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沒想到自從那天起，雷允堯真的沒再出現，連電話也沒打來。

已經整整三天了，雖然日子恢復平靜，但是孔淳雁的心裏卻覺得有點怪怪的，非常不習慣。

其實之前雷允堯也曾經因為飛到國外去談生意而消失幾天不連絡，但沒有這次來得這麼深刻。

奇怪了，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影響，變得太在意他了？

孔淳雁重重嘆了一口氣，心裏更加煩躁。

「哇，好漂亮的花，是誰送的？」

「當然是她男朋友，今天是情人節嘛！」

「十一朵耶，最愛喔！」

「好浪漫。」某秘書羨慕的聲音中帶點惱怒。「可惡，我家那討厭的傢伙一定是忘記了，居然沒跟我說情人節快樂，晚上看我怎麼整他──」

秘書室里因為一束漂亮的玫瑰花而掀起陣陣討論。

收到玫瑰花的女秘書欣喜若狂，臉上甚至帶點得意之色，開心得接受眾人的艷羨目光。

情人節？

孔淳雁表情平淡。這個節日對她來說完全沒有意義，雖然學生時代談過幾次短暫的戀愛，但是她覺得「情人節」只是商人為了賺錢而創造的名堂，她完全沒有興趣，也不曾度過。

正當她想收拾心神重回工作上，有人卻不放過她。

「淳雁姊，怎樣，你們第一次過情人節，今天雷少會怎麼表示啊？」小助理季小琦好奇地跑到她跟前，妙眸輕眨，一副八卦的樣子。

「雷允堯？」孔淳雁提起這個名字時，表情有些不自在。「我……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不不，我們不是朋友，開什麼玩笑，我哪高攀得起他。」她故作平淡冷漠，但不知道為什麼，說這句話時竟然有點彆扭。

「高攀不起？」季小琦驚奇地瞪大眼睛。「想不到妳孔大小姐居然會用這種詞，真是稀奇。」

認識孔淳雁這麼久，她還不知道她是個會用「高攀」這種字眼的人。季小琦還以為像她這麼驕傲的人，只有人家高攀不起她的分。

她的吐槽讓孔淳雁更加不自在。也對，她哪時候變得這麼矯情做作，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噁心。

「反正……我和雷允堯沒有關係就對了。」她極力撇清。

哼，他消失，不認她這個朋友，她也不稀罕。

「是嗎？」季小琦噘嘴，擺明不信。

這個孔大小姐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有時候誇張到連跟大家小聊幾句的時候，仍然邊聊邊工作，連他們的頂頭上司喬翰宇都會戲稱她是管家婆。

可最近孔淳雁變了，工作時會偶爾恍惚，一下子嘆氣，一下子傻笑，尤其在接到雷允堯的電話時，那前所未有的輕柔聲音加上臉上不經意的輕笑，在在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說她和雷允堯沒有關係？騙誰啊！

「我還以為你們真的在交往。」會不會是她仍太高傲，放不下身段？季小琦咬唇猜想。「我看雷少對妳很好，妳為什麼不喜歡他？他可是人見人愛的黃金單身漢耶，妳會不會太笨了。」

奇怪，最近怎麼老是有人說她笨？她到底哪裏笨？孔淳雁真受不了，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跟笨扯得上關係。

「他好與不好是他家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才──」

「嘩──」

孔淳雁話還沒講完，辦公室里又送來一大束包裝精美的玫瑰花，引起在場每個人的欣羨。

到底是誰的阿那達這麼大手筆，好讓人羨慕喔！

「孔淳雁小姐，這是給妳的，請簽收。」送花的人大聲高喊。

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孔淳雁身上，讓她一時間變成焦點──

孔淳雁有男朋友？

不可能吧，她那麼高傲，誰敢追她，又不是想找死。

是啊是啊，花會不會是送錯了，這麼大一束花目測大概有一百朵吧，那可是要花不少錢的呢……

現場突然一片鴉雀無聲，許多疑問在眾人心中漾開。

「孔淳雁小姐，請簽收。」

對方再次準確無誤地念出名字，讓旁人知道花並沒有送錯人，只是送花的人很可疑就是。

孔淳雁在眾目睽睽之下籤收了花束，隨即將花束放在桌上。其實連她自己也有些納悶，這花到底是誰送的？

這個答案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孔姊，是誰送的花？花好美。」

大家圍上前去，七嘴八舌地圍繞着那束花找啊找地，終於讓她們在龐大的花束中找到了一張小卡。

「愛慕者？」

所有人目光疑惑的望向孔淳雁，想要從她口中找出答案。

「愛慕者？！」什麼東西？孔淳雁根本想不出來這人到底是誰，當然也無法給好奇的同事們一個滿意的答案。

就在這時，她包包里的手機突然響起，在眾人豎高了耳朵，帶着好奇的表情之下，孔淳雁接起了電話──

「哈啰，親愛的，還喜歡我送的花嗎？」

一聽到這略痞的聲音后，孔淳雁原本皺緊的眉頭才鬆開，露出一抹無奈又好笑的表情。

「不會吧，花是你送的？」他不是不打電話來了？怎麼又突然出現，並送花給她？

「不是我難道還有別人？」雷允堯的聲音帶點略急促的呼吸和吵雜，聽起來像是正在外面走動。「怎樣，真的還有其他人送花給妳？」

「沒……沒有。」那又怎樣，不可以喔，她扁扁嘴。

「我就知道。」他哈哈一笑。

孔淳雁見到旁邊圍觀的秘書和助理們越來越過分，她們目露好奇，幾乎整個人都要貼上她了。

她只好連忙拿着手機往外走，避開眾人偷聽。

「喂，你幹麼送花給我？」她邊走邊懷疑地問。

「今天是情人節，美女沒人送花多沒行情，我這是在幫妳。」雷允堯顯然對自己所做的事洋洋得意。「怎樣，那束花夠不夠漂亮？人家有沒有很羨慕妳？」

這個傢伙，實在是無聊到一種程度了，但孔淳雁卻忍不住想笑。

「有，花好大好漂亮，大家都羨慕死我了，以為我釣到個金龜婿。」她聲音略帶點不同於以往的俏皮。

「呵呵，我待會兒再送個帥哥給妳，帶妳去約會，讓大家更羨慕妳……喂，小劉，你沒看到我正在講電話，你等下再講……」

孔淳雁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傢伙可以再無聊一點。

「不用了，我不需要帥哥。」她有些好奇。「你在哪裏，好像很吵？」

「我在機場，才剛回來。哇，三天跑了四個國家，累都快累垮了，今天沒辦法請妳吃情人節大餐，先讓我欠着。」他雖然累，但開起玩笑來還是很有活力。

原來他這三天是出國去了，孔淳雁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有些大驚小怪。

「好了，那你快回去休息。」她催促。「以後不要送花，做那麼無聊的事，很浪費錢。」

「花點錢有什麼關係？妳喜歡就好，不要計較那麼多……」他邊跟她聊天邊吩咐司機。「小劉，把車開回公司去。」

「你還回公司？不是說很累？」孔淳雁訝異。

「關心我？歡迎來看我。」雷允堯突然大嚷：「對了，妳好像沒來過我們公司，要不要待會兒我讓司機送妳來？」

孔淳雁真是敗給他了，他以為她很閑啊？

「雷先生，你清醒點，我在上班耶。」

「對喔，妳還在上班……不過沒關係，我可能會在公司待到下班，妳可以下班後來參觀一下，然後我們去吃頓飯，我再送妳回家。」雷允堯很欠扁地補述。「不然妳情人節沒大餐可以吃，要自己落寞地回家吃飯，太可憐了。」

「我……哪裏可憐？你想太多了。」原來他送花給她是可憐她，他真的很無聊耶，她才不需要同情。「而且我們又不是情人，吃什麼情人餐？」

「管他的，反正就是吃飯，飯是一定要吃的，只是多點名堂而已。晚一點我派司機去接妳，就這樣。」雷允堯不容她拒絕。「我累了，要先瞇一下，掰。」

「等等，我──」他居然掛電話？孔淳雁拿着電話發愣。

雖然說他送花很無聊，但是他能想到她，擔心她沒人送花沒行情，這點也讓她覺得很窩心。

現在想想，其實有個朋友好像也不錯。

只是朋友會讓她心跳如此快，如此期待見面嗎？

孔淳雁咬咬下唇，拍拍自己的臉。她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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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的夜晚果然很浪漫，情侶雙雙對對、甜甜蜜蜜，連餐點都是一式兩份，在佈滿粉紅氣球的餐廳中吃飯，聽着輕柔的情歌，會讓人有滿心飛揚的感動。

孔淳雁紅着臉，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今晚的心特別浮動，情緒特別亢奮。

明明她和雷允堯就不是情人，但是在這種浪漫的氛圍下，她竟然覺得飄飄然的，加上他溫柔的語氣和爽朗的笑容，讓她差點被情境所迷，以為兩人真是情侶。

走出餐廳，和風一吹，她才清醒不少。

「等等，你坐那裏。」孔淳雁拉住駕駛座的門，指着另外一方，並將手上的玫瑰花遞給他。

這束花是他下午請人送到公司的，她就這樣一路抱着一大束花到餐廳，吃過飯後也不忘將花給抱走，十分寶貝。

「為什麼？」雷允堯納悶。

「我來開車。」孔淳雁面對他專註凝視的黑眸，心跳更快。她不自然地別過臉去。「你……你應該很累，我的生命是很寶貴的。」

「喂，我的生命就不寶貴啊？！」說這是什麼話？雷允堯雖然在外奔波多日，身體很疲累，但是今晚的感覺好極了，吃過飯後他反而覺得神清氣爽。「我來開，放心，我沒問題。」

「我說我來開。」孔淳雁堅持將花遞給他。「你坐副駕駛座。」

「真是的，居然嫌棄我的技術，虧我剛剛還請妳吃大餐。」雷允堯捧着花，邊叨念邊坐進副駕駛座。「妳到底會不會開車？」

「會。」這還用懷疑，她常自己開車上班。「你休息吧，還有，花要抱好。」

她叮嚀過後，這才發動車子上路。

雷允堯盯着她看，越看越懷疑。

奇怪，今晚她是怎麼了，臉蛋總是紅紅的，視線不太和他正面接觸，口氣也格外溫柔，讓人有種怪異的感覺，會不會是──

他望向手上捧着的花，忍不住揶揄地一笑。

「喂，妳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這種模樣他很熟悉，許多對他有意思的女子都曾出現這樣的癥狀。

「你想太多了。」孔淳雁立刻否決。

原本雷允堯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她那麼激動，令他有些詫異。

「哈哈，這麼緊張？我隨便講講的。」她可別當真，否則以後兩人見面不是彆扭極了？

對他來說，朋友可以長長久久，但情人可是有保存期限的，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契合的朋友，他可不想失去她。

「我……我當然知道你是隨便講講。」對啊，一定是隨口講的，她這麼激動活像此地無銀三百兩，孔淳雁對自己有點惱怒。「你快點休息。」

「我又不累。」雷允堯看着她更加紅潤的臉蛋，突然有些明白。「妳要求開車，是擔心我太累吧？」

真是的，明明是關心他，嘴巴不直說，偏偏要擺出一副不信任他開車技術的樣子，真夠彆扭的，她吃錯藥了？

這個大笨呆終於明白了她的心意。孔淳雁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此時會這麼體貼，也許是因為他的花和晚餐，讓她很感動吧……

「喂，小心一點，我的花捧好。」輕瞄了他一眼，發現他隨意抱着那束花，她忍不住開口叮嚀。

「知道了，這麼喜歡花，下次多送幾束給妳。」

「不用了。」花不必多，適當就好，她就只喜歡那一束，因為對她來說是最特別的，那是她收過的第一束情人節花束。

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閑聊着，車子很快來到孔家門前。

車子停下時，兩人心中都有一絲悵然。

真捨不得分開，如果這條路能更長、更遠些，那他們就可以多相處一會兒了。

只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他們終究得各自回家。

「我走了。」孔淳雁捧回玫瑰花，對着已經回到駕駛座的雷允堯道再見。「掰，小心開車。」

「知道了，妳快進去吧。」

她捧着花的模樣俏麗可愛，就像個甜蜜的女子正在向男朋友撒嬌，雷允堯的視線忍不住隨着她轉，跟着她微笑，心也飄飄然輕動着。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發現她的個性並不如外表那般高傲冷漠，尤其她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

可愛，這種形容詞適合用在這個美麗又獨立的女強人身上嗎？

雷允堯輕勾唇角。有點難以置信，但他就是覺得她很可愛，尤其是現在抱着花的樣子，簡直如少女般清麗動人。

「路上小心。」孔淳雁水眸看着他臉上的笑容，心跳更如博浪鼓般。

她依依不捨地擺擺手，慢慢轉身進屋。

直到她的身影沒入門內，雷允堯才收回眷戀的黑眸，將車驅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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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美好的夜晚。

美麗的日子，美麗的女伴，還有美麗的心情，一切都那麼美好，教他心情飛揚。

雷允堯吹着口哨，手上的鑰匙串拋上拋下，身體還跟着輕快的口哨節奏搖擺，誰都看得出來他心情大好。

「你回來了。」雷母見到兒子的模樣，笑得有點曖昧。「今晚上哪去過節？跟誰在一起？」

「媽，妳會不會太八卦了。」雷允堯攬着他母親的肩，輕聲調侃。「今天是情人節，爸那麼狠，讓妳獨守空閨？」

「呿，你這小子說的是什麼話？」雷母瞋他一眼，擰了下他的耳朵。「把人帶回來給我瞧瞧。」

「人？誰啊？」雷允堯摸摸自己被扯痛的耳朵，皺起眉頭。

「少來這套，當你媽是瞎子？」誰都看得出來她這個寶貝兒子最近心情異常愉快，她這個做媽當然更了解。「你最近到底跟誰在一起？我從來沒見你這麼開心，那個女孩到底是誰？如果不錯的話，就把人給娶回來，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

「拜託，妳說到哪裏去了？」雷允堯真服了她，居然連他心情好都可以牽扯到婚姻上頭。

「你不會是害羞吧？」雷母大笑地揶揄。「我兒子會害羞？呵呵，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兒子會害羞，哈哈哈──」

雷允堯臉上滑下三條黑線。她到底扯到哪裏去了？

「我今晚只是跟朋友吃吃飯而已，不要想太多，OK？」雷允堯作勢打呵欠，趕忙上樓住自己的房間走。「出差這麼多天，我好累，先去休息了。」

對了，應該先打個電話跟孔淳雁報平安，免得她擔心。

雷允堯沒察覺自己剛毅的臉上此時流露的柔和表情，和他平常的樣子天差地遠，但雷母發現了。

「等等，我不信，你情人節跟一個『朋友』去吃飯？」雷母面露亢奮，不放過他地跟着進房間。「這個朋友是女的吧，你心情好是因為她。」

「我有哪一天心情不好？」說得他好像脾氣很壞似的。雷允堯輕皺眉。「媽，妳會不會管太多，我說朋友就是朋友，誰規定情人節不可以跟朋友一起吃飯？」

喔喔，翻臉嘍！但雷母也不是省油的燈。

「可以是可以，不過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應該不同，否則你怎麼會──」

「媽，我累了，不送。」雷允堯不願心中那種溫馨的感覺被破壞。

孔淳雁當初在他母親面前所留下的印象有多糟，他很清楚，因此他絕對不會多說，讓他母親有機會找碴。

雷允堯拿了換洗的衣物走進浴室里，門還砰地發出好大聲響，傳達了逐客令。

「真是的，交女朋友就交女朋友，這麼神秘做啥？」雷母眼眸轉了轉，就兒子不尋常的舉動和反應來判斷，她不禁欣喜若狂。「難道這次是玩真的？」

雷允堯對感情的事向來不吝於分享，但女朋友卻一個換過一個，她這個做媽的還來不及記得他女友的長相時，他又換了新歡。

這次她只不過虧了他幾句，他就翻臉，情況真有意思。

呵呵，也許好事將近嘍！雷母如是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