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起床,起床,起床!”不知是誰在走廊裏邊走邊喊。

柯拉正在做着一個甜美的夢。她夢見了工程師用撲翼機載着她在天上飛翔。因為是在空中,工程師只能緊緊地把她抱在自己懷裏。這有點可怕,但卻令人很愉快——在下面,在遙遠的地方,飄動着一些城市和樓房建築,不知是哪個美麗的國家的。一些小不點兒的人在向她揮舞着小小的手臂,他們認出了柯拉。柯拉知道,她和工程師的撲翼機將降落在林中那片柔軟的綠草地上,在這裏誰也不會來打擾他們……

外面響起了警報聲。柯拉光着腳從床上下到冰涼的地上。走廊里傳來了靴子的聲音和光腳走路的聲音。

柯拉的屋門一下子被推開了,一個看不出是男人還是女人的護士把腦袋探了進來,大聲詐呼着:“你是怎麼一回事,還要專門請嗎!”

柯拉穿上鞋子,太好了,她把這雙鞋子給保留下來了!

“早上好。”剛剛走進洗漱間的卡爾寧說。

柯拉把肥皂遞了過去,卡爾寧摘下眼鏡,開始用肥皂洗它。

“你知道,什麼叫好奇嗎?”卡爾寧一手拿着眼鏡,把胳膊伸直,檢查眼鏡擦洗乾淨了沒有。“假如把我們在這裏關半年,我們就能在這裏建成一個光榮的公共住宅!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不知道,這指的是什麼?”

“上帝啊,怎麼會這樣呢!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卻沒有一點共同語言。”

這時,柯拉感覺到,門稍稍被人推開了——有人在偷聽他們的談話!柯拉把一個手指按到嘴邊,提醒卡爾寧注意。

“我可以不說話!儘管我不明白這裏誰還需要打小報告。”

“這個加爾布依想知道我們的一切,還想組織對地球的入侵。”

“你不要過高地估計加爾布依,”教授反對說,“在這裏,他不過是一個小卒而已。”

“您認識他?”

“當然。像我一樣,他下了一個錯誤賭注,歷史是不能預言的。即使是猜中了一次,也不過像是在抽彩中贏得了一百萬盧布或是一輛‘勝利’轎車,你明白嗎?假如我能夠放棄領袖長生不老的神話,假如我能夠坐下來,冷靜地觀察到,斯大林是一位一生都在酗酒和生活放蕩的老人,這將扼殺他那本來就不很健壯的肌體,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會暴死的。假如能夠有這樣的認識,哪怕只有一次,我的行為也會是另一個樣子的。但是,我被那個神話迷住了,整個國家都被這個神話籠罩了。”

“您是想說,斯大林本來是不會死的,但他卻死去了?”

“是的。”

“那您是怎麼做的?”

“什麼怎麼做的?跳到這裏來了!當了僑民,躲起來了。”

“天哪!”柯拉內心受到了震動。“這麼說,在150年前就有人猜到了并行世界的情況,並跳到這裏來了?”

“從某種程度上講,您可以這麼認為。”騎兵大尉從廁所小間裏出來后,就開始洗臉。

他沒有去聽柯拉與卡爾寧的談話。既使他聽到了,也搞不明白。

“您是搞什麼專業的?”柯拉問卡爾寧。

“我是物理學家。是實驗物理學家。這對您有什麼用嗎?我親愛的重重重孫女。”

“那當然,”柯拉說,“您製造過原子彈嗎?”

這時,鈴聲又響起來了,同時響起的還有刺耳的警報聲。

“讓吃早飯了,”卡爾寧說。

“您已經歲數不小了吧?”柯拉小心謹慎地問。

“我曾經是一名教授,”卡爾寧說,“甚至本來可以成為科學院通訊院士。但是,沒有來得及。”

“是因為到了這裏?”教授什麼也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騎兵大尉的背上。

騎兵大尉兩手合在一起,正在等細細的水流把手心灌滿,再撒到臉上。

他們一起去吃早飯。吃飯時,柯拉與波克列夫斯基坐在一起。

“我不想吃飯。”當護士把一碗粥和在碗邊上歪放着的餅放到柯拉面前時,她說。

“我也不想吃。”波克列夫斯基說。不過,他抓過柯拉的盤子,把它推給坐在身邊的黑頭髮黑皮膚公主的面前。

“不會說話的動物最壞。”騎兵大尉說。小鳥依人的公主對騎兵大尉說了句什麼。

“您聽得懂她說的話?”柯拉問。

“幹嗎要聽懂她,”騎兵大尉懶洋洋地回答,“她說,這份禮物她也不想吃,但是出於對我的尊敬,她把這塊餅吃掉。”

護士給柯拉端來一杯茶,茶水濃得令人吃驚。但是,糖卻沒有。

“他們在我們的身上省錢。”柯拉說。

“叫他們都拿來。”波克列夫斯基用手指捻了一個響兒,一個護士把糖瓶子帶來了。

“他們都聽您的?”柯拉問。

“他們都怕我。這個該死的迷宮我第一次試驗就通過了,還打死他們的一個士兵。這個士兵裝扮成了一條龍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

柯拉毫無表示,既沒有讚賞,也沒有懷疑,騎兵大尉忍不住問:“您不相信我說的話?您當然是不會相信了!而我知道為什麼,因為您是月球人。您知道赫爾伯特·威爾士這個作家嗎?”

“在我小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柯拉回答說,“我們圖書館裏有一整架子他的《世界戰爭》。”

“我指的是他的《月球上的第一批人》。這是他前不久才寫成的。”

“或者說是很久了……這是從我的角度說的。”

公主把自己纖細的小手放到騎兵大尉的手上。

“你吃吧,”騎兵大尉說,“鬼知道我們還能享受多久這美好的和平生活。柯拉您是莫斯科人嗎?”

“不是,我是個棄兒,”柯拉說,“我是從教養院裏長大的。不過,我的奶奶住在鄉村。”

“不知為什麼他們今天並不急着讓我們吃這粗茶淡飯。”坐在柯拉對面的茹爾巴說。

這張桌子很寬,它不是把坐在桌子四周的人連繫在一起,而是把他們給隔離開了。

“天快亮的時候,飛來了三架直升機。”工程師說。他收拾得很利索,鬍子颳了,頭髮理了,甚至給人的感覺是,他的身上還散發著花露水的氣味。

波克列夫斯基發現柯拉的眼神有點異樣,就對她說:“他的地位特殊,是飛行器專家,您想過嗎,重於空氣的飛行器實際上正在佔領天空?”

柯拉驚慌地看了一眼騎兵大尉,因為柯拉弄不清他是不是在開玩笑。要知道,騎兵大尉在這裏已經生活好幾天了。不過,騎兵大尉的看法是純正的和真誠的。

“是的,”柯拉說,“我們也將學會在星星之間飛行,就像可愛的赫爾伯特·威爾士教的那樣。”

“胡說。”波克列夫斯基說。

公主扯了騎兵大尉一把,對他說了些什麼。騎兵大尉把身子向她傾過去,似乎是想努力弄清她說的是什麼意思。騎兵大尉的臉色蒼白,傷疤是暗紅色的,高低不平。他的眼睛炯炯有神,顯得目光敏銳。一撮頭髮總是搭在又窄又高的額頭上。

突然,騎兵大尉一下子把公主推開了。這時,遲到了的尼涅利婭睡眼惺忪地走了進來。護士就像是在門口專門等她似的,她剛一坐下,馬上就盛上一碗粥,端上一杯茶。

“仔細一點,”尼涅利婭說,“我不喜歡這個。”

不對,尼涅利婭更像是一位女偵察員,而不是一個為愛情而自殺的人。

“哎,我的小柯拉,假如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就好了!”尼涅利婭對着柯拉的耳朵嘰嘰喳喳地說起來。

“還有什麼?”

“昨天晚上我從你那裏出來后,他在暗中盯着我。我有點害怕……他是個什麼樣男人呢,我夜裏一點兒都沒睡,從來還沒有一個人讓我這麼……這麼不高興!”

“你說的是誰?”

“這個人,你是認識的!就是拉伊·賴伊。我們的上校。”

“已經不是我們的了。”

“原來,他身上的水泥直到半夜才弄掉。這是他說的。好容易才活了下來——存在着把一位懂行的軍事領導人變成塑像的企圖。”尼涅利婭誘人地哈哈笑起來,以至於桌子旁邊坐着的人都轉過臉來。

尼涅利婭嘗了口杯中的茶水,對着護士大聲喊道:“夠了!你們拿涼茶給我們喝。你們喝了這碗渾水吧。”

由於護士沒有動彈,尼涅利婭一下子就把茶杯從桌子上撥拉到地上。茶杯在水泥地板上摔得粉碎,椅子的後面形成了一大片黑色的茶跡。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畢竟是毫無權利可言的俘虜。

護士走到尼涅利婭的跟前,站住了,揚起了一隻手,看樣子是要打尼涅利婭。而尼涅利婭也感覺到自己做得太過分了,身子一歪,躲過了護士的巴掌——這一切就跟電影裏的慢鏡頭一樣。

“得了得了,”剛巧走進食堂的拉伊·賴伊上校大度地說,制止了即將發生的衝突,“尼涅利婭,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無論什麼事情,都不要急着得出結論。正如人們常說的,住得近並不能成為朋友。”說著,上校笑了起來,他很希望其他人都能一起歡樂地笑一通。

接着,上校走到桌子盡頭自己的座位旁,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將進行返回原地的鍛煉。你們在這裏住也住了,我們的麵包你們吃也吃了。這已經足夠了。”

誰也沒有聽明白上校的話。見此情景,上校解釋說:“我強大的國家所進行的偉大實驗即將結束。因此,我們感謝參加這些實驗的外國人,準備讓他們都返回家園。”

“怎麼能就這樣回家呢!”突然,波克列夫斯基大尉急沖沖地發出責難,“我是冒死從那裏跑出來。是的,我是寧願死也要跑出來的,可你們竟然想把我送回去!一個人只能自殺一次,一個人也只能死一次,而我已經死過了。”

“這個問題我們把它留到研討階段再討論,”上校說,“今天要進行最高級的會議。對你們進行研究,你們的命運也不會不受到關注。不過,朋友們,應該明白:我們有自己的問題,並不是你們的保姆。每一個人都應該自己掙錢養活自己。”

喝了一杯茶后,上校邁着軍人的步伐走了出去。

尼涅利婭本想撲到上校面前。她揚起自己的小腦袋,希望上校撫摸一下她的頭,或者是拍拍她的後腦勺,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儘管柯拉對上校極端厭惡,但當她看到尼涅利婭受到上校的冷落後,還是感到愜意。柯拉認為,尼涅利婭比上校更可惡,因為上校有某種信仰,而尼涅利婭只有忠心。並且,她時刻準備拿自己做交易,就像土豆買賣一樣。

“這很奇怪,”卡爾寧說。他從桌子旁邊站起身來,手裏端着茶杯,走到窗戶前,他說話的聲音很大,柯拉很願意聽聽他到底要講些什麼。

“這很奇怪,”教授重複了一遍,他看見柯拉向他走來,也沒有表示反對,“我覺得加爾布依佔了上風。歸根到底,他們承認加爾布依是這項計劃的主謀。從健全思維的角度看,他們採取的任何針對21世紀地球的行動註定是要失敗的。”

“可如果他們實際上已經決定放棄這些計劃了呢?”柯拉問。

“我不信任這個上校,”教授說,“我想知道的是,加爾布依是否知道這件事。”

“如果我們回去的話,”波克列夫斯基提出了一個對所有的人來說都重要的問題,“那麼去哪裏呢?”

“第一種方案,”卡爾寧說,“所有的人都在他失蹤的那一時刻出現在地球上。”

“可他們在地球上已經死了或者基本上死了!”柯拉嚷道,“弗謝沃洛德在自己的撲翼機上摔死了,波克列夫斯基和公主是從山崖上跳下去了……”

“這麼說,除了完成已經開始做的事情,他們別無選擇,”教授說,“飛到石頭上去,摔成碎片。”

“您瘋了!”茹爾巴嚷道,一那我還圖個什麼?我是同一幫子人一起坐四輪馬車走路的,我從來就沒想過要死。”

“並非我臆造出了這種可能性,從大自然和諧的角度看,恢復原狀,這是最方便可行的。”

“我一點都不明白!”柯拉說。“這裏有20世紀的習慣勢力在作怪,”卡爾寧生氣地回答說,他的眼鏡片也因此一閃一閃的。

“而如果加爾布依聰明的腦袋不產生新的想法的話,我們也可能成為這種習慣勢力的犧牲品。”

就像是要來回答教授的問題似的,加爾布依先生坐到了剛才上校坐的桌子首席的位置上。

“我和你們是同行,”加爾布依說,“大家都是科學家,我們來到這個偏僻的地方,就是為了弄清楚宇宙是怎樣運行的。命運把一個偉大的課題擺到了我們的面前,這個課題要求我們採取與之相適應的態度。如果哪位想喝咖啡,請舉手示意,給您端來。”

幾乎所有的人都舉起了手。

加爾布依對那些站在食堂門口與廚房之間看熱鬧的護士們說:“咖啡,請給各位來點熱咖啡,一定要加糖!”

護士們沒有動彈。

“你們沒聽見我的話?”加爾布依喊道。

“沒有咖啡,”一個護士回答說,邊說邊用圍裙擦着像男人一樣有力的手。

“這麼說是喝完了,”加爾布依滿懷希望地間,“那就再煮一些。”

“不是喝完了,而是壓根兒就沒有咖啡。”另一個護士回答說。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轉向了加爾布依。

加爾布依一把推翻椅子,急步向廚房跑去。他的動作,就像是一個被狠狠地擊了一桿的沉重的桌球一樣,向門口滾去。加爾布依碰到了幾個想阻攔他進廚房的護士。這幾個護士趕過來時,人們幾乎沒有覺察到。但是,加爾布依就像一把劈柴斧砍人木墩一樣一往無前。他用胳膊肘和肩膀把這些護士推得東倒西歪后,一下子就消失在廚房裏了,幾乎是在同時,廚房裏傳來了抗議的聲音和餐具的砰砰響聲。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

過了一秒鐘,也許是是一分鐘,反正誰也沒有動一下。加爾布依從廚房裏滾動出來,手裏提着一個巨大的銅茶壺。

加爾布依走到桌子旁邊,用左手把公主推開后,就往她的茶杯里倒咖啡。但是,加爾布依的手抖得厲害,咖啡一下子倒在了茶杯的外面。公主尖叫一聲,躲到了一邊,倒在了騎兵大尉的懷裏。而加爾布依則向後一躲,茶壺的蓋子一下子掉到了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滾燙的咖啡像瀑布一樣,傾泄到地上,以至於坐在桌子旁邊的人不得不躲來躲去。

“您一無所獲,加爾布依先生。”一位柯拉不認識的將軍站在門口說,陪同他一起來的則是拉伊·賴伊上校。

“你們到這裏來幹什麼?”加爾布依終於失去了自制力,“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安靜地同他們見見面?”

“這太多餘了,”新來的將軍說,“您只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這位將軍的臉龐是那樣的窄,似乎只容得下兩道眉毛中的一道。他的眉毛又濃又黑,兩道眉毛幾乎都連接到一起變成一道了,因為他的鼻子就像是用薄薄的紙片做成的。但是,將軍的小嘴卻是圓圓的,鮮紅的。如果用來吸食蚯蚓的話,將會非常方便。

“首先,我要同地球的居民談談話,”加爾布依鄭重地宣佈,“我持有總統本人就此發佈的特許令。”

“我們不知道有這回事,”上校說,“正因為這樣,格拉伊將軍親自決定拿出時間進行這種談話。”

“這樣的話,我可以提醒你們注意一件事!”加爾布依喊道,“請不要相信這些將軍們教給你們的任何一句話。他們想把你們,把我們,也把整個國家拖人野蠻的、血腥的冒險行動中去。”

“您要負責的,加爾布依!”將軍吼叫起來。“我們不在這裏談了!我馬上把你們的獨斷專行報告給總統!”

加爾布依幾步就走出了房間,憤怒地把門一摔。門楣上有一塊灰泥被震掉了,差一點落到尼涅利婭的頭上。尼涅利婭嚇得大叫一聲,震得瓦刀臉將軍一下子用手捂住了耳朵。

“原來如此。”將軍走到桌子前,慢慢地拿眼睛掃了一遍圍在桌子四周的俘虜們。

“決定性的時刻來到了。我們也不希望各種冒險家在眼前晃來晃去。”他講話的語調很輕,就像是一個要搞陰謀的人的語調。

認真聽長官講話的尼涅利婭情不自禁地喊道:“說得對!說得太對了!”

“別打岔!”上校向她吼了一嗓子。

“那好吧,爪牙。”尼涅利婭小聲說道。

上校皺了皺眉頭,工程師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不過,將軍並沒有理睬這些外來人的話。

“最主要的,”格拉伊將軍說,“是要讓你們明白:你們返回家園的光輝時刻很快就要來到了。對於你們在這裏的出現,我們終於找到了科學的解釋,也找到了讓大家身體毫不受損地返回家園的方法。因此,我請求你們:不要妨礙醫務工作者和專家為你們返回家園而開展的培訓工作,不要妨礙我們完成最後的研究、分析和疫苗注射,這對於你們的幸福來說,是需要的。我們非常擔心的是,你們返回故鄉時,可千萬別把某些危險的細菌帶回去。為了讓你們完全無菌地返回家園,我希望得到你們的合作。”

將軍咳嗽了一下,像老鷹一樣掃視了一下這個小小的講堂后問:“你們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波克列夫斯基馬上應道。他面臨著的主要問題已經使他坐立不安好幾天了,“您打算讓我們回到哪裏去?”

“什麼‘回到哪裏去’?回到地球-2上去。”將軍回答說。他對這位臉上帶疤的外星來客的愚蠢感到吃驚。

“問題不在這裏,問題不在這裏!”尼涅利婭突然喊叫起來。“請您告訴我們:我們什麼時間回去!我們大家是在不同的時代來到這裏的,難道您不明白嗎?”

“當然明白!”很顯然,對於瓦刀臉的將軍來說,這個問題太意外了。

“那我們回到哪裏去?”騎兵大尉再次重複他提出的問題。

“我的理解是,在今天。”將軍猶豫地回答。

“這我可不允許!”警察局長茹爾巴嚴肅地說,“而我認為,在我們這些人中,還有那樣的人,”茹爾巴用手指了指那位哥特公主——皮膚黝黑的她可憐巴巴,穿着一件破爛不堪的藍色長褂,一你們打算把她打發到哪裏去?”

“是……這樣的,您是怎麼考慮的,上校?”格拉伊掉頭問自己的同行。

“存在各種不同的意見,”上校回答說,“從一方面講,加爾布依的時空隧道框架是按照我們的日期設定的。”

“從另一方面講是什麼呢?”將軍嚴厲地問。“從另一方面講,他們各走各的。”

“我要求送我回家!”警察局長嚷着說。

“為什麼我就應該死兩次!一次就足夠了!”波克列夫斯基附和着警察局長說。

“順便說說,這裏我也可以留下,”波克列夫斯基說,“請給我一份工作,任何工作我都不嫌棄。我將同帕拉一起生活,我們誰也不妨礙。”

“不行,不行,再說一遍,還是不行!”格拉伊將軍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上校急忙跟在後面尾隨而去。兩位軍人踏着腳步離開了房間,屋子裏靜了下來。很可能是因為慌亂,每個人都在心裏盤算着未知吉凶的未來。

“他們為什麼這麼急着擺脫我們?”卡爾寧問。他第一個向外面的操場走去。

工程師弗謝沃洛德跟在後面。“我很高興他們要把我們放了,不管目的如何,我很快就會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了。我都感到寂寞了。”

“您相信您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嗎?”卡爾寧問。

“我希望能實現。”工程師遙望着天空,就像是要看看自己的撲翼機似的。

“您是怎麼考慮的?”柯拉小聲問,一我們該到哪裏去呢?”

“據我所知,”卡爾寧回答說,“加爾布依已經進行過實驗——他派遣到地球上的生物,是在地球真實時間之前的那一瞬間到達地球的。”

其他的人也都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但都在附近活動,沒有走遠。

天上的雲彩低低的,飄動得很慢很慢,一股股溫暖的、沁人肺腑的濕潤,從雲彩那裏吹了過來。海鷗在院子角落的泔水池的上空盤旋着,偶爾從水中撈起一塊吃的或是紙片什麼的,就像是從水中逮出一條小魚。操場的上空出現了一架直升機,後面緊跟着還有一架。兩架直升機都降落在帶刺的鐵絲網外面。

柯拉走到迷宮旁邊。迷宮還在,但已經倒塌一半了,就像是被一群大象踐蹋過了似的。到底是什麼人需要搞這樣的實驗呢?

卡爾寧站在迷宮牆壁的陰影里,把一隻手掌搭在帽檐下的前額上,他在觀看正在降落的直升機。不用回頭,他就感覺到柯拉走過來了。

“一切都將在今天決定,”卡爾寧說,“我們就像一隻蟲子,一下子掉進了螞蟻窩,所有的螞蟻都爭着第一個吃這長毛毛蟲。”

“您在說謎語,”柯拉說,“這裏到處都是謎,迷宮也是一個謎,幹嗎要搞這些把戲呢?”

“您在博物館裏見過西伯利亞薩滿教巫師的法衣沒有?您還記得不記得,那上面綴掛了多少用不着的裝飾品?這可是大科學的把戲。”

卡爾寧很緊張地仔細聽着什麼聲音,而這種聲音柯拉是聽不出來的。

卡爾寧的長褂很肥大,他就把它掖在身上,並用一根繩子在腰間一紮,這使得他很像一個天主教的行乞僧侶。

早晨還沒有升起來的太陽的光輝,在卡爾寧厚厚的眼鏡片上閃閃反光。又有一架直升機圍着外來人收容所轉了一圈后,向柵欄外面的空地上落去。天上的雲彩漸漸地散去了,沒有遮攔的陽光把越來越多的熱量灑在了大地上。牆根下面已經出現陰影了。人們都不得不眯着眼睛躲避着強烈的陽光。

教授看着柯拉身後,在滾滾的煙塵中,一架機身上印刷着醒目標誌的直升機正在降落。

“我認為,”教授說,“我最好去那裏走一趟,同加爾布依談談,這件事總是令我不安……”

“那我同您一起去。”柯拉說。

“行啦!您認真想過沒有,我怎麼能讓一個大風都能吹倒的姑娘給拖累呢?”

“請原諒,”柯拉說,“我可以使您相信,假如是在20世紀的地球上,我肯定會是一名最好的拳術師。姑娘應該善於保護自己的榮譽。”

“問題不僅僅在於您的能力……”

“這就對了。我很想搞清楚,誰是加爾布依。”

教授看了看柯拉,說:“歸根到底,您的腦袋是由自己支配的。不過,到時候,我可幫不了你。”

“感謝您的真誠警告,”柯拉說,“至少我知道我能指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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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地球的角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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