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生活夢想

把普通的青石磨變成水磨，無論是從原理還是結構上，對楊靜來說，都不難。但真要具體操作卻要頗費一番功夫。

首先是那條河，雖然算是滿足了水磨的先決條件，但是水流太過平緩，對於動力來說非常不夠。要使勁水磨就得改變壓力差。也就是說，必須得人工地造成一個高度來。這個對於只有兩個勞動力的家來說，並不是件簡單的事。

再則，扇頁形的滾動裝置，需要榆樹或柳樹那種在水中不易腐爛的木頭來做，而且做這活也需要一個熟練的木工，即使有楊靜的圖紙，但扇頁的平衡性要有一定精度地把握。再說了，這種事，就算是沒有楊靜的圖紙，古代也並不新鮮，頂多沒楊靜知道的更合理更完美。無論如何，這……要花一筆錢。

光這兩項，楊靜雖然把裡外都說了個透，何念恩與周定睿也聽得兩眼發亮，但是，真做起來，卻足足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先把小河做了個小小的支流，轉進楊靜家的院子，然後在院子的入口處加蓋了個小小的水庫，然後從水庫的上方向下流水，這個落差就可以推動扇頁轉動，從而推動石磨轉動了。

完工的時候，楊靜緊張地站在石磨旁邊，緊緊地盯着何念恩在水庫上面拉開出水口，然後嘩的一聲，一切就如同被敲醒的夢境一樣，充滿活力地動了起來。

“成功了，成功了～～”周定睿第一個跳起來，抱着楊靜大叫。

何念恩也咧開嘴笑開來，盯着楊靜的目光閃着淚光。楊靜也回了他一笑：“爹，去把泡好的豆子拿來試一試。如果可以的話，就不用天天去賣豆腐了。”

磨面也可以，磨油也可以，不用那麼勞累天天進城了。楊靜對未來沒有大想法的楊靜此時看着磨盤開始轉動，為這麼一點點成功興奮起來。

“爹，你去問問，這村裡村外的，有誰家要磨面的。我們便宜點接過來。”楊靜閃着大眼睛，腦子裏沒出息的全想的是銅板。

“好。”何念恩對楊靜的話從來執行得很徹底，應聲之後，就把磨豆子剩下的工作交給了周定睿，自己稱稱梳理了一下就出了門。

周定睿熟練地接過木桶，看着何念恩出門，才轉過頭來道：“靜師父。”是的，現在的周定睿無論如何也不肯只叫師父了，非要加個靜字才喊得出口。幾次暴力糾正之後，全無效果，楊靜也只能由着他。他接著說道：“靜師父，我們有了水磨之後就不再進城了嗎？”

楊靜一愣，看着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周定睿此時竟皺起了眉頭，稍稍一想，立刻明白了。這小子到現在還在念着他的那個理想，進皇宮的理想。如果以後都不進城，就算致富，也不過是個小地主，離周定睿的想法相去甚遠。

楊靜一向尊重他人的想法，哪怕對方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子。楊靜頓了一下道：“定睿，你是個男人。師父現在教你的辦法相對於你的理想，其實非常艱難。這是個女人掌天下的世界，就算你把厚黑學全都學會，融匯貫通，要以此為憑隻身進入皇宮也很難。除非你用另一種身份進去。可是，你願意為了進皇宮而嫁人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可以教你一個捷徑。”

周定睿獃獃站在原地，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事。再怎麼聰明機變也不過十一歲，還是個孩子。再加上這兩年都是跟在一派純直的楊靜身邊，心性更是學得單純。雖然把厚黑學應用在村裡，也得到了成效，但本質上還是越發地單純了。嫁人一說在他的小腦袋裏還是件遙遠如夜空的事，如今突然被提到日程上來，周定睿一下就懵了。

楊靜也不催他，這個世界遠比自己的那個世界殘酷，這孩子的心性又高。不然，以自己的辦法，養活這麼一口人還是鬆鬆的。如此想來，看着周定睿還顯得稚嫩的臉，不由嘆了口氣。

正想着，突然聽到院門嘎吱一聲響，兩人回頭一看，卻是同村的一個女孩子，十五六歲，一身短打，黑黝黝的，看起來很健康很壯實。好象叫……叫什麼華來着？楊靜對於不重要的人記憶一向不好，幸好自己現在不過是個孩子，沒有主動打招呼的義務，直接把頭轉向已經笑起來了的周定睿。村裡人進門都是不帶敲門的，楊靜雖然心存不滿，對此也毫無辦法。

“華姐，有事嗎？我乾爹出門去了。”周定睿走到楊靜身邊，第一時間就把她抱了起來。自從那次逃亡之後，周定睿就形成了這個習慣，只要有外人在，就一定要與楊靜在一起才能安心。雖然他的笑很坦然，口氣也很親切，骨子裏卻已經留下了戒備的陰影。

這個華姐毫不在意地一笑，大步走了進來。從背後甩到前面一個袋子，看着周定睿非常開心地大聲道：“知道。何叔剛去過俺家。說你家幫人磨面？俺家剛好有袋麥子，俺就提來了。小睿幫俺磨一下。”

“好的，沒問題。”沒想到何念恩的速度還挺快。周定睿一聽生意上門，立刻就安定下來了。把楊靜放在一邊。上前拎起麥子袋掂了掂，道：“有十幾斤。就算你十斤吧。你給兩文錢就行了。”周定睿笑呵呵地把袋子放在了磨的旁邊，接過華姐早就準備好的錢，笑道：“要磨一會呢。不如華姐你先去忙，一會磨好，我給你送過去。”

“沒事沒事。俺剛好也閑着。在這兒等會兒就是了。”華姐非常豪放地大動作擺擺手，眼睛卻是亮亮地盯着在一旁倒麥子的周定睿。眼光里的熱情如同她的個性一樣，直爽得嚇人。

楊靜裝小孩，卻並不是真小孩。在一旁玩着手指，自然也看得出這華姐對周定睿興趣大大的。心中一愣，那種感覺很奇怪。雖然剛才自己也說他如果願意，自己可以幫他嫁入皇宮的話，但真有人當面對他表達出興趣來，卻讓楊靜覺得心裏有些堵。

輕輕舒了口氣，果然自己還是個勢利眼吧？對於窮老百姓是看不上眼的。自家兒子……配也得配個象樣的傢伙。哼。

“姐，姐……抱抱……”楊靜非常無恥地伸出手，流着口水裝可愛。

華姐被打斷，才想起來這還有個沒人照顧的孩子。見楊靜似乎還挺喜歡自己，不由大喜，愛屋及烏的心態讓她臉上笑出了個花。趕忙過去把楊靜抱起來。周定睿一見，連忙把麥子放下就要過來，卻被楊靜暗暗打了個手勢讓他不要管，他才有些擔心地重新做起活來。

“啊啊呀呀”地說著一些自己也聽不懂的話，把口水滴在華姐的身上。華姐毫不在意地呵呵笑着，眼光又重新盯着周定睿去了。周定睿也許算不得漂亮。但娶夫娶賢，看他就是個賢惠人，而且看這操執家務的水平，也是個能幹的男人。華姐越看越滿意，還兀自點了點頭。先把他定下來，過個兩年，年歲到了，就可以成親了。

“小睿跟着何叔一起，辛苦啊。”華姐開始拉家常。

“還好。”周定睿非常真誠地語氣敷衍着。

“小睿這麼能幹，以後一定能嫁個好人家。心裏可有人了？告訴華姐，華姐幫你問問去。”屋裏沒別人，華姐話說得越發直白了。說著還加了嘖嘖的讚歎聲表達加強。

周定睿一愣，顯然也是沒想到竟然有人對自己說這種話。這話在這個時代說出來等同調戲，周定睿再好的脾氣，也不願搭話了。直接埋頭干自己的活，沒再搭理。

“小睿啊。”某住不長眼的華姐，見周定睿這樣，以為他是害羞，上前一步，還要說，突然感覺到身上一熱，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懷裏的楊靜哇哇大哭起來。低頭一看，要命，竟然尿在自己身上了！

周定睿看了眼楊靜，見她光哇哇大哭，眼睛裏一點淚都沒有，心中暗自好笑。及時地湊過去，接過楊靜，連聲道歉，道：“抱歉抱歉，小孩子總是這樣。華姐趕緊回家去換身衣服才好。不然一會不好洗了。”半句也沒提幫她洗的話，雖然是一臉真誠的關切，口氣卻淡得很。

“臭臭臭～～姐姐好臭啊～～”楊靜奶聲奶氣地跟着起鬨，哄得華姐的黑臉一下變成了黑紅色。有些訕訕地迅速退到了門邊，只說了一句：“那，那我先走了。下次再來。”就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師父好壞啊～～”周定睿學着楊靜的腔調說了一句，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動心嗎？”楊靜一點沒笑。

“什麼？”周定睿沒聽懂。

“這個什麼華姐的。只要你嫁給她，她肯定會待你好的。看得出來她是個實誠人。以你的手段，隨隨便便就能把她捏在手心裏。一輩子安安穩穩地過完，不成問題。你動心嗎？定睿。”

“誒？”周定睿臉一紅，有些尷尬地道：“怎，怎麼可能？我，我根本沒想過這種事。”

“還是要進宮？”

“嗯。”聲音很輕口氣很堅定。

“嫁進去可以嗎？”

“……不要。”周定睿臉越發地紅了，紅了又白，慘白慘白，讓人看着心疼：“我，我不想以一個男人的身份進宮。”

“異裝……也是可以。只是年紀再長，異裝就難了。”這個世界的男人好象不長鬍子，但總有喉結什麼的，裝成女人很難。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以一個人的身份，憑我的能力進宮，而不是男人的身份……之類的。”周定睿的解釋有些混亂，但楊靜聽懂了。

心氣挺高啊。楊靜點了點頭：“再等兩年吧。你現在去，別人也沒辦法看重你。而且，年紀太輕，會太引人注目，你一個男人的身份是個大傷害。不好。過兩年，你沉下心來，把該學的學好，對這個世界人性都了解到一定程度了，我幫你想辦法。”

結識權貴的辦法很多。歷史上有無數成功的範例。楊靜不擔心這個。只不過，要在這兩年間做一些準備。靠一個人的力量在權力場站穩腳跟，幾率太小。為了這個便宜徒弟，楊靜那個普通富家翁的生活夢想不得不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