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煩啊、煩啊!
伶靈丟下在筆記本上亂畫的筆，來到客廳透透氣。
怎麼回事？完全靜不下心來工作，滿腦子所想的都是揚那一張不悅的臉色。
望了眼他依然緊閉的房門，她的心情更悶了。
奇怪，不過是一個吻而已嘛，不需要不高興這麼久吧？
怎麼人家接吻都是一件幸福甜蜜的事，在她身上就變成一件令人生氣的事？
就因為一個吻而將她說成隨便的女人，什麼跟什麼嘛？那可是她的初吻耶，她哪裏隨便了？
該不會是她吻得不對吧？
不會啊，她明明是按照他吻她的方式，依樣畫葫蘆呀?!
唉，伶靈懶懶地往沙發上一倒，都怪她平時跟男人不來電，也沒有好好研究過他們的心態，現在遇上了、也就掛了。
掛在沙發扶手上的小腿無聊地晃呀晃地，為了和揚能繼續順利合作下去，她得好好想想該怎樣改善兩人的關係。
門無聲無息地開了，揚拿着車鑰匙在她面前晃過。
“你要去哪？”伶靈一下子從沙發上躍起。
“海邊。”
“海邊？”她緊張兮兮地抓住他的衣角。“去做什麼？”
“你說一般人都去海邊做什麼？”當然是看海啦，這樣簡單的問題也要問？
“你不是要去尋死吧？”
“死？”揚停下了穿鞋的動作，白了她一眼。“虧你想得出來。”
“真的不是？”她不放心地又問了一次。戲裏不都這樣演嗎？男主角或女主角一時想不開就跑去跳海。
“不是。”
“那我就放心了。”伶靈露出安心的笑容。
她甜美的笑容讓他哭笑不得，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感動。
“等等。”她及時拉住要出門的他。“我也要去。”
“跟着去尋死嗎？”他故意饃她。
伶靈卻將他的手抓得更牢了。“你去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然他將她一個人丟在家裏，她又沒心情工作，會很無趣的。
“我去死你也跟着我去？”
“我當然跟。”她點點頭。“跟着去救你羅。”
她還不笨嘛！“為什麼要救我？何況我們剛剛才吵過架。”
“因為……”伶靈停頓了一下，望着他閃着動人光芒的雙眸。
她此刻的神態，就像是嬌羞的少女準備向心愛的男人告白般惹人憐惜。
揚靜靜地等着她的話，她應該會說喜歡他這一類的話吧。類似這樣的場景，他早已見怪不怪，而且經驗豐富。
等了一會，伶靈終於開口。
“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工作夥伴，少了你，我無法如期完成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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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不然他的臉色怎麼會這麼難看，開車開了好一會，也沒見他開口說過一句話。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終於弄懂了一件事。
原來他脾氣不好，是個動不動就會生氣的人。之前她怎麼都沒發現到這一點？
沉悶的氣氛，讓伶靈有一些不自在，正想開口找一些話題時，揚終於開口了。
“到了。”他俐落地換檔、拉手煞車、熄火、下車。
當伶靈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不在車上了。
解開安全帶，這種被冷落的感覺讓她略微不悅地隊着唇下車。
“哇，好美。”滿臉的不悅在觸及眼前的美景時，戛然而止。
碧海藍天，一支支白色的遮陽傘在沙灘上一字排開，濃而香醇的咖啡香伴着海風迎面而來，讓渾身的細胞沾染上一股浪漫的氛圍，直教人身與心都放鬆了不少。
此時，夕陽的餘暉照得海面上閃閃發亮，或紅或橙或黃的繽紛色彩，更是令人目不暇給。
“小姐，你想坐在哪裏？”賣咖啡的服務生詢問着伶靈。
“噢。”回過神來，她忙尋找着揚的身影。“我坐那，我和他一起。”她朝揚所在的位置走去，軟細的沙子踩起來有些吃力卻很有趣。
“兩位想喝什麼？”服務生來招呼了。
“焦糖馬琪朵。”揚毫不猶豫地說。
“黑咖啡。”伶靈也是立即反應。
兩人同時脫口而出，對看一眼后，又隨即撇開視線。
怎麼回事？他們竟然同時點了對方愛喝的咖啡，而不是點自己的？
揚的笑容在唇際忽隱忽現，看來她也沒有他所想像的遲鈍，至少她注意到了他愛喝的東西，也記起來了。
但是他呢？他又為什麼這麼了解她的喜好，還幫她點咖啡？
是常幫她咖啡買習慣了，所以總是先點完她要的咖啡，才想到自己，還是……他對她真的很不一樣？
他該不會是喜歡上這個愛情迷糊蛋了吧？
可能嗎？他會喜歡上這個神經大條到不行的女人?!
不可能嗎？那他又為什麼總是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在意她所說過的每件事，不由自主地想關心呵護她？
慘了慘了，“暗夜”同事焉的詛咒降臨了。他該不會是繼焉與沁之後，為情所困的人吧!
“難得你也會知道我愛喝什麼。”揚摘下臉上的太陽眼鏡，想看清楚她現在的表情。
“當然羅，我們是合作夥伴嘛。”伶靈並不覺得知道這一點有什麼難的。
又是這一句話。合作夥伴？揚抿起了唇，他討厭聽她說這句話，他想聽到的不是只有這樣的關係。
“我對你而言只是工作上的夥伴嗎？”
“當然不只這樣——”伶靈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搖啊搖的。“你是顧問，也是我的上司。”
那還不是一樣!揚翻了一個白眼，當場氣結。
為了讓自己能多活幾年，他以後還是不要再問這種問題。
“喂，你怎麼知道這麼美的地方？你常來嗎？”有這麼一個美好的地方，怎麼她從來都不知道？
“朋友帶我來過。”揚將視野轉向大海，這的確是個讓人放鬆的好地方。“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國外，在台灣的時候，有空就會來坐坐。”他可是一個喜歡親近大自然的人。
“女朋友帶你來的？”不知道為什麼，她問這句話時，心中竟然有一些酸酸的感覺。
“正確的說法是——紅粉知己。”開玩笑，他、焉和沁之間的感情可高尚了。
伶靈的笑容一凝，這個答案讓她的心緊縮了一下。“她們長得很美吧？”
“為什麼這麼問？”
她聳聳肩。“物以類聚，帥哥總是與美人搭在一起的。”
不否認地揚揚眉，揚拿出皮夾抽出一張照片。“這兩個你覺得美嗎？”他指指照片上，被他左擁右抱的兩個女人。
那可是他、焉和沁三人惟一的一張合照，很珍貴的，而他也總是隨身攜帶。
伶靈湊過身來仔細端詳。“好美。”她衷心讚歎着，不含嫉妒。
其中一個伶靈見過，那時她正親密地挽着揚的手臂。那女人美艷動人，教人移不開視線。
至於另外一名女人，冷冷的眼神看似拒人於千里之外，但那如藝術家雕刻出來的美麗五官，卻教人看傻了眼。
“真的好美。”她忍不住又讀了一句，視線在兩個美人身上來回地看，最後停在站在中間的揚身上。
相片中的他，笑得好開心，好迷人。而他卻不曾對她這樣笑過。
“她們兩個的確很美，可惜……”可惜卻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和太精明能幹的女人在一起，他從來只有吃苦的份。
他喜歡的類型是……揚的眼眸有意無意地飄向伶靈。
“可惜什麼？”伶靈追問着。
“沒什麼。”揚拿起照片。“等我一下。”他走向不遠處、幫人繪製人像的畫家身邊。
看着揚拿着照片對畫家指指點點的，他應該是想將照片中的人畫下來留念吧！
想到這裏，伶靈的心情頓時被一片烏雲罩住，灰濛濛地，濕涼涼地，讓人不舒服極了。
她不懂，這是什麼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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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車庫停好后，揚在坐椅上側過身，端詳着身邊睡着的伶靈。
今天，他不但帶她去看海喝咖啡，吃一頓豐盛的晚餐，還帶她去看了星星和整個台北市的夜景。
花費了這麼多的時間與體力，她也該累了。
伸出手，想碰碰她天真無邪的睡顏、喚醒她，卻又覺得這樣的舉動太過於殘忍而作罷。
看着她的容顏，他的心就會自然而然地變得柔軟不設防。
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她在身邊的感覺，他已經厘不清了，只知道在她的身邊，他很自在，不需要掩飾真實的自己，不必害怕被人摸清了他的底。
他反而希望她能多了解他、多認識他、多探索他這一個人。
但是看她的個性，要等她來主動了解他，可能等到老死了也還盼不到。
既然她是自己第一個真心喜歡的女人，他就必須先採取一些行動來推波助瀾一番才行，否則她這個“木頭人”，是不會懂得他的心的。
但是，該採取哪些方法才會快又有效率呢？
揚閉上眼認真地思考着，憑他這個天才，這種事難不倒他的。
所幸近水樓台這一招已經提早完成，讓他省事不少，接下來，就看他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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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說要抓住先生的心，先抓住先生的胃。
那要抓住女人的心呢？應該也是同樣的道理吧。
民以食為天。吃，是每天一定會做的事，吃什麼也是每天一定要想的事，這個問題有時候是很煩人的，既然煩人，就由他一手包了。
先是解決女人吃的困擾，再把女人的胃給養刁了，這往後要是沒有他在身邊，行嗎?
揚得意地露齒一笑，將兩顆蛋打入平底鍋中，熟練地做起早餐。
說起他的手藝，那可不是吹牛的，而他之所以能練就一手好菜，還虧了“暗夜”的焉與沁兩位挑嘴的老饕。
在她們倆的脅迫與挑剔之下，他總是得作出一道又一道直到她們認同為止的佳肴來。
“喂，好歹我也是風堂的堂主耶，為什麼要被你們使喚來使喚去的？我這個堂主做得多沒格啊!”幾年前，揚曾經這樣抱怨過。
“怎麼？不願意？”焉的冷眼一瞟，他便乖乖地閉嘴。
“揚，我知道你最疼我們了，當然不忍心見我們餓肚子吧？再說，外頭賣的都沒有你煮的好吃，你就勉為其難服務一下嘛。”沁的柔情攻勢是揚無法抗拒的。
就這樣，他的廚藝日益精進，儼然成為他的第二項長才，沒想到今天真的為自己派上用場了，看來得感謝她們兩人多年的“調教”。
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一大早便充斥整個房間，讓已經起床的伶靈飢腸轆轆。
按着咕咕叫的肚皮，她衝出房間來到餐桌前。
“好香喔。”伶靈聞着散發出香氣的奶油培根，以及烤得酥軟的吐司。
“坐下來吃吧。”揚倒了兩杯牛奶。
“你做的？”
他將做好的三明治遞給她。“這沒什麼難的。”早餐是最容易做的。
“好厲害喔。”伶靈滿臉崇拜，她可是連煎個荷包蛋都會燒焦。“好好吃。”咬了一口三明治，覺得滋味好得不得了。
“好吃的話以後天天做給你吃。”這句話夠暗示了吧。
“會不會太麻煩了？”
“只要你喜歡吃，一點都不麻煩。”
“那我需要付多少錢？”伶靈自己計算着早餐的金額。“四十元夠不夠？我去拿給你。”
“等等。”揚喊住往房間跑的她。“給我錢做什麼？”
“吃東西當然要給錢，又不是吃霸王餐。”
“你以為花錢就可以吃到我親手做的食物？”他的好心情又快被她磨光了。
不可以嗎？伶靈沒說話，只是望着地看。花錢買不到東西吃嗎？
“心意！”他悶悶地吐出兩個字。“這頓早餐有我滿滿的心意，是用錢也買不到的。”
這樣啊，她似懂非懂。“我都已經吃了，如果用錢買不到，那該用什麼買。”
揚的眸光逐漸加溫。“這就要問你自己了。”她滿臉迷惑的模樣，看起來真是可愛。
“問我自己？”這樣的答案令她為難。“我不知道耶。”
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了，所以揚的心情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沒關係，在這個案子完成之前，你有時間可以慢慢找出答案。可是……”揚看向伶靈的眼神有着邪邪的笑意。“如果時間到了，你還找不出答案而由我向你索取時，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他邪肆的笑容看得伶靈身體一熱，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口乾舌燥，只知道和揚相處的時間越久，臉紅心跳的次數就越來越多，尤其是當他注視她的時候。
她是不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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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的住宅大樓門口，站着一名有着電影明星般出色的外貌與身材的女人，女人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拿出鑰匙開門。
門一開，接觸到兩對寫滿着驚奇與訝異的目光，女子上揚的唇笑得好美。
沒錯，這就是她要的結果。
“沁？”門口有異聲，揚出來查看，卻看到了老朋友。
美眸中捉弄的光芒閃動，她迎上前去給揚一個熱情擁抱。
“嗨，又見面了。”
揚的身體僵了一下，這個擁抱會讓伶靈誤會的!“沁，你怎麼來了？”他不着痕迹地拉開沁的手。
他這種避嫌的舉動沁怎麼會不清楚，他這一次是認真的。
“揚，不介紹一下嗎？”弧度優美的下巴朝揚身後的伶靈努了努。
“你好，我是伶靈。”伶靈主動上前，這一站，恰恰站在揚和沁的中間。
沁在心中微微一笑，眼前的女人已經視她為情敵，開始捍衛自己的領地了嗎？根據她得到的消息可不是這麼說的。
是她的消息有誤，還是短短的期間內，揚已經有所進展？沒關係，越有挑戰性的事，她的興緻也越高。
“你好。”沁伸出手與她握了握。“叫我沁就可以了。”
“你很漂亮。”伶靈此刻的心情是複雜的。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沁本人，她比照片中還美上幾分。
揚說過沁是他的紅粉知己，光看他們剛才這麼親密的模樣，就知道他們的感情一定很好。
這是一件好事，不是嗎？俊男配美女。可是為什麼她開心不起來？
“你也長得很清秀。”沁壞心地補上一句。“揚什麼時候換口味了，我怎麼不知道？”
揚發出明顯的抽氣聲，他拉着沁的手到一旁。
“沁，你想做什麼？”她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一定不單純。
“做什麼？沒有啊。”她裝蒜。
“那你為什麼到這來？”
“這是“暗夜”提供的住宅，我不能來嗎？”
揚小聲地壓低音量。“放着好好的“臻觀樓”不住，偏偏跑到這來湊熱鬧，別說你沒有目的。”
“目的當然是有羅！只是還不能告訴你。”沁對着他無辜地搖頭。
“沁！”揚威脅着要掐她的脖子。
“你忍心對我下手？”沁也不反抗，任由他將手圈在她的脖子上。
嘆了口氣，揚挫敗地放下手。面對她，沒轍!
“我就知道你對我好。”
揚無奈地揉着她帶笑的臉頰。“真的不肯告訴我？”一副傷心受創的模樣。
“別鬧了。”沁也揉着他的臉回禮。“總之不會害你就是了。”
“真的？”他不太相信。這“暗夜”水堂堂主的本事，他再清楚不過了。
“懶得理你。”她推開他。“我累了，先去休息，幫我將行李提進來好嗎？”
他能說不嗎？
“沁，那是我的房間，沁!”揚苦着臉跟了進去，他的房間快不保了。
伶靈垂下眸，默默退進工作室，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讓人無法插上”句話。
在他們面前，她就像是一個突兀的外人，揚的眼中也只有沁的存在。
她不喜歡這樣，她喜歡在揚的眼眸中看見自己的倒影、想要這房子裏只有他們兩人的聲音，她不喜歡被人打擾。
啊！伶靈被她這種從未有過的念頭嚇了一跳。她怎麼會這麼想呢？
拍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些，一定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
對，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