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智若愚

磨房的事漸入正軌，在鄉里鄉間的也有了些名氣。做工細工錢不高，用餘糧抵錢也可以的政策讓楊家磨房成了許多農戶磨面的首選。

“得雇個人了。”何念恩按照楊靜教的辦法歪歪扭扭地把賬記好，不忍得看了眼疲累了一天已經酣睡的周定睿，道。

楊靜點了點頭，這個時間點等了小半年，發展算慢的了。主要是家裏這兩個男人窮怕了，什麼都想親自攥在手裏的小氣脾性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才會又累又發展不起來。楊靜也不想拔苗助長，有些事還是等他們自己意識到了，才記憶深刻。這點時間自己還浪費得起。

“這事，我一會兒交給定睿。爹，你先去睡吧。我跟他談談。”楊靜靠在被子上，這小孩子的身體長久地坐與站都有些吃不消，這會兒也是有些強撐着的感覺了。

“明兒個再說吧。你看他……”何念恩這一年多來的相處已經把周定睿看着自家孩子了，對於他的辛苦也很是心疼。

“沒事，這事我有分寸。”楊靜沒有讓步。明天那些生意上門，這兩個一分錢都捨不得丟的男人，十有**就會把事拖下去，還是早說早辦的好。

何念恩見女兒稚氣的臉上一臉堅定，也就不再說什麼，打了個哈欠，回裏屋去睡了。半年多來，磨房的生意也攢了些錢，房子也加蓋了一間，不用再三個人擠一間房了。

周定睿睡得正香，微微地打着酣，睫毛隨着呼吸的頻率一抖一抖的，為他平淡的相貌添了幾分動人。皮膚比初見時黑了不少，人也長高了。幸而氣質還是出眾的，不然就與華姐那些人沒什麼區別了。

楊靜踹了他一腳。可惜人小力薄，周定睿只是嘟噥了一下，翻了個身接着睡。楊靜見他孩子氣地撫了撫臉，一付把自己當成蚊蟲的樣子不由失笑。爬過去，一把捏住他的鼻子，看着他掙扎半天，終於無奈地醒了過來。

“靜……師父……”周定睿雖然睜開了眼睛，但眼神還是渙散的，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

“醒來，定睿。我有事要交給你辦。”楊靜使勁蹂躪了一番周定睿的臉，把他臉上的肉擠來擠去，終於把他弄清醒了。

“什麼事？”清醒之後，聽到有任務，周定睿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坐直身體兩眼發亮地盯着楊靜，問道。畢竟學習是一回事，真應用到實際當中又是另一種樂趣了。

“《做好領導的六件事》你已經學完了。”

“是。徒弟都記下了。”只有在這個時候周定睿才現出當人徒弟的一些恭謹，跪坐着低下了頭。

“所以……”楊靜咳了兩聲道：“你應該找幾個下屬來練練手了。”

“……”周定睿無言。

“杏花村裡應該有不少孤兒吧？”杏花村的的女人都死光了，那些本來在高家莊只是沒有爹的孩子現在自然就成了孤兒。只不過，楊靜做為一個一歲的小屁孩，成天被這兩個男人圈養在家裏，沒機會亂跑，所以對村裏的情況不是很了解。

周定睿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聲音沉下來道：“有七個，四男三女。”

報數報得非常準確非常迅速。楊靜滿意地點點頭，看來這孩子確實有天份，雖然天天這麼忙碌，卻還是沒忘記自己的目標，時時謹記自己的話不，鍛煉自己。到一個新環境，細心觀察，了解環境是第一步。這件事他做得很好。

“明天，你去把他們找來。就說我們楊家磨房招他們打工。”

“打工？”周定睿眼神閃了閃，道：“是該雇個人了。七個人都找來嗎？”

“看他們的意願。只要願意的，都找來吧。”楊靜笑得別有用意：“我知道你在村裏的形象很好，我想他們會都願意的。”

“好。”周定睿沒有再多問，養這麼多閑人做什麼的事，而是直接應承下來。摸了摸下巴，道：“可惜咱家太小，不然住在一起，好打理得多。”

“快了。七個人……其實還差點。我有個計劃。你找支筆來，我給你細細說說。”楊靜不喜歡毛筆軟趴趴地讓人着急的個性，一直也沒學着用，這種事都是自己口述，周定睿代筆。

周定睿一聽，趕緊爬起來，拿了筆墨來，趴在床沿開寫。

其實楊靜的計劃沒有什麼，只不過是把現有的資源都利用起來，一方面發家致富，另一方面，也是為周定睿培養一批忠心的下屬。忠心從小培養比較好。楊靜這也是對周定睿的考驗，畢竟要靠他自己去讓人忽略性別的信服，自己就絕不能插手的。

最初的計劃很簡陋，只有三個方面。其它的，楊靜雖然有很多想法，但一則是自己太小，許多需要自己動手的沒辦法動手，另一方面呢，資金還是太少，許多辦法沒辦法開展。而且，在沒有任何勢力的情況下，冒然進入某些行業，其實是非常危險的，尤其是在肯定會賺錢的情況下。楊靜只好收斂再收斂，想了三個比較安全的方面，慢慢磨吧。反正主要也不是在賺錢。

一，磨房得全力運轉起來，最少要兩個人，可那些孤兒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就得要三個人了。兩個人幹活，另一個跑腿送貨。

二，光靠為人磨面，四周鄉鄰都算上，水磨也有閑的。所以，豆腐一塊還需要人。磨豆這一塊有守磨的兩個人代勞，主要是做成豆腐，還有其它楊靜能想到的，豆漿，豆花，豆腐腦，臭豆腐，豆豉，豆乾，豆皮……能開發得很多，這個作坊開始的時候很小，兩個人就夠了。關於這些豆製品在哪裏賣，楊靜已經想好了，就在杏花村不遠的官道旁，擺個小攤，又賣茶水，又賣現食的豆製品當小吃，也可以開發一些楊靜知道的小吃，應該會不錯。這個工作就交給自己爹就可以了。

三，這個工作就重大了。那就是餵豬餵雞餵羊餵鴨子。這個工作，一個人就可以了。雖然這個工作讓很多人看不起，但在古代這些日子以來，楊靜發現吃個犖腥真不容易，非等過年過節才可以，實在讓人不爽。

這樣算下來還餘一個人。楊靜想了想，就讓他種地兼機動隊員兼大廚吧。自家分的地很小，何念恩與周定睿一直沒怎麼打理，總不能荒費了，拿來種點菜，也省得靠山還吃不上山。

周定睿就當這一切的監工。會發展成什麼樣，就看他自己了。畢竟，這活兒算下來，並不輕鬆，讓人在這樣的情況下產生忠誠感，是需要費一些腦子的。

“怎麼樣？”楊靜問。

雖然有許多現代的想法，比如狠一點的，還可以開彩票，做股票。一般般的，做化工做機械，甚至制火藥，那賺錢是嘩嘩的，可是，這得建立在強有力的背景之下，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而且，楊靜並不是一個世俗生活的高手，對未來的野心可以說是一點沒有。其實，如果不是顧及周定睿的未來，想要招攏這些孩子們，楊靜想得更多的是改善現有的生活。比如弄個木地板，弄個馬桶，弄個沼氣池，弄個自來水與燃氣灶之類的東西。如果弄好了，自然能掙上錢，把家擴個幾倍，做個高檔旅館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杏花村就是京城南門的官道旁，人來人往的很多商隊。但這些東西這些計劃一則要花一大筆錢，二則也太過新奇，足以讓這個家在還沒穩固地時候就被有心人盯上。楊靜不想冒這個險。

“我在想，可不可以也招兩個有爹的孩子……”周定睿想了想工作量，也覺得有些為難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了。

楊靜不置可否。當初提出孤兒的想法，也不過是覺得孤兒單身一人，沒有牽挂，也沒有左右他們想法的人，比較好控制。其他人……就算他們不想那麼多，他們的父親也會計較許多。成人的世界，有時候是出力不討好呢。難以捉摸……楊靜想着就有點想皺眉。

“如果定睿覺得可以控制，我沒有意見。我會跟爹一起守楊家茶點鋪。你的事，我不管。”楊靜直言道。看似放權，實際上是楊靜自從上一世的失敗之後，對於人際交往存了一部分的懼心，只是她現在不肯承認罷了。

“請師父放心。一年……哦，不，半年之內，一定會讓師父看到成果的！”周定睿看了好半天計劃書，突然放下筆，堅定地說道。

“嗯。記得……低調。”楊靜還是忍不住叮囑一句。

“低調？”周定睿疑惑，這不是樂器上的……？

見周定睿的表情，楊靜一愣，這才想到這詞有些現代。眼珠轉了轉道：“危行言遜。”這是聽孔子說的，用在這裏應該沒錯吧？就是行為不媚俗地按自己的想法做，但語言上一定要謙遜，說通俗點就是外表要裝孫子。古人的話，能流傳到自己還能學到的話，那一定是有自己的智慧在的。

果然，周定睿略一思索，立刻就對楊靜露出崇拜的目光：“師父，您真是一個大智若愚的人哪～～”。楊靜趕緊別開頭去，假裝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