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說,你這次在玩什麼把戲?”浩文直接撞開絡冰的房門,怒氣沖沖地問道。
洛冰快被嚇死地用那雙蒼白的手緊緊抓住已經被她解開的衣襟,以免露出自己的雪白酥胸。
但,這男人難道沒看到她在更衣嗎?竟……這樣無禮地闖人,無禮地對着她吼叫!
“你這次的裝瘋賣傻實在太過分了,你到底又有什麼目的?”他再次吼着。
“你發什麼神經!闖到這裏來,對我吼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她也火大了,這男人實在……“我警告你,”他威脅地逼近她,根本沒察覺到她的“現況”如何,“別再說那些我聽不懂的話來貶低我,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她可茫然了,他在說什麼外星語言呀?他不懂的話?哪一句不懂了?她都說得很白話呀!
“嘿!別這樣。我哪有故意貶低你,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吧?”她靜靜地說道,想要冷一冷他的怒火。
“那你說那些鐵公雞、神經是什麼意思?”他根本不信地叫着。
對喔!這些二十世紀的俗語,唐朝人是聽不懂的,她怎麼大意地忽略了。她怪着自己。
“沒什麼意思啦!”她趕緊賠笑,“就好像古文裏的之乎者也嘛!”
“放屁!”他根本不信,還難得地口出不雅。
不過,他發現她這次並沒有露出以往厭惡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奇怪。
“說,這次你又在玩什麼把戲?”他問,一切又回到從頭。
“我哪有玩什麼把戲?是你太多心了。”絡冰一副想馬虎了事的樣子。
“你當我是傻子嗎?”他怒吼道,“你故意裝成溫柔可人的樣子,到底想於什麼?”
裝?她發火地想,她從來不裝的。
“誰說我是裝的?我本來就是溫柔可人的。”她不服輸地叫回去。
“你本來就不是。”他堅決地否認她的說詞,“你是個驕縱跋扈、自私自利、又毫不講理的蠻悍公主。”他強迫自己回想起“以前”的悍妻。
“我不是。”她急急地叫道。
“你是。”
雖說她昨晚就決定要認命地承繼這位“壞公主”的身份,但如今她後悔了,她——不幹了!管他什麼該死的“選擇”,她不玩了,她要回家。
“我不叫什麼李翠萍,本小姐叫杜洛冰,是一千多年。后的人類。”她用盡吃奶的力氣吼出來。
“哈!”浩文卻低叫一聲,“真是太爛了,要說謊至少也打個草稿吧!”他嘲笑着,裝出一丁點也不信的表情。
“我是說真的。”她沉聲道,全身已經氣得顫抖不已。
“你當我很好騙嗎?”他眯着眼,“你哪裏不是宜春公主了?你的頭髮、雙手、雙腳、容貌,哪個地方不是她?”說完,竟伸出他那雙大手出其不意地扯開她緊抓住的衣襟,露出了雪白酥胸及右乳下的一塊殷紅,“就連胎記也長在同一個地方。”他指着它,不管她的憤怒低呼。
“你怎麼……能……能如此無禮?”洛冰斥責地低吼,急忙又將衣襟拉好。
“我們是夫妻,不是嗎?”他拿她早上的話堵她,對她現在這一副嫣紅的羞怯憤怒,感到有一股——爽快及一股不該有的心動。哦!該死。
“即使如此,你也不該……不該……”不該什麼?她也說不出來,畢竟夫妻袒程相見是很正常的。
“你的身體我又不是沒見過,”他淡淡地說道,“而且,我也答應過你,我這草野莽夫絕不會再碰你的,所以,我是不會卑賤到食言而肥。”說得好輕鬆,好像在談論天氣似的。
絡冰卻低呼一聲。老天,這宜春公主在想些什麼呀?
“這麼說……我……們……很久……沒同床啰?”她問得很困難。
“這你應該很清楚。”他冷哼,“不過,我相信自有文人雅士會幫你暖被吧!”
他接着殘忍地補充,說得很露骨、很傷人。
“啪”一聲!一個五指手印登時浮現在浩文臉上,又紅又熱又痛的,惹得浩文是又驚又氣地瞪着她,恨不得立刻用把大刀把她砍個十塊八塊的,但卻又發現心中竟有絲不舍。
“你怎麼能……能說得……如此……如此不要臉!”她紅了臉,也氣濕了雙眼。
“不要臉的是你。”他冷笑,不想以牙還牙打回去。他告訴自己,他是不打女人的,即使她真的該打。“紅杏出牆也就算了,竟敢公開!公開也就算了,竟敢大搖大擺地在大街上走,還昂首挺胸地跟那姓高的在一起。”他很氣地說道。
MyGod!情況比她原先設想的還糟呀!
“但,我真的不是宜春呀!”她再次大叫出聲。
浩文沉靜地望着她,深黑的雙眸看不出是在打算什麼主意。
“那你證實給我看吧!”最後他說。
證實?她要如何證實?這下她可傻住了。第一、她身無證物或證件,第二、她魂居非原先肉體,惟一能佐證的只有她的記憶而已。
“無法證實了吧?”他譏諷道,但眸中現出一抹失望。
可是,絡冰沒看出來。
“不,我可以。”她急忙出聲,“我是從未來來的,知道未來唐朝的盛衰,我可以告訴你。”
“那你說吧!”他道,一副興緻缺缺的厭煩模樣。
其實,說了又如何?那些盛衰大事豈能在一日之間全部照順序發難?要全部證實,得經過漫漫歲月呀!
但絡冰並沒想到那麼多。
“就在今年十一月初,安祿山會起兵造反。皇上派兵一出征,但因輕敵太甚,以致損失慘重。最後握關被破,大軍攻人長安,燒殺搶掠逞其凶。在這之前,玄宗會攜帶貴妃及眾皇族們前往蜀地,路經馬嵬坡時,眾軍不肯聽令,皇上不得不賜死貴妃。最後,太子李亨即位為肅宗,帶領眾將兵抵抗反賊。不多久,反喊起內訌,安祿山會被其子安慶緒所殺,後來史思明又殺了安慶緒……”
“哈!哈!哈!”這次他真的是大笑出聲,“連篇鬼話!”他又突地正色道,“你期待我聽了這些話會有什麼反應?是驚慌失措,還是惶恐至極?但讓你失望了,我不信。相信你的話,簡直就是反叛大唐的大罪。”本來嘛!詛咒國都被毀,皇帝遠逃,貴妃被殺……這些若傳出去,那可是非常嚴重的。
還是不行嗎?絡冰低嘆着,當真是沮喪得很。這男人真是頭驢子——超級固執!
“這樣好了,如果十一月底安祿山還沒反叛的話,那你大可不相信我;可是,倘若真發生了,你……”她斡旋着。
“我還是不會信你的。”他打斷道,“就算他真的反了,那又如何?我大唐朝會怕一個小小的邊關將領嗎?”他嘲弄着,“倒是你打哪兒來的消息說安祿山會反叛?是不是高濟宗講的?”他突然非常嚴肅地問道。
瞧他說的,活像她是個政治間諜似的。她不悅地想道。
“就是你這種輕敵的態度,才會讓安祿山的反叛勢如破竹。”她冷哼。
“隨你怎麼說。”他一點也不在乎,“現在我只要知道你為何會如此確定這件事。”他沉聲問道,臉上表情非常嚴肅。
“這……這……”絡冰有些懾服於他的威勢,“我們的老師講過,書上也都有寫啊!”她老實講,忽略了在唐朝這事是不可能的。
“你是打定主意不說啰?”他更發威地喝道。
“我說了呀!”她囁嚅着。
但對浩文來說,她的肯定就是否定,這有前車可鑒。
“很好。”他生氣了,“是誰教你功夫的?”又是一個問題。
“是……是……松本治郎。”她說了出來,但心中早已料到他肯定不信。
“東洋人?宮中不會有東洋人的。”他吼着,果真是不信。
“但,一千年後到處都有你所謂的東洋人。”她再度抬起臉瞪住他。
“哦!可惜我再活也活不了那麼久。”他冷哼。
說了他又不信,那他幹嗎又要問她?真是的,她被他惹煩了。
“你很啰嗦!”她叫道,“沒事跑到這兒東問西問的,我說的你又不信,很煩耶!請你走開,我要更衣了。”她直截了當地開始下逐客令。
“我是你叫來就來、叫走就走的嗎?”他反而逼近她,怒氣騰騰地正對着她的臉。
絡冰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但她可不是那麼好嚇的。深深吸了口氣,整頓一下情緒,她突然嬌聲喚道:“大人,妾身想要更衣了,可否請大人迴避一下?”她淡然一笑。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雖非俊傑,但這道理她可懂的。眼前這男子是個將軍,她肯定打不過他,否則,她早就出手把他摔個七葷八素的,惟今之計只有使用軟招了。
“你……”果真見效,他馬上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大人,麻煩你了!”她笑得更柔順了。
“公主。”一陣輕喊自門口傳來。
絡冰立即轉過身去,免得一身衣衫不整的模樣落入他人眼帘。
“什麼事?”浩文擋在妻子身前,遮住了她的身影。
僕人這才打開了門:“報告大人,高左丞來探訪公主了。”
來的可真不是時候,絡冰有些怨怪了。
浩文遣開了僕人,臉上又變成毫無表情:“公主,麻煩請快點更衣吧!別讓你的左丞相在花廳等得太久了。至於我,會識趣地待在門下省。”他冷冷地說道。
“你……怎麼……”絡冰急急轉身,卻驚訝地發覺伊人已去,徒留門扉迎風搖動。
哦!該死的!她恨道。
③③哦!該死的。為什麼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對他尖叫,拿東西砸他,或到處哭着去討可憐?
反而冷靜地要求他、請求他?
該死的!到底是為什麼?
浩文在花園小徑上急急地朝馬廄走去,一路上一直咒罵個不停。
昨天跟今天的公主的確不像是他所認識的妻子,的確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但,這種荒唐事哪有可能發生!
“對,一定是她在耍把戲。”浩文再次告訴自己,絕對不要相信她。
③③“公主,你終於來了。”高濟宗一臉喜悅地朝門口迎去,臉上流露着純然的歡欣。
絡冰卻苦着臉,不大喜歡他這一臉熱絡的樣子。
“高大人,請坐。”她隨便地擺了擺手說道,自己也隨便挑了張椅子坐下,坐在應當是客人坐的位子上。
高濟宗有些奇怪,但那呆愣也只是一剎那而已。
“公主,你的身體如何了?”他問,語氣中充滿了關心。
“壯得像頭牛似的。”她很老實地回答。
但高濟宗卻蹙緊了眉頭:“大夫診斷後是如何說的呢?”
“也沒什麼呀!”她聳了聳肩,“一切正常而已。”一副理所當然樣。
但高濟宗可不這樣想,今天的公主顯得很無精打采,反應也很不同,尤其她的裝扮更是奇怪,想必是病得不輕。
“微臣認識一名醫,醫術頗着名,不知公主是否願意委屈就診?”他問着。
“當然——不願意。”她說得很直接,而且還蹺着最難看的二郎腿,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
“公主,請再考慮一下。為了你也為了駱兄,請保重呀!”礙於有僕人在場,他不好說——請為了我。
“啰嗦!本小姐說不看就不看。”她開始蠻橫起來了。剛剛才跟浩文吵完,算他倒霉碰上姑娘她心情不好。
“公主,臣是一片好意呀!”高濟宗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樣。
這種軟趴趴的男人,一直是讓她瞧不起的,活像個軟腳蝦似的令她噁心。真不明白宜春公主怎麼會看上他!
“謝謝你的好意,本小姐心領了。”最後,乾脆臉一偏,不再看他。現在,她只依自己的本意行動,管他是高濟宗愛宜春,還是宜春愛他。
“翠萍,你還在生氣嗎?”他竟乘機湊近,在她耳邊輕聲細語。
“你於嗎?”洛冰一驚,手一推,把他推得一路踉蹌地向後倒去。
他得到的答案是——她果真還在氣。
“公主……”他叫道,懊惱地看見一室僕人們的看戲眼神,忍不住又朝她靠近,叫道,“公主。”
“你給我站住!”絡冰大喝,“再過來,我就叫人把你扛出去。”一副說到做到的樣子。
“唉!”他輕嘆,不得不認命地站住,“公主,我們能否私下談談?”他又好言求道。
私下談談?談什麼?絡冰戒備地看着他,該不會又是他愛她那一套吧?
真恐怖!她全身戰慄地想,她最害怕身陷在這種親密的感情中,反正她被漠視慣了,當然,友情除外。
“這樣講就很私下了。”她婉拒着。
“但,公主……”他暗示地用眼神瞄了瞄周圍的僕人。
絡冰哪會不明白,不過,她寧願裝傻:“高大人,你眼睛不舒服嗎?”她假裝擔心地低呼,“來人呀!趕快叫大夫。”她趕緊接着道,好能藉此逃脫他的糾纏。
“站住。”高濟宗喝道,叫住了那位正往門口走去的僕人,“微臣不礙事,不勞公主費心了。”他還算是平靜地說道、其實內心的懊惱正在層層加深。
“高大人,何必客氣呢?有病就要趕快醫,免得落到英年早逝的慘劇,豈不可悲?”她不怎麼熱心地勸着。
“公主,”他喚道,語氣不再溫柔,“微臣當真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你跟我之間會有什麼重要的話好說?”她好奇地問道,難不成除了男歡女愛之外,還有其他的事?
不大可能吧?她想。如果有,那就不是所謂“純純的愛”了。
高濟宗沉默着,似乎在考慮應該怎麼說才恰當。
“公主,這是國家大事呀!”他很鄭重地說道。
國家大事?絡冰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宜春公主怎麼會跟國家大事扯上關係?
她應該是吃飽了在家撐着——無所事事才對呀!
“高大人言笑了,在下一名區區女子能參與什麼國家大事!”她想推得於凈些。
“公主,”他皺着眉頭,“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故作凝重地低聲道。
絡冰一聲驚喘。老天到底又準備了什麼“驚喜”給她?希望不要太糟,她祈禱着。
如果可以,她是想逃的,但,一向面對現實的她,卻不允許自己如此退縮。
“你們都退下吧!”她扶着發疼的額頭,終於下達遣退令,以至於沒細察到高濟宗的唇角微微上揚。
等到僕人們盡退之後,他才出聲打破一室的沉寂。
“翠萍,你這次的確是鬧得過分了些。”他出言怨道,但語氣卻很輕柔。
那可不是她想聽的。
“喂!”她叫得不怎麼客氣,“到底我是扯到了什麼國家大事?”問得倒是非常直接。
“翠萍,”他又叫着,“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對我如此冷淡?難道真是在生我的氣?”
“啰嗦!”這就是她不耐煩的回答。
“翠萍,別這樣嘛!”他又輕柔地喚道,“昨天我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嗎?我之所以那麼做,完全是為了我們好呀!”
絡冰的性子都快被他磨光了,假如他再這麼拖拖拉拉,她就要動用武力來個“嚴刑逼供”,至少那樣還比較乾脆有效些。
“你應該明理些,為了我們將來能在一起,你好歹也忍着點吧!”他哄着。
不行,這已經是極限了,她忍不住了。“喂,廢話別說那麼多,到底是什麼國家大事?你還不快招來?”她低吼着,滿臉不耐。
高濟宗只是吃驚地睜大眼。
“難不成你真的是重病未愈嗎?”他喃喃自語着。
哦!這白痴!
“最後再告訴你一次——本小姐健康得很,根本沒病。”
“如果沒什麼事,你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呀!”他搖搖頭,流露出不信的表情。
他不信她!又有一個人不信她了,真是令人沮喪,為何她講的實話都沒人信?
那乾脆她就撒謊騙人好了,試試看是否有人會信。頭一個就拿跟前的高濟宗開刀。
“你錯了,我根本不知道。就在兩天前吧!我從樓梯上摔了下來,不巧碰着了頭,醒來后,我就忘了好多事。”她淡淡地說道,一副事不關己的口氣。
如果是浩文,他肯定會說她鬼扯。
但,高濟宗卻是一臉心疼地瞪着她:“你一定受了不少苦,才能把事情說得這麼輕鬆吧?”
她差點跌倒。老天!他竟信了她的謊言。
“還好啦!”她咳了咳,掩飾着震驚,“只是忘了那麼多事,覺得有些苦惱。”
高濟宗點頭表示了解:“那大夫怎麼說?”
“身體一切都正常,只是忘記的事很難斷定何時才會想起來。”她胡扯着,有些羞慚地低下頭。
“這麼說,你也忘記了我交代你辦的事啰?”他臉上明顯地有苦惱。
絡冰努力地點頭,心頭開始雀躍,明白他開始要講正題了。
‘唉!算了。“經過一番思索后,他嘆道,”應該不會有太大影響才是。
“似乎作了某種決定。
“絡冰,你該知道安慶宗吧?”他謹慎地問道。
她點了點頭,當然知道,他是安祿山的長子嘛!而他的死是逼使安祿山謀反的催化劑。
“那你記不記得他是我們的好友呢?我們常在他那兒見面的。”他又問道。
當然不記得,她吃驚地睜大眼睛,不知是點頭妥當,還是搖頭好,最後,她選擇獃獃地不作任何反應。
“那你現在知道了。”他苦笑,“其實,我交代你做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請你幫忙探探朝廷中的一些事,例如行政命令,文書往來呀!”
說得好像都只是些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似的,卻嚇得絡冰連吞口水。天哪!這種的國家大事——她真想不到。
“我哪有什麼能力去探這種事。”她推託着,這種事哪能接下來。
“你當然可以。”他笑着看着她,“只要多跟駱浩文聊聊,趁他不注意時到他書房或卧房多翻翻就可以了呀!”
說得倒簡單,講得好像她是個間諜似的。
“我幹嗎一定要做這些?對我又沒好處。”她發著牢騷,十萬分不情願。
“你錯了。”高濟宗嚴肅地說道,“這些消息是很重要的。安祿山是當今皇上的寵臣,又是貴妃娘娘的養子,只要我們盡心儘力幫他,以後他是不會虧待我們的。”他解釋給她聽。
絡冰是愈聽愈了悟了。原來高濟宗及宜春公主是安祿山在京城的內奸呀!真是令人想不到。但,他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以後,安祿山會愈來愈顯達。到時,只要他同意,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必再管那些王公權貴的議論了。”他告訴了她答案,滿臉俱是眉開眼笑的期待。
而洛冰卻是不敢置信地睜大眼。原本她以為宜春公主只是個紅杏出牆的女人而已,這已經夠糟了,沒想到她還是個自私驕縱的公主,而如今,她竟還是個內奸,且想不知羞恥地公開和高濟宗在一起!
難怪會有人怕、有人不相信她,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誰教她是個無情無義又無忠的大爛人!
但,一切的苦果現在卻要由她一人承受,真是倒霉呀!絡冰低嘆着。
“翠萍,你該高興才是呀!怎麼反而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他不解地道。
她徹底地鄙視眼前這個男人,不管他對她是不是真心,但他這種叛國的行為是不可饒恕的。
“高濟宗,”絡冰突然一聲大喝,嚇得他一瞬間白了臉,“你身為朝廷重臣,身受皇帝聖澤,竟敢通敵叛國,意圖謀反,你不怕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嗎?”她還是想義正辭嚴地勸他回航。
他意外地呆愣了一會兒,隨即輕聲縱笑:“翠萍,瞧你說得多嚴重,什麼通敵叛國?我們只不過是提供些消息給安祿山,讓他更受皇上寵愛而已。”
真是鬼扯!絡冰不屑地想道。要想公開關係,除非萬人之上的皇帝承認,否則還有什麼更好的途徑?難道是要浩文死?怎麼可能?她自嘲,宜春公主再壞也不會殺人的,更何況,宜春公主還是唐玄宗的女兒,公主殺人?太難看了!而且,不管安祿山再怎麼受寵愛,也不可能叫唐玄宗承認自己女兒的醜行吧!除非他不再是皇帝,不再有權力反對。
而事實上,安祿山是有做到皇帝,但卻不是惟一的——因為還有唐肅宗。
“你太小看我了,我又不是白痴。”她大聲斥道,“我敢跟你打賭,那個安祿山現在一定在招兵買馬,勤練精兵,甚至大動土木建造宮殿,準備謀反,你信不信?”說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這番話倒是嚇壞了高濟宗,只看他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地交錯着,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麼?沒話說啦?”絡冰得意地斜睨着他,“所以,我勸你還是回頭是岸,別再跟安慶宗他們牽扯不清了,否則,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而且,你也別想我會幫你,本小姐高風亮節,絕不會去幹什麼漢奸的。”她很堅決地說道。
“但,你以前……”他變得有些結巴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本小姐才不是以前那個該死的公主。”絡冰恨極了那個壞宜春公主。
“但,翠萍,為了我們的將來……”
“我們才沒有什麼將來。”她不客氣地打斷,“從今以後,我跟你一刀兩斷,毫無瓜葛。”
“為什麼?”高濟宗驚呼。
“我高興。”她冷冷地丟下三個字,隨即想從門口走開,留下他在廳里自生自滅。
沒想到,他的動作也不慢,竟及時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意圖。
“你給我放手。”她喊道。
“告訴我原因。”他要求道,突然變得很有魄力。
“再不放開,就別怪我打得你滿地找牙。”她威脅道,對於眼前這個“文弱書生”,她可不怕他武功會有多高強。
“是不是你另有所愛了?”他嚴厲地問道,對她的威脅根本不在乎。
“你當我是什麼殘花敗柳呀!”她真的是氣得口不擇言。當下拳頭一握,筆直朝他俊美的臉龐揮過去。
他不以為意的後果是換得熊貓眼一隻。
“活該!”她幸災樂禍地道,“來人呀!送客。”音量之大是史無前例的——就僕人們而言。
“翠萍,”他又拉住急着離去的她,忍住臉上的痛苦,急急地說,“今天談的事可別說出去呀廣他無奈地要求。
“不勞你費心。”她淡然一說,才不想乾脆地答應他,讓他好睡覺。
不,她才不。雖然她不怎麼壞心,但也沒那麼好心。
“高大人,慢走呀!”她拂開他的手,轉頭對應聲進來的僕人叫道,“送客。”
③③睡了一下午的覺,感覺真不錯。一整天積壓下來的“氣”蒸發掉了,現在是不憂不氣不惱了。
絡冰笑了,頭腦清晰地看着窗外滿天紅霞映着火紅的夕陽。哇!感覺真好。
不過——她肚子餓了。她摸了摸咕嚕咕嚕叫的肚子。
“好了,該出去覓食了。”她自言自語地走出房門口。
她仍穿着那件“偷”自丈夫的布衫,扎着那條簡便的麻花辮子。
走了好久,她還沒摸清楚廚房在哪裏或哪裏有餐廳,如果她肯妥協一點拉個僕人問一下就好了,但她就偏不信邪,反正,就當是熟悉環境的一個機會好了,她如此安慰着自己。
走着走着,眼前竟有一個透露着光亮的房間。透過紙窗,可以看到有個人影好像正握着什麼……可能……是筷子吧?
老天保佑,終於有東西吃了。
她高興地想着,不假思索地踢開門板,踏了進去。
但,沒有食物的香昧,也沒有滿桌的菜色,觸目所及皆是一本本、一層層、一疊疊的書,最麻煩、最不好看的那種古代線裝書。
唉!失望頓時充塞心胸。
轉過頭,她看向那人影——原來是她那個“寬大為懷”的丈夫正在桌前握着毛筆書寫,但此刻他早已擱下了筆,猛蹙着眉頭,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臉上全是不悅的緊繃線條。
“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喜歡這身出眾的裝扮。”一出口便是冷冷的嘲弄。
“各有所好。”她聳聳肩不以為意。一來她心情不錯,二來她另有所求,而且,她本來也不是愛斤斤計較的人。
但浩文卻奇怪地揚了揚眉:“你到我的書房裏來究竟有何貴事?”他問,打算不再追究她的反應。
絡冰湊向前去,不想在那麼遠的距離對空氣講話;但令人沮喪的是,浩文卻因此急急地將桌上的文案收了起來,令人對他的舉動感覺氣憤。
但她想起今天與高濟宗的談話。唉!也難怪他會如此啦!所以,算了。
“你吃過晚飯了嗎?”她問,卻仍顯得有些沮喪。
“你跑到這兒來就只是為了問這個?”他懷疑地問道,眼神充滿了戒備,像在“防賊”似的。
她搖了搖頭:“我以為這裏是廚房。”她老實地說了。
一陣哄天大笑立刻出現,浩文正笑得不可遏抑:“李翠萍,要撒謊至少要用點腦筋吧!”
看到他那個反應,絡冰是更加沮喪了:“不信就算了,幹嗎笑成那樣!”她嘟着嘴頗為抱怨。
“說吧!你到這裏到底是有什麼目的?”他終於止住笑,正色問道。
她已經受夠了他的懷疑,也不想再加深他的猜忌。
“肚子餓了,想吃飯而已。”
“可惜——這裏是書房。”他說,口氣明顯地表示他一點也不認為她誠實。
“我現在知道了。”她微弱地應着,內心又受到一記重創,“既然這裏沒飯吃,那我出去好了。”她小聲地說道,轉身就想離開。
‘等等,“浩文卻叫住了她,”聽說你今天打了高濟宗?“絡冰默默地看着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我知道我答應過不管你們之間的事,但,打朝廷重臣,即使是公主也是有罪的。”他嚴肅地說道,根本看不出他是嫉妒,還是就事論事。
唉!絡冰嘆了口氣,心情瞬時跌到谷底:“難道這種叛臣賊子不該揍嗎?”
她哺哺低聲自語,一點也沒有後悔慚愧的表情。
“你說什麼?”浩文問道,聽不清楚她如蚊吶的聲音。
“他要我當姦細探聽朝廷的機密。”她這次說得倒挺大聲的。
浩文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沒想到她竟會告訴他這個答案,而且還毫不隱瞞、如此理直氣壯,好像她跟這事沒關係似的。
“為什麼……要告訴……我?”他問得有點困難,心中所受的衝擊不小。
絡冰聳了聳肩:“我又不是漢奸。”一句話說盡了一切。
浩文愣住,沒察覺到垂頭喪氣的絡冰離開了書房。
她說的會是真的嗎?
他慎重地思索着。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應該加重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