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柴漢慈果真信守承諾,在那一夜愉快的晚餐后,安奉岩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天堂。

起先,他只能等柴漢慈約會表上臨時的空檔遞補,活像只失去雙翼的兀鷹,只能在情場的邊緣等着撿拾剩餘的珍貴資源;不過安奉岩對於柴漢慈的企圖心就和他的耐心一樣堅強,況且,他是真的有心。於是漸漸地,他在柴漢慈的生活中,開始佔有了一席之地。等到兩個月後,安奉岩已經幾乎能夠和幾位不明重量級人物平起平坐,擁有她的手機號碼以及預約約會的優待,同時還能夠在心裏滿滿地盛着她嬌美的笑顏以及溫柔話語。

周圍的人也開始發現他的改變。最初是媽媽欣慰地表示,他笑得要比過去五年中更多、更開朗;弟弟則說,他舉止間的姿態不再像以往那麼僵硬而缺乏柔軟。朋友們也告訴他,他們驚訝地注意到了,向來沒有喃喃自語習慣的他,開始會不自覺地用低柔的嗓音,哼起安德烈·波伽俐詮釋的那首浪漫情歌“夜晚寧靜的海洋”。至於公司里更是流言紛飛,大家都在揣測,是哪個幸運女子的柔情,點燃了他臉龐上的炫人神采。

於是,安奉岩終於明白,不論別人怎麼評論柴漢慈,但,他是真的愛上這個世故而美麗的女人了。和她在一起,帶給他多年來少有的喜悅甜美時光,然而就在同時,她卻也無情地將他沉入無邊的煎熬之中。

他想,自己並不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的。他可以感覺得出來,柴漢慈也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否則她不會把更多的空間時間留下來與他分享,也不介意讓他知道她夢想着將來有錢之後,要擁有一輛紅色的保時捷,也知她獨獨鍾愛柴犬。只是,這份喜歡,畢竟不足以和那些多金男子相抗衡。

柴漢慈似乎沒有任何改變。在公司里和他開心地說笑之後,下了班,轉頭就讓不同開着名貴轎車、手捧鑽戒鮮花的男人搭肩摟腰,對他們展現甜美笑靨與嫵媚風情。

安奉岩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現實條件比不上那些多金男子,唯一能夠超越那些情敵的,只有一顆真心而已。但是這一點在柴漢慈的擇偶條件里,所佔的比重似乎不高。所以安奉岩早就明了,倘若想要抱得美人歸,就將會遭遇一場艱苦的持久戰。明知如此,他仍不肯放棄。

既然目前無法讓她的柔情蜜意只屬於自己,所以安奉岩總是刻意迴避柴漢慈依偎在其他男人身邊的景象,只是有時難免會有意外。而每一次的意外目擊,都會讓他心裏難受得很,很容易就會失去自制地聯想到——如此愛她的心,在她心裏卻是一文不值。

這各種念頭總是令安奉岩沉穩盡失,變得焦躁不安,只想着要衝過去,將柴漢慈從那些男人身邊搶過來;然而僅存的一點理智又會嚴厲地譴責他,這種衝動太不可取,完全沒有建設性,又和他所計劃耐心守候的既定目標背道而馳。那種渴望積極爭取,卻又什麼也不能做的矛盾,逼得安奉岩幾乎要發狂。

究竟該怎麼做、要做到什麼程度、等到什麼時候,柴漢慈才會真正愛上他、在乎他,如同他對她那樣?

守候的時光總是特別難熬,連向來好耐性的安奉岩也得咬緊牙根,才能忍住不要魯莽行事。但是想要見到她因為自己的心意,而展露真心喜悅歡顏的念頭,卻是有增無減。只是安奉岩自知財力比不上那些小開們,所以一心一意希望自己的禮物能真正送到柴漢慈的心坎里。不過這可比送鮮花珠寶要費心思得多了,以致於兩個月來,安奉岩還沒有在柴漢慈的生活里留下可以讓她時時想到自己的象徵。

說來也是湊巧,這天安奉岩到新客戶處接洽業務完畢,在返回公司的途中,卻看到了一樣他篤定柴漢慈一定會喜歡的小禮物。想像着拆開禮物時的驚喜表情,安奉岩的嘴角不禁露出了溫柔的微笑,便衝動地買下了這份禮物。

在踏進公司大門時,安奉岩心裏還在猶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該留着這份驚喜到特定節日再送出,才不致讓柴漢慈感到突兀;但是一見到她伏在辦公桌前的身影,安奉岩所有的顧慮就全都拋到腦後去了,靠在她的桌邊,曲起食指輕敲桌面。

“嗨,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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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漢慈抬起頭來,看到安奉岩就站在桌邊,她不自覺地露出笑容,在處理煩雜的公事過程當中,能夠見到安奉岩和暖沉穩的微笑,是一件很令人安心的事。

她暫時中止了核對中的工作,像只剛睡醒的貓咪般,優雅地伸了個懶腰,然後仰起臉來,望着安奉岩俊朗的面孔,笑着回應:

“嗨,帥哥,合約和支票都拿回來了吧?”

“那當然。”

安奉岩挑挑眉,故作瀟洒地彈彈手中一張薄薄的支票。柴漢慈不禁笑了起來。

安奉岩就是有那個本事,只要一個表情、一個小動作,就能逗得她開懷而笑,心情也隨之輕鬆起來。

“帶着五千萬走在街上的感覺如何呀?”

“薄得幾乎忘了它的存在。”

“什麼?”柴漢慈秀眉一揚,伸手就將安奉岩手中的支票搶過來握在手裏,露出一臉疼惜的表情。“真是不懂得珍惜啊,多少人一輩子也摸不到五千萬元的支票一次呢!”笑嘻嘻地嘟起淡紅色的唇瓣,作勢要去吻那張支票。

安奉岩伸手擋在柴漢慈的唇與那張支票之間。

“五千萬算什麼,我這邊還有一樣東西,要比五千萬更迷人呢。”

“我才不相信呢。有什麼東西會比五千萬更迷人?”

雖然嘴裏這麼說,柴漢慈的好奇還是被挑起了。看樣子,說不定是安奉岩要送給她什麼禮物呢!她帶着難掩的興奮,開始上下左右、細細地打量着安奉岩西裝上的每個口袋,甚至是他提在手中的公事包。在看不出個所以然後,就乾脆理直氣壯地朝他攤開手掌。

“是什麼東西,快拿出來看看!”

安奉岩慢條斯理地搖搖頭,耐人尋味地笑着。

“要是這麼容易就見得着,那還有什麼稀罕的?”

“又來唬人了。”

柴漢慈噘起嘴,輕哼一聲,本來想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卻發現自己無法就這麼別過臉去。

成為好友的兩個月來,安奉岩還沒有送過任何小禮物給她,不像其他的男人常常以珠寶鮮花來獻計獻策討她歡心;但是以她對他的了解,柴漢慈可以肯定,如果安奉岩要送,就只會送最合她心意的驚喜。

柴漢慈很懊惱自己竟然這麼期待安奉岩的禮物,可是又敵不過好奇心,掙扎了好幾秒鐘,最後還是宣佈抵抗失敗,只好撒嬌地對他說:

“到底是什麼東西嘛!說得這麼特別,又不給人家看,真是太狡猾了嘛!”

安奉岩真的很愛看她對自己撒嬌的模樣,令他胸口盈滿柔情。他從來沒有發現自己可以變得這麼溫柔。

“一起吃餐飯如何?”辦公室可不是個送禮的好地方,安奉岩希望能在他們倆獨處時,將自己心意送到她手上。

“這是要脅嗎?好陰險哦!”柴漢慈皺皺鼻子,那表情在安奉岩看來,不像是譴責,倒像是有些遺憾和不甘願。“可是,今晚我已經有約了耶!”

“那就推掉它吧。”

安奉岩的回答令柴漢慈先是詫異地睜大眼,但是接着,她竟然也有了相同的念頭,覺得與其和小開到高級飯店裏享受美食、把玩珠寶,倒還不如和安奉岩一起去吃蚵仔煎、下水湯,期待他的驚喜禮物呢。

這個突然萌生的念頭,讓柴漢慈不禁一愣,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和安奉岩在一起固然愉快,但是精神上的歡喜又不能當飯吃,真正能夠助她達到目標的,只有那些小開們。努力了那麼久,自己怎麼能貪圖一時的享樂,竟然疏忽了多年的心愿呢?

其實安奉岩開口要柴漢慈推掉約會,只是在開玩笑罷了,他並不期待柴漢慈會應允,然後一句話出口后,他卻看到柴漢慈竟蹙起了眉,神情隱約流露出煩惱地神氣,並沒有對他的話立刻做出回應。安奉岩覺得有些疑惑,微笑地伸出食指,搓平她眉間的皺紋。

“這麼認真在考慮我的提議嗎?那真是太榮幸啦。”

這個小動作是專屬於他們之間的,因為安奉岩不願意看到柴漢慈煩惱的神情,希望她能夠常常歡笑、無憂無慮,所以每當她皺眉時,他就會用手指去撫平她糾結的眉頭,彷彿這麼做,就能夠驅走令她困擾的心事。

柴漢慈仰起臉來,就看到了安奉岩開朗中略帶打趣意味的笑容,熟悉的舉止令她備覺溫暖,不想再去深究剛才隱約感到的不安,秀眉微揚,笑着回答:

“可惜,考慮的結果還是——不行!”

安奉岩不以為意。

“能讓你有考慮的空間,我已經很滿足了。”

“是嗎?”柴漢慈用懷疑的眼神打量他。接着用傲然的語氣說:“既然如此,那你還不快點把東西拿出來?”

“是,謹遵女王懿旨。”

安奉岩先是高舉雙手做出臣服狀,然後在柴漢慈笑嘻嘻地注視下,俯身去打開公事包。

柴漢慈在一旁像個小女孩似地探頭探腦,深怕安奉岩在送上禮物之前,又故意吊她胃口,所以想搶在第一時間裏先睹為快;不過,正當安奉岩的手指碰觸到公事包上的扣環時,柴漢慈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嘟嘟的聲音,提醒她有電話進來了。

安奉岩抬起頭,看到柴漢慈一攤雙手,扁扁嘴,做個無奈的俏皮表情,這才轉過頭去接起電話:

“您好。”

兩個字還沒有說完,聽筒的另一端立即傳來高昂而激動的聲音,連在旁邊的安奉岩都能聽見。是門口服務台小姐打進來的。

“柴秘書嗎?剛才門口有位小姐說要找你,我們請她出示身份證件,可是她不理我們就直接進去了……”

真是奇怪的突髮狀況。柴漢慈和安奉岩不禁對看了一眼。接待小姐這麼沒頭沒腦的叫嚷,令他們只覺得莫明其妙,不過大概可以了解,有個針對柴漢慈而來的不速之客正在找她。所以安奉岩暫停下了手邊的動作,站直身子,湊到柴漢慈身邊正想了解狀況時,背後就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就是侯傳威的新床伴?”

安奉岩心頭一震!和柴漢慈同時轉過頭去,就看到一個身材高挑健美、打扮時髦的艷麗女人正站在OA牆板旁,銳利的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一圈,冷笑一聲。

“喔,在辦公室里還有個二號情人陪伴,真是幸福呀。”

幾句尖酸刻薄的開場白,讓安奉岩和柴漢慈都失去了笑容,原本歡樂的氣氛立即蕩然無存。安奉岩的情緒更是大受影響。

那女人口中的侯傳威,正是公司董事長的小兒子,傳說正在熱烈追求柴漢慈。聽到這個陌生女人一開口就挑明老闆的兒子和柴漢慈有曖昧關係,安奉岩心臟一陣緊縮,不由自主地看向柴漢慈。但是柴漢慈垂下眼帘,迴避了他詢問的眼神,神色淡漠地轉回頭去,將手中的聽筒再次貼向耳際。

“沒關係,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忙你的吧。”隨即掛上了電話。

安奉岩得不到柴漢慈的回應,只好再次將視線調回那個女人身上。她和柴漢慈差不多年紀,但是身高看來要比柴漢慈高上半個頭,體態也顯得豐腴些,臉形細緻、五官姣好,直直的中分長發披肩,頗有韻味,不過神色極不友好,冰冷的目光正牢牢地盯着柴漢慈的臉蛋瞧。

而隔在OA板外的其他同事們親眼目睹了這個來勢洶洶的女人出現,或許是基於關心,也或許是想等着看好戲,儘管沒有人說話,但是一道道好奇的視線卻不約而同地往這邊集中過來。

安奉岩知道自己一個外人處在這種氣氛之中有點尷尬,從同事們的眼神里也可以看出,他們對於自己遲遲沒有迴避有些訝異和好奇,但是來者不善,柴漢慈個頭又比人嬌小,安奉岩很擔心她會吃虧,所以終究厚着臉皮沒有離開。他沒有立場開口相勸,所以只能悄悄移動位置,正好可以斜擋在柴漢慈身前。

不過柴漢慈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反應。結束通話后,她旋過椅背,面對着那個陌生女人,毫不畏懼地直視那女人如刀刃般銳利的眼神,秀麗的臉蛋上毫無表情,淡淡地開口說:

“我不認識你,如果你是為了私人的事而來,那就沒什麼好談的。”

“你沒有什麼好談的,我可有很多話要說呢!”女人說話的聲音不小,氣焰也很高張,顯然有意要讓柴漢慈難堪。“怎麼,不敢面對我嗎?心虛了?”

女人興師問罪的氣勢,因為旁觀者的好奇而愈加高昂,只可惜一點也嚇不倒柴漢慈。對她挑釁的話語沒有任何情緒反應,但一旁的安奉岩卻沒有辦法像柴漢慈那樣保持鎮定,不過因為是在公開場合里,所以他也不能有大動作,只能對那女人說:

“小姐,這裏是辦公室,並不適合談私事。”

“你喜歡她,是嗎?”那女人從頭到腳將他看了一回,冷冷一說:“我看你是個正正派派的男人,所以勸你最好仔細想想,她不是個好女人,喜歡拈花惹草,又專愛搶別人的男人,不適合你的。”

“你——”

安奉岩的火氣雖難得被挑起來,微慍的神情令旁觀的同事都驚詫地瞪大了眼。他們可是從來沒有見過發奉岩生氣的神態。他的領導能力不需要用暴躁吼叫的方式來展現。

不過現在安奉岩可管不了別人的眼神了,他只想開口駁斥那女人的話語。才剛說了一個字,就覺得手掌被人輕捏了一下。他低頭一看,是柴漢慈。儘管她沒有看他,但是安奉岩知道她是在示意自己現在別開口。

既然她覺得他不要開口比較好,所以安奉岩沒有再說下去,但是仍然堅持留在現場。柴漢慈倒沒有要求他離開。

柴漢慈的沉默,倒不是因為怕了這個女人。從她剛才的話語裏,柴漢慈多少可以猜出她的來意。只有即將失勢的女人,才會想到要來嚇退情敵,以保地位,這種人並不足為懼;柴漢慈只是不想讓安奉岩看到這種情景,所以對於女人無禮的言語沒有還擊的意思。在勸阻安奉岩為自己出頭后,依然維護着平靜的語氣,說:

“你聽見了,他已經說得很明白,這裏不是外人可以隨便來去的地方,所以請你離開,不要去驚動到保全人員,那樣很難看。”

柴漢慈表現得愈是冷靜理智,就愈顯得那女人的毛躁和蠻不講理。從旁人的眼神中,女人也察覺到這一點了,不覺臉色微變——

“哦,這麼快就端起老闆娘的架子啦?你也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告訴你,我才是傳威真正的愛人,你只不過是他暖床的對象之一,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想都別想啦!”

看來這個頭腦簡單的女人是不懂得知難而退的道理,所以柴漢慈也不再客氣了,不過仍是輕聲細語地似乎沒有怒意。

“你憑什麼身份來對我說這些話?你是他的太太還是未婚妻?”

那女人臉色忽然轉為青白交錯,柳眉豎起的兇悍神情里隱約有些狼狽。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董事長的小兒子侯傳威是黃金單身漢,當然沒有老婆;而憑他的家世,如果要訂婚,也沒有可能關起門來進行,所以柴漢慈這麼問,自然是在諷刺這個女人了。

“我是看在同為女人的份上,這才好心來勸你,別打傳威的主意。他愛我的程度超乎你的想像,我對他很有信心,我看你的條件也不算很差,所以別白費力氣了,快點去找其他男人吧,如果想要從枕頭旁慢慢爬到正室的位置,說不定還有一線機會。”

面對她右一句床伴、右一句枕頭邊,句句明指自己用身體換取男人的厚待,想到安奉岩就在旁邊,柴漢慈冷靜的心情突然覺得煩躁起來,淡淡回應:

“既然你對他很有信心,那又何必多此一舉,來這裏找我說這些話?”

女人哼了一聲,很有她自己的一番道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主動去找傳威,還對他百般示好,甚至主動引誘他的事嗎?傳威的個性就是太溫厚了,不想做得太絕讓人難堪,所以才需要我來把話挑明了說。”頓了頓,以傲然的語氣說:“我告訴你,傳威根本就不喜歡你,你不要以為上過一次床,身價就不同了,糾纏着要他負責。那麼多女人對他投懷送抱,如果每一個都要他負責,那要負責到什麼時候?”

柴漢慈看着女人下巴微抬的高傲神態,不怒反笑。這種直接上門、虛言恫嚇的手法,只能夠挑起純情小女生的自憐與傷懷——以為自己的愛是男人沉重的負荷,為了不再加重他的責任,才堅毅地決定不告而別,凄楚地結束一段感情,獨自扛起所有傷痛。這女人大概就是在打這樣的如意算盤,不過很可惜的,她柴漢慈並不是那種純情小女生,這女人搞錯對象了。

“到底是誰在糾纏誰啊?”

女人眼睜睜地看着柴漢慈輕聲細語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就轉過身去,逕自按下桌上電話的外線扭,撥了一組號碼,完全沒有她預期中的反應。女人怔了怔,不知道柴漢慈葫蘆里賣什麼葯,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電話的揚聲器里傳出電話等待接通的嘟嘟聲時,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不該讓柴漢慈這麼好整以暇地做着自己的事,於是不悅地嚷着:

“你——你真是一個沒有羞恥心的女人!你最好識相一點——”

一句警告的的話還沒有說完,透過電話的揚聲器便傳來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讓女人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住了嘴。

“喂,我侯傳威。”

“傳威嗎?”柴漢慈微笑着瞥了一眼愣在當場、臉色灰白的女人。“現在有個女人跑來辦公室里找我,說你覺得我在糾纏你,要我識趣離開你呢,這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電話那端立即傳出男人的吼叫聲音,幾乎是氣急敗壞了!“漢慈,你別聽人家亂說!我從來沒有這麼說!是哪個女人這麼無聊去騷擾你,還造謠破壞我們?是誰?!”

“啊,對了,我都忘了問呢。”柴漢慈回頭看著錶情驚恐的女人,笑吟吟地:“小姐,請問你尊姓大名啊?傳威想知道呢?”

在聽到侯傳威的聲音后,那女人就像是老鼠遇到貓一樣,原本囂張的氣焰頓時消失無蹤,臉色發白,嘴唇顫抖,像是想要開口,卻又說不出話來,只能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我……”

戳破了女人的謊言后,柴漢慈沒有出言逼她,只是雙手環胸,冷冷地看着她,任由侯傳威焦急地追問聲一句句如利刃般削下那女人先前的虛張聲勢及傲慢態度的假象。

只見女人在侯傳威的厲聲追問之下,臉色愈來愈蒼白,雙眼愈睜愈大,身子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再看到剛才她賴以張揚聲勢的群眾目光從同情變得鄙夷,心裏的難堪攀升到了頂點,再看到柴漢慈冰冷的視線沉靜地看着自己,再也承受不住。

柴漢慈一愣,還來不及閃躲,立即有一雙結實的臂膀將她的身體環住,一個高壯溫暖的身體迅速護住了她全身,接着聽到“碰”的一記重擊聲,柴漢慈聽到同事們紛紛發出抽氣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砸爛了。

柴漢慈正想探頭出去看清楚狀況,但是那女人隨即又發出一聲急促而可怖的叫聲,然後環緊自己的雙臂就鬆開來了。結實的身軀擋在自己面前,柴漢慈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到有些女同事開始尖叫,一直很鎮定的她也不由得驚惶起來,接着,就聽到安奉岩清朗而急促的聲音響起:

“快找保全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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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保全架走那個顯然已經歇斯底里的女人後,柴漢慈才知道那女人先是砸爛了自己桌上的電話,然後企圖撲向自己時,被安奉岩擋住了,在掙扎間還讓安奉岩掛了彩。

此刻,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看着安奉岩臉頰上那道明顯的傷痕,柴漢慈心情十分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找出公司在辦公室里準備的急救包,拿着優碘和棉花棒,靜靜地坐在他身旁,為他消毒傷口。

反而安奉岩看她不吭聲,還要逗她說話:

“這急救包放多久啦?不會早過了有效期限吧?”

柴漢慈勉強一笑。

“這是公司體恤員工新添的設備,應該還在有效期限內才對。”

安奉岩見她的神色始終抑鬱難歡,笑着說:

“這只是皮肉之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擔心。就算留個小疤,男孩子臉上有個疤,還會被認為性格哩,也挺好的。”

柴漢慈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心頭那種因他而起的沉甸甸感覺,卻是再怎麼安慰也無法消除的。她蹙起眉,輕揉額際的太陽穴,嘆了口氣。

“可是這一切實在太混亂了……”抬起頭,視線觸及安奉岩臉頰上的傷,又是一陣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我……真的很抱歉,我的私事自己沒有處理好,卻害得你受傷了。”

安奉岩輕輕搖頭。

“我想,這種事其實是防不勝防吧。”

“如果不是我——”柴漢慈心頭煩亂,脫口而出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自己又覺得不對勁,索性住了口。為什麼看到安奉岩受傷,她竟然就覺得多年來一直無怨無悔追尋的目標,是否根本就是一個錯誤?為什麼心頭牽挂的感覺纏纏繞繞,讓她透不過氣來?

柴漢慈真的不敢去深想原因。不能想,一想,就怕失去了奮鬥的目標。她咬着唇,狠下心來告訴自己,對於安奉岩的付出,她所能做的,就只是輕嘆一聲,將沾了優碘的棉花棒舉起,對安奉岩說:

“你先別動,我來幫你消毒傷口。”

“好。麻煩你了。”

安奉岩低低應了一聲,也就不再開口,任憑柴漢慈處理。

其實他心裏也很不好過。特別是看到柴漢慈一通電話就能找到侯傳威,而侯傳威的反應,又顯得他是多麼地在乎她。這個互動,明白地顯示出他們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

這比起親眼目睹她坐上男人名貴轎車裏的情景,給他的打擊更大。他沒有辦法再騙自己說,她的心仍是自由的,仍是有可能會愛上他。

可是,看着她美麗的容顏,以及凝視自己臉上的傷口時,澄清眼眸里濃厚的擔憂及憐惜神氣,安奉岩心頭還是會感到一陣悸動。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就這麼放棄她。他真的沒有辦法。儘管她用情不專,儘管她遊戲愛情,但他還是愛她。

安奉岩嘴角邊不自覺地露出苦澀的微笑,靜靜地用心感覺着柴漢慈輕柔的手勢,一下、一下的,用沾了優碘的棉花棒擦拭自己臉上那道長長的血痕。

他知道,不論她會不會愛他,他都會一輩子希望看到她快樂開心。當柴漢慈扔掉用過的棉棒時,他從自己口袋裏拿出禮物來,拉過她的右手,將禮物,放在她手中,微笑。

“這個,送你,希望你會喜歡。”

柴漢慈有些詫異。經過剛才的突髮狀況,她根本忘了禮物的事,低下頭看向手中,卻不禁愣住了!是一隻她最喜歡的柴犬的陶瓷塑像,製作得非常精美細緻,栩栩如生!棕色的皮毛顯得溫順,不知名的黑色石頭讓它的雙眼彷彿活了起來,咧着的嘴角好像隨時就要呵出氣、從舌尖滴下口水來。

“這……”柴漢慈呆住了。

安奉岩微微一笑。

“我想,你會喜歡這個東西。既然你說現在家裏的環境還不適合養狗,那麼就先讓它陪陪你吧。”

在安奉岩解釋的同時,柴漢慈只是愣愣地望着手中的柴犬塑像。她很愛柴犬,因為那是父母送她的十二歲生日禮物。她還記得媽媽笑着說:柴家人就該要養柴犬才相配。在那隻柴犬往生后,她就再也沒有養狗了。這個特殊的偏好是在安奉岩說他很愛狗,將來想要養只狗的時候才順帶一提的,除了他之外沒有對別人說過,也沒有告訴安奉岩其中的緣由,沒想到安奉岩卻全記在心裏。

他的心意再加上這份禮物,真的讓柴漢慈無法成言。她只覺得腦海里像是一片空白,卻又像充塞了太多紛亂的思緒,無法理清。

“不喜歡嗎?”見她的神情有些木然,然而眼中卻有明顯可見的哀傷,安奉岩不禁擔心起來。

柴漢慈急忙搖頭。

“不,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你這份禮物,真的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真的嗎?”安奉岩放心不下,炯炯有神的眼仔細地凝視着她的臉。“那為什麼你的神情這麼悲傷?”

聽到他關切、真誠的詢問,就在一剎那間,柴漢慈忽然有個衝動,有太多的話想要跟他說,想要告訴他自己心裏所有的話,告訴他所有的過去、現在以及她想要的未來。

“我——”

“柴秘書,侯先生打電話過來找你,現在正在三線上等候。”

所有的心事,就在她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時候,女職員盡職地進來通報,卻莫名地阻止了這股衝動。柴漢慈像是驀地清醒過來似的,立即住了口,為了剛才自己的念頭而感到尷尬不已。

“謝謝你,我知道了。”

聽到情敵來電,安奉岩心頭苦澀難言,深怕無法壓抑嫉妒的反應,只有別開臉、一咬牙,便站起身來,強撐着微笑說: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在這裏接電話吧,我先回座位上去。”

“你——”柴漢慈想要開口請他別走,但是當安奉岩調回她臉上的視線中,似乎掠過一絲驚喜時,柴漢慈卻猶豫了,終究硬生生地改了口:“你的傷,不礙事吧?”

安奉岩眼神一黯,微笑得很勉強,故作大方——

“沒事,我出去了,你快接電話吧,相信今晚他會特別溫柔地安慰你,或者請一頓精美的晚餐來替你壓壓驚呢。”轉過身,頭也不回地直走了出去。

目送着安奉岩離開,柴漢慈雙手緊握成拳,竭力壓抑不要出聲呼喚他,同時,感覺有股酸酸澀澀的滋味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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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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