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夢嫣想了千百種面對龍笑海不會尷尬臉紅的方式,因為十二點不到,她便熬不住睡神的誘惑,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但奇怪得很,第二天一早醒來,她卻是睡在自己床上,用頭髮想也知道怎麼回事。

望着已換了花樣的床單——該不會是龍笑海換的吧?夢嫣躡手躡腳地挨到門邊,想確定一下龍笑海在不在,她想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不到他。

太好了,不在!她打開門,踏出第一步,冷不防被人從背後攔腰抱起,嚇得她尖叫一聲,雙手不住在捶打腰上的手臂,“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動我一下,龍笑海不會放過你的,還不快放開我——啊——”

低沉的笑聲從背後傳來,夢嫣馬上聽出是誰的聲音,心神甫定之際,她火大地嚷:“你可惡……”

龍笑海放下她,擁住她便是一個熱吻,再放開時她癱軟在他懷中,大口大口地汲取着新鮮空氣。

夢嫣羞紅了臉,硬是不肯抬起頭來。

“不躲我了?嗯?”上方傳來他戲虐的笑聲。

“我哪有……哪有躲你?”這話說得有些心虛。

“剛剛是誰有那鬼鬼崇崇地探頭探腦來着?”

“我是在防你這偷偷摸摸專門在人家背後偷襲的人。”順了順氣,她才開口問道:“你昨晚怎麼那麼晚回來?”

“想我?”龍笑海推她進房,打開衣櫥拿出制服來。

“少臭美!”她的臉很不爭氣地又紅了。

龍笑海也不回嘴,只是一臉賊賊的笑容。

夢嫣失神地看着,以前怎麼會認為他的表情少得可憐呢?在她跟前的龍笑海就算面孔冰冷,他的眼神永遠是溫溫寵溺地照射着她。

龍笑海努力地解下眼前佳人的衣扣,見到她臉前淡淡未退盡的吻痕,憶起前晚的恩愛絲卷,他以自然不過的口吻問道:“身體有哪裏覺得不適?”他問得很含蓄,而手也沒閑着,脫下她的睡衣后便替她換上制服。

“不會啊;只是有點疼痛罷了。”夢嫣示意識到話中的含意,只是說出現在身體的狀況,“你不用上班嗎?”

“不必。”想他龍笑海長這大可是第一次為女人換衣服,他拿起裙子,趁着佳人還在神遊虛之時,為她換好了全套制服,半摟着她走出卧房。

“沒見過哪個老闆像你這麼混,身為你的機要秘書,翔真的很可憐。”夢嫣很自然地拉着她另一隻手閑閑地玩着。

“他不值得你同情。”龍笑海沒好氣地說。僅管九十九翔地他面前完全是一副忠心下屬的模樣,但自己清楚得很他的真面目,看九十九姨丈的樣子道,所謂“虎父無犬子”啊!

“你要帶我去哪裏?”

“學校。”這小妮子在想什麼他清楚得很,她巴不得從此免除有關大廈的酷刑,還她自由?自她學會日文之後是愈來愈好動了,前陣子還真嚷着去學呢!

在電梯裏,其他住戶掩不住一臉好奇地偷偷打量着依偎在男子懷中的女學生,紛紛在心中猜測她的身分,從上次那等陣仗之後,此幢大廈之內謠言從此滿天飛舞,眾說紛壇,最有力的一版謠言為“情婦版”。

思及此,眾人的眼光不由自主的瞟往身旁那個傳言中的“重要人物”?有人說是某黑道大哥,也有人說是某政治家夫人的小白臉……

其他人在過往曾見過這男子幾次面,只知道他有一個單位在這幢大廈,不過很少來住住是了,數十月之前,這位女學生開始出現在這幢大樓之後,平靜的生活開始熱鬧起來,唉!沒辦法,平常閑賦在家的主婦總得找些事情來打發時間。

對上另一邊射來的曖昧眼光,夢嫣不舒服地更往後方的胸膛里靠去,面對這些人似乎在探測些什麼的目光,她乾脆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凈。

“怎麼啦?停場到了。”龍笑海推推睡着的小女人,見她仍是不開眼,他邪邪一笑,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嚇了身旁正陸陸續續踏出電梯的人一跳。

“你幹什麼啦!”夢嫣紅着臉捶他一下。

“誰教你不肯答應我,我只好效勞了。”龍笑海賴的笑容,穩穩地抱着她走出了電梯,直往那黑色轎車走去。

夢嫣左右張望,“怎麼沒看見鬼野他們?”

“我們兩個在一起,要那四個大電燈做什麼?”龍笑海笑着車開出了地下停車場,往T附屬高中開去。

“他們是我的保鏢哪!萬一又人朝我放冷彈怎麼辦?”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龍笑海的臉不自覺地繃緊,“不會的,再也不會有人朝你開槍。”

車子很快地停在校門前,夢嫣輕快地打開車門,欲走出車外,卻冷不防被龍笑海拎住領子。“衣服會皺掉的!”她喊。

不理會她的抗議,“我想我該索取一點服務費……”他將唇覆上她的,恣意挑弄她的唇與舌。

是襲上的涼意喚回的理智,這裏……可是在校門口前哪!“海……停止……不要在這裏……”

回過神的龍笑海猛然擁抱住她,將臉埋在她的發間,貪戀的吸收着髮絲間的幽香,平息自己的慾望之火。

“海……”夢嫣不安地動了動,雙手緊抓着自己的領口。

終於,龍笑海放開了她,看到敞開的領口下暴露出的一片無瑕雪白有自己新烙下的印記,他抬起手替她整理好、“下個月五號。”他開口。

“什麼?”看着她緊繃的神色,夢嫣有絲不安,“你是不是在生氣?”她小心翼翼地問。

龍笑海緩緩搖搖頭,知道自己嚇着她,沒錯,他是在生氣,氣自己的自制力一碰上她便全拋到九天雲外去,自己差點便在這人來人往的校門前要了她,她真是他的剋星。“下個月五號,我們的結婚典禮。”想到婚禮,他的心情好了許多,“到時候,你便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

夢嫣的臉又紅得偈熟透了的番茄,她湊上前去在龍笑海頰上“啵”了一下,速速開門下車,“再見。”

★★★

橫濱的“皇帝”本部慘遭搗毀;所有機密文件及現金全部都不翼而飛,日後重建怕也成不了氣候了。另一方面,與“皇帝”為父子幫的“虹連組”也遭以同樣的命運,所不同的是,當警方趕到現場時,搜出了兩百多枝各式各樣的槍械,及一百多公斤的毒品,“紅連組”就這樣徹底消失在日本的黑道名單之中。

“紅連組”一案尚且牽涉到警界一位上層高級長官,所以一併收押禁見。

龍笑海滿意地拋下安全部送來的報告,拿起電話,拔了一串國際號碼。

“龍笑海。”他報自己的名字,另一端很快地通過層層關卡,直接轉到龍笑海欲對話之人的手上,“你那群小鬼做得不錯……可以讓他們單飛了……當然不是,相信你早已知道;何必故作不知……來見見你的嫂子吧……企圖?你變聰明了嘛……自己查。”他砰的掛下電話。

龍笑海走到門邊去,意欲叫紫方召開臨時會,卻聽到九十九翔在外高談闊論,索性停下聽聽他在說什麼。

“總裁一早來就綳個臉……”

“總裁每天都繃著個臉。”紫方插道。

“不一樣,你瞧他那副樣子分明是‘欲求不滿’,想必是昨天小嫣不給他碰,才讓總裁鬱悶到今早上。”

“小心被總裁聽到。”紫方警告他。

“不怕,我現在可有總裁夫人做靠山,而且她顯然比較同情弱者。”九十九翔有恃無恐地說,“想當初,連智子那種惡毒的女人,小夢嫣都還想替她求情,無怪總裁會交代我瞞着小夢嫣智子已死的事情,並全面封鎖消息。”他真愛死這個小表嫂了,“而且你不覺得有了總裁夫人後,總裁變得比較有人性了嗎?”

這是什麼話?難道自己以前是個惡魔嗎?龍笑海皺起了眉頭。

紫方點點頭,“全公司上下起先還以為這件婚事只是政策婚姻呢!沒想到總裁真的動心了,比起以前那些女人,總裁夫人是個好女孩。”她回想上次匆匆的一面,光是她敢指着總裁的鼻子大吼大罵,就值得令人尊敬。

總裁的歷任女友,充其量只能算是床伴,見到總裁莫不一副心醉神迷的模樣,一個個那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無不希望能一躍登天,成為龍海夫人,只可惜……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說難聽點,她們只是總裁洩慾的工具罷了。

“小嫣心地善良,人又長得美麗可愛,配給總裁實在是太糟踏了!”九十九翔很惋惜地說著。

“那你不會把她搶過來?”紫方開着玩笑。

他敢!龍笑海火冒三丈,正要踏出去擰下九十九翔的頭,卻聽到——

“想啊!可小嫣很無情的拒絕了我,她心裏只有總裁那大冰心,還沒結婚便為總裁守身如玉。”

“總裁夫人說的?”紫方笑看他那副委屈的模樣。

“不是,我想的,我的心靈遭受好大的創傷啊!

想不到竟輸給總裁那個毫無溫度的傢伙,已成碎片的心需要你的縫補……”九十九翔唱作俱佳的一臉悲痛捂住心口。

“九十九翔,嫌工作太少嗎?”龍笑海站了出來。

“總裁。”九十九翔成上把臉上的情緒收拾得乾乾淨淨,正經地垂下臉與紫方異口同聲說道。

“交代你的事呢?”

“是,全都完成了,喜貼也已全部寄出。台灣方面,穗高連留在那兒處理剩下的事宜,三日後回來。”

接過九十九翔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文件,龍笑海大略翻看一下,“很好,既然你還有閑暇在我的辦公室外調戲我的女秘書,那麼你就負責去把那些周遊列國的親朋好友給請回來,希望婚禮當天能見到他們在會場出現。”

接着又道:“紫方,聯絡大概內各部門的負責人,十點整在會議室集合。”

“是。”紫方恭敬地回答。

待龍笑海走開后,九十九翔又恢復他那弔兒郎當的模樣,“他一定還對我那天帶小嫣失蹤一整天的事懷恨在心。”

“是,先生,我還有工作待辦,那你可以滾出去了。”紫方一點也不客氣地說:“如果你覺得總裁交代的事太少了,我可以跟總裁報告,請他再增加工作量。”

多殘忍的恐嚇!九十九翔很自動地退回他自己的辦公室,查查周遊列國眾人目前的落腳地點。

★★★

佩珍聽到琅琅出車禍的消息,馬上匆匆結束了尚有兩個星期的蜜月假期,馬不停蹄地搭飛機回到台灣。

琅琅沒事,但琅琅的母親顯然有事。

佩珍看了兩個大男人逗得笑的琅琅,再設置目光落到愁眉苦臉的夢嫣身上,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呵琳琳癢,見她神遊太虛作白日夢似地有時皺眉,有時卻又羞澀地傻笑——啊!不行,自己看不下去了!

佩珍把手中的琳琳抬高,朝玩得不亦樂乎的兩大一小拋過擊,“接住!琳琳要是哭了,你今晚就休想進房!”

她知道兩個大男人不會讓琳琳掉到地上的,所以她很放心地頭也沒回地拉起夢嫣衝到醫院外呼吸新鮮空氣。

“你是怎麼了啊?瞧你魂不守舍的樣子。”佩珍大口大口地吞下侍者剛送來的精緻蛋糕,邊看了坐在對面面的友人一眼。

“沒……”

“別跟我說沒事,白痴才信!老實招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佩珍很沒氣質地灌了一口飲料,“是不是秦政在外頭養了小老婆,還是……琳琳、琅琅有男朋友了?”她自己開動腦子猜了幾個答案。

“如果是秦政有了小老婆,我陪你去找那狐狸精理論。順便把秦政給臭罵一頓;若要離婚,我認識一個不錯的律師,保證琳琳琅琅判給你,而且會榨乾秦政每一分油水當作你的贍養費。”佩珍停下啜了口飲料,補充口水,“若是琳琳、琅琅有了小男朋友……嘿!恭喜、恭喜,從小就開始培養未來的女婿,以後一定是個疼老婆的好老公。

夢嫣靜靜地聽她胡扯完,把自己的飲料推了過去。“口渴了吧?”

“謝謝。”佩珍咕嚕一口灌下喉去,“現在你中以和我說是什麼事煩着你了嗎?”

“是我的前夫……”夢嫣知道依佩珍個性,她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她把以前的往事說給她聽,這麼久了,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你有前夫?”佩珍訝異地叫。從認識夢嫣起,她的身旁便伴着秦政和琳琳、琅琅,從不知道她已結過一次婚。緩緩合上自己的嘴巴,她機關槍似地開口:“那他現在來纏着你幹嘛?想重續前緣?還是落魄到上街乞討的地步所以來跟你要錢?不是我說你,對這種人何必心軟。”一腳轟他出去落得平凈。”

她認定了夢嫣之所以離婚,一定是因為“前夫”太過混帳!不然像夢嫣嬌美可愛的人哪個男人不愛?

“他不是來找我討錢的。”夢嫣一直挺佩服佩珍的聯想能力,自己僅說了一句話,她就能扯出這麼一長串,實在厲害,“他的錢就算給非洲難民每人一間房子,剩下的都還夠他吃喝玩樂十輩子花不完。”

那麼有錢?佩珍皺皺小鼻子,益發認定那小子絕不是什麼好東西、罪無可赦,肯定是那傢伙在外頭金屋藏嬌十幾個,傷透了夢嫣的心。

“那他是來‘續前緣’的?”見夢嫣不語,當她默認,佩珍又繼續問道:“秦政知道嗎?”見她點頭,佩珍又問道:“那他怎麼說?”

“給他一個機會。”

“什麼?秦政瘋了啊?竟然把你往外推?佩珍忍不住提高聲音叫到,引來餐廳內不少眼,但她不在乎那些,“那你不會真的就這麼給‘前夫’一個機會吧?”

夢嫣搖頭。

“那就好。”冷不防一個黑影罩下,佩珍抬頭見一個俊挺的男人走到桌前,而夢嫣臉上有掩不住的慌亂,她想,這大概就是那個“前夫”了吧?她正要開口,眼前的男人卻早她一步。

“小姐,台灣不是有句話叫‘勸和不勸離’?你為什麼要挑撥離間小夢嫣夫婦的感情?還有句話:‘妨礙別人戀愛的人會被馬踢下十八層地獄’。”還好自己來得早,沒讓這惡女人得逞,不然……想起過去五年的困難日子,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又是誰?”佩珍狠瞪這個說話有外國語音的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九十九翔。

他不理這惡女人,竟自拉了張椅子坐下,朝夢嫣開口:“小嫣,你知道嗎?海從來沒有放棄找你,這五年來他的脾氣壞的嚇人,就算你可憐我們這些天天面對他的人好嗎?回來吧!”他裝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臉。

“干……”佩珍正要開口,又被九十九翔搶了先。

“就算海做錯了什麼,五年都過去了,況且你不說,他也不知道該從何改起呀!”見夢嫣迅速地紅了眼眶,他暗叫聲糟,“你不肯說也無所謂,只要你回來就好,我們全站在你這邊替你出氣!”

“不……他沒做錯,錯的是我!”夢嫣哭叫着,為什麼每個人都怪龍笑海?錯的人不是他,二次相見,她看得出他的憔悴與消瘦,她心疼卻又無可奈何,她該怪誰?該怪的、能怪的只有自己啊!如果當初她肯聽他的話,現在兩個人也不用分隔兩地了,所以……

“請他忘了我……”拜託好了她也能狠下心來告訴他一切,這樣他或許就不會痛苦、掙扎……

他的深情成了她痛苦的淵源。

佩珍狠狠瞪了這個不知從哪冒出的王八蛋一眼,拍下桌子站起來開罵:“人家夢嫣現在過得幸福又美滿,你以後少來煩她!夢嫣都表明了她不回去,你還在這羅索個什麼勁?不像男人,滾開啦!”她非常不客氣地叫。

佩珍小心地扶起不住流淚的好友,柔聲安慰她,她靠在自己身上扶着她走出店門。

“喂!等等!”九十九翔回過神來,怒氣成直線上升,他堂堂一個龍笑海集團機要秘書,為何獃獃地她開罵?此仇不報非君子,提起腳他也要追出去,卻被侍者一把拉住。

“先生,兩位小姐還未付帳,一共是1075元。”九十九翔恨恨地掏出兩張千元大鈔,可惡!

★★★

兩個大男人一見到梨花帶淚的夢嫣,極有默契地將琳琳和琅琅交給兒童病房的護士,一同到醫院的地下餐廳。

“你們有事瞞我。”佩珍坐下來,劈頭一句話。

秦政無辜地望着對面的女人,眼光卻擔心地向她身旁暗暗飲淚的人。

佩珍快爆發了,“你們當不當我是朋友?!”

夢嫣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着臉上的淚,“我說。”

她清澈的眼定在桌上的某一點。

“夢嫣,不要勉強。”秦政急道。

夢嫣緩緩搖頭,“為了他,我五年未與家聯絡,只怕他會找到我,但不要誤會,海……對我很好的,他愛我、疼我、寵我。”她的嘴角溢出幸福的微笑,迷朦的眼神似要透過時空追尋以往的點滴。

“我十七歲那年就嫁給了他,他為了我,特地從台灣請來了我一百多位親戚、同學,希望我不要因身在異國而感傷,在那場婚禮中,我見到了數月不見的妹妹,也見到了最親愛的舅舅及阿姨,在上帝的面前,他對我許下一生的承諾,並說出那具有魔力的誓言,一切是那麼的美好,令我恍如身在夢中,讓我好怕……好怕……夢醒的時候到來……但幻滅的時刻還是無情地來了……就在婚後第十三個月,我十九歲那年……”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個可憎、可恨的惡魔!她當時甚至當他是朋友,而她……卻給她帶來了永不磨滅的痛苦、一輩子的夢影!

★★★

夢嫣整個頭昏昏沉沉地,但也終究是醒來了,撐起彷彿沒了骨頭的身子,也強力地看清所處的地方,驚恐地發現自己未着片縷。老天!她飛快地抓起被單遮掩自己的身體,這是怎麼一回事?

很快地,她發現床前站了一個只有長褲的男人,而那是……她捂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尖叫出來,那是洛伊·克雷!此刻他正一臉猙獰地笑着看她。

“別遮了,該看的全看了,你全身上下我還有什麼沒看過的?”

夢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為什麼?”

“問得好。”洛伊拿起茶几上置着的酒,在椅子上坐下,“為了龍笑海,哈哈,連他的女人也給我睡過,接下來便是他的財產了!”

夢臉色刷白,他不是龍笑海的朋友嗎?為什麼……她想起龍笑海對自己說過:“小心洛伊。”但她以為他是在嫉妒自己與洛伊太近,是以根本沒放在心上。

洛伊從茶几上拿起一打照片扔到床上,夢嫣拾起,一張一張地看,愈看,臉色益發蒼白,上面是洛伊抱着她的不堪照片!她憤恨地朝洛伊丟了過去。

“你無恥!”她咬住唇,拚命不讓淚水落下。

“你扔,底片在我手上,你愛扔多少張都可以。”洛伊不在意地說。

一個月前,洛伊從英國飛來日本作客,他是龍笑海出國洽商時認識的,夢嫣無防心地當他是一個朋友,丈夫的朋友。

洛伊笑着起身,走到夢嫣旁邊,抬起她的臉,強迫她看着自己,“你別想尋死,你死的第二天,這照片將會在各大報上刊出,你懂了吧?”

她懂,她當然懂,洛伊帶着勝利的笑聲走出房間,夢嫣隱忍多時的淚水薄落下,她拾起散落一旁的衣服,強迫自己停止淚水,她不能讓龍笑海看到自己紅腫的雙眼,否則他會一再追問。

當她回家后,龍笑海立刻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吻,而且一發不可收拾,當龍笑海想褪下她的衣服時,她彷彿被電到似的猛然推開他。

“怎麼了?”龍笑海關心地問。

“沒……沒什麼,對不起,不太舒服。”她想起了洛伊在她身上撫摸的情景,所以控制不住地推開了丈夫。

她好恨,為什麼發生這種事?

夢嫣使勁地搓着自己的肌膚,尤其當她看見胸前點點吻痕時,更是發了狂般地用力搓洗,她將頭埋進水裏,盡情地流淚。

此後有好幾次,洛伊電召她前去會面,每次都意圖逼她就範,但夢嫣拼了命的反抗,洛伊沒有得手。

她好累!但卻不能求死,想着,便坐在行人路旁哭了起來,直到一方手帕送到眼前。

“呃,對不起,啊,不對!”男人很快地又用日文重複。

中國人!夢嫣抬起頭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鄉遇故知……“謝謝。”她以中國話回答。

男人笑了,“你是台灣人?”

夢嫣點點頭。

她看來好小,十多歲的年紀,是來遊玩而與家人走散的嗎?“我叫秦政,你的名字呢?”

“藍夢嫣……”她獃獃地看着他,心裏一個計劃逐漸成形……“我請你喝杯咖啡吧?”

★★★

夢嫣回到家,帶着幾分哀愁。

環顧這個自己待了一年多的“家”,她與龍笑海的家,她強迫自己提起精神來,別讓他瞧出什麼不對勁,約自己留下一個完整的回憶!

她走到電話機旁,打通了電話:“喂,秀一?”夢嫣聽着熟悉的聲音傳來,他還像大哥哥似的關心着她,“沒有……只是告訴你,星期天的聚會我無法到場……不,不是……好可惜呀!難得大家齊聚一堂……別問了,我聽到月子的聲音了,別冷落佳人,再見!”

夢嫣匆忙地收線,因為玄關來了動靜,可別讓龍笑海聽到才好,她盈盈起身,到前頭去迎接他回家。

“怎麼這麼早?”

龍笑海笑着吻了下妻子的唇,“‘本家’打通了十萬火急的電話,要我馬上回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夢蠕心中一驚,難道巫女早已料到了?

“我能有什麼事?只要你不在,鬼野便像我的影子似地貼得老緊,甩都甩不掉!”

“為你好呀!”龍笑海摟着走到飯廳,“在門口聞到菜香,“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竟然會親自下廚。”不等夢嫣說話。他自動自髮夾一筷子菜拋進嘴裏,“好吃,以後要天天做給我吃。”他拉來一張椅子坐下。

“如果你要的話。”夢嫣笑着,“我還做了蛋糕哦!在冰箱裏,我平常可是不會隨隨便便幫人家做蛋糕的,你要怎麼感謝我?”她從後頭摟住他的頸子。

“這個。”龍笑海拉下她的頭,覆上她的唇。

夢嫣氣喘吁吁地抬起頭來,停止這個熱情的吻。龍笑海順勢將她拉到膝上;“你還沒告訴我今天是什麼日子。”他閉上眼聞着妻子身上淡淡的幽香。

“你的生日。”夢嫣反手摟住他。

“嗯……是下個月吧?”龍笑海輕笑出聲,夢嫣有時就是迷迷糊糊的。

“提早慶祝也沒什麼不好。”夢嫣慶幸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她跳下他的膝蓋,“我反蛋糕端出來。”

切了一塊蛋糕放在盤上遞給他。

“好吃吧?”她期待地問,卻見龍笑海一臉怪相,一副想吐又不敢吐出來的模樣,她頓時垮下了臉:“沒關係,不好吃就吐出來,別吃壞了肚子。”

龍笑海咧大嘴笑了,“騙你的,好吃極了!”

“討厭!”夢嫣鼓起了腮幫子往他的頭敲下,卻被他抓住拳頭包在手裏,“你今天有心事?別瞞我。”他注視着她突然受驚的表情,更加確定她有事瞞着自己。

他不是看不出來,只是不想問,想等她親口說出來,近來夢嫣總在自以為他沒有發現的時候消悄發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教他在旁看了好憂心,他們是夫妻啊!有什麼事不能對他說?

“算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別忘了,我愛你。”見她猶豫不決的模樣,龍笑海放棄了逼她說出來的念頭,“好啦!先來享受大餐吧!之後再來料理你這個甜點。”他朝妻子笑一笑,不意外地見紅暈爬滿了她的臉頰及頸項。

★★★

靜靜地聽着龍笑海安穩的呼吸。淚,不由自主地滑落,她眷戀不舍地吸取丈夫熟悉地混合著皂香的體味。

“我愛你……真的,我愛你……”她在他的耳邊低語。

龍笑海將妻子再摟緊,“我也是。”

過了一會兒,確定他已深沉地墜入夢鄉,夢嫣才躡手躡腳地離開他溫暖的胸膛,套上輕便的衣服后拿起早準備好的小行李,裏頭有她當初來日本時所帶的物品,及一張龍笑海的提款卡。

夢嫣將早已答案的離婚證書壓在梳妝枱上,手裏不舍地撫着手中陪了她一年多的婚戒,最後還是重新將它戴回手指上,就當是留給自己的紀念品吧!

而樓下秦政早已等候多時,夢嫣提光提款卡后,便將它扔了,隨秦政飛回故國。

★★★

“嗚……嗚……好可憐喔!”佩珍早已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那個可惡的洛伊要是被我打到非打得他找牙不可!”她義憤填膺地說,邊抓起林拓手中預備的手帕好擦眼淚。

哭得告一段落之後,佩珍的眼光落在秦政身上:“你好偉大喔,到異國出差還不忘幫助同胞,無怨無悔地照顧‘落難同胞’五年,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是這麼有‘愛心’的人,如果早知道你‘名草無主’,我就嫁……”在林拓兇狠的目光之下,佩珍硬生生地把剩下的話吞進喉嚨里。

“夢嫣又不是小貓、小狗,什麼‘有愛心’!”林拓沒好氣地說,雙手緊緊地摟住妻子,警告的眼光還瞪向無辜的秦政。

“那琳琳,琅琅……”佩珍掙開林拓的手臂,興緻勃勃的開口。

“海的,回到台灣之後我才發現我懷孕了。”她想起那日子,自己整日心繫,害怕孩子是洛伊的,但又狠不下心將孩子打掉,還好生下了她們,她們是如此的神似龍笑海,有她們陪伴的日子沖淡了對海的思念,也謝謝秦政的支持及幫忙,現今的社會很難再找到像秦政這樣的老好人了。

“看琳琳,琅琅長得那麼漂亮,母親功不可沒,但想必父親的遺傳也不差吧?”佩珍開始在心中勾勒男主角的外形了,但沒有多久她又興沖沖的開口:“夢嫣,你當年是怎麼回到台灣的?不是乖乖買飛機票上飛機吧?不然龍笑海也不會在五年後的現在才找到你了。”

夢嫣但笑不語,倒是秦政開口了,“林拓,小心你老婆也想學夢嫣一樣,來個不告而別,教你找不到。”

見林拓警戒的眼神盯到自己身上,佩珍不高興地嚷:“死秦政!男人太多嘴是會沒老婆的。”這下之意是她綁也要把靠近秦政的女人綁走。

“珍兒,你把事情扯遠了。”林拓大大地嘆了口氣。

“喔!”佩珍吐吐舌,“那夢嫣現在要怎麼辦?”

“我不知道。”她要是知道就不會哭得淅瀝嘩啦了。

“告訴他好了,如果他會介意的話,不用等他開口,你先把他給休了!這種男人要他幹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自己在外花天酒地。卻不許妻子有任何污點,這算什麼?!這世界上對女人太不公平了!連上帝造人時也偏心男人,把男人造得那樣雄壯威武……”

“說重點!”三個人極有默契地說道。

他們都太了解佩珍了。

“總而言之一句話,告訴他!這件事不是你的錯,該怪也是怪那個什麼洛伊的,不應該怪到你身上,你是受害者呢!”佩珍起身坐到夢嫣身旁,低聲說,“還好你當時是昏死的,不用遭受更殘忍的對待。”

兩個男人相視一眼,同時嘆了一口氣,秦政看向這位頂頭上司的眼神盛滿了同情,林拓則回他一個無奈的眼神。

他們都知道,夢嫣今天把這段醜陋不堪的記憶說出是需要多少勇氣才能辦到,他們也都希望夢嫣能——忘捧是不可能,但至少使它不再那麼鮮明深刻。

秦政輕咳一聲:“夢嫣,你先回去看看琳琳和琅琅,省得兩個小鬼頭又鬧得整個病房雞飛狗跳,令護士小姐哭笑不得。”

夢嫣明白他的用意,二話沒說地起身離去。

眾人一見她離去,炮口同時對準佩珍——

“你別一再在夢嫣面前提起‘那件事’。”

“活像一次次挑開她血淋淋的傷口。”

佩珍難得溫順地不辯解,“我又不是故意的。”

“算了。”林拓一見她那副委屈的模樣,什麼話全都吞回自己肚子裏,“既然夢嫣無法下決定,那麼就由我們替她下決定及實行。”

秦政點頭贊成這個意見,見佩珍似乎有話要說,他先發制人地開口:“瞞着夢嫣為她好,萬一龍笑海介意‘那什事’並且表露在言行舉止之中,那麼對夢嫣而言不啻是個更深的傷害。如果是由我們去見龍笑海,那麼他再介意也只是回到日本,夢嫣再回到這五年來平靜的日子罷了。”

佩珍想想也有道理。於是不再置詞。

“那麼……由誰去說?”佩珍提出了問題,不等他們回答,她便毛遂自薦,“我覺得由我去最適當了,想你們兩個大男人去跟人家說這種事,傳出去能聽嗎?所以還是由我——惟一的女人去說再適當不過了!”

其實她是別有用目的,如果龍笑海“介意”,那麼這兩個“老實敦厚”的男人最多是瞪那個負心漢一眼了事。但若換成自己——那可就不一樣了,她才不會善罷甘休。非罵上他祖宗十八代不可!

兩個男人豈會不明白她那點心思,想想也對,他們不能有失身分地在別人地盤上鬧事,佩珍可就不一樣,他們相信她的“功力”。

正當大事塵埃落定之際,一男一女相揩來到三人面前,有禮地說了聲:“對不起”,喚起三人的注意力。

男的俊美,女的柔美,好一對金童玉女。

男子嘴上掛着禮貌的微笑,“三位可是藍夢嫣的朋友?”

“是啊!你想幹什麼?”佩珍老實地說:“如果想來看夢嫣?兩個字:休想!”

“我們是夢嫣的‘老朋友’,只是想見見她。”男子好脾氣說道。

佩珍根本不必與另外兩男人商量,直接就開口拒絕他。

男子旁的女子拉拉他的衣服,說了一串他們不懂的話,男子則神色溫柔地回了女子想同的一串話。

佩珍知道是日本話,於是她推推秦政,“他們嘰嘰咕咕地說些什麼?翻譯一下。”

秦政聽話地翻譯,“‘怎麼了?夢嫣不在這嗎?’、‘在,但她好像不想見我們。’、‘夢嫣怎麼可能不見我們?’、‘放心,慢慢來,今年‘特奧貝’的聚會便定在台灣舉行。’。”

男子與女子微微一笑便走出了醫院餐廳。

佩珍是有聽沒有懂,只隱約知道兩人似乎是夢嫣非常要好的老朋友。

算了,管他是誰呢?反正夢嫣暫時不接見來自日本的客人!佩珍替好友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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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諭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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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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