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愛情,本身即是愉悅,為什麼要套上那麼多世俗的規則,非得透過什麼追求公式來證明什麼,他以為她懂,這樣的默契。

撫着傳真紙上已經快消失的字跡,多麼想就這樣讓她一點一滴地從記憶中消逝。

可是,她拋下了一個太大的網,他無處逃脫,他完全被打敗,失去原本瀟洒來去的心性。

他不信她真的為了那俗氣的理由拒絕他,但,又是為了什麼?

門扉響起的敲門聲中斷他的思緒。

他捏捏眉心,走到門邊放下鏈條,門把才旋開,一個纖細輕盈的身子撲進懷裏,他退了兩步,低頭看見的是一張賞心悅目的青春臉龐。

「沈大哥,我要跟你回台北。」懷裏的可人兒臉上的笑容如陽光般亮眼。

「靈兒?」他訝異她的突然出現。

她是沈博奕此次參與企劃案認識的女孩,年紀輕輕卻擁有精湛的刺繡手藝,像只快樂的小麻雀,成天繞着他,認真地為他介紹卑南族的文化與建築特色;她的歌聲高亢了亮,她的笑感染着所有人,是村裡成年男子競相追求的對象。

一次在她家作客,她在眾人面前大聲地說,對他一見傾心。

眾人笑鬧,她也不臉紅,依然理直氣壯地說,沈大哥是她的勇士。

「你一個人來嗎?」他將她帶到沙發上,將擱在地上的行李提進去。

「嗯!」她用力點頭。「我跟我的媽媽說,我要跟你回去。」

「你想到台北玩嗎?」

她嘟起嘴搖頭。「不是玩,我要跟你住一起,我會做菜,會將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每天等你回來,而且,我還可以繼續刺繡、編織。」

他沉吟了半晌,說:「可是,我沒有時間照顧你。我的工作不只是在台北,而且,過幾天我就回來了啊!」

「我知道,你去台北我就去台北,你回台東我就跟你回台東,我不用沈大哥照顧哦!只要在你身邊,我就會快樂得像只小鳥,我跟我的媽媽說,我喜歡你,想一輩子為你唱歌,做你的太太,我可以照顧沈大哥。」

他感動地笑了,多麼可愛的女孩,熱情坦率,從認識的第一天,她就毫不掩飾地表達對他的感情,和她一起是快樂的,她像只解憂鳥,有她在的地方總是笑語不斷。

他一向喜歡這樣個性直串的女孩,只是……

靈兒見他面露猶豫,疑惑地問:「沈大哥不喜歡跟靈兒一起嗎?」

「不是,靈兒很可愛,很討人喜歡……」沈博奕向她說明她不能跟他回台北的原因,但是,他愈解釋她的眉頭卻愈往中間擠。

「沈大哥,我不懂……」沈博奕說完一大串話,一會兒說他不適合她,一會兒說他因工作關係生活不穩定,一會兒又提到他不懂哄女孩子開心,不懂甜言蜜語,她認真聽了半天,感覺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你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沈博奕愕然。

靈兒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清澈見底,她偏着頭看他,看他的欲言又止。

他從她眼中看見的是純凈坦然的感情,最後,他嘆了口氣,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是啊,什麼時候他也變得這麼彆扭,最明白不過的事實卻繞了那麼一大圈,說服不了別人更說服不了自己。

他早該承認,一個方韶茵,穩穩地佔滿心頭,此時,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愛你嗎?她會逗你開心嗎?她會為你而唱歌,因你而喜悅嗎?」她仰起臉問,語氣中有些隱忍的落寞。

他扯扯嘴角,似笑非笑,心思像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她不會逗我開心,我卻因她而喜悅、為她心煩,我不知道她愛不愛我,但是……見不到她,我會想念她。」

一滴淚水從靈兒眼角直直落了下來,她抿着嘴點點頭。

「靈兒……」沈博奕有些不忍。

她急忙拭去淚水,笑容重新自眼角綻開。「不……我沒事,我只是羨慕,羨慕那幸運的女孩能得到沈大哥的愛。」

「愛嗎?」他咀嚼這個字。

靈兒痴望着沈博奕,從他凝神的表情中看見了困惑,而困惑中卻燃起一簇或許連他自己也未能察覺的火焰。

她知道自己的身影再也沒有機會映入他的眼瞳。她悄悄起身,背起行李,輕輕地在他發問落下一吻。「沈大哥,祝福你們。」

「我開車送你回去。」沈博奕回神,伸出手想接過她的袋子,她身子一閃,倒退幾步。

「不要懷疑自己心底的聲音。」最後,她微笑揮手,對他這麼說。

沈博奕背部抵着門框,看着靈兒走進電梯,他的左腳踏在門內,右腳落在門框外,十分鐘過去,他仍維持着相同的姿勢。

突然,像決定了什麼似的,他雙拳一握,快步走進房內,將隨身物品全塞進行李箱,抓起床頭櫃的車鑰匙,衝出飯店。

車子行駛在夜間的濱海公路,半開的車窗灌進冰涼的海風,漆黑的路面只見車子本身打出去的燈光,咸濕的氣味讓人誤以為身處汪洋之中。

沈博奕一人駕着車,往台北方向走,此時,才明白以前出海回航時,當家鄉的陸地愈來愈近時,謝大哥拎着酒瓶在甲板上往返踱步的那種心情;沈博奕幾乎無法按捺想立刻見到方韶茵的念頭。

他的手心發癢,胸腔里溢滿激情,他笑罵自己,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動心忍性,卻讓思念益發不可收拾。

來到熟悉的台北街道,天空依然不見星光,他看向儀錶板上冷光顯示的時間,凌晨三點十二分,此時,她正睡得香甜吧!

沈博奕將車停在方韶茵住處附近的空地上,打斜椅背,仰望前方夜幕,等待曙光降臨。

方韶茵被手機鈴聲吵醒。

「噢……痛……」她躺在床上,一手按着發脹的太陽穴,一手摸索着放置床頭的手機。

前晚和一群朋友在PuB整夜狂歡暍到爛醉的她,此時嘗到苦果。

「該死……早知道就不該多喝最後那杯長島冰茶。」她努力撐起身體,鼻腔里還殘留的酒精氣味直往腦門沖,讓她直反胃,拿到手機后,半眯着眼想看看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擾人清夢,一個許久未出現的名字躍入眼帘,原本欲按下接聽鍵的大拇指頓時僵住——

沈博奕?!

她死盯着液晶螢幕上那三個大字,鈴聲在灰白的天色中響了一聲又一聲,聲聲直搗她的心窩。

她的手在顫抖,她的心糾成一團,而鈴聲還持續響着……

此時,她開始後悔昨晚沒再多喝幾杯,最好醉死到聽不見這通該死的電話。

他不是搞失蹤了,不是去過他風花雪月的日子,去找跟他有什麼鬼默契的鶯鶯燕燕,還打電話來幹什麼?!

她咒罵著這些日子害她血液里的酒精濃度激增的可惡男人,害得她到處CALL朋友拼酒,填滿無法一個人面對的黑夜,卻又死不能承認自己因為一個男人,一個自大狂妄、有胃口吃沒肩膀扛的臭男人而心亂。

段月菱早就忘了當初為了沈博奕,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向她哭訴的心情,快快樂樂地投入下一個「真命天子」的懷抱,還預計要當六月新娘,而當初信誓旦旦說絕對不會暈船的自己,卻落得只能隱瞞心事,假裝無傷。

她愈想愈火大,最後,衝下床,將電話扔進衣櫥里,重重將門關上,然後再鑽進被窩,把被於拉高到整個蓋住頭,空氣中只剩微弱的規律聲響,一絲絲抽痛她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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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風流不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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