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朱佑樘穩穩地架起弓箭,弓弦被他拉得滿滿的,尾端夾着羽毛的箭正準確的瞄準。

在那一瞬間,他眯起眼,然後手一放,箭直直地射出,射中在遠處跳躍的牝鹿。

‘駕!’

他驅策身下的駿馬往牝鹿的地方而去,不一會兒,果然在草叢中找到中箭的牝鹿。

牝鹿用驚懼的眼神看着他,他卻冷酷的跳下馬來,用身邊的繩索將動彈不得的牝鹿捆綁起來,縛在馬側,又繼續去尋找下個獵物。

突地,草叢那端又傳來窸窣聲,敏銳的耳力一判斷出方向,他馬上就搭起弓,往目標射去。

確定目標中箭后,他立即策馬而去,在草叢的另一端找到一隻小兔子,他大喜;本來不放在眼裏的小兔子,此刻卻讓他有些高興,因為他要替她補補身子。

獵到兔子竟比獵到一頭鹿還要教他高興,若是數天前有人敢這麼告訴他,那人絕對是不要命了。

可現在不一樣,他的心被一個女娃兒佔得滿滿的,若說有什麼他能為她做的,無疑是這隻替她補身的兔子了。

那天送她回到行館時,就聽到一個老婦在長廊外大叫大嚷着小小姐,他心想,那個小小姐指的應該是他懷中這個小人兒,於是他將她送還給她的奶娘,這才知道她是兵部侍郎封其宣的女兒。

封逐雲……是追着雲跑的逐雲喔!

她好聽清脆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他的唇畔因此而勾出不常出現的笑。

搖搖頭,回過神,他該回去了。

回去給她送補膳。

她這一次淋雨可病得不清哪!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天她真是出去找他的,所以在他見到她時,她才會一身濕。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個問題,因為她生病而被擱了下來。

這幾天,他雖然沒有在她房裏守着,卻時常去看她,當然,在他的要求下,封府的人不敢向封逐雲透露,他——就是當今太子。

會這麼隱瞞,原因無它,他只是想知道,當她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時,會怎麼待自己。

以往,因他的身份尊貴,每個人都對他必恭必敬的,說出來的話無不極盡討好之能事,就連太傅也礙於他的身份,給予他的評語都是噁心、八股,他早就厭煩了。

在初見她的時候,她不但敢直視他的眼,還敢出言頂撞他,似乎不把他當成特殊份子看待,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逗她說出心裏的話。

他想聽的,也只有真心話而已,但身為太子,這些是聽不到、也聽不全的,這樣如何能修正他的過錯,讓他更進步呢?

基於種種原因,他選擇了隱瞞,或許這樣他才能交到一個真正知心的朋友。

捉起受了箭傷的小兔子,他躍上馬,奔回行館。

***

‘瞧瞧我給你帶來什麼。’甫回到行館的朱佑樘心情極好,邊走邊喚着屋內的人。

‘佑哥哥,你來了!’封逐雲拍拍床榻,要他坐在那兒。

‘這是好吃的肉湯,你嘗嘗看。’朱佑樘把手中的碗端給她,一臉喜悅。

‘什麼肉?’

‘你先吃了我再告訴你。’他若事先說了,她鐵定不會吃的。

封逐雲依言先喝了兩大口湯,急着問:‘我喝了,快告訴我。’

‘是兔肉。’朱佑模老實告訴她,沒想到封逐雲一聽,連湯帶肉的全吐了出來,讓正對着她的他被弄髒了一身。

‘你怎麼拿兔肉給我吃?’封逐雲把碗給摔了。

朱佑樘見狀大為光火,臉上的喜悅頓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陰驚。‘你怎能這樣糟蹋食物?’

‘它們才不是食物,它們是可憐的動物,竟然被你捉來煮……嗚……我吃了小兔子……’封逐雲不理會他的怒氣,逕自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只是兔子,有什麼大不了的?’見自己的心意被這麼糟蹋掉,他有些難以置信,眸子也露出兇惡的眼神。

‘你怎麼可以這樣?到時候兔子媽媽找不到小兔子,會很傷心的,就像我娘一樣,每次我不見了娘就哭……嗚……小兔子好可憐!’封逐雲嚷着,根本不管他心裏是怎麼想的,更沒有想到他是為了自己才去殺兔子的。

面對她哭泣的小臉,朱佑樘竟狠不下心,以往這種情形,對他嚷着的人通常都會掉腦袋的,可她……竟讓自己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那教我怎麼著!殺都殺了、者也煮了,頂多下回我不殺它們了。’認命了,誰教只有她會哭,他不會呢!

可要叫他說出道歉的話,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他可是太子,太子是不用向任何人道歉的,他只能做到這裏,她再不依,他也沒轍了。

‘你保證不殺它們了?’封逐雲的哭聲說停就停,頰上掛着的殘淚來不及抹去,也被他擦掉了。

‘不殺了,就算會拿最後一名也不殺了。’

‘真的?’

‘真的。’他搖搖頭,若說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會拿一個十歲的女娃兒沒轍,那也只有他了。

‘哇,太好了,佑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封逐雲歡呼起來,摟緊他的脖子又叫又跳的,小兔子的事早就擱到一邊去了。

‘好了好了,你這猴精兒,病一好又開始活蹦亂跳了。’

‘說我是猴精兒,你才是,’封逐雲不依,‘佑哥哥,趁奶娘不在,我們出去玩吧!’封逐雲一臉期待。

‘不行,逐雲,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的。’說著,他的臉沉了下來。在一起的時光是這麼的短暫,所以他不輕易和她吵架嘔氣,因為他知道自己與她相處的時間不多。

‘什麼?’感受到他的異常,封逐雲停止吵鬧。

‘狩獵季就要結束,我也該和我爹回去了。’

‘你要走了?’

‘不只是我,所有的人都要回去了。’

‘那我不是看不到你了嗎?’

‘嗯。’皇宮內苑不是說進就能進的,再加上她爹的職位,沒有皇上下詔是進不了宮的,而且就算她爹進得了宮,她也無法進宮,所以,應該說是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面了吧!

‘啊?我不要,我不要!’她吵鬧了起來,不要再也看不到他。

‘逐雲乖,這也是不得已的,除非……’他頓了下。

‘除非怎樣?’

‘三個月後,我找機會上你家去看你,你說怎樣?’只要他在這三個月中表現很好,父王應該會同意讓他出宮的,到時候他就可以和她見面了。

三個月?那是什麼時候啊?’封逐雲不懂。

‘冬天,等到下雪的那一天,你就可以看到我了。’

‘真的?’那她現在就開始天天期待下雪。

‘真的,你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不許你黃牛喔!’

‘嗯。’

‘對了,佑哥哥,這個送給你。’封逐雲把掛在頸上的平安符拿下,‘這是娘到“平鎮寺”去求來的平安符,送給你。’

‘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留着。’

他不收,他是未來的天子,是蒼生百姓重要的龍子,保他平安的侍衛無數,他覺得逐雲比他更需要這東西。

‘不,這是送給你的禮物,這樣你會覺得欠我一樣東西,就會對我念念不忘。’她傻氣的說。

聽到她這麼說,他不知道該罵她傻瓜還是疼寵她。

‘收下吧!’封逐雲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好吧!謝謝你。’

‘對了,如果下雪那天你來了,我們家守門的不放你進來,你就到我家後門,我會去替你開門。’

‘傻瓜!’終於,他忍不住笑罵出口。他是什麼身份,小小的兵部侍郎府攔得住他嗎?

她真是傻得可愛啊!

***

太和殿官員分職等站成兩排,其中還有頭戴小圓帽、身着排色公服的異族人士,眾人恭迎着大明王朝的天子上朝。

辰時到,天子皇輦來到殿門前,太監們傳喚,殿內文武百官以及無數宮女全數跪下,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只見天子下了輦車一路走向龍椅,大喝一聲:‘眾卿平身。’

眾人聞言,這才敢起身,但兩眼不敢直視,垂視着紅絨絨的地毯,不敢窺視天子聖顏。

‘眾卿可有事上奏?’

此言一出,一名身穿紫色公服,官拜正五品的官員立即走向前,‘啟稟皇上,大蒙古派來使者,正在殿下候着。’

‘哦?’憲宗先是挑起眉,隨即令道:‘宣。’

‘宣蒙古使者覲見——’

身穿異族服飾的蒙古使者立刻走入大殿,見了天子也不下跪,他們只是被派來送貢品的人,因此對於中原的皇帝並不友善,只用最簡單的漢語來表達他們的意思。

‘我等乃王上派來送上貢品的,請憲宗過目。’

憲宗深知蒙古人一向狂妄自大,再加上日益擴展的國土使他們不但目中無人,且善於挑釁,是以臉上並無不悅。

‘你們王上還好吧?’憲宗問道。

‘托憲宗的福,我們王上尚好。’

‘那就好,想當年邊界簽約一別,至今也有十來年了,歲月真是不饒人啊!’憲宗點頭,表現的誠意十足。

‘憲宗客氣了。’蒙古人鞠了個躬,命人將貢品抬進來,‘這是今年納貢物品,請憲宗點收。’

‘哦?’憲宗一臉興趣缺缺。

自他即位以來,每年進獻的黃金瑪瑙、古物字畫、夜明珠、綾羅等等無數,還有什麼他不曾看過的?

‘免了,都是一家人還客氣什麼。’憲宗瞧也不瞧一眼,就命底下的人將東西收進鍾粹宮。

‘慢着,憲宗,王上交代,有一面寶鏡一定要憲宗親自點收。’

‘寶鏡?’

蒙古使者由其中一隻箱子中拿出一個紫檀做成的木盒,打開后,頓時滿室金碧輝煌、銳氣四射,令在場的人忍不住發出讚歎聲。

‘這是……’

‘這是我蒙古王朝先王留下的寶物,名喚“落花鏡”,鏡身由黃金打造,背面刻制夾竹桃花;夾竹桃花在蒙古可作為防風籬之花,可隨風飄散,喻大明王朝前通大道,國運永世不墜。’

蒙古使者照着國師給他的奏文,照本宣科的轉述。

‘國運不墜?好,好一個國運不墜的落花鏡。’憲宗大喜,由太監王中接過,瞧了好半晌。‘這落花鏡果然鏡如其名,代朕向蒙古新王道謝。’

‘是。’

眾人見憲宗笑得合不攏嘴,順勢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得此寶鏡,大明必定國運昌隆!’

‘好,好。’憲宗滿意地點頭,將落花鏡視為寶鏡,喜愛不已。

***

‘啟稟皇上,太子殿下來向您請安。’

‘讓他進來吧!’憲宗放下手中的奏摺,抬頭便見到太子由太監領進來。

‘父皇。’

‘你們都退下吧廠憲宗說道,並自龍椅上走下來。

‘是。’

‘皇兒,習完書了?’

‘回父皇,是的。’朱佑樘恭敬地應了聲。

‘跟朕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不必這麼客套。’憲宗令道。

‘是的,父皇。’雖然憲宗這樣說,可朱佑樘仍是不能違禮教,父子之間的感情還是生分了點。

‘陪父皇走走。’

‘是的,父皇。’

兩人步出御書房,來到御花園一隅,一群帶刀侍衛跟在他們身後。

‘皇兒,以後這大明朝就要交在你手上了,你可要爭氣點!做個好皇帝啊!’

‘父皇,兒臣明白。’自懂事以來,他所受的禮教、武術都是為了登上皇位而做的準備,他不敢叫苦,只能說這是他的使命。

‘還有,你年紀也不小了,朕該召告天下為你挑選秀女入宮了。’

‘父皇?’怎麼也沒想到父皇會突然這麼說,朱佑樘原本平靜的臉色頓時滿是驚訝。

‘你是太子,早早立妃也是應當的,怎麼,你不願意?’

‘不,不是。’朱佑樘搖頭,‘只是兒臣以為,這件事可以過幾年再說。’

‘別的皇兒朕不管,可是你,朕不能不管,因為你是太子,愈早定下來對你愈好。朕也不想逼你,還是你心裏有更好的人選?’憲宗問進他內心深處。

朱佑樘的臉倏地泛紅,想起在皇城外的可人兒。

可她只是兵部侍郎的女兒……‘父皇,兒臣心中沒有人選。’

‘那就讓朕來替你選吧!’他一旦決定了的事很難改變,除非有更好的理由能夠說服他。

‘父皇,可否過幾年再說,兒臣現在了心只為社稷、為百姓。’

‘朕也不是急,只是提醒你該有的責任。’

‘兒臣明白。’聽到父皇沒再為他的婚事煩心,他鬆了一口氣。‘父皇,有一事兒臣不明白。’

‘你說。’

‘兵部尚書符明漢做事只求穩重不思突破,為何父皇還如此器重他呢?’

這回秋狩,所有的官員幾乎都參加了,而一個堂堂的兵部尚書竟然因為怕血而拒絕參賽,這樣膽小如鼠之人如何能帶領屬下為國效力呢?萬一真有什麼戰事發生,只怕他會立即辭官吧!

‘你年紀尚輕,不懂得做人處事要圓滑的道理,他不是懦弱,而是保守謹慎;若是他這麼容易受煽動,朕把兵權交給他豈不是自取滅亡?’憲宗解釋道。‘朕會這麼做自有道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可是他的才能……’他本想說他不配當兵部尚書的,可為免父皇多作聯想,還是作罷。

‘你什麼時候對兵部尚書一職這麼有興趣了?’憲宗看着他,‘莫非你是看上他的女兒真酈?’

‘才不是。’朱佑樘立即否認。

他是覺得兩名兵部侍郎的能力比兵部尚書強多了,這絕非因私忘公,而是他觀察而來的結果,偏偏和父皇心中的人選不一樣。

見他失神的樣子,憲宗在心中有了個譜,當下記下這件事。荷真酈,他得找一天召她進宮瞧瞧。

‘父皇,您覺得封侍郎如何?’

‘封侍郎……封其宣?’

‘是他,父皇您有印象?’

在朝中,沒有得皇上的宣詔,官拜侍郎職位以下的,都不能越級進宮覲見皇上,所以能在憲宗腦海里留下印象的官員很少,是以朱佑樘一聽到父皇有印象,很是吃驚,但又不免在心中想到,那是因為逐雲的爹有才能。

‘他這個人不能重用,有個小官做做,算是便宜他了。’憲宗馬上搖頭。

‘父皇,這怎麼說?’

‘記得幾個月前,符尚書曾經拿了一本密函給朕,密函的內容全是說我大明王朝如何腐敗,尤其是拿先帝在景山建行館這件事大作文章、散佈謠言,寫這封密函的人就是封其宣。

‘父皇,這也許只是個誤會。’這符明漢也怪,怎麼自己的屬下做出這種事,他不急着擺平,反倒進宮來告訴父皇,不怕父皇一生氣行連坐法降罪於他嗎?朱佑樘奇怪地想着。

‘不可能是誤會,上頭的字跡全和封其宣的字跡相符。’

‘父皇,說不定是有人栽贓嫁禍?’他相信逐雲的父親不會做這種事的。

他把對逐雲的喜愛轉移至封其宣身上,忽略了自己現在是在跟誰講話。

‘這件事朕已經查得一清二楚,皇兒休要再提。’提到景山一事,憲宗自然沒有好臉色。

‘父皇……’

‘好了,什麼都別說了,朕帶你到鍾粹宮看看。’

憲宗走在前面,朱佑樘只得跟上,想再找機會替封其聲說話。

***

半晌,他們來到鍾粹宮。

‘開門。’憲宗命令守衛。

‘是,皇上。’

‘你們別跟進來。’憲宗又命令身後的帶刀侍衛,只帶着朱佑憧進入宮內。

偌大的鐘粹宮中並無掌燈,可卻十分明亮。原因無它,因為牆邊的四個角落各擺放着一顆夜明珠,只有碗般大小,卻比燭火更加明亮。

‘父皇……’朱佑樘環視四周,只見數張紫檀花桌上擱着無數的珠寶,光可鑒人;玉石琉璃、瑪瑙、金步搖……許多珍瓏剔透的珍奇異寶盡收眼底,可他不懂父皇此時帶他進鍾粹宮的用意。

‘皇兒,日後這一切都是你的。’憲宗眼底有明顯的驕傲,想必是得意大明國的強盛,每年納稅進貢的外邦無數,這才讓整個鐘粹宮凈是無數寶物。

‘你要知道,大明子民日後就得靠你治理了,所以無論是書術、武藝、統御……太傅授予你的,你都要盡全力吸收,懂嗎?’

‘父皇,兒臣知道。’

‘嗯,很好。’憲宗滿意地點頭,原本要領着朱佑樘離開,可眼角卻別見被擱置在鏡台上的落花鏡,他走過去取超鏡子,交給朱佑樘。‘皇兒,這面鏡子就賞給你的意中人吧!〞

‘父皇,兒臣哪來的意中人?’這把黃金鏡倒是特別,背面刻有夾竹桃花紋,表面卻光滑無比,雖是黃金,拿在手裏卻不重,比掌心大一點,姑娘家隨身攜帶也不累贅。拿到鏡子,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逐雲那女娃兒。

‘真酈啊!她不是你的意中人?’憲宗早在心裏記下皇兒喜歡的人,完全沒想到他是真的誤會了。

‘她不是!’朱佑樘急忙否認。

憲宗卻當他是心事被拆穿才如此害羞,‘好了,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這面落花鏡你就帶着吧!’

‘父皇,您說這面鏡子叫落花鏡?’

‘蒙古人是這麼說的。’若不是這鏡子已經有了名字,他倒想替它起別的名字。

落花、落花,聽來挺不吉祥的。

‘怎麼,皇兒覺得不好嗎?’

‘不,不是。’搖搖頭,不知怎地,他是喜歡這面特別的鏡子,可心裏卻有一股不安的情緒湧上,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揮去不安的思緒,他決定將落花鏡送給逐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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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逢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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