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歡迎光臨寒舍,刁君,請坐!請坐!”江崎滿面笑容的迎接刁哲。
刁哲未被他的笑容嚇到,反而是被屋內全然西式的裝潢給震懾住。
雖然在日本遊學兩年,高物價、地狹人多所造成的棺材板宿舍,是阿刁對日本始終不具好感的原因,狹窄的室內空間壓迫着他的呼吸,使他不由自主的憶起九龍貧民的家庭。炫目光鮮的銀座、摩登建築的新宿、池袋,都未使刁哲對日本改觀過,但今日見到江崎在新宿寸土寸金的土地上能擁有如此寬敞的房子,就令刁哲咋舌。
“我去倒茶!”宮內洋見主人如此熱絡待客,也表現出他的可親。
“不必!讓靜子來就好!”江崎快速、不容轉目的阻止宮內。
“靜子?!”宮內驚駭的盯着江崎,得到江崎狠狠的一個回瞪,宮內嚇得噤聲。
老闆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連女兒都可充當傭人來招呼與他搶購寶石的勁敵。宮內心裏納悶不已。
阿刁對室內的另外兩人暗潮洶湧的情緒毫無所覺,他利字當前,其餘小事完全粗心到底。徐浩將他這個缺點看得十分透徹。倒不是阿刁忽略他們的心機,而是見到江崎的華屋,原本決定的一番說詞完全推翻了。刁哲見錢就想賺的心態,使他開始草擬算計起江崎。
“我想請刁君在寒舍小住幾天吧!若今天不累,晚上我招待您到東日的歌舞伎町領略一下日本的夜生活,如何?”江崎嘴角掛笑,眼神卻洞徹般的直慾望穿刁哲。
刁哲慢慢的將眼光從金黃的水晶吊燈上轉向江崎,對他的熱情不為所動的說:“事情一處理完,我就要趕回台北。”
為了表明態度,阿刁立刻自口袋中掏出那張訂金支票。“江崎君,相信你清楚我來此的目的,第一是親自退還支票,第二是表達我的歉意。我實在沒資格接受您的招待。”他將支票放在茶凳上,起身,如日本人般鞠了個躬。“謝謝!對不起!再見!”他轉身就走。
“慢着!”江崎威嚴的叫住他。“我還有生意要與你合作,相信你不會放棄賺錢機會吧!”
門邊的阿刁一聽到有賺錢機會,二話不說的又跑回原位坐定。“酬勞是多少?”
江崎冷看面前這位見錢眼開的傻小子,十分高興宮內為他搜集的資料完全正確,他更有信心從這小子手中奪得寶石了。
“你先回答我,你為什麼要那寶石?”江崎采主控。
“我能不能先問你同一個問題?”阿刁輕輕鬆鬆的點燃一支煙。
“我說我是為了父親的遺言,你相信嗎?”
“信!你敢這樣說,我為什麼不敢信?反正你父親也不會爬出來說你騙人!”阿刁弔兒郎當的說完,還故意抖動雙腿,一副你拿我無奈狀,氣得江崎頭頂生煙。
“你……請客氣一點,別污辱我的父親。”江崎好不容易壓住了這股濁氣,稍微冷靜的說:“你說?”
“我很單純。”刁哲吐出一口煙。“我只想得到差價利潤。”
“把支票拿回去。”江崎將支票推到刁哲面前。“你將寶石給我,回去仍以原價告知徐浩說我購得,我私下另外給你三百萬台幣。”
他的話說到了刁哲的重心,但他仍好整以暇的道:“寶石再放一陣子,利潤可不只三百萬。”
真是個無賴!江崎胸中的怒火幾近爆發邊緣了。“宮內!”他粗聲道。
“是!”宮內立刻送上一個牛皮紙袋。
江崎露出一抹自得的微笑,抽出紙袋中的文件,眼神則直盯着刁哲。
“刁君,從這份資料,我徹底了解了你的過去。”
刁哲不語的挑了挑眉,表現了幾許叛逆。
江崎帶怒的念出這份資料:“一九六四年於九龍鑽石山出生;七歲入學;八歲開始結交家境較為富裕的同學,以代做作業的方式交換酬勞;十八歲依附關家子弟至台灣求學,卻以打工為正職、學生身份為掩飾;二十一歲至東京澀谷遊學。到目前為止,你賺錢的方式雖不光彩,至少還算正當,但是你在日本的作為……”江崎的邪笑,在刁哲眼中看似瓮中捉鱉,而刁哲自覺自己就是那隻鱉。“刁君,你在我們國家捅的簍子,實在令我們政府頭大。”
“這隻能怪貴國物價太高了。”阿刁的語調猶如困獸掙扎,但仍傲氣十足的挑釁:“你又知道我在日本玩了些什麼花樣?”
“你是真的吃硬不吃軟!”江崎豁出去的拿起文件快速念道:“你在澀谷遊學時,結交了一位中國大陸的學生,兩人合作破解一千元日幣的電話卡密碼后,大量製造。你們合作無間,他負責製造,你負責銷售。但聰明的你還顧慮到國家形象,所以你在學校、青年會廣為結交蘇俄、伊朗籍的非法移民,以薄利請他們代銷打開市場。這種做法使我政府在這幾年損失多少?你知道嗎?甚至你現在在街頭看到的新式公用電話,就是要反制假卡而設置的。兩年後,你又跑到檀香山遊學,專門尋找留學生的人頭,購買便宜的超級跑車輸入台灣,透過車隊轉售。一輛車的轉手,你可以凈賺近百萬台幣,然後你再以此資金攀上當地的日本人,一起去炒做茂宜島的地價。刁君,這些資料應該沒錯吧!”
“非常正確!你打算為國盡忠,將我逮捕嗎?”刁哲冷冷地說。
“我是該如此做的,但是——我實在佩服你的頭腦。我願意交你這朋友,而且就從這次交易開始。”
“你很清楚,我賣一輛車賺那麼多,這寶石的利潤實在不夠我塞牙縫,我的牙縫非常大,可以的話,我還想做個牙齒矯正呢!”刁哲仍冷靜的“反抗”。
他的這段玩笑話令江崎丈二金剛摸不着腦袋,竟答非所問並凝望着端茶出來着和服的靜子說:“三百萬。”他看到愛女似蹙非蹙的靈眉,一雙朦朧含霧的明眸,竟脫口道:“刁君還未成家吧?”
刁哲盯着送上的綠茶,又轉向身旁的靜子,一見到那套正式的和服,倏然一驚,心中讚歎道:“哇!連傭人都穿西陣織的和服,好大的排場啊!”口中卻仍含糊的對江崎回話:“沒!還沒!”
看完了西陣織,抬頭一見“傭人”的面容,刁哲又驚呆了;這丫頭頂多十五、六歲,眉宇間充滿了童稚的天真與嬌俏,卻又流露出少許少女轉型為女人過渡時的柔媚;挺直靈秀的鼻樑配上溫潤紅艷的菱角嘴型,足以令人非分想親嘗她的甜蜜芳香。她的身子骨弱如病西施迎風即倒,連寬大的和服都掩飾不住給人瘦弱之感。當下,刁哲竟有份衝動要將她深擁在懷中,用自己寬厚的胸膛為她抵禦任何風霜寒雪。
刁哲用力的甩甩頭,想甩掉這不正常的激動,卻不經意的瞥到她一雙翦水秋瞳。他驚駭:一個東方面容,卻有對西方棕眸。他再眨眼細看:真正帶琥珀的迷人棕眼!那眼眸竟放射出帶電的電流,麻痹了刁哲。霎時,他彷彿全身血液倒流,胸口充滿了一份窒人的壓迫感……他快停止呼吸了……他張大口急欲呼進維持生命的氣息……
江崎仍不停歇的說著話,他只能隱約抓住幾許聲浪,“……我女兒很美……我不反對有個聰明的女婿……她在夏威夷大學念書……可以帶你遊覽夏威夷。”
“我不要!”他用盡全身力量嘶喊出這句話。
說也奇怪,那份窒息感頓時消失無蹤。他靦腆的看看被這一吼所震住的其他三人,滿含歉意的說:“對不起!夏威夷我都玩爛了,我也沒有興趣結婚。”如果新娘是這傭人的話,他倒可考慮娶個日本婆娘來服侍他。他輕浮的對那“傭人”吹了聲讚歎的口哨。
他想得可樂了,又望了那丫頭一眼。沒想到那丫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轉身離去。
架子那麼大!刁哲一個輕哼,又轉向江崎,以就事論事的口吻道:“其他條件什麼女兒啊、遊覽檀島啊,都免了。一口價:六百萬。我將寶石給你,你拿六百萬給我,其餘的錢你直接向徐浩談,也別怕他知道我收回扣。他不會在乎,我更無所謂。”
“刁君,你很會做生意,但這錢未免賺得太狠了。”
“你不答應也無所謂,我可以直接抱着它增值。電話假卡的事,我既敢做就不怕承當,你可以叫警方抓我,大不了我把寶石收進銀行保險箱,自己入獄服刑。但出獄后的寶石價碼更不可同日而語了。”
江崎挫敗極了:他竟玩不過這小子!
“刁君!”他伸出右手。“成交!”
刁哲伸出手與他相握。
這一場仗刁哲是徹徹底底的贏家,但他不知道被他誤認為傭人的靜子,卻在另一旁盯着他的背影詛咒:“刁哲,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我絕不允許你如此欺負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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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哲日本之行勝利歸來后,徐浩興奮之情溢滿懷的對阿刁大叫:“天築接受我了!她毫不知情的收了我送她的機票,還以為是公司給她的慰勞。她已排假要去夏威夷了。”
“什麼?這叫接受了你?”刁哲嗤之以鼻。“你不妨老實說嘛!好讓她去度假時連婚紗禮服都準備好。”
“但萬一她不願嫁我,連夏威夷都不願去了呢?”遇到感情困擾,徐浩的表現實在不像是個比阿刁還年長一歲的大男人。
“她敢!綁都把她綁去!敢不嫁你,我就在當地隨便找個火山口將她毀屍滅跡,”阿刁一副為友兩肋插刀、赴湯蹈火的態度。
徐浩卻被他的話笑得差點斷氣。“阿刁啊……”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困難的說:“有你在……我實在不必擔心會娶不到老婆。”
“什麼意思?難道我樣樣不如你嗎?”他酸溜溜的說:“還是我專門干搶婚勾當?”
徐浩收往了笑,卻難掩殘留的笑意。“我決定了!就由你幫我策劃夏威夷婚禮與蜜月之旅。哇!”他幾乎跳了起來:“我盼望的‘哈那賽車婚禮’終於要實現了!”
位於茂宜島東部的哈那公路是全世界彎道最多的一條公路,擁有六百多個大小彎道,更是刁哲這一夥賽車族的心靈天堂。早在徐浩與女友相戀時,就曾立下志願要在此舉行一場賽車婚禮,更瘋狂的決定冠軍車手可以娶孟天築為妻。這個玩笑迅速在“海強車隊”中傳開。
一提到賽車婚禮,阿刁道:“介不介意他人同游?”
“誰?”
“海強的隊長一強和他老婆。”
“當然歡迎啊!我不相信一強贏得過我。”徐浩自豪不已,他是有名的“海強四公子”之一,技術自然不在話下。
雖是隊長,但一強的重責大任是有關車隊的宣傳聯絡事宜,因此他的駕駛技術在同隊中只能稱得上馬馬虎虎。
“可別小看他,他沒接太多外務之前,車手給他的評語是‘難惹’!況且這次度假,他明的稱是二度蜜月,實際上也是要去哈那飆車的。”
徐浩仍掛着胸有成竹的笑容,神遊至他美好的婚禮飆車夢。
“瞧你那傻勁!”阿刁斜睨着他。“喂!談點正經的吧!”
“我的婚事不正經嗎?”徐浩咬牙切齒的說。
阿刁羞愧的笑笑:“你們這次出去……嗯……這一團只四個人……稱得上是……精緻旅遊……我……哦……我……”
“你到底要說什麼?吞吞吐吐的。”徐浩不耐煩極了。
“你要付我多少導遊費?”他一鼓作氣的說。
“什麼?”他不敢置信的盯着這位嗜錢如命的朋友。“結婚禮金、賣寶石賺的六百萬,我都沒說半句話,你竟……”
“一碼歸一碼,可不能混為一談,不然,你們同居算了,省得花這麼多錢,出國去玩還可以各付各的,公司又多了一位固定客戶,憑她在長榮的關係,以後那條航線的機票又好拿,互相得利,互蒙……”
“阿刁!我揍死你!”
徐浩又氣又笑的追着刁哲喊打,一面嘆道:“我怎麼會有這種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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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崎卓司在看完宮內洋新得到的資料報告,既驚訝又氣憤的拍桌大罵。
“那天成交時我已交給刁哲三千萬,他也答應一回國就將寶石送來給我。你現在又說他和徐浩將去夏威夷遊玩,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氣得將所有文件掃向地下。“他敢耍我!”
宮內洋在他的怒吼下不知如何是好的呆立在一旁。
江崎又狠拍了一下桌面:“去!去把寶石追回來!他們既不親自送來,就別怪我上門去討。”
“您的意思是……我也去夏威夷嗎?”宮內小心的問。
“寶石在哪,你就去哪,懂嗎?”江崎一字一字的迸出這句話。突然心靈一轉,使他也無法全然相信宮內洋,萬一宮內洋拿到寶石一走了之呢?“慢着!”
“是!”
“不必去了,你繼續注意他們的行蹤向我報告。”
“可是……您難道不想早日拿到寶石嗎?”宮內謹慎的問,卻惹來江崎狐疑的眼光。“江崎君,請別誤會,我只是想盡量將事情完美辦好。我認識一些道上的朋友,他們甚至與台灣都有聯絡,不需要我們親自出馬都能快速的解決……”
江崎老謀深算的利眼,令宮內心虛的住了口。
“你還是專心去盯牢他們的行動吧!”
“是!”宮內洋退出了書房。
宮內洋感覺到老狐狸就算沒懷疑他,也開始不信任他了。看來他需要有所行動了。
他緩步走向他真正的主人聯絡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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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久保的一處深弄暗巷中,一棟公寓頂層的小寓所內,客廳只有一張唯一的書桌,別無長物。顯現的空無寂寥,使桌前端坐的那名男子的表情也顯出一份空洞。
他年約三十四歲,黝黑的膚色有別於一般追逐陽光洗禮的休閑族群,是一種歷經風霜、走過險峻的暗黑,使他面部刻畫深度的線條愈發危險、不安定。他有一雙凌厲的黑眸,彷彿銳利的可穿心透肺;與他高挺傲立的鼻樑搭配成一股兇狠的殺氣;斜撇的唇透露了一份睥睨、不屑人世;高瘦結實的骨架使他像只健壯敏捷的黑豹。尤其,從他左頰至下巴再直直延伸至脖頸、右前胸的一道既長又邪惡的刀疤,使沉默的他露出一般冷峻與高深莫測。
其實除開他危險的殺手氣質外,他稱得上是位十分英俊的男人,渾身散發著一股不可抗拒的男性氣息。他的冷漠、他的傲骨,反而更強烈的吸引住一些飛蛾撲火式的女性。可惜,男女私情是他最不願沾染的閑事。他有更重要、更神聖的使命要去完成,這是他一出生即尾隨而至的任務,也是他存活至今的唯一目標與信念。
他就是宮內洋的真正幕後主人——風間弘二。
宮內洋是他一手提拔的,甚至是他賜給宮內再生的生命,否則漢名王德成的宮內洋不是在台灣坐苦牢,就是早赴刑場償命了。
當時有“亡命殺手”之稱的宮內洋從台灣偷渡至日本,小小年紀卻嘗盡江湖腥風血雨滋味,這些並未使他在日本得到諸多幫助,反而被人以毛躁、衝動的斥責受到排擠。只有他接受他,給他新的身份、新的人生,唯一的代價是要為他效忠。
宮內洋學得快,他的塑造能力也強,在短短的三年多的日子,他不但改掉了以前的急躁,也成了他得力的助手。
他再次盯視着桌上已反覆閱讀到幾乎可倒背如流的資料:消失三十多年的金綠神石又在香港出現了,但它被帶到一個不屬於它的池方,結束了四條性命。江崎卓司竟已傻得付出了五千萬台幣,江崎難道不明了在他有生之年,絕對不可能擁有它的嗎?
門上傳來了他與宮內約定的叩門聲,他靜待宮內進入。
“風間君,午安。”宮內恭敬的向他行禮問安。
“情況如何?”他平板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風間君,我……請原諒我,我想江崎已開始懷疑我了。”宮內滿臉羞愧。“他竟不讓我去夏威夷奪回寶石。”
“沒關係,”風間仍沒有半點表情變化。“復仇時間到了。”
“這麼快?!他沒有利用價值了嗎?”
“早就不需要他了,我要的是金綠神石。”
“是,我這就去辦!”宮內轉身出門。
風間緩緩的拿起面前的文件紙張,點火,紙張迅速燃燒成一片灰黑的粉末。所有的一切已存入他腦中,他不需要任何的文字;正如他沒有任何一位親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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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對江崎靜子而言,實在沒有任何預警顯示出她的生命將會有重大變化。唯一不同的是夏威夷大學開學日的逼近,使她不得不面對闊別父親離家求學的事實。
從三町目的購物大街返家時,她再也想不出還缺少哪些必備用品。夏威夷的物價雖比一般地區為貴,但仍比東京便宜不少。思及此,她更缺乏購物的興趣。
一步入巷內,還未走到位於右側第二間的家門前,她已感到不對勁的地方。
她家的大門虛掩着,而門邊竟有個倒卧的人影。當她發現那人影是何人時,她尖叫的沖向前:“爸,你怎麼了?”她用盡吃奶之力的扶起江崎,他全身黏膩的汗水令她雙手十分不舒服。“爸,你用力點,我扶不起你來。”
她一見到父親蒼白灰敗的臉色,心口立時抽痛了起來,在這一瞬間她才發現自己的父親有多老。
“爸!”她換個姿勢,以雙掌托住他腋下想將他提起,但體弱的她根本沒這種力量。
“靜……子……”江崎向女兒揮動着手。
“什麼事?”靜子放下了父親,直覺的用雙手去包住他的手。
這時她驀然一驚的瞪視着自己染滿鮮血的雙手。她不敢相信這一切,原來剛才接觸的不是父親的汗水,而是鮮血。她打了個冷顫,淚珠已迅速無聲跌落在父親的衣襟上。
“爸……我送你送你……去急救……”她語無倫次的說。
“來不及……了……”他的氣息虛弱,嗓音沙啞。
“是……誰?誰?”她的聲音因過分懼怕而顫抖。
“快……逃……到夏咸夷……找刁……刁……拿寶石葬……靜岡……”
“是刁哲殺你的對不對?”她兇猛、憤恨的尖喊。
“他……叫他……保護你……嫁給他……他很……很聰明……我放心……”垂危的生命,令江崎的話毫無次序。
“是誰?求你,爸求你說出來,我幫你報仇。”她啞着嗓音乾嚎着,一股熾熱的恨意熊熊燃燒於體內。“我會殺了他!”
但江崎卓司已聽不到女兒的誓言了。
“啊!”
她爆發出一聲撕心扯肺的尖叫,聲嘶力竭的吼道:“你不可以死啊!你答應我的,我們不離開啊!爸!醒來,別騙我!醒來!你答應我出國要來送機的,起來!起來送機!”她一吼完隨即崩潰的撫屍痛哭,她哭得那樣悲傷、那樣凄厲、那樣瘋狂,完全忽視她目前的處境,與行至跟前的腳步聲,直到一個陌生的男聲打斷了她的哭聲:“小姐,他還有救嗎?”
她一抬頭就迎視上一對從來沒見過的英俊眉宇,但她的眼光立刻被他左頰上的刀疤吸引住。她訝異的死盯住那刀疤而說不出半句話,也忘了哭泣,只能獃獃的望着他蹲下身探查江崎停止的脈搏,一面輕嘆:“可惜,他沒救了。”他將眼光從死者移向靜子,露出一抹稍縱即逝,淡得不能再淡的微笑。“你看起來好小。小妹妹,幾歲?”
“你是誰?”她終於找到舌頭,鼻息濃厚的問。
“我知道兇手是誰。”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卻答非所問。
“誰?你知道是誰?”她急得跳起身。
“刁哲。”他冷冷的念出這兩個字。
她疑惑了,一雙迷NB4274糝偷難凵裰倍⒆諾厴系氖體。
“刁哲……刁哲……”她不斷喃念着。
她絲毫未注意到,那陌生男子正以一種近乎憎恨的犀利目光瞪視着她。
“沒錯!我親眼看到刁哲殺的,他是不是會說中文?”他眼眸帶刀劍般剛烈,話語如微風柔細,卻令靜子不寒而慄。
“他是中國人。”
靜子發現她被一團濃霧重重包圍住,掙不開、逃不出。她被他的見證與父親的遺言搞得恍惚迷惑不已。
“對!是那個中國人,所以你父親要你嫁給他。”話畢,他掉頭就走。
“你是誰?”她對他的背影嘶喊。
但他毫無眷念的離去,似乎沒有聽到她。
父親要她嫁給殺人兇手?
她泛出一抹帶淚哀傷卻胸有成竹的苦笑:她終於明了父親的深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