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封逐雲站在桃樹下頭,仰着小小的頭顱看着桃樹,一張嘴不知什麼原因嘟得老高;半晌,她左看右看,眼見四下無人,隨即撩起裙擺一跳,跳上了桃樹,慢慢地往上爬。

這是朱佑樘來到封府時,所看到的景象。

他躲在一旁的樹叢邊,想看她到底在做什麼。

封逐雲個頭小,自然看不到樹叢里躲着人,她還以為沒人能攔着她爬樹呢!

眼見她爬上比她高不知多少倍的樹上,他的一顆心吊得半天高,怕她就這麼給摔了下來,可他又不能出聲,免得嚇到她,害她掉下來;矛盾了半天,他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地下來。

‘再高一點、再高一點。’封逐雲伸手勾了半天,離桃子就是差了這麼一點,她又往上爬了幾步,然後一手鬆開樹榦,對着在樹尾的桃子勾去,好不容易抓到了桃子,身子卻斜向一邊。

摘到桃子的她一喜,得意忘形地鬆開環抱着樹榦的另一隻手,結果,桃子是摘到了,人卻掉了下來。

‘小心!’朱佑樘再也忍不住地跑出樹叢,可惜有點遲。

‘哎喲!’

先是聽見砰的一聲,封逐雲的慘叫聲接着響起,手裏拿着的桃子跟着她跌下來,早就爛了。

‘嗚……’封逐雲看着自己辛苦摘來的桃子變成爛果子,豆大的淚水就這麼滾滾而落,哇哇大哭起來。

朱佑憧趕到她身邊,被她這副模樣逗笑了。

自己貪吃爬樹還敢哭,他真是服了她。

‘逐雲。’他叫着低頭顧着哭的她。

封逐雲先是愣住,仰起滿是淚痕的小臉,一見是他,立刻換上笑臉。‘佑哥哥,是你。’

‘瞧你,又哭又笑的,醜死了。’他一把將她拉起,看看她有沒有受傷,還好只是衣裳髒了。

‘還不都是那顆爛桃子,害我掉下來。’看着已經不能吃的桃子,她有點生氣。

‘痛不痛?’他指着她的小屁股問。

被他這麼一說,封逐雲才覺得自己的臀部好像隱隱作疼,蹙起眉嚷道:‘疼死了!’

朱佑樘受不了似的瞪了她一眼。真是後知後覺的傢伙。

‘要吃桃子不會讓下人摘嗎?幹嘛自己動手?’

自己摘的才好吃嘛!’封逐雲聳聳肩,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她仰頭看着天空。‘咦?佑哥哥,不是說等下雪的時候你才會來看我的嗎?現在還沒下雪啊!’

‘現在就來看你不好嗎?’捏着她的俏鼻,其實他今天是來送東西的。

‘當然好。’佑哥哥來了,她自然是很高興,只是自己這一身髒亂,不知他見到她這般淘氣的模樣,會不會像爹一樣對她生氣?

‘別管這些了,來,我有東西要送給你。’他把她拉到一旁,無視於她身上的臟污。

‘送東西給我?’

‘是啊,’朱佑螳神秘兮兮地由懷中取出一條藍色布巾,打開布巾后,耀眼的金黃色光芒透了出來,呈現在陽光底下的落花鏡更是炫目。

‘哇——’封逐雲發出讚歎聲,兩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

朱佑樘見她這副樣子,便把落花鏡拿了起來,‘喏,給你。’

這面鏡子看起來黃澄澄的,就算封逐雲不懂事也感覺得出這是件很珍貴的東西乙‘這是你買的嗎?很多錢吧?不對,你哪裏有錢,該不會是你偷的吧?’她懷疑地問。

被她一連串怪問題給逗笑的朱佑樘,神色嚴肅地道:‘這不是偷的,你放心好了。’

‘哦?’封逐雲這才接過鏡子,‘你真的要給我?’

‘當然啦!你自己照照你現在這個樣子,真丑!’他是指她臉上的殘淚,被她的臟手這麼一抹,滿臉髒兮兮的。

經他這麼一說,封逐雲趕忙拿着鏡子起來照,果然鏡子映現出來的就是她醜八怪的樣子,難怪佑哥哥要這麼說。

‘佑哥哥,我真的很醜嗎?’封逐雲擔心地問,拿着鏡子的手握得緊緊的。

‘醜死了!’

他逗着她,可封逐雲卻當真了。

‘走,去洗洗臉,我帶你摘桃子去。’朱佑樘一點兒也沒注意到封逐雲的心裏在想什麼,拉着她就走。

‘我不去。’

‘為什麼?,剛才不是要吃桃子的嗎?’他不解。

‘不吃了。’用力甩開他的手,封逐雲飛快地跑掉,‘我最討厭佑哥哥了,最討厭了!’

朱佑樘望着她跑遠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女孩子的心真難懂。

好吧!反正鏡子已經送過來了,改日有機會再來找她吧!

他心裏喃喃地念着,舉步離開。

孰料,今日一別,竟是多年難再見……***

隔日。

太和殿上,文武百官和皇上一同商議國家大事,兵部尚書符明漢過了辰時才匆匆趕來。

‘荷尚書,何事這樣匆匆忙忙?’憲宗問道。

‘啟稟皇上,臣、臣已將兵部侍郎意圖謀反的罪證搜集齊全,就等皇上下旨賜罪。’

待明漢此言一出,文武大臣紛紛鼓噪了起來。

‘哦?可有證據?’憲宗問道。

待明漢馬上從袖中拿出一疊紙,交由太監送給皇上過目。

‘稟皇上,這是臣在張與、楊齊的住所搜到的反戰詩,他們已經招供,徐分、封其宣部是同黨。’

‘什麼!?’聞言,憲宗大怒,拍了拍龍椅邊的把手道:‘來人!帶這四個人進宮,朕要親自審問他們。’

‘皇上,臣已經命侍衛統領前去押解這四位罪臣,等候皇上處置。’荷明漢先一步邀功。

‘這麼說來,荷尚書都調查屬實了?’憲宗問道。

‘啟稟皇上,為免他們的不當言詞觸怒聖顏,臣請旨親自審理。’

對於符明漢的作法,憲宗並無心生不悅,反倒因他為自己省事而感到滿意,足見皇兒識人的眼光不錯;思及此,他對傳位於太子的信心又增添不少。

‘既然符尚書願意審理,朕就下旨,若罪證確鑿便將這四人連誅九族,其下產業充公。’

‘皇上,請您要三思啊!’禮部尚書站出來替這四人說話。

荷明漢馬上接口道:‘馮尚書,聽說你和他們四人交情匪淺,莫非這件事情你是知情不報?’

此言一出,禮部尚書馬上閉嘴,就連其他想替這四個人求情的大臣們也都不敢開口,怕自己受到牽連。

‘符尚書,這件事就交給你全權處置。’

‘是的,皇上。’符明漢應聲,接了旨馬上下朝辦事去。

***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夫人,不好了……’

家僕慌慌張張地衝進主屋,逢人就喊着不好了,還在熟到不能再熟的府里跌跤數次,可見他心裏有多慌亂。

‘什麼事這樣慌慌張張的?’終於,封其宣和封夫人兩人出現在大廳外。

‘老爺、夫人……’家僕顫着聲,有些語無倫次起來,‘老爺,楊老爺還有張老爺都被捉了,聽、聽說是尚書大人下令要捉四位老爺……’

‘捉我們做什麼?’封其宣不解。

忠心耿耿的家僕急忙道:‘老爺,先別管這麼多了,快收拾東西逃吧!’

‘逃?我又沒犯什麼罪,作啥要逃?’沒弄清楚事情前,他怎麼會做出一走了之的事情?封其宣的性子自幼剛正不阿,他自詡沒做錯事,任十頭馬來拉他,他也不會走的。

‘老爺,這年頭您不犯罪不表示您就沒有罪,奴才聽楊家的人說了,是尚書大人又在興文字獄了,您和幾位老爺做的反戰詩不知怎地落到尚書大人手裏,現在你們是百口莫辯啊!’

想起反戰詩的內容,封其宣的臉色霎時刷白,把封夫人嚇壞了。

這是怎麼回事?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老爺……’

‘快!夫人,你去收拾行李,帶着孩子們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封其宣這下子全明白了,自元璋皇帝建國以來,對於文章、辭表的內容大為挑剔,舉凡提及他是平民皇帝或僧侶、禿子、乞丐等的字眼更是特別敏感,嚴重的誅九族、輕則受牢獄之災,幾代下來,明朝的皇帝非但不曾解林木,反而變本加厲,就連他們幾個一時興起作的詩也被曲解了,這下子肯定非連誅九族才能了事。

此刻,他真是後悔莫及啊!

‘老爺……’封夫人見相公如此不安,心也慌成一片。

‘快去,遲了我封家就要絕後了!’

‘老爺,那你呢?’

‘我留在這裏,一人做事一人擔,他們要的無非是我的命,我一個人抵封家上上下下就夠了。’封其宜恢復冷靜,他一臉平靜的站立着,猶如壯土斷腕,不懼不屈。

‘老爺……’封夫人難捨地喚着。到底、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相公必須以死償還呢?

‘快走!走得愈遠愈好;記住,絕不能讓封家斷後!’封其宣像是交代遺言般,將此等重要的事交給夫人。

‘夫人,快走吧!’家僕催促道,他們還得快去通知少爺小姐,遲了就真的來不及了。

封夫人貪戀地再看丈夫一眼,最後不得不合著淚水離開。

不久,當封府變成一座空宅時,封其宣環視四周后,咬舌自盡,了此一生。

***

‘我不吃、我不吃這種硬饅頭!’

封逐天氣憤把手裏的饅頭用力地丟在地上,家僕們見狀,有的抖着手想去檢過來,但很快地,饅頭被封夫人撿起來,讓那些家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饅頭又回到大少爺手上。

‘天兒,別這樣任性,這些食物是好不容易才討來的。’封夫人好言相勸。

‘我不吃,我說了不吃!’他看到這些饅頭就有氣,他本來有魚翅人蔘好吃的。

‘天兒……’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們變成這個樣子的!’封逐天跑到封逐雲面前,指着她的鼻子便罵。

‘娘……’封逐雲不懂哥哥為什麼要罵自己,這些天來都是這樣,到了吃飯的時候,他就罵她,也看不到爹爹來保護她。

‘好了,提這些幹什麼呢?’封夫人無奈地看了兒子一眼,只能搖頭。

‘天兒,快吃,吃完了咱們得趕緊上路了。’不知道後頭是否有追兵,這些天來,他們只能不停地趕路,至於要走到哪裏去,誰也不知道。

‘娘,我不走了,除非她走,否則我不走!’封逐天使起性子。他氣妹妹害他們無家可歸,氣她把爹害死了,更氣她害自己吃這些硬饅頭。

封夫人一聽,頓時涼透了心,‘你怎麼能這麼說,雲兒才十歲呀!娘怎麼能丟下她,’

‘娘,那您是要她不要天兒羅?’封逐天逼問她,‘是她害死爹的,要不是她去招惹太子,我們家會被下令滿門抄斬嗎?我們會這樣隱姓埋名躲躲藏藏嗎?’沿路聽到的傳言,令他大致明白是妹妹認識了太子觸怒聖顏,才會招來橫禍。

‘你爹是因為文字獄受人誣陷,和雲兒一點兒關係也沒有。’封夫人理智地對兒子解釋。

‘我不管,都是她的錯,都是她!’封逐天認定是妹妹的錯。

封逐雲是聽得莫名其妙,她不知道太子是誰,更不知道什麼文字獄,只知道哥哥現在鬧脾氣,為的是要趕她走。

‘娘……’她害怕地看着娘親,怕她真會丟下自己,不管她了。

‘娘,您要她我就帶着逐雨走,永遠都不回來!’封逐天威脅着。

封夫人無奈,一下子看向大兒子,一下子看向女兒。再怎麼說,兩個人都是她辛苦懷胎十月所生,怎麼割捨?

一旁的家僕見到這種情況,面面相齦,誰也不敢上前說一句話。

‘夫人,不如讓我帶小小姐走吧!’一向伺候着封逐雲的奶娘站了出來。

‘奶娘,你……’

‘夫人,我聽說平鎮寺能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女娃兒,把小小姐送去那兒,總好過跟着夫人過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

‘可是雲兒還這麼小……’

‘夫人,等以後日子安穩了,您再來接小小姐也不遲啊!況且您一個人要照顧這麼一大家子,實在是不容易啊!’奶娘頓了下,繼續說道:‘把小小姐送去平鎮寺,說不定將來能有機會進宮去替老爺平反。’

平鎮寺是明朝先皇打下江山後所重建的護國寺,相傳百年前只是個小寺廟,因為元璋皇帝尚未登基前是個乞丐,有天進入廟中午睡休憩,將行乞所用的拐杖看於頭上,形成一個天字,廟中僧侶見狀立刻下跪,預言他將來會是個天子,並鼓勵元璋皇帝至北方參加反元軍隊;後來元璋皇帝百戰奏捷,成了首領,更甚者推翻了元朝取而代之,成了明朝建國皇帝。

是以,元璋皇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封平鎮寺為護國寺,並下令重建,將平鎮寺改為今日的規模。

平鎮寺的僧侶卻不曾因為成為護國寺,而改變其以佛理救贖世人的態度,反而將不幸之人收納其下,培養出無數慈悲為懷的僧侶。

另外,每年宮中有祭典時,總會請德高望重之僧侶進宮祈福,所以奶娘才會說或許有一天,封逐雲能進宮去。

‘這……’封夫人考慮着。

奶娘說的這些她都明白,只是,老爺會同意自己這麼做嗎?

她不免想到老爺在世時,對這個女兒是又疼又寵的,現在要讓她去做沙彌尼,他會同意嗎?

驀地,老爺的話在她耳畔響起——記住,絕不能讓封家斷後!

‘娘,您就讓奶娘帶她走嘛!我不要再見到她,我不要!’

封逐天看娘親猶豫着,又鬧了起來。‘娘,您要她我就帶着逐雨走,永遠都不回來!’

封夫人又看向兒子。少了女兒能保全兩個兒子,老爺在天之靈,應該不會怪她吧!

這麼一想,她終於有了決定。

‘好吧,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封夫人來到封逐雲的身邊蹲下,‘雲兒?’

‘娘,雲兒不想走,雲兒想留在您身邊。’封逐雲的小腦袋不住地搖晃着,她不想離開,娘一定不會這麼狠心的。

‘雲兒乖,和奶娘先走,等娘把一切都安頓好了就來接你。’她勸道。變成這個樣子,她也不想啊!可眼下這種情況,她真的別無選擇。

‘娘,雲兒不要離開您!’

‘不要也得要,誰教你害死爹!’封逐天推了她一把,令她跌向後頭的土堆,委屈的淚水就這麼流了下來。

‘天兒,不許你這麼欺負雲兒!’封夫人斥道。

‘可是她——’封逐天看到她就生氣,不甘心地瞪了她一眼。

‘住口!什麼都不要說了。奶娘,麻煩你把雲兒帶走吧!’

封夫人狠下心道,撇過頭去,不再看封逐雲一眼。

‘娘,雲兒不要,雲兒不要離開您!’封逐雲哭喊着,抱着娘親的腿不肯鬆手。

奶娘雖然不忍見到小小姐哭泣,可這是對她最好的安排了。咬一咬牙,她也不得不狠心。‘小小姐,走吧!’

‘娘——’

‘快走吧!’封夫人咬牙忍着不看女兒一眼,只把掉落在地上的饅頭撿起,遞給封逐天,這回他終於肯吃了。

直到封逐雲的聲音消失在遠處,封夫人才抬起頭來往她離去的方向看去,眼底有深深的歉意。

***

憲宗因大舉掃蕩文人學士作詩影射皇室,在位期間斬殺文人無數,兵部尚書亦功不可沒;為鞏固本身勢力與求自保,朝中人人自危、草木皆兵,造成文者不敢賣弄文采、絞盡心思只為仕途,大明王朝很快地陷入故步自封、墨守成規的局面。

‘父皇,聽說您下令殺了……’朱佑樘一得到消息,立刻趕來御書房,連通報一聲都省了。

憲宗因為被打擾了,面色不悅,‘什麼事這樣慌慌張張的?一點規矩也沒有!’

‘父皇,兒臣錯了。兒臣是想問有關反戰詩的事。’

‘他們都已經伏法了。’這四個罪民好大的膽子,竟敢做出反抗他的事來,好在及時被荷尚書發現,否則一旦傳出去,反抗他的人不是會愈來愈多?

‘父皇,那……封侍郎呢?’朱佑樘驚問。

‘咬舌自盡了。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朕饒不了他。’

‘父皇,他的家人呢?您……下旨把他們都殺了?’朱佑樘抖着聲問,突然間害怕聽到這個答案。

憲宗睨了他一眼。皇兒看來挺關心封侍郎的,他不問楊家、不問張家,只問封家,光是這點就讓他心生疑竇。

‘皇兒,你對他們的事會不會有些過分操心?’憲宗神色一凝。

‘父皇,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誅連九族的罪未免太重。’

‘你這是在數落朕的不是?’憲宗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父皇,不是——’

‘不是就好。既然請過安了,就下去吧!’

‘父皇,您還沒告訴兒臣。’急着知道封逐雲的下落,他不想離開。

‘哼,不知道是誰將消息走漏,朕的侍衛軍到的時候,除了封其宣,封府已空無一人。’

聞言,朱佑樘鬆了口氣,沒察覺到父皇盯着他的怪異臉色。

她現在應該還好吧!與家人在一起應該不會吃什麼苦的,他心想。

可他卻忽略了他們是在亡命天涯,哪裏能像從前一般過着好日子。

‘皇兒,罪臣們的事情你少管,身為太子,你有更重要的使命。’憲宗提醒他。

‘兒臣明白。’

‘還有,朕宣苻尚書的女兒明日進宮,你一塊兒到萬春亭聚聚。’

‘是。’他隨口應道。

‘好了,下去吧!’揮揮手,憲宗再度理首於奏摺當中。

朱佑樘知道自己現下除了找封逐雲外,什麼事都做不了;可,他上哪裏去找她呢?

就算找到她,她一定也會因為父皇下旨殺了她爹而恨他的。

看來,除了年齡的差距外,雲與泥的身份差別更是讓兩人之間永遠都不可能了。

***

‘奶娘,娘為什麼不要雲兒?’,離開親人已有五天了,封逐雲與奶娘一老一少正往平鎮寺的方向前進。

封逐雲已經不再鬧了,只是偶爾會問奶娘,為什麼娘親會不要她。

‘小小姐,夫人不是不要你,而是現在她沒辦法給你安定的生活,所以才要你到寺裏面去待着,等她有能力了,就會來接你。’奶娘哄着她。

‘那哥哥呢?為什麼他要說是我害死爹爹的?’雖然她和兄弟之間的感情不甚好,但也不算太差,像那天哥哥對她發這麼大脾氣的樣子,是她不曾見過的。

‘大少爺胡謅的,你別信他。’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奶娘騙過你嗎?’

‘那爹呢?爹真的死了嗎?’她好些天都不曾見到爹爹了,爹爹不曾這麼久都不來看她啊!

‘這……’奶娘為難地低頭,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總之,小小姐,以後寺里教你的佛經多讀,說不定哪一天你能進宮去,替老爺討個公道。’

‘讀佛經?’

‘是啊!小小姐,等你能獨當一面的時候,就能進宮了,封家的冤屈就全靠你去平反了,知道嗎?’她拍拍小小姐的頭,嘆着她年紀太小,太多事情不懂。

但願她這個老婆子能長命百歲,活着看小小姐為封家申冤吶!她在心裏想着。

‘我知道,我一定學好佛經,這樣娘就會來接我了。’封逐雲應道,之前心裏面不愉快一掃而盡,她等着娘來接她。

誰知這一等,卻等到了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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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逢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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