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浩文在廊下慌亂地徘徊踱步着,心焦的他只想知道,這位“外表是他妻子”
的女人,到底是否能真正無恙地活下去。
從她捨命救他的義舉,從她拚命為那群該死的流氓辯護看來,他終於明白,那不是可以喬裝出來的。而且,自視甚高的宜春公主,絕不會為了他而犧牲她雪白的肌膚,甚至冒險去留下一個怵目驚心的疤痕。
所以,他敢斷定她絕對不是宜春公主,即使身體顯然還是。
“大人,公主一定會沒事的,請大人寬心吧!”總管跟在他旁邊,好心安慰着。
唉!浩文重重地嘆了口氣。他該拿她怎麼辦呢?一個個性迥異的妻子?
“爹,娘呢?”常寧奔了過來,漲紅的臉急急地喘着氣。
浩文看着他,不知道該給兒子一個什麼答案才好。眼角一瞥,瞥到常寧懷中的兩隻小可愛。
“娘買給你的嗎?”浩文指着它們,淡淡地問。
常寧泫然欲泣地點了點頭:“我不要娘死,現在的娘對我好好,我不要她死。”
他哭着。
浩文心疼地蹲了下來,輕輕抹於他的淚水:“你喜歡現在這個娘,對不對?”
常寧毫不猶豫地點頭。
似乎每個人都喜歡“她”,上至壽王,下至奴僕,甚至連他都是。現在的她,可以讓他想到多年前初見公主時,她臉上的真。
“放心,你娘不會死的。”彷彿下了什麼決定似的,浩文用力地保證,即使是不擇手段,他都要讓她留下來,“因為她是我的妻子。”他喃喃念道,多年來刻意斂去的男子雄風再次嶄露頭角。
“大人,大夫出來了。”總管在旁邊興奮地叫道。
“大夫,她如何了?”浩文起身,擔憂地問着。
那大夫捻須微微一笑:“匕首插得不深,不礙事,只要多保養,不要勞動到手臂,就可以了。”
這話聽得眾人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現在她睡著了,等到醒了之後,再讓她服藥汁。只要每天按時服藥,就可以好得快些。”大夫吩咐道。
浩文明白地點點頭,打算要親自去執行這項任務。
“大人,”一名侍衛卻在此時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大事不好了!”
他嚷叫着。
浩文頗是不悅地揚了揚眉:“發生了什麼事?”他厲聲問道,不悅在此時竟有大事發生。
“昨晚,安慶宗爵爺的家被抄了,全家六十多口全死了。”侍衛微喘地稟告着。
浩文震驚極了!“是誰去抄的?”他問,不自禁地想起洛冰說過的——兇手是楊國忠。
“沒有人知道呀!”
怎麼會呢?浩文想道,但隨即又轉念一想,兇手絕不會公開地去惹怒安祿山或皇上,所以,不知道兇手是誰也是理所當然的。
“既然是昨晚發生的,怎麼到現在才告訴我?”浩文嚴厲怒道。
“這消息也是今天中午才傳出來的呀!”那侍衛微顫着身子。
消息被封鎖那麼久?為什麼?浩文有些不解。
支着頭,他思索着。
想湮滅證據!
啊!這可不好了,他暗叫糟糕。“你去馬廄給我備馬。”他命令着那個侍衛。
“爹,你要去哪兒?”常寧拉住浩文欲走的身勢。
“寧兒,爹去辦事,很快就回來。”他輕聲說道。
“總管,”浩文又叫,“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向公主提起安氏一家被殺的事。”他嚴肅地命令道,不理總管不解的目光。
他可不想她因擔心安祿山的事而延誤了她身體的痊癒,更何況,身為一家之主,他自有安家保命的安排,不勞她費心地去幹些什麼移轉產業的事。
@@“說!你是不是把那五個人全都殺了?”絡冰一睜開眼就使盡所有力氣沙啞地問道。
浩文搖搖頭,真是佩服她執着的決心。
“那你把他們打成殘廢了吧?”她懷疑地問着坐在床前的丈夫。
浩文嘆了口氣,無奈地出聲:“沒有,他們都還健全,但,可能很快就不是了。”兩道原本軟化成溫柔的雙目竟又變得冷冽。
“你怎麼可以如此殘暴不仁?”絡冰低聲地喊出來,但卻扯動傷口,痛得她臉都糾在一起了。
浩文定住她的身子,心疼地不讓她再動:“他們死有餘辜。這種沒用的殘渣只是敗類。”浩文感到不悅了。她幹嗎如此關心那五個市井無賴?
“你怎能這麼說?”絡冰怪道,“難道你沒聽過天生我材必有用嗎?”
“確實沒聽過。”他難得點頭附和。
“你……”洛冰都不知道該講些什麼才好。
“不過,我想知道你要如何處置他們,對那群該死的敗類?”浩文轉變了態度,竟有點溫柔地徵詢她的“意見”。
“這……”絡冰轉着她那個剛醒過來的混飩腦袋。“當然不能讓他們死。”
浩文微蹩着眉頭。
“當然,最好是讓他們改過自新。”她有點做夢似的自言自語。
浩文緊鎖眉頭:“好,我答應你。”
“真的?”洛冰高興地看着他,眼中有着鬆了一口氣的光彩。
浩文點點頭:“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保證,是笑着保證,他會讓他們活着,付出慘痛代價的“改邪歸正”,他想。
絡冰絲毫不覺他笑得很不對勁。“太好了,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她寬心地說,疲乏的身子卻令她打了個阿欠,“我累了,想睡覺。”她閉上眼睛,試圖忽略身旁的丈夫。
“等一下。”浩文卻又喚醒了她,“睡之前,先把這碗葯喝了吧!”他從旁邊的几上端起一碗葯。
絡冰皺了皺眉,沒反對地喝下他用湯匙喂下的第一口葯汁。
“噗!”結果,她全吐了出來,像鯨魚的水柱一樣,然後不管衣物的臟污,她大聲啐道,“你拿的是哪個地獄來的毒藥呀?”
真是苦死了!
絡冰溫怒地瞪視着眼前一臉堅決的“丈夫”。
“不,我不要再喝這些葯了。”她低吼着,拒絕再喝這些比黃連還苦的葯汁。
浩文置若罔聞,自在地又舀起一湯匙黑褐色的葯汁送到她唇邊。
“不,我不喝。”她賭氣地偏過頭去。
從她醒來到現在已經五天了,他不只喂她喝葯,還喂她吃飯,就只差沒幫她脫衣洗澡而已,簡直當她是全然的廢人嘛!
其實,她知道浩文之所以會這樣做是覺得對她有責任,有愧疚;但,如此的方式……她可消受不起。
“喝下去。”浩文沉聲道,忍耐着不把她的嘴巴撬開,直接把葯灌下去的衝動。
“你很煩耶!”洛冰轉過頭來,開口罵道。
浩文乘機把葯倒進她的口中,迫使她不得不咽下滿口苦汁。
“你怎麼那麼閑?不用辦公了嗎?”她苦着臉,怒氣沖沖地問道。
浩文但笑不答:“來,嘴巴張開。”他又舀起一匙苦汁。
絡冰立刻轉過頭,打死她也絕不再自投羅網。
浩文低嘆了口氣,喂她喝葯總好像在鬥智似的,雖然有趣,但也磨人耐性。
洛冰努力抿着嘴巴,知道若是投降,將會又遭到一陣駭人的苦澀。
但突然間,她竟看到浩文的臉龐就在她眼前,且幾乎就快貼上她的。被嚇到的她,愣愣地又張大了唇。
浩文趁隙吻着她的唇,舌頭一推,滿口葯汁又灌入她的體內,引得她一陣戰慄。
但,他不舍地雙手扶住她的頭,用他熾熱的唇輕觸她的,輕輕攪弄着她的舌,縱情地享受這親密的接觸。
而絡冰只是震驚得呆愣住,無法反應地任他溫柔地為所欲為。瞪大的眼睛看着他的臉龐,熾熱的肌膚感受着他的挑弄,敏感的身體感受到他全身所散發出來的男子氣息。
天呀!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彷彿要躍出喉頭似的。
終於,他滿足了。輕喟一聲,他離開了她,微笑地看着她滿臉嫣紅,一份柔情蜜意在心中滋長。
“把葯喝了吧!”他道。
洛冰杏眼圓睜地看着他,彷彿神遊太虛似的難以反應。
浩文見狀,又舉碗就唇想再如法炮製。
但,絡冰卻及時回復正常,不由分說地用左手搶過葯汁,咕嚕咕嚕地大日喝下,再也不管它是不是人間極苦。
哦!她快被他嚇死了,真搞不懂他怎麼會突然對她如此親昵。
“喝完了,拿去。”她拿着那葯碗遞給他,心緒有點不穩地說道。
浩文讚許地點頭:“要是每次都這樣不就好了?”他愉悅地說道,卻惹來絡冰一聲不悅的冷哼。
“等等。”他突然說道,突兀地又扳住她的下巴,“這邊還有殘留的葯汁。”
再次用他熾熱的唇舔去任何殘留的葯汁。
絡冰又被他嚇住了,腦子轟然一片,什麼也不能想,只能屏息地看着他,任心中小鹿加速地亂撞。
浩文看着她更形紅熱的雙頰,覺得她更加的楚楚動人,霎時,笑意在他臉L蕩漾。
“你……你……卑鄙……無……無禮!”絡冰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正常,隨即直接開口罵道,罵出了腦中第一個冒出的字眼。
“哦!”浩文揚了揚眉,露出了一點邪惡的線條,“無禮?我以為我們是夫妻呢!”話中的含意是再明顯不過了。
洛冰隨即增加了臉上的潮紅,羞怯地低下頭:“但我們是不正常的。”她說,無法控制心中的不安。
“我們是嗎?”浩文反問,感覺就好像他是在說他們像其他夫妻般正常。
絡冰聽了,不由得一聲驚喘,迅速地抬起頭來直視他的眼眸,難道他想跟……宜……宜春公主行房,即使……他恨她?
“你不會是說真的,”絡冰搖着頭微弱地說道,“你不可能還……想跟我……上……上……”
“我想。”浩文肯定地說道,看着她倏然變白的臉,“也該是我們替駱家再添人口的時候了。”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絡冰困難地吞咽着日水,恐懼地想到要有那樣的果必須先種什麼因,隨即,兩人袒程相對的景象在她腦中浮現。
不!她無法忍受那樣的親密,尤其是跟男人,尤其是跟他。
“不,我做不到。”她恐懼地低叫,身體甚至在顫抖。
浩文心疼地看着她害怕的模樣,但他卻不能解除她的恐懼。是的,她必須學着接受他,接受他無情的一面,接受他溫柔的對待。因為他們是夫妻,一對再也無法冷漠對待彼此的夫妻。
更何況,他們也無法仳離,因她生為皇親,而他尊為朝臣。
“你可以的。”他輕聲說道,“什麼事都難不倒你的。”語氣異常溫柔。
“你變了!”絡冰抬起頭來看着他,有點遲疑地說道,“為什麼?”
“對於一個捨命救我的妻子,我該繼續冰冷地待她嗎?”他笑問。
“應該。”絡冰急急地說道,“你不用改變什麼,我很好,你不需要覺得對我有責任。”她慌亂地說著。
浩文揚了揚眉,沒說什麼。
“真的。”她強調着,“你以前那樣就很好了,實在不需要改變什麼。”
浩文好笑地輕觸她的臉頰:“難不成你比較喜歡被漠視?”他笑道,可是卻意外地發現她的臉變了一下。難道被他說中了?他訝異地暗忖,心中又湧起了一股憐惜。
“我哪有。”洛冰低吼,堅決否認。
但,答案卻早已昭然若揭了。
“好了,你也該休息了。”浩文突然轉個話頭說道,“太勞累對身體不好喔!”
隨即,他溫柔地扶她躺了下來,替她蓋上輕暖的被子。
“我自己來就好,我又不是廢人。”她不滿地埋怨道。
浩文笑笑,並不介意:“好好睡吧!”他低聲道,然後吹滅了燭火,替她關上門,而後步入黑暗,迎接初秋的蕭瑟。
但洛冰如何能眠?在面對做妻子的義務時,她該怎麼辦?她煩惱着。知道今晚她是會失眠的,而罪魁禍首是駱浩文——她的丈夫。
唉!一聲喟嘆泄出喉頭。
③③“洛洛、平平,來呀!”常寧快樂地在園子裏跑着,細嫩的臉頰早已變得紅通通的,看起來可愛極了。
絡冰坐在亭子裏,愉快地看着“兒子”跟着兩隻可愛的小狗兒跑着、玩着。
看着這副景象,她覺得很平靜也很窩心,彷彿她就是他的母親般,心中充滿光輝的愛。
“寧兒,玩累了吧?來亭子裏,娘這邊有糕餅吃哦!”絡冰喚道,當真對“娘”這個角色已經很得心應手了。
“好!”常寧應着,馬上抬起腳往亭子裏跑去。
絡冰滿足地看着對面的常寧一副津津有味地吃着糕餅:“吃慢些,小心噎着了!”她好笑地提醒着。
“娘不吃嗎?”常寧抬起頭,嘴裏有些含糊地問着。
絡冰搖了搖頭:“娘還很飽,吃不下,你吃吧!”
自從一個月前她受傷以後,每天就是大補小補的山珍海味,吃得她都怕了,卻還是得吃,只因她那個“丈夫”一徑地為她着想。
如今,她的傷算是好了,除了偶爾會有點像被螞蟻咬的痛感外,實在沒什麼好憂慮的。但,那個人就是不信,還是每天將一大堆的滋養補品住她嘴裏塞,如果她說不,他就用喂的,她簡直是被他克得死死的。
唉!她沒肥死也真算是奇迹了。
常寧點着頭,繼續吃着他的餅:“娘,你的傷真的好了嗎?”他睜着骨碌碌的雙眼,有點擔心地望着她。
“唉!”絡冰輕嘆出聲,“你跟你爹怎麼這麼像?老是不信,我說好了就是好了。”她無奈地說著。
“那你為什麼還要吃藥呢?”常寧偏着頭問道。
“那還不是被你爹逼的。”她埋怨地咕噥着,“你看,娘這不是好得很嗎?”
她甩動着手臂給他看,果真非常“正常”。
“公主。”一聲驚呼從她身後傳來,原來是她的侍女小香,“公主,你怎麼可以這樣動?若是扯裂了傷口怎麼辦?”小香埋怨着。
洛冰聳聳肩,一點也不在乎。但,她的雙眸卻恐懼地瞪着小香手上捧的那一碗黑黑濃稠的液體:“這該不會是要給我喝的吧?”她有點顫抖地問道,對那苦澀的滋味已經是恨之入骨了。
“是的,公主。”
絡冰咽了咽口水:“大人呢?”她問,懷着一絲希望。
“大人出府辦事了。”
滿天陰霾終露晴陽,絡冰頓時愁懷盡拋:“拿來。”她一把搶去那碗葯汁。
“嘩”一聲,就朝亭子外的樹根上倒下去,“這很營養的,好好吸收,保證你百病盡除。”她很爽快地低哺道。
“公主!”小香驚呼,可惜已來不及阻止,“你教我如何向大人交代?”她哭喪着臉。
“就說我喝光了,不就好了。”絡冰聳聳肩。雖然她不喜歡說謊,但“吃這苦藥”卻可以例外。
“但……但……若是大人追究起來……”
“啰嗦!”絡冰不耐煩地說道,“操那麼多心幹嗎!葯是我倒的,若被查到,他要怪也會怪我。”口氣雖不好,卻也安慰了小香。
“皇妹,你這樣做豈不辜負了浩文對你的一番心意?”
絡冰一驚,回頭一看,原來是她那個皇兄——壽王李瑁正以不贊同的眼光看向她。
“參見王爺。”小香急忙低身為禮。
“舅舅。”常寧高興地跑過來,撒嬌似的膩着他。
“皇兄,你真是來得無聲無息呀!”絡冰挖苦着,平撫着剛剛被驚嚇而疾馳的心跳。
壽王笑了笑:“是你自己不當心,怎麼能怪我?”他撫了撫常寧的黑髮。
絡冰聳聳肩:“皇兄,今天怎麼有空來?你最近不是很忙嗎?”
自從她受傷以後,幾乎天天可以看到他來“探訪”,不過,她懷疑他真正的目的是浩文,看他們倆一見面就開始咬耳朵,不知在講什麼天大的事,哪算是來探訪她呢!
但最近十幾天卻不見他的蹤影,問浩文,也只道皇兄太忙了,至於忙什麼,浩文就是不肯說。
“事情總會忙完的。”壽王淡淡地答。
“忙什麼?能不能告訴皇妹我?”她好奇地問道。
壽王卻搖了搖頭:“反正不該是你擔心的。”
“好嘛!不說就算了。”絡冰輕易作罷,反正應該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
“不過,皇兄,你今天來得有點不巧,浩文現在不在府中耶!”她帶點遺憾地告訴他。
“沒關係,今天我有事找你。”
“真難得!”絡冰咕噥着,她還以為她是個無所事事的女人呢!
“小香,你帶着小少爺下去吧!我有話要跟公主談。”他朝小香點頭道,靜靜地目送他們離去。
“到底有什麼事嘛?”等了半晌也不見他開口,絡冰有點不耐煩地催促道。
“唉!”壽王輕嘆出聲,“皇妹,你能不能為我送封信?”
“不幹。”她很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我雖然很閑,但絕不當信差。”
“皇妹……”
“再說,你堂堂一個王爺,可以指使的人多的是,何必求我這個公主?”她微仰着頭,迎視着他一臉的懇求。
“問題是——她不是普通人能見得了的。”他感傷地說道,“就連我要見她,也着實不容易。”
絡冰揚高了眉,思索了片刻:“你該不會是要我送信給楊貴妃吧?”她問,尚無絕對的把握。
壽王卻緩緩地點了頭:“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幫忙。”
“拜託!”絡冰呻吟一聲,“你難道不能忘了她嗎?她早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忘得了就好了。”他低嘆,目光縹緲不定,“但畢竟我們曾經嫌鰈情深。”
“那又如何?反正她再也不能回到你身邊當個壽王妃了。”洛冰理智得有些殘忍。
“我豈有不知之理。”他苦笑着。
“那你幹嗎還送信給她?分明就是情絲難斷嘛!”
“我不是想跟她論及兒女情長。”他終於辯駁,“陳述社稷危殆才是我這次的目的。”
絡冰訝異地望着他滿臉愁苦:“你要跟一個妃子討論社稷危殆?”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父皇至少會聽她的話,而且,不至於遷怒太甚。”他解釋着。
絡冰冷哼一聲。就她所知,楊貴妃還不是被唐玄宗趕出宮好幾次,雖然最後都會找她回去,但有“遷怒”這個事實卻是不爭的。
可是,絡冰卻沒有說出她的想法。
“你到底要陳述什麼樣的社稷危殆?”她問。
“承平太久,兵甲懈怠,難以應戰;再加上藩鎮擁兵,分權漸重。這些對我大唐是大不利呀!”壽王沉嘆着。
熟讀歷史的絡冰深知晚年的唐玄宗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直到安祿山兵破潼關才大感悔悟,所以,她不認為壽王這個努力會有什麼成效。
“算了吧!他又不是什麼明理的人。”她咕噥着。
“皇妹,”他斥道,“不許你這樣批評父皇!”口氣是很嚴厲的。
她聳了聳肩:“反正,白費力氣的差事我是不做的。”
“皇妹,”壽王求着,“難道要皇兄跪下來求你嗎?”
絡冰揚了揚眉:“古人不是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嗎?這麼輕易就下跪,未免太……”
“為了大唐江山,犧牲我區區的自尊又有何妨?”他苦笑着。
“真偉大!”她誇張地說道,“你應該去當皇帝才是。”
“皇妹,你講話太放肆了!”他罵得有些倉皇。
她又聳了聳肩:“應該說太直才對。”她喃喃自語着。
當然,壽王是沒聽到。
“總之,”他清了清喉嚨,“皇妹,希望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我的忙。”
洛冰聽了,眉頭都打結了:“明知道他不會採納的,幹嗎又多此一舉?”她依然還是不情不願的。
“只要有一分的可能,我都要做;就算沒有效果,至少我儘力了。”
唉!拗不過壽王的長篇大道理,絡冰只好勉強答應了。
但,她馬上就又後悔了。長安大街小巷,她可以說是玩熟了,但深宮重院迴廊千里的,這下可怎麼辦?而且,什麼宮中禮儀、規矩的,她統統一竅不通。
老天!她這才覺悟到她攬了一件什麼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