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謝廣坤要找的人是王小蒙,他認定王小蒙是個能夠制住謝永強的人,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王小蒙回到家,正失神地在院裏站着,只見謝廣坤趴在門口,向她招了一下手。王小蒙不知道他耍什麼花樣,裝作沒看見。謝廣坤只好晃了一下門。王老七正在豆腐坊里,聽見門響,讓小蒙去看。王小蒙只好走出來。
王小蒙冷着臉問:你來幹什麼?
謝廣坤可憐地說:永強要去找他表叔齊三太退親。
王小蒙很吃驚: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謝廣坤說:他的媒是他表叔提的,他表叔一生氣,他的工作不就完了嗎?可憐我謝廣坤這麼多年辛辛苦苦培養了一個大學生,竟然是這麼個結果!
王小蒙心裏很難受,可是她也不想永強失去這份工作,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說: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謝廣坤偷眼看看王小蒙,又說: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小蒙啊,你廣坤叔雖然對不住你,可知道你是好人呢!為了永強的前途,為了我這條老命,你去勸勸永強吧!
王小蒙吃驚地看着謝廣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說:你……你讓我去勸他……
謝廣坤忽然打了一下自己的臉:我讓你勸,我這不是渾蛋嗎我?可我實在沒有辦法啊。
王小蒙想了想,自己不能去勸,就搖了搖頭說:廣坤叔,這事我不能答應你,你讓永強自己決斷吧。
王小蒙說完走回屋。
謝廣坤顯得很悲哀:讓他決斷,事情不就完了嗎?
謝廣坤悲哀地走了回來。快到家門口時,看到謝永強還在,他的眼一亮,心情頓時好了起來,腳步也變得輕快了。
香秀在跟謝永強說話。
香秀說:永強,我是不是配不上你?我是不是真不如王小蒙?我、我、我真的這麼讓你煩嗎?你要真煩我,就去退好了……
香秀說著幫謝永強扶起自行車,把車鎖打開了。
謝永強看看自行車,沒有動。
謝廣坤走過來,欣喜地說:永強,你不去退了……
皮校長在一邊觀察着形勢,感到形勢很好,就說:讓永強好好想想吧。
永強站了一會兒,一個時期以來與王小蒙在一起的煩惱與不快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抬不動腿了,長嘆一聲,轉了回去。
謝廣坤笑起來,忽然蹦了一個高。
永強娘說:你瘋了,小心崴了腳!
謝廣坤說:崴了腳也沒事,有人給我治。
永強娘奇怪地問:誰給你治?
謝廣坤笑道:香秀啊!
劉一水聽到謝永強跟香秀定親的事,感到很震驚。儘管他一直偷偷喜歡着王小蒙,但是他更相信小蒙會跟謝永強走到一起,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一直扮演着一個默默祝福他們的角色,沒想到謝永強最終選擇了香秀。他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是內心深處卻不由得升起一股竊喜。他想,這樣在小蒙面前自己應該有機會了。他太想知道他們分手的原因了,就先去找王小蒙。王小蒙顯得很無奈,只是說,謝永強可能有他的苦衷,至於別的,她也說不出來。他又去找謝永強,謝永強先是沉默,後來在劉一水的再三追問下,不得不把自己的內心世界透露了一些。他說,跟香秀定親不是他的本意,之所以先這麼定下來,主要是怕影響了自己的工作。最後他又補充說:咱們是好朋友,我也不瞞你,這段時間,我忽然感覺到跟小蒙也有了點距離。
劉一水問:距離?什麼距離?
謝永強猶豫着說:我也不好說……一水,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你說,我跟小蒙是否合適?
劉一水說:怎麼,要進城了,你是不是覺得小蒙沒有工作,小蒙不夠時尚?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距離?
謝永強說:也不是你說的這個意思……
劉一水說:你別說了,我明白你是怎麼想的了。現在你覺得你跟小蒙有距離了,在學校的時候你為什麼沒覺得?永強,是你變了,小蒙多好,你對得起她嗎?
謝永強顯得很尷尬。
劉一水說:你說話呀。
謝永強無話可說。
劉一水有些氣惱地走了。他把氣甚至帶到了養殖場。謝小梅手裏拿着記錄本從兔棚里出來,看見他的臉色,嚇了一大跳,問:怎麼了?
劉一水還沉浸在與謝永強談話的氛圍中,說:太不像話了,這個謝永強,竟然跟王小蒙分手了!
謝小梅笑了,說:人家分手你生什麼氣啊?
劉一水說:小蒙是多好的人,謝永強怎麼就這樣不知道珍惜呢?
謝小梅看了劉一水一眼,說:你不會因為這事找謝永強打架去吧?
劉一水說:不瞞你說,我還真想打他一頓。
謝小梅問:你跟王小蒙有親?
劉一水說:沒有。
謝小梅笑了,問:那就是有情?
劉一水說:沒那事,人家哪能看上我。
謝小梅說:謝永強跟她分手了,現在不是機會嗎?要不要我找我大姑給你介紹介紹?
劉一水眨了一下眼睛,說:人家王小蒙還在悲痛中,給我介紹……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謝小梅有點不高興了,說:看來你還真有這個意思啊!
劉一水不好意思了,說:這不是開玩笑嗎?
謝小梅不由得對那個王小蒙有些醋意。隨着謝永強與王小蒙分手,她突然感到形勢嚴峻起來。她走到劉一水跟前,說:劉場長,你不要只關心別人,也關心關心身邊的人啊。
劉一水說:沒問題,缺少什麼你儘管說。
謝小梅聽完,立刻泄了氣。
香秀這幾天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幾乎每天都要到謝永強家去一次,每次去的時候都要精心打扮。長貴說:不要光注重外表,謝永強是有文化的人,別讓他看出來你太有心計了。香秀答應着,出門了。長貴嘆息一聲,說:女兒大了,歸根到底是人家的人。他有一種孤獨的感覺。房裏的傢具很多,燈光也很亮,他仍然感到很空。沒有伴的日子不好過呀。他端起茶杯,要去找謝大腳,儘管謝大腳不能給予他什麼具體的東西,可在那裏他能感受到一些溫暖,他覺得舒服,時間過得也快。
可是今天門市部卻早早地關門了。他上前推了幾下,沒有推動,看樣子是從裏面插上了。怎麼回事,這麼早就關門了?他在門口愣了一會兒,只好轉回家。看了會兒電視,又看不下去,他就給謝大腳打了個電話,想問一問怎麼回事。可接電話的卻是一個男聲,他嚇了一跳:怎麼會是男的呢?他竟然把謝大腳還有男人這個茬給忘了,他問:你是誰?
電話那邊李福已經有點生氣了,說:我是謝大腳的男人李福,你是誰?
長貴這才弄明白了怎麼回事,慌張得很,沒敢回答,連忙把電話撂了。
李福對這個電話很懷疑,他說:不對呀,怎麼一聽是我就把電話掛了?大腳,大腳,你過來。
謝大腳一邊洗臉一邊走過來問:你叫喚啥?
李福指着電話,大聲追問謝大腳:這電話怎麼回事?
謝大腳看看電話,說:電話怎麼了?
李福說:你不要跟我裝,剛才那個電話有點不對。
謝大腳說:怎麼不對了?
李福說:你跟我說,打電話的是誰?
謝大腳說:電話是你接的,我怎麼知道?
李福想了一下,說:我怎麼聽着好像是長貴的聲音呢?
謝大腳緊張了一下,說:你胡說什麼,長貴是村長,我又不是他的上級,他給我打什麼電話!
李福說:這也正是我想問你的問題。你說,他為什麼給你打電話?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一腿?快說!
謝大腳見李福冒出了這句,生氣了,說:李福你什麼意思,是不是又要找事啊?你要真想找事,我就給你鬧一鬧,鬧得大大的,讓全村人都知道,叫你丟人現眼睡不好覺,你信不信?
謝大腳說著站直了,把兩隻手攤開,一副要大鬧一場的樣子。
李福看謝大腳要玩真的,被震住了,他覺得憑一個電話,鬧也鬧不出什麼名堂出來,就說:好,你本事大,我信。現在算你能,等我抓住你的把柄再說。
李福說完上床睡了。
長貴沒想到打電話會撞上李福,他沒有經歷過類似的事,嚇得不輕,怕李福過來鬧,一夜沒睡好覺,翻來覆去的。
香秀有點奇怪,問:爹,怎麼了?
長貴說沒事。嘴上這麼說,心裏不踏實,天一亮就爬起來到謝大腳的門市部門口看動靜。謝大腳剛剛開門,正在收拾櫃枱。長貴走過去問:沒事吧?
謝大腳不太明白他的話,問:什麼沒事吧?你想說什麼?
長貴不好意思地說:昨天晚上的電話……沒給你惹麻煩吧?
謝大腳埋怨他說:那個電話原來真是你打的?打就打了,有什麼話你說啊,幹嗎忽然掛了?
長貴說:我、我一聽到是李福的聲音,就、就慌了一下……
謝大腳笑了,說:你還當著村長呢,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你慌什麼?你這一慌不要緊,惹得我們吵了一架。
長貴擔心地問:打你了嗎?
謝大腳說:他敢!
長貴自責地說:這以後再打電話,還要小心點呢。
李福正要回城,提着皮包從裏面走出來,聽見了長貴的話,氣就變得不順了,他說:噢,原來昨天那個電話是你打的……村長,那麼晚了,你給我老婆打電話幹嗎?
長貴啐了一下,說:我只是隨便打打,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李福說: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黑更半夜的,你打什麼電話?我看你是居心不良。
長貴覺得自己有點被動,連忙挺了一下子身體,為自己辯護說:李福,你這話說得有點重了吧?我一個村長給村民打打電話,了解生產生活工作情況,我怎麼居心不良了?
李福卻說得很直接:別說得那麼好聽,什麼生產生活,你是想我老婆的好事。
長貴急眼了,說:什麼?我想你老婆的好事?你胡說什麼,你……
謝大腳也不樂意了,說:李福,你再胡說八道,我跟你拚命!
李福說:怎麼,你跟長貴都這樣了,還不讓我說?
謝大腳急了,說:我怎樣了?你說,你說!
謝大腳衝上來推了李福幾把。
有幾個村裡人向這裏走來了。一大早的,為這事跟李福吵,說不清楚的,影響也不好。長貴就做出了一副逃跑狀。
謝大腳說:你去哪兒?
長貴說:我走了,你們自己解決吧。
長貴真走了,謝大腳狠狠白了他一眼。李福說:怎麼樣,理虧了吧?要不幹嗎走了?
謝大腳不好再說什麼,看着李福說:李福,你說咱這日子還能過吧?
李福憤憤地說:我的後院都失火了,還過什麼日子!
謝大腳雖然跟李福分分合合的,但是出軌的事一次還沒做過,就說:一點火星都沒有,是你自己瞎想。
李福說:我不信。
謝大腳說:你不信,我就沒有辦法了。
謝大腳不再理李福,繼續收拾着櫃枱。
李福在一張椅子上坐着,兩隻眼珠亂轉,他在琢磨這件事。他認為這事很不好,聽之任之後果是很嚴重的,必須想一個辦法。
謝大腳收拾完了,看了李福一眼,問:你不是要回城嗎,怎麼坐着不動了?還想找事啊?
李福忽然說:今天不回了。
謝大腳氣憤地說:怎麼,留下來監視我啊?好,好,有本事,你這輩子別再離開這裏!
李福和謝大腳在櫃枱里並排坐着,兩個人都板著臉。一個小孩來買東西,趴在門口看看兩個人的臉色,嚇得沒敢進來,跑了。
謝大腳不滿意地白了李福一眼。
李福抽着煙,好像沒完沒了的樣子。謝大腳一怕耽誤生意,另外被別人看見了也不好,李福不要臉她還要呢,就說:李福,看樣子你是真信不過我了……我看,你也別這麼監視我了,咱們乾脆來個省事的,我現在就收拾收拾,跟你進城,天天在你身邊,你就放心了。
謝大腳說著站起來,跑回房開始收拾東西。
李福起先不在意,看謝大腳真的收拾了一個包出來,就有點怕了,說:怎麼,你當真了啊?
謝大腳板著臉說:我說到做到,什麼時候騙過你?別賴在這裏了,咱們走,走啊!
李福開始往後縮,他說:你去城裏幹嗎?這好好的門市部不開了?還有,到城裏你幹什麼?吃閑飯啊?
謝大腳說:我就是吃閑飯,我什麼都不幹!你是我男人,你本事不是大嗎?你養着我就行。
李福慌了,說:我……我能養得起你嗎?
謝大腳說:你不是工頭嗎?整天一回到家就牛皮哄哄的……怎麼,不想讓我去了?不想讓我去也不行,走!
謝大腳提着包裹,拉着李福向外面走。
李福把謝大腳的手推到一邊去,說:算了,你別折騰了,我走還不行嗎?
李福說著要走,電話卻響了。李福又站住了。
謝大腳說:怎麼不走了?
李福看着電話笑笑,說:是不是長貴又打過來了?
謝大腳拿起電話問:誰啊?
果然是長貴打來的,他在家裏坐立不安,他問:李福走了嗎?
謝大腳沒有說話,她實在不好說什麼。李福察言觀色,已經知道是誰了,他問:是不是長貴?
謝大腳生氣地把電話掛了,說:是的!
李福的火一下子上來了,說:我不走了!我非得弄清楚,他長貴到底想幹什麼!
謝大腳說:腳正不怕鞋歪,不怕麻煩就去弄清楚吧!
李福“哼”了一聲出門了。他走了幾步又回來,跑到櫃枱里拿了幾包煙。
謝大腳說:你拿那麼多煙幹嗎?烤火啊?
李福說:我去調查調查你跟長貴辦了多少壞事,總得投資吧!
謝大腳氣壞了,說:你拿我的煙去調查我,真是狼心狗肺,你給我放下!說著要把煙奪下來。李福自然不讓,幾步跑出去了。
謝大腳沒轍了,只好看着電話發牢騷說:長貴啊長貴,你這不是給我添亂嗎?
謝大腳沒接電話,長貴預感到形勢有點不妙,他坐在沙發上發起呆來。香秀背着包要去上班,感覺有點不對勁,就問:爸,怎麼了?
長貴說:沒事。
香秀走到長貴跟前,蹲下看看,說:爸,你不像是沒事,到底怎麼了?
長貴想,這事能說嗎?不能說。他說:真沒有什麼事,你走吧。
香秀看了看長貴,笑了,說:爸,是不是想找個老伴了?要不就找一個,你放心,我不會阻攔你的。
長貴說:不是那事。
香秀問:那是什麼?
長貴想了想,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爸惹了點麻煩。
接着長貴就把給謝大腳打電話撞上李福的事,給香秀講了一遍。香秀笑起來,說:一個電話就把你嚇成這樣,你與謝大腳又沒幹什麼,怕什麼?
長貴說:你說得輕巧,這事傳出去,不管真假,可都是緋聞啊!我現在正想往鎮上調呢,沾染上了一點,還不壞了!
香秀聽到這裏也緊張起來,說:爸,那你到底跟謝大腳有沒有意思啊?
長貴說:你是讓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香秀說:當然是真話了。
長貴說:要說起來,我對謝大腳還真有……有那麼點意思,謝大腳對我也不錯。可不錯是不錯,離意思還遠呢,是不是?
香秀笑道:爸,說起來,你要算是單相思啊!單相思是沒罪的,就是反映到鎮上,也不會有什麼事。你怕什麼,沒事。
香秀笑着上班去了。
謝大腳打來電話,長貴猶豫了一會兒才敢接。謝大腳氣憤地說:我都讓你氣死了!你今天是怎麼了?一個大老爺們,吞吞吐吐的,有什麼話你說出來就是。一會兒一個電話,又不說話,你這樣做,不是讓李福懷疑嗎?
長貴說:說出來他就能不懷疑了嗎?
謝大腳說:你等着吧,他正到外面去調查你呢!
長貴吃驚地問:調查我什麼?我有什麼好調查的?
謝大腳說:調查你跟我到底有沒有事!你這不是自找難看嗎?
長貴緊張了起來:你說他能調查出我什麼嗎?我行得端,走得正,經濟上沒問題,作風上就更不用說了,怕什麼!
謝大腳說:是不怕什麼,可人多嘴雜啊!村裡這麼多人,你就能保證沒有說你壞話的?
長貴聽到這裏,忽然變得不自信了,說:你這麼一說,還真不好說呢……大腳,你說我該怎麼辦?
謝大腳不滿意了,說:長貴,我怎麼看着你現在不像個村長呢?咋一點辦法也拿不出來!
長貴嘆了口氣,有點有苦難言的味道,說:大腳啊,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是個特殊時期啊。
謝大腳說:聽你說得多嚴重,什麼特殊時期?
長貴說:我昨天晚上打電話找你,就是想跟你說說這事的,沒想到李福來了,撞在了槍口上。我正往鎮上調呢,真要是折騰出點什麼事來,不是要耽誤我的前程嗎?
謝大腳說:你還真得提高警惕呢……你平常沒有得罪人吧?
長貴想了想說:這段時間,除了因為趙四家的事對劉能有點不客氣,別的沒有什麼。
謝大腳驚呼一聲,說:完了,長貴,非出事不可!你必須抓緊時間想點辦法把劉能的嘴給堵上,這老小子看咱倆的眼光早就怪怪的了,他要跟李福一說,沒個好!
長貴慌張起來。
李福真去了劉能家。不管怎麼說,李福是個在城裏混飯吃的人,村裡人對在城裏混飯吃的人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尊重。劉能對李福的上門很激動,同時他猜想李福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找他,可是李福坐下來以後就是不說。在抽了兩支煙、喝了一杯茶之後,劉能就沉不住氣了,問:老、老李,有事吧?
李福沒有直接說事,而是說:老劉,什麼話也別說。這村裡我找來找去,也就你一個是可交的人,其他的人,都不行。
這種評價實在是太高了,不過劉能想,李福一定有更大的事情。他說:李、李福兄弟,有什麼話你就說、說、說吧。
李福摸了一下鼻子,說:我……我心裏難受啊。
劉能慌張了一下,他搞不明白李福為什麼變得這麼悲傷,就問:你這是……
李福用手指頭敲着桌子:明明是長貴趁我不在家欺負我老婆,我調查了一圈,這一村人竟然沒有一個敢說的,你說氣人不氣人?
劉能明白了怎麼回事,吃驚起來,說:長、長、長貴欺負你老、老、老婆了?我、我我怎麼就不、不、不、不知道呢!
李福忽然不敲桌子了,露出一副劉能也不可交的表情,說:劉能,你怎麼也跟他們一樣呢?我一直以為你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人呢,沒想到你跟他們原來也一樣,哼!
李福站起來,做出要走的樣子。
劉能是個希望與村裡人不一樣的人,他有點不服氣,說:你、你、你站、站住。
李福站住了。
劉能說:你、你小看我、我、我了,我怎麼跟他們是一、一、一樣的人呢?我劉能有話就說,敢做敢當……
劉能說到這裏的時候,村部的廣播喇叭響了。大喇叭是長貴打開的,長貴心裏很虛,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把大喇叭打開了。他對着話筒狠狠吹了幾下說:廣大村民同志們,根據上級指示啊,據可靠消息啊,有小偷小摸和壞人在咱們這裏活動!這個壞人啊是防不勝防的,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要讓壞人蒙蔽過關啊,蒙蔽過關啊……下面啊,廣播歌曲《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大家要注意聽啊……
接着喇叭里傳出大家熟悉的旋律: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一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第二……
很顯然,劉能被廣播裏的聲音嚇了一跳。他仔細聽了一段,然後很不自然地笑了兩聲。
李福說:你是不是嚇着了?
劉能多少有點害怕,因為他感覺長貴的話好像就是針對他的,而且裏面說的那個壞人就是李福,但是被人小看可不是一件好事情,他說:誰、誰、誰怕、怕他。
李福趁機問:那你告訴我,長貴與我老婆到底有沒有事?
這可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要有證據的,可不能亂說。劉能搖搖頭說:這事,還、還沒聽說。老李,你、你聽誰說的?
李福被問住了。他顯得很失望,說:我就不信長貴跟我老婆一點事也沒有。
劉能見李福想知道他老婆與長貴是否有事的心情這麼迫切,就說:要、要說一、一、一點事沒、沒有,也、也、也不對。
李福立時興奮起來,問:什麼事?
劉能說:就是長、長、長貴經、經、經常在門、門市部坐,一坐就坐、坐、坐到半、半、半夜。
李福說:一坐半夜,就不發生點事?
劉能笑笑說:這、這、這個我就不、不、不知道了。
李福說:你怎麼能不知道呢?你是不是故意不跟我說?
劉能說不是,真的沒看見過,不能亂說,亂說對你對長貴對謝大腳都是不負責任,是不是?
李福對這回答很不滿意,他說:他們坐那麼長時間,能不拉一拉手?
劉能繼續說不知道。
李福說:他們能不……
李福說著做了一個接吻的動作。
劉能不好意思了,說:這、這個嘛……
李福很着急,他想,只要謝大腳與長貴有這個,他就能給謝大腳“定罪”。他說:老劉,你快說,到底有沒有?
劉能說:有沒有我不知道,反正我、我、我沒見過。
李福想了一下,劉能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他們即使有事也是在背處,是偷偷的,劉能也不可能看到。為了抓到證據,他決定實施一個計劃,就悄悄對劉能說了,想讓劉能幫他監視一下謝大腳。劉能馬上想到了特務、姦細、叛徒之類的字眼,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他說他不會。
李福說:這有什麼不會的,很簡單,只要長貴在裏面坐着,你就陪他坐到底,他不走你不走。
劉能說:我哪、哪、哪有那閑、閑工夫。
李福說:算我求你了行不行?再說,我也不會讓你白乾的。
李福說著,拿出幾張錢塞給劉能。劉能接過來,連忙把錢裝到了兜里,嘴裏客氣說:這、這樣有、有、有點不、不、不好吧?
李福說:有什麼不好的,以後如果你給我提供了什麼重要線索,我還要再給你。
劉能發了一下呆,他在想這事是不是有危險。李福拍拍他的肩膀說:就這樣,我走了。
李福走出房門。劉能跟了出來,說:我怕、怕、怕、怕我給你辦、辦、辦不好。
李福鼓勵他說:你行的,這村裡這麼多人,我看誰辦這事也不如你。
李福這麼一說,劉能的勇氣就增強了些,說:是、是、是嗎?
李福肯定地說是,然後走了。
劉英娘一直在外面忙着,看見他們在嘀嘀咕咕說話,但是鬧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就衝過來問:李福來幹嗎?
劉能打馬虎眼,說:什麼都、都、都沒說。
劉英娘說:我明明聽見他說話了,你怎麼不承認?
劉能見矇混不過去,就說:他說城裏有、有、有一家專門治、治療結、結、結巴的醫、醫院,要我去看、看、看病呢。
劉英娘說:你這結巴幾十年了,還能看好?你信他的。
劉能說:就是,我、我、我才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