到圍牆下,不等對方回過神,他將吳君從圍牆上慢慢放下,向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快點離開這裏,女孩子向他點了點頭,然後消失在夜幕中。送走女孩,陸劍釗又轉身回去尋找植物園的守門人金大叔。

陸劍釗悄悄溜回去,又進入到地下室,卻被兩個看守發覺了。“你是何人?竟敢前來偷東西,快抓住他。”

陸劍釗沒有躲避,而是用一雙冷峻憤怒的目光盯着對方說:“誰要偷你的東西,睜着兩眼說瞎話。”

“你他媽的還敢嘴硬,看老子怎麼收拾你。”說罷,一個漢子兇巴巴地衝過來,舉拳就向陸劍釗砸去。

陸劍釗一閃身,那人撲了空,趁對方未回過神,他飛起一腳將那漢子踢倒在地。緊接着回身對付另一個傢伙。

另一個傢伙正撲向陸劍釗,並攔腰抱住了他,倒地的那人爬起身來,朝陸的胸口就是一拳,嘴裏還大罵道:“你小子手還挺硬,老子也讓你吃吃苦頭。”危急時,一個黑衣人撲了過來,朝兩人抬腿踢去,幾下拳腳,兩人已同時倒地,沒再爬起來。陸劍釗一閃身過來,努力想看清對方面目,可那人卻說:“快去吧,沒多少時間了,這兒有我來對付。”陸劍釗未來得及謝對方,就朝地下室奔去。

“來人啦,抓賊啊!”有人發現情況,便大聲叫喊起來。

一聽有人叫喊,大樓里頓時湧出十多個大漢來。陸劍釗心想此地不可久留,他轉身跑出地下室打算去找那人,可那人已不見蹤影,他只好獨自迅速離開康樂園。

當他剛跑出大樓靠近圍牆邊時,只聽一聲槍響,陸劍釗立刻感到背後一陣麻木,他沒敢多想,縱身越牆逃出了康樂園。

沒跑出幾步,陸劍釗已有點支撐不住了,只覺頭腦一陣暈旋,眼前似乎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踉蹌幾步后一下子撲倒在地。黑衣人跑過來扶起受傷的陸劍釗,艱難地朝夜幕走去。

這時,一輛轎車急駛而來,戛然停在那人和陸劍釗的身旁,一位身材苗條的姑娘鑽出車來,幫助黑衣人將陸劍釗拖進了車內。

“快,快去醫院。”

陸劍釗仰倒在車上,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黑衣人鑽出車去,很快消失在黑幕里。女孩見事情緊急,沒顧得多想,駕車駛離了出事地。至於是誰在這關鍵時刻前來救他,陸劍釗已一概不知了。

警官夜闖康樂園被槍擊致傷一事很快傳到了康健耳里,他立刻驅車前往康樂園,想了解事情的真相與實情,到時,他也好向政府官員作交待。

一到康樂園,康健就急着要見康平,聽說康平昨夜外出后至今未歸,便怒火陡生,大聲對這兒的人吼道:“還不快點去給我把他找回來,快去,快去呀。”

還是羅宏醒事,他一邊派人去找康平,一邊安慰着老闆康健:“康總別生氣,先進去休息片刻,他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康健察看了一下現場,轉身問羅宏:“那晚上是誰先開槍?”

“是……”羅宏支吾着,不肯吐露真情。

“哼,你不說我也明白了,一定是他乾的,只有他出手才如此兇狠。”

“康總,這也不能怨他,是那姓陸的小子太不近人情了,總是纏住這裏不放。”

康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你懂個屁,他是吃這碗飯的人,能放手讓你們胡作非為嗎?換了我同樣也不會放過你們的。聽說那姓吳的小姐被他救出去了?”

“是。不過,姓金的老頭還在我們手裏。”羅宏應道。

“留他有個屁用。我早就說過,這兒藏不住人,把他們給我弄遠點,你們卻不聽,眼下事情弄糟了你們該安心了吧。”

羅宏還是硬着頭皮安慰着老闆:“康總,據我們了解,姓吳的小姐並未落在警方手中,我正在派人四處搜尋她。”

康健沉思了片刻說:“千方百計要找到她,然後將這兩個人帶遠點,不要讓他們重新出現在這個城市裏。”

“是,我一定照辦。”

康平終於被人找了回來,見他那委靡不振的樣子,康健心裏就明白他昨晚一定又是到什麼地方鬼混去了。

他倆一起走到林中的小竹樓里,相對而坐良久過後誰也沒說話,此時他倆各懷心事,又各有怨氣,但誰也不想指責誰。

“我總是不明白,越是緊張的時候,你越瀟洒,簡直沒把它當回事,對嗎?”康健終於忍不住,首先發話。

“有啥好擔心的,只要他敢拿我們開刀,我就跟他拼了。”

“你知道這一槍的後果是啥子嗎?”康健問道。

“我才管不了那麼多。他深夜闖來,我就當他是賊。對賊有啥可留情的。”

“你頭腦硬是簡單,你私藏槍支,又用槍襲警,這禍就闖大了。要是換了別人,已足夠掉腦袋的份兒。”

“換了別人也不會這般大膽。”

“好,你是人間英雄、江湖豪傑,這下你滿意了吧。”

康平站起身來,掏出煙來獨自抽着。“哥,別那麼膽小,這世道你還沒吃准嗎。嚇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你越怕,人家就越要欺負你。”

“不需要你來教訓我,也不想跟你談論江湖上的道理,不過,你應該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要將自己視為這一方土地的紳士、上等人,非同社會上的那些雜皮,小混

,說話辦事都得講策略、講點風度。就是要與陸劍釗斗也得有一套辦法,死拼硬斗,吃虧的不是他,而是我們,你怎麼就不明白這些道理?”

康平沒再發表意見,他一個勁兒地抽着煙,地下的煙頭已有一堆了。

“我們還是談談生意上的事吧。這些日子你的工作進行得怎樣啦?”

“這些日子房產銷售還很正常,收入還挺滿意。西區的樓盤已快售完,銀行的貸款也還得差不多了。南區的情況有點不盡人意,是因為有人故意在暗中搗鬼。”

“是誰在搗鬼,你查清楚了嗎?”

“當然弄清楚了,除了金城公司還會有誰?!”

“是宋世壘那小子?”

“嗯,不錯,就是他。為了讓自己的房產儘快脫手,他暗中使壞,說我們的樓房問題多,沒保障。更令人氣憤的是,他們還買通一些客戶到處遊說,破壞我們的聲譽。”

康健聽了這番話並沒有表露出忿然的神色,他只是在竹樓中踱了幾圈,又淡淡地問:“你有何對策?”

“我……我要與他針鋒相對,必要時好好教訓他一回。”

“生意競爭難免會有不光彩的手段,你要學會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對應方法。給他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好好地反擊他。”

“哥,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對付他們。”

“另外,要儘快找到那位逃脫的吳小姐,如果她落入警方之手,你就完啦。”

“嗯,兄弟明白。”

康健向兄弟發了一頓火后,便氣呼呼地離去了,而康平還呆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向受哥哥訓斥的滋味很難受,他想,自己以後無論如何也要自食其力了。

受傷的陸劍釗終於挺過了危險期,死神也遠離他而去,使他又重新獲得向人生挑戰的機會。

“你醒來啦,真令人為你擔憂啊。”一聲甜美的話音在陸劍釗的耳邊響起,這是令任何一個男人聽后都會感到舒心的聲音。

“我是怎麼到這兒來的,好像是做了個夢一樣。”

葉小玢將陸劍釗的手放進被子裏,說:“幸好那晚我給碰上了,不然,他們會要了你的命!”

“這麼說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這位漂亮記者笑起來不僅迷人還很有誘惑力:“我還算不上,其實救你的另有其人,不過,我也沒看清他是誰。”

陸劍釗又問:“這人究竟是誰呢?他總是在我危難之時出現在我面前,難道說……”

“這麼說來你認識他?”

“我並不知道他是誰呀,只是覺得這人是在暗中保護我,他會是誰呢?”

“不管他是誰,總之,他是個好心人,憑我的直覺就感到是這樣的。”

“小玢,先別談他了,我還是得謝你,要不是你出現及時,我和那位好心人都會有危險。”

葉小玢笑了笑說:“有什麼了不起,換了別人也會這樣做的,何況我……。”

葉小玢的這番話的確感人肺腑,特別是她那欲言又止的弦外音,更是意味深長,陸劍釗似乎已經感觸到那隱隱約約的情愫,但他又不敢認真去領略。

“葉記者,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說這些幹啥,好好養傷,我要上班去啦。”葉小玢為他蓋好被子,又叮囑一番后,這才放心地離去。那神情,那姿態和那心意的確像是一位賢慧的夫人,陸劍釗頓時感到一陣心熱,他有些陶醉了。

葉小玢離去后,副局長劉正南左手捧着鮮花、右手提着水果躡手躡腳地進了病房,見陸劍釗已經蘇醒,他微笑着說:“劍釗,你是大難不死定有後福啊。”

“劉局,你今天來不會又要指責我吧。”陸劍釗慚愧地說。

“我又不是愛抓辮子的公婆,平白無故地指責你幹啥。”

劉正南不僅是陸劍釗的師傅,而且還是刑警隊的前任隊長,當陸劍釗從派出所調任隊長后,他便成了公安局的常務副局長。這位當年智勇雙全的刑警隊長,自從他升為副局長后,彷彿完全變了個樣,說話辦事老是跟隨原則走,手捧政策條規不放鬆,成了一個很會處事,又很圓滑的人物了。不了解他的人,總會把他和牆頭草相提並論。

“唉!我真該讓他們一槍打死,活得如此窩囊,真沒意思。”

“喂,我說你這小子,啥時變得這般悲觀了。事情也不至於糟糕到如此地步啊。”

“劉局,局裏對我有何意見?”陸劍釗膽怯地問。

“安心養傷,刑警隊的事暫時由副隊長曾智勇負責,他們已開始着手調查鬥毆事件了。”劉正南的神色還是很嚴肅,想看到他的笑臉,那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陸劍釗一聽這話心裏就感到一陣難受,他悔恨自己一時疏忽而影響了大局。如果刑警隊一旦將工作轉移到另一個案子上,植物園血案就有泡湯的可能,那個製造多起血案的兇犯也很可能逃脫法律的制裁。

“劉局,我知道自己受傷不是時候,金江的老百姓也該罵我們無能了。”

“劍釗啊別想得太多,凡事都不會一成不變的,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組織啊。”

“你知道嗎,他們手中還擁有槍支,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又是什麼性質的對手。如果讓他們繼續存在下去,豈不成了擁有武裝力量的黑社會勢力了嗎?”

“劍釗啊,你不必衝動,請記住我的一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是個時間問題,如果,我也像你這樣公開與他們對抗,弄不好我就在局領導班子呆不下去,這樣一來,那班子裏不就全成了他們的人啦。”

“劉局,你的意思我明白,讓我們暗中很好地配合吧。”

這時,小盧及其他幾個隊友一起擁進了病房,頓時,房裏一下子就熱鬧起來。護士小姐見狀,立刻趕來阻止。“喂,你們能不能安靜點,病人剛蘇醒,他還需要休息。”

“是!我們待一會兒就走。”小盧機靈地應付了護士,然後又與陸劍釗悄悄地談起話來。

劉正南見病房裏人多擁擠,他就匆匆告辭了。沒有頭兒在這兒,隊友們就更覺得無拘無束,無憂無慮了,說起話來,也很隨意。

“陸隊,你受傷這幾天我們好難受,真想衝進康樂園去將兇手緝拿歸案。”小盧說。

“別衝動。這次我雖然受了傷,可還是有些收穫,至少將吳小姐從虎口裏救了出來。喂!她到刑警隊來找過我嗎?”同志們的到來讓陸劍釗也來了勁,他強忍傷痛問這問那說個不停。

小盧搖搖頭應道:“沒有啊,一直沒人見到過她的身影。”

聽了這話,陸劍釗有些按捺不住了。“不行,一定要找到她,不然我這一槍豈不是白挨了。”

“我立刻就去。”

“萬一她重新落到康家人的手裏,肯定就沒命了。”

要不是護士前來阻止,他們的談話還沒個完,護士把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她這樣做是為她的病人負責任。

小盧走出醫院后,便帶了兩名隊友,根據陸劍釗提供的線索尋找證人吳小姐去了。

從康樂園逃出來后,吳君不敢再回“情意濃”夜總會了,她乘着夜色來到一個電話亭旁,想打電話與自己的一個好姐妹聯繫,向她暫借點錢回家。

吳君一摸身上,一文錢也沒有,打電話也就沒着了。焦急之時,見一位上年紀的大叔路過此處,她毫不顧忌地走過去。

“大叔行行好吧,我被人給搶了,想打電話告訴家人,求你給幾塊錢好嗎?”

見這女孩驚慌失措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於是,這位大叔給了她十塊錢。“快打110吧,他們會幫助你的。”

“知道啦,謝謝大叔。”

有了錢,吳君心裏踏實了許多,她走到一家有公用電話的商店,給自己的好友打通了電話。

“喂!是丹妹嗎,我是阿君。”

對方是用手機回的電話,話音很清晰。“阿君,你在哪兒?”

“我從康樂園中逃出來了,你能出來一下嗎?”

對方有些為難地說:“我正在陪客人,康家的人也在這兒玩。”

“丹妹,我身無半文,又不敢到夜總會來,求你幫幫我。”

“這樣吧,再過一個小時,我們在環城河碼頭見。”

“一言為定,我等你。請注意保密,別讓任何人知道。”

放下電話后,情緒有所穩定的吳君這才感覺到自己腹中空蕩蕩的,飢腸轆轆。她將剩餘的錢在路攤小吃買了碗麵條,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就在這時,只見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湊近她的身邊輕聲說:“小姐,想要個工作嗎?”

這位神秘兮兮,鬼鬼祟祟的男人讓吳君一見就感到噁心,她氣呼呼地說:“我不需要工作,你離我遠點兒。”

“小姐,問者不相虧,何必這麼大的火氣。”

“我說過了,離我遠點。”吳君吃完麵條急忙跳上一輛公共汽車。

車到環城河碼頭停了下來,吳君匆匆地下了車,她一邊走一邊四處觀望,希望好友丹妹儘快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阿君姐。”只聽一聲輕柔的喊叫聲,吳君這才發現,丹妹正好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她高興地迎上去。

丹妹拉着她的手,一起朝河邊的石凳走去。“阿君姐別著急,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見到自己的同伴與好友,吳君一腔悲憤湧上心頭,她已泣不成聲了。

“阿君姐,我知道你一定受了不少苦。”丹妹一邊說,一邊也流下憐憫的淚水來。

“丹妹,我……我差點就見不到你啦,他們不是人,全都是畜牲。”

“阿君姐,別太難過,如今這年頭,男人全都瘋了似的,他們已不將我們女人當人看。到夜總會來玩的男人,誰又是安了好心的。”

“我恨男人,我發誓,這輩子我就是打光棍也不嫁人。”

“別說這些晦氣的話了。我不這麼想,只要碰上心好的男人,我還是要跟他過一輩子。”

吳君抹過臉上的眼淚,拉着丹妹的手說:“你說我該咋辦,回家去無臉見爹娘,留下來又無處安身,天啊,我的命為啥就這麼苦。”

“阿君姐,今晚你就到旅館裏暫住一宿,明天再做打算。如果你不想回去,就另找一家夜總會上班。反正這城裏面有的是這種地方。”

“不,我不想呆在這城裏啦,萬一被康家的人發現,我就沒命了。”

“那你就到郊區附近的地方干吧,東方不亮西方亮,總能找到一個安身地方。”

吳君覺得丹妹的建議有道理,她也就應允了。她倆離開河邊,朝市裡走去。

一份刊有題為“明星企業背後的不光彩行為”文章的《都市商報》擺在了政法委書記丁文秀的辦公桌上。

當她讀完了這篇署名清泉的文章后,頓時氣得臉青面黑。

這是一篇抨擊金江所謂明星企業家背後的種種拙劣表現與行為的文章,在文章中作者不僅羅列了不少鮮為人知的事實。更可氣的是,文章的矛頭竟然直指政府機關和主要領導,純屬作者在向政府公然挑戰,那咄咄逼人的氣勢,簡直令人無法容忍。

丁文秀將秘書萬大海叫進辦公室,拍着桌上的報紙厲聲問道:“知道這篇文章是誰寫的嗎,把他給我找出來,我要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據了解,她是電視台的一名記者。”萬大海答道。

“這清泉究竟是何人,我倒想親眼見識見識這位膽大包天的記者。”

萬大海又說:“她本名叫葉小玢,你對她非常熟悉,是市的一大紅人。”

一提起這耳熟能詳的記者,不免讓丁文秀抽了口冷氣:“是她!真讓人失望啊,以前我很欣賞她的才能,沒想到她是一個表面裝笑、暗裏藏刀的人物。像這樣的文章也敢發表刊登?”

“這都是《都市商報》缺乏大局觀念搞出的事情,他們只講賣點,不講政治。”

“那好,我就給他們上堂政治課。”丁文秀話一出口,秘書萬大海就領會了她的意思,於是主動對丁書記說:“要不要我去把她叫來?”

丁文秀擺了擺手說:“這倒不必,我會抽時間約她一起談談,這兒沒事了,干你的去吧。”

不久,一些針鋒相對的文章或報道,連續幾日相繼在電視台、市級報刊上與市民見面,以消除清泉文章所謂的流毒。

市長還特別指示由政法委書記丁文秀親自召開一個對清泉文章的責任追查會。責任追查會安排在宣傳部會議室舉行。到會的當然少不了文章作者,以及刊登文章的報社負責人、主編、責任編輯和本市其他新聞單位的負責人。因為,是他們工作上的失誤,或者說有共謀其事之嫌,才給金江城中造成如此大的不良影響。

會議在異常嚴肅、緊張的氣氛中進行。並且,在會議室門前還派有警察把守,以拒絕任何媒體記者前來採訪。這是一個不願向外人透露的會議。

在會上,丁文秀首先講話,她嚴厲的口吻中充滿了憤激的情緒。

“我要各位前來參加會議,也許在座的心裏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幾天,金江城裏颳起了一股破壞經濟建設,矛頭指向政府的歪風,這歪風的製造者就是‘大名鼎鼎’的記者葉小玢。不知她從哪裏弄來些小道消息,沒經過證實就對我市的明星企業進行惡意攻擊和中傷,大大地挫傷了他們改革進取的積極性,嚴重影響和干擾了我市經濟發展。不僅如此,她還將攻擊的矛頭指向政府,指向黨組織,在群眾中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像這樣一位世界觀和思想意識有嚴重問題的記者,我們是不能容忍的。”

她的講話頓時引起台下一片嘩然,丁文秀不高興地朝在座的人揮了揮手,意思是要大家安靜下來。

會場重新安靜后,她繼續說:“還有我們《都市商報》的負責人,主編、責任編輯們,在組稿過程中有嚴重失職行為。你們的失職被別有用心和圖謀不軌的人鑽了空子,讓這種具有嚴重問題的文章輕易見報,其流毒甚廣,真令人不敢想像。你們這種極端不負責的態度,已給黨的宣傳事業造成了重大的損失。可見,你們的問題是嚴重的,也是不可饒恕的。”

丁文秀的話剛結束,葉小玢就已站了起來,看來,她是早已坐不住了。

“我要談談我的看法。”

“葉小玢,只能談你對自己錯誤的認識。”丁文秀用冷峻的目光盯着葉小玢。

“我認為自己沒有錯,根本就談不上什麼認識。”葉小玢大義凜然地說,她臉上並沒有顯露出絲毫畏懼來。

“這麼說來,你是執意要與政府作對?”

葉小玢冷冷一笑道:“為什麼偏偏要將一個記者說的實話往與政府作對上扯呢。說實話是我們當記者的起碼準則。如果連這點品質都不具備,還談得上是記者嗎?”

丁文秀厲聲說:“你自認為那些話是實話嗎?照你這麼說,金江這些年來經濟發展所取得的成績都是假的?”

“作為一名真正的共產黨人,特別是黨的領導幹部應該事實求是。金江市這些年來經濟發展確有成績,但不可否認也存在問題。這兒的老百姓心裏是有數的,切不可拿成績來掩蓋問題,這樣下去會失民心的。”

葉小玢慷慨激昂,振振有詞,氣得丁文秀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連坐在葉小玢旁邊的電視台副台長,都忍不住暗暗拉她的衣襟進行阻止,可葉小玢卻置之不理,仍滔滔不絕地辯駁着。

“有的明星企業家自以為手中有了錢,便在金江地盤上稱王稱霸,魚肉百姓,胡作非為,弄得民眾怨聲載道苦不堪言。而我們的幹部卻睜隻眼閉隻眼,視而不見,任其發展,更有甚者還與之同流合污、一唱一合。這樣大大地助長了這幫人的囂張氣焰,使他們更是有恃無恐,膽大包天。他們彷彿已經覺得金江這塊地盤已成了他們的天下,難道說這還不是問題嗎?”

葉小玢的話頓時令丁文秀大為惱怒,她指着葉小玢怒吼道:“好一個葉小玢,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膽了,在這樣的會上都如此狂妄,你眼中根本就沒有黨組織,沒有人民政府。看樣子不嚴加處分你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葉小玢對着丁文秀坦然一笑道:“能在這個會上痛痛快快暢所欲言,你就是將我送進大牢我也毫不在乎。”

葉小玢的大無畏精神與敢作敢為的品格立刻博得了許多人讚許的目光。有人佩服,有人驚詫,有人覺得葉小玢不夠成熟,也有人覺得自愧。堂堂一屋的男子漢竟然不如一個女流之輩,畢竟這天底下敢站出來伸張正義的人太少了。

丁文秀覺得這會不能再開下去了,與其讓葉小玢在此大放厥詞,還不如早點收場更體面一點。

“大家注意啦,下面我來宣佈對這次事件的處理意見。”丁文秀攤開已打印出來的文件,得意洋洋地念道:“經市委常委會研究決定:一、《都市商報》因稿件把關不嚴,竟讓有損於金江改革開放的文章輕易見報,並造成嚴重影響。因此,給予該報停刊整頓處分,報社負責人寫出書面檢討上交宣傳部,視其態度再作處理。二、對文章作者憑空捏造事實,無中生有,打擊我市的知名企業,攻擊政府機關的行為給予停職審查處分,並調離電視台工作。以上處理意見從即日起執行。”

丁文秀宣讀完處理意見后,宣傳部長便宣佈會議結束。

散會時,葉小玢被宣傳部長留了下來,看來他要向她單獨進行一次思想教育。

對上級的處理葉小玢似乎有所預料,所以她臉上並無異常表情。

宣傳部長是位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據說他曾經是電視台的副台長,因寫出了大量有關明星企業家對金江經濟建設所作貢獻的諸多文章而立下汗馬功勞,很快就被市委、市政府相中進入了宣傳部。

他樣子極像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不過那深度眼鏡背後也不難看出所透出的一絲狡詐和陰險。葉小玢暗暗對自己告誡道,這種人千萬要提防着點。

“小玢!”宣傳部長用很親切的口氣說:“年輕人敢作敢為的精神的確可嘉,如今這年頭正需要有這種精神的人才。不過啊,要把這種大無畏的精神用在合適的地方。”

“請問,你認為什麼地方是最合適的呢?”

“金江的經濟形勢一片大好,明星企業家們的功勞是不可否認的。他們開拓進取,擴展事業,奉公守法,照章納稅,並且還大力資助福利事業及希望工程。這些可貴之處,難道不是我們要宣傳的地方嗎?”

葉小玢笑了笑說:“部長閣下,我就不明白為什麼你們當領導的全都是看到好的一面,而老百姓見到的又是另外一面呢?難道他們的眼光與你們的視覺就有如此大的偏差。”

“小玢啦,群眾的意見也要進行認真分析嘛,不能將他們一時衝動的話當作事實來進行宣傳報道,這樣做,怎麼會不犯錯誤呢。你是一位很有才華又有頭腦的年輕記者,市委、市政府的領導曾經都很器重和賞識你,所以,你的前途本來是非常大的。要知道,一個人的性格足可以改變他人生的命運。”

“這麼說來,我眼前的路就只有按上級的旨意去走,一點兒也不能談及個人的觀點?”

宣傳部長扶了扶眼鏡,仍是一本正經地說:“實話告訴你吧,眼下你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我這人是很重視人才和愛惜人才的,見你年紀輕輕就受到這種處罰,令我於心不忍。在散會之前,我已向市領導請求過了,只要你好好反思認識錯誤,回電視台後,抓緊時間向台領導作個深刻的檢討,讓台領導將以前的事一筆勾銷,你仍然可以留在電視台工作。”

“做一個令你們滿意的宣傳喉舌,忠實的吹鼓手,哪怕違背自己的職業道德與做人的良知也在所不惜?謝謝部長閣下的好意,這樣我可能做不到,太令你失望了吧。”

宣傳部長見葉小玢如此固執,又如此倔犟,他沒有發怒,只是顯得有些無可奈何。“小玢啦,還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前年我的愛人就病逝了,如今仍是孤身一人。說實話吧,自從認識你以後,我就被你的才華、能力和容貌征服了。坦誠地說,無論你今後怎麼樣了,我都會一如既往地喜歡你。”

聽了這話,葉小玢不覺好笑,她冷靜地說:“這就是你幫助我的真正動機?”

“也不全是,挽救一個同志,也是我們做領導應盡的職責啊。”

“部長閣下,為得到你的厚愛而再次表示謝意。不過,我這人性格與你不能融洽在一起,還是希望你另選別人吧。”

省反貪處辦公室,處長張耀東正在翻閱案情,身着便衣的偵查員高成志走了進來,他帶着一臉倦意,渾身上下都有一種難聞的味,幾天沒換衣服了,難免不讓人感到周身不舒服。

“你回來了啦,情況調查得怎麼樣?”張處長問道,還給他遞去一杯水。

“張處,事情基本上弄清了,金江確實存在着比較嚴重的經濟問題,這事我會在報告中詳細寫明的。”

“好,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到時我再找你聊,你帶回來的情況對我們揭開金江的經濟問題有很大幫助,我這就向省里彙報具體情況。”

高成志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對張處長說:“張處,有件事我得向你報告,金江的那些有正義感的同志面臨著很大危險,如不及時想辦法保護他們,隨時都會遇上不可想像的事情來。”

聽了這話,張處長的神情一下變得凝重起來,顯然,他也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你先去吧,我會把這個情況向領導報告的。”

高成志走後,張耀東拿起了電話,對方說了一句話,張處長就放下電話,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在省委書記的辦公室里,張處長正在向他彙報獲得的情況,省委羅書記邊聽邊做着記錄,不時還插話問着什麼的。

彙報完后,羅書記合上記錄本憂慮地說:“這麼說來,金江老百姓反映的情況是真的了?如果真是這樣,我還為那裏的同志擔心呢。也為那些不按黨性原則辦事的同志擔憂,眼看他們正沿着犯罪的路線滑進泥坑裏,叫人難過啊。”

張處長說:“羅書記,你看金江的事情是不是該下決心了,如果你一聲令下,我一定全力以赴,一定將金江的事情弄個水落石出,給那裏的老百姓一個滿意的答覆。”

羅書記搖了搖手說:“暫時還是不要驚動他們,眼下我們要的是證據,如果驚動了他們,一切證據都會被處理乾淨的,到那時,我們的工作就被動了。”

張耀東說:“那我們就眼睜睜地看着金江的幹部墮落下去嗎?”羅書記嚴肅地說:“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如果我們只想到去治病救人的話,老百姓會更怨恨我們的,只有將金江的問題徹底查清楚,給老百姓一個圓滿的答覆,這樣才能取信於民,才能為黨挽回一些聲譽和損失。”

張耀東又說:“那我們目前要做的就是搜集證據了,一點線索也不放過,另外,我還要加強調查力量,保證這項工作不出差錯。”

羅書記指出:“你們多派些同志去金江暗中調查,不能隨便暴露自己的身份,這樣才能搜集到有價值、有分量的證據,當然也要告誡同志們注意自身安全,不能出任何差錯。”

“是,我保證完成這一項神聖的任務。”

張耀東說完后告辭離去,他帶着光榮而又神聖的任務走出了省委書記辦公室,他要去執行的是一項有歷史意義的任務。

康健帶着一大堆國貿建設的可行性材料去見市政府的周市長,他是一個不到黃河心不甘的人,似乎事業心和敬業精神在他身上全都展示得完美無缺。

金江市政府大樓坐落在繁華的金江市中心,市委、市政府同在一幢大樓里辦公,豪華氣派的現代化建築顯示出金江市的實力。走進市委、市政府大樓,康健倒像是市長似的,一路上都有人和他打招呼,有時他真不想和人說話,心裏想的全是國貿籌建的事。

在走進丁書記的辦公室時,康健就像進了自己辦公室一樣很隨意,一點沒有拘束感。丁書記一見康健,就把手裏的事放了下來,滿面春風地走近他的身旁:“康總,你有何事,看你臉色挺難看的。”

康健抬起頭說:“我真想和市長談談,國貿不建金江的發展不就是一句空話了。”丁文秀安慰他說:“你呀,老毛病還沒改,你就不能拿出點紳士風度來,什麼事也不能性急,上面一時沒答應,也有他們的想法,各方面的壓力不得不考慮啊。”

康健喝了一口茶,有些坐不住了,他拿起那堆資料又要朝外走,丁文秀攔住了他:“坐一會吧,周市長正忙着呢,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這事就交給我了。”

“今天不給我一個答覆,我就不回去。”

“你這人是怎麼啦,想來個逼宮下旨嗎?這樣做恐怕不妥吧,周市長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硬碰的結果是適得其反的。”

丁文秀的話鎮住了康健,他沒再衝動了,但臉色還是鐵青:“丁書記,我就聽你一句話,暫時不去驚動周市長了,不過你在他面前多吹吹風,儘快促成這項工程上馬。”

丁文秀與他相對而坐,還不時用疑慮的目光掃視他:“好吧,我會按你的意思辦,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事情不能性急,一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

康健剛要走,丁文秀又對他說:“你等等,我聽說新的市委書記就要來金江了,這事我看得抓緊辦,最好搶在這位新書記到來之前。”

康健順水推舟地說:“這還不是看你的了,事成之後我會感激你的。”

康健把國貿建設的論證材料交給了丁文秀便起身告辭了,他剛出市委、市政府大樓,城建局的局長攔住了他。“康總,我想和你談談。”

康健二話沒說就與他進了辦公室。孫局長遞給他一支煙,兩人坐沙發上談了起來。康健說:“我剛才想去找周市長談國貿建設的事,沒想到他有事忙着呢,我只好改天再來。”

孫局長說:“你眼下最好別去找他,這件事下面反響很大,因為涉及到許多市民搬遷的問題,弄不好會出亂子的。”

康健冷笑了一下說:“這些人真不會想,趁這次搬遷機會住上好房子,這是難得的機會啊。哼,真是不識抬舉。”

孫局長說:“什麼事都好辦,惟有這搬遷的事最讓人頭痛。所以啊,一提到建國貿有搬遷問題,周市長就不同意了。”

康健不禁反問道:“這麼說來國貿工程就沒希望了?孫局長,你有何高見,不妨說來聽聽。”

孫局長笑了笑說:“當然,什麼事都不是絕對的,有問題也有解決問題的辦法,這就叫用什麼鑰匙開什麼鎖。”

康健迫不及待地問:“孫局長的意思是……”

孫局長湊近他的耳邊說:“你們是不是再把搬遷的事搞細一點,讓周市長一看就輕鬆,這樣事情就會有轉機。當然,我們也會幫助你促成這件事,為金江的發展而出力,誰會不願意呢。”

康健聽后緊鎖的眉頭又舒展開來:“好,孫局長真是一語值千金啊,如果這事辦成了,我康某是不會忘記你的。”

孫局長又說:“對我怎麼樣我倒不在乎,只要能有利於城市建設,個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麼呢。另外我還要提醒你,國貿是城市的標誌,設計方案很重要,我看過你們的方案,覺得單調了一點,能不能再搞幾套設計圖,讓周市長自己選擇,這樣會好一點。”

康健信心十足地說:“設計方案我們搞了好幾個,只是事情沒定準,我也沒全部公開,這是商業秘密啊。”

孫局長又遞給康健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抽着。“我看你得把這事抓緊點,到時我向省里也報,只要上面同意,周市長不得不改變主意,我對你說的話,你裝在心裏就行了,別對其他人說。”

康健聽了孫局長的這番話后,心裏又輕鬆多了,他面帶悅色說:“孫局長,今晚有空嗎?我們一起找個地方聊聊?沒有你的幫助,國貿大廈建設的事就快成泡影了。”

孫局長沒有馬上表態,只是一個勁地抽煙,康健心裏明白,他這是默許了。

小青被打發走後,康平就像沒有女人陪伴一樣,心裏悶得發慌。他是一個半天不見女人心裏就難受的人,成天都將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盯在漂亮女人身上。一人呆在房裏沉思着,自從見了小惠后,他又開始打起她的主意來。

女主管正好來向他報告晚上增加營業時間的事,康平就要她安排小惠休息,說有事要與她談談。女主管說:“康總,你真的要打她的主意了?人家還是個黃花閨女呢。”

康平得意地說:“正因為她還是個沒開苞的貨,所以我才打她的主意,怎麼,你吃醋了?”女主管說:“我不是吃醋而是為你擔心,萬一事情弄砸了,讓警方正好抓住你的把柄,到時你就有麻煩了。”

康平不在意地說:“哼,我是個色膽包天的人,只要享受了,就是下地獄也不在乎。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干這事又不是第一次,不是我對你吹牛,我康某常在水上走,從未濕過腳。”

女主管沒再說什麼了,她轉身要走,康平拉住她說:“你給我聽好了,馬上就叫小惠來見我,別的人不要來打擾,包括你。”

不一會兒,小惠真的走進康平的房裏,康平高興地將門關上,讓小惠坐在沙發上。小惠對康平沒有防範之心,她總把他當作好人來對待。“康總,我爸媽回話了,他們要我向你表示感謝。”

看着小惠那純真的樣子,康平又不忍心傷害她,畢竟這女孩把自己當成恩人來看待的,如果今天換一副面孔,在她心靈中會留下什麼印象。“哦,真的嗎?不必謝,以後有什麼困難,你就對我說。”

小惠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我想靠自己掙錢來改變自己的家境。”

康平走近她身旁,正想伸手去拉她,他又把手收了回來。“你去上班吧,有事來找我,我還會幫助你的。”

小惠向他笑了笑便離去了,她那甜美的一笑像是在勾自己的魂,他開始在後悔,要是自己心一橫,這個可愛的女孩不就又成了自己享樂的玩物了。

康平站起身來,狠狠踢了沙發一腳,他是在發泄,把自己心裏堆積的慾火全都發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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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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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夜闖龍虎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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