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長安盤桓數日後,終於到了離開的時候。
舉步跨出門檻,練如灧還是忍不往回頭,鳳眸抬望石匾上接着的“絕天門”三字,心裏百般滋味。既有恍如隔世的迷惘,又有撥雲開霧的清朗……
齊磊明白絕天門之於師父的意義有多深,於是靠了過去,在她耳邊輕說:“明年這個時候,咱們再一塊兒來給師祖上墳。師父,你說好么?”
“明年么?”她移了視線,對上他的湛眸,驀地笑了:“嗯,明年再來,咱們一塊兒來。”
兩人並肩往煙霞山下去,步履起落間有分輕快。
“之後呢?師父想往哪兒去?”
“你呢?你想去哪兒么?”要是以往,她總是漂泊天涯、四處為家。
“只要能跟師父在一塊兒,都好。”齊磊亮出晴空般的笑容:“不過,離開幾個月,我還真懷念咱們酒肆里的茅草床咧!”
明眸流轉,練如灧睨了他一眼:“不是有人嫌濮陽坐南朝北,夏不涼冬不暖,春無雨秋無收,沒什麼好待的?”
齊磊尷尬地搔援後腦,乾笑地支吾着:“嘿嘿……當時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看到東方曜。”
“師父英明!”前話衝出口,他連忙補了句:“現在我對東方大夫感激得很,不會像以前那樣了。”
“是他告訴你,我在絕天門總殿的?”
“嗯,就是他。”提到東方曜,齊磊猛地想起一件事,乍然停了步子,大手往頭邊重重拍了下,高聲嚷道:“哎呀,我這蠢腦袋!一瞧見師父,心裏快活,東方大夫交代的事,可就被我丟在旁邊了。”
“哦?什麼事?”她也停了步子。
“師父,當時,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走了?”齊磊問得小心翼翼。
練如灧微怔,別過了螓首:“不是在信中寫得明明白白么?”
“不只是這樣吧?”否則,東方大夫為何要他問清楚?
“那不重要了。”練如灧回眸向他,挽起輕笑如水風,涼沁悠悠:“你已經找到我了,不是么?”
凝盼她的目光,沉着:“可我怕沒問清楚,有一天,師父又會不告而別……”
“以後,不會了。”香腮泛着嫣紅麗色:“既然說好了,明年咱們一同來這兒上墳,總不是各過各的,到了日子才約着碰面吧?”
“太好了!”年輕俊容頓時亮了,他忙不迭地繼續說:“那這樣,我現在就要定了,不只明年,還有明年之後的每個明年,咱們都一塊兒來,好不好?”
明年,還有明年之後的每個明年──他要同她定的約,聽來像是……一輩子!
禁不住芳心怦動,她緊了嗓弦:“說這話,你有幾分認真?”
“十分!十分認真!”他立刻回答,沒半分猶疑。
“你呀,總把事情想得容易。”練如灧微嘆口氣,仍舊笑着:“要拜我為師的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因為,我真的就是這樣想啊!”齊磊坦蕩蕩、氣昂昂:“師父說過,話出了口,是要擔責任的,我記得很明白,師父放心。”
“擔責任,說得容易,你可知道要擔的,是什麼責任?”放心放心,她真能將心寄放在他那兒?
“我呀,要做師父的徒兒和親人,永遠陪着師父,讓師父開心。”他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師父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我知道,但不當真。”
“為什麼不當真?”齊磊急嚷道:“我可是認真的,十分認真的!”
鳳眸直探他的眼,淡淡地說:“這一當真,怕以後無法回頭了。”
“回頭?為什麼要回頭?這樣……不好么?”他不解。
“如果前面是懸崖、是深潭、是虎口,難道不回頭么?”
齊磊登時垮了臉:“讓我跟在師父旁邊,真的……真的那麼慘?又是懸崖、又是深潭、又是虎口的?”
看來,齊磊是真不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聽他的話、瞧他的樣,練如灧忍了半晌,終是哈哈笑了出來:“你現在的表情倒真像前頭是懸崖、是深潭,後頭又有大老虎追着。”
明明表情該苦、該悲的,可是,齊磊卻凝了眼、失了魂──見他呆愣許久,練如灧心下奇怪,於是出聲喚了喚:“齊磊,你沒事吧?”
“哦,我……我沒事。”他如夢初醒。
“沒事就好。”
“師父……”
“嗯?什麼事?”難得看他這麼吞吞吐吐。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一次?”
“再一次?”瞧他話說得吞吞吐吐,而且,語意也模模糊糊!
“像剛剛那樣,再大聲笑一次。”俊容驀地紅了。齊磊沉嗓輕道:“師父,你剛剛那個樣子,好美,簡直……簡直比仙女還美……”
“說什麼渾話,存心取笑師父么?”
練如灧低嗔罵了句,也不等他,逕自往前走去。不這樣,哪兒藏得住燒熱的彤頰吶?
“才不是呢!”他連聲辯解,急急趕着步伐追上前,口裏同時冒出苦聲哀怨:“師父啊,你怎麼老不相信我是認真的?”
練如灧沒有回答,芳容嵌浮的,是收不下的微笑。
或許,惟獨齊磊脫口而出的話語,能讓她覺得簡單卻不輕佻。
那麼,關於他的認真,她就──當真了吧?!
※※※
從沒想到,回到濮陽,竟會讓她興了如同歸鄉的感懷,熨在心底,是暖的;原本,這種情緒只會出現在她面對絕天門時……練如灧放下針黹,齊磊明年的春衣,總算是完工了。緩步出了內室,但見齊磊坐在門檻上,左手斜支着下頦兒,右手隨意擱在腿上,任風吹着練功后的汗濕,看起來有些意興闌珊。
“怎麼,不練了?”她微微詫訝。
“覺得倦,不想練了。”齊磊聞聲回頭,站起身來,語氣不意流露出落寞。
不是疲累這麼單純吧?練如灧心有所感,於是輕聲問了:“哪兒練得不順?要不要演練一次,我替你掂掂?”
“不了不了。”他連連搖手,老實說了:“我只是……只是練得不帶勁兒。”
“不帶勁兒?是因為一個人練,覺得無趣?”
打從回到濮陽之後,練如灧就讓他自己琢磨所學,因為在武招上,她能傳授的早已授盡,其餘就是個人體會了。
“我不知道,也許是這樣吧!”齊磊長長吁了口氣。
“那我同你過過招,如何?反正你的春衣,我剛縫好,現在正閑着。”
“太好了!”黯眸立時燃亮,但瞬間又熄了,連嗓音也頹了下去:“不過……我想,還是不用麻煩師父了。”
“麻煩?”秀眉輕挑,笑唇微動:“要拜我為師的時候,你可沒想過會不會給我帶來麻煩;這會兒,你卻怕我麻煩?”
“我……我……”他窘迫地支吾着。
“不想跟我過招,是吧?”她明了地直陳道。
心底話被她一語道破,齊磊只好硬着頭皮招了:“刀劍無眼,拳腳無情,哪兒有一家人打打殺殺的?”
“之前,咱們不也常常過招比劃?”
“之前,小徒是沒想這麼多啦,反正有什麼閃失的話,傷的肯定是我,不會是師父,但現在,我、我……”她這徒兒啊,讓她既感動,又氣得好笑!
鳳眸一眼,蘊了笑:“總而言之,你的意思就是……我現在一定會輸你嘍?”
“師父,我、我沒這個意思!”齊磊的表情急得垮了:“小徒只是……”
“你要說的,我都明白。”截了他的話,練如灧溫聲道:“這幾天趕着縫你的春衣,人都快僵了,現在找你過招,就是想活絡活絡筋骨。”
其實,她本來沒有這個意思的,會這麼說,無非是因為剛剛瞧見了他獨自閑坐的模樣,着實讓她捨不得吶!
“如果是這樣,那小徒當然得奉陪啦!”
這齊磊呀,沒發現自個兒露出來的笑……太開懷了點兒么?
明眸含趣,直睇着他,晶晶燦燦的。練如灧將齊磊的每分表情,看進了眼、放進了心。
一次行得通,兩次也可以,但到了第三次,那就很難說!
每回看他一個人練到氣悶,練如灧就開始想盡理由,要他答應跟她比劃;否則以齊磊的實心眼兒,一旦決意如何,就難更動了──要拜她為師的時候,是這樣;堅持天天為她煮湯,是這樣;而現在,不願和她比劃演練……亦是這樣。
只可惜,沒用上幾次,這招就讓他識破了。
之後,無論練如灧來軟的、來硬的,他寧可“咚”地聲跪在她面前,求她摳下怒火,也絕不和她動手。
“今兒個,怎麼又不練功?”她才從市集回來,就見齊磊窩在屋頂上,兩袖卷得老高,正在鋪瓦,忍不住抬仰了頸,洪聲問道。
齊磊聽了喚,視線往下探去,做了解釋:“這兒久久沒人清整,換瓦、鋪瓦這等粗活兒,當然該由我來做。要不,哪天屋漏偏逢連夜雨,可就遲了。”
是這樣么?練加灧淡淡一笑,心中已然有譜,卻沒多說什麼,只撂了句:“先下來歇歇吧,爐上煨着的蓮子湯差不多好了,趁熱喝吧!”
“哦好,這就來了!”
當他笑眯眯地走進內室,練如灧已經盛好蓮子湯擱在桌上。
“大冷天裏,能有碗蓮子湯喝,肯定是我前輩子功德積得夠!”齊磊雙手捧起湯碗,臉往蒸騰熱氣湊去,真箇滿足模樣。
他的舉動表情,令練如灧不禁莞爾:“這蓮子湯這麼了不得么?要用前輩子來積功德?”
“這蓮子湯呀,一口甜了嘴、二口暖了胃、三口舒了心,當然了不得!”舀了一匙又一匙,他喝得痛快、說得起勁兒。
練如灧無奈又好笑地朝他睨了眼:“我不知道它有沒暖胃舒心的功效,但甜嘴這項,我瞧是真的。”
“是師父煮的,自然就有暖胃舒心的功效啦!”
“你呀,這幾天不練功,改練嘴皮子了么?”她微笑着搖了搖頭,瞅着他的眸光卻是十足認真。
師父的話,說來好似隨意,實際上可不輕便吶!
齊磊將全綻的笑容稍稍斂了:“沒有啦,練功練久了,難免……難免會想做做別的事兒。”
“你是怕一個人練得無聊,又不想同我過招,更擔心我若提了話,師徒倆各有堅持,會將咱們關係弄擰”深深睇着他,檀口逸了輕喟:“這樣下去,你不會開心的。”
“不開心?跟師父在一塊兒怎麼會不開心呢?不信的話,師父瞧……”齊磊立刻咧了個好大的笑容。
練如灧原本已經正了容色,現下又被他的表情逗得笑彎眉眼──唉,兩人在一塊兒,真正開心的,是她呀!
※※※
每年二月初七,濮陽近郊的寧山有舉行“山燈會”的傳統,早年本是向山神祈願的通宵法會,到後來,竟成了賞燈夜遊的活動。不僅把來了各地商賈,還有許多四處遊藝的戲班子共襄盛舉,稱得上濮陽當地的一大慶典。
“師父你瞧那邊,演的好像是‘哪吒鬧東海’,咱們去看看吧!”
“噯,賣冰糖切糕的,師父師父,咱們買一個,一人一半,好不?”
“咦?那個賣的什麼東西?好怪!走走走,咱們問問去。”
齊磊聽人說起這“山燈會”,覺得有趣,便找練如灧一同來逛逛,果然熱鬧得很;只是越到中夜,觀燈游市的人潮越是洶湧,想並肩而走,着實難了。
“師父,別走散了。”齊磊一把執起她的手,揣在掌中,放心一笑:“這樣,應該就不會走散了。”
“走散了也不打緊,咱們各逛各的,要是累了,就先回酒肆。”綻了抹淺笑,她輕聲道。
“是沒錯,但一個人逛就少了興緻,所以,還是一塊兒比較好。”
一個人,就少了興緻?練如灧睫羽稍斂,在眸下四成陰影,淺笑卻依舊。
結果,應了練如灧的話。真到人擠人的時候,牽得再緊的手,也不得不松。
事實總是無奈的,不管是誰,都必須接受。
時近四更,“山燈會”終於到了尾聲,徒留幾掛零星的殘燈,以及三三兩兩、正在收攤的販子,還有──頹着表情、緩着步子的齊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兩人一走散,就再找不到了?難道師父真的先回酒肆了?
正當齊磊陷入問想之際,耳畔忽地傳來一聲清喚。“齊磊!”
他立刻抬頭,眸亮了、嘴笑了、心喜了:“師父,我找你好久,一直找不着,還道師父先回去了呢!”
在他眼前的,正是練如灧。
她微微一曬:“不是說過了么?要是走散了,咱們就各逛各的,逛累了就自個兒回去。”
“可是,我總覺得咱們是一塊兒來的,當然要一塊兒回去啦!”轉念一想,齊磊眼底露了絲促狹:“嘿嘿,師父還不是留在這兒找我?”
她搖搖頭,稍揚起下頜,斜睨了他一眼:“你錯了,我早回酒肆去了,是等不到我收的笨徒兒,只好出來找找。”
怎、怎麼會是這樣嘛?失望之情,爬滿俊容,齊磊低着聲,略帶委屈地說:“對!我就是笨徒兒,才會一直在這附近轉來轉去找人。來逛山燈會的人,大概全都被我問過──有沒看見一個穿青衣的姑娘?”
練如灧在心底嘆了口氣,神色柔了:“這‘山燈會’里有多少姑娘都是穿青衣的,你這樣問,別人怎麼回答?”
“所以,我都會再說得詳細些。”
“哦?看起來武功很好么?”她想起他倆相遇之初,齊磊也曾碰過類似狀況。
“不是。”摸摸鼻子,微紅着臉,齊磊和盤託了出:“我說,有沒瞧見一個穿青衣的姑娘,有對眉毛細細彎彎像柳條兒似地,有雙漂亮的鳳眼,看來微微笑着,鼻巧、唇紅、齒又白。比什麼西施、貂蟬、王昭君都來得美……”話在口裏,齊磊越說越小聲。
“那……人家怎麼說?”她又羞又好笑地問。
齊磊看看練如灧,掙扎了半天還是決定放棄自尊:“所有人都笑我,說我要找的根本不是人,是天上的仙女!只有天上的仙女才可能這麼美!”
“你是故意編這些話來討我開心的么?”雪頰倏地竄紅,練如灧背過身去。
“老天有眼,我說的每字每句都是真的。”他湊近了頭解釋道,見練如灧始終背着身,於是自顧自地長嘆了氣:“唉……以前說得不夠,人家無從幫忙,現在說得夠詳細了,人家卻不相信。難吶!真難吶!”
情思晃漾,練如灧語氣卻淡:“其實,你大可不必找我。”
“我知道師父可能先回酒肆,但總要找到師父才安心。”
這齊磊呀,即使沒聽懂她那句“大可不必”的一語雙關,說出來的活依然讓她感動得險些落淚。
練加灧深深吸了口氣,穩穩情緒,回頭向他輕輕笑了:“咱們還是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天可要亮了。”
※※※
“有人來過?”齊磊瞪大了眼。
怎會想到,兩人才回到酒肆、進了內室,就發現裏頭非常凌亂,似乎被人徹頭徹尾翻過一遍。
“看來如此。”環顧了室內一圈,練如灧冷靜地說。“是誰會趁咱們都不在的時候闖進來?”
“難不成,是犯了偷兒?”
秀眉微蹙。“咱們尋尋,有沒失了什麼重要東西。”
“嗯。”齊磊應了聲,便和練如灧分頭檢視各處,驀地,他提了嗓喊道:“師父,是擎虹,擎虹不見了!”
當初離開絕天門時,師父將擎虹劍交予他,說是物歸原主。
“擎虹不見了?”練如灧聞聲而至。
“原本我放擎虹的地方,只有這個。”在他手上的,是張寫滿字的紙。
練如灧接過一覽,檀口徐徐吐念。“四年前一戰,我得擎虹,十五日再戰,誰能得之?子時東橋頭,願分高下!”抬眸向他,目光掠過一絲亮。“看來,有人向你挑戰,而且,還是你盼望已久的對手。”
“沒錯!就是當年搶走擎虹劍的人!”語氣無意間露了暢快,眉宇昂挑,齊磊笑着說:“現在,不用贏了師父才能換他的名字,更不用我自個兒去找,好極了!這樣好極了!”
“原本,你不是說算了么?其實心底介意得很,對吧?”看着他歡喜的模樣,練如灧微微笑了。
“說算了、不介意,都是真的,可那是因為條件要贏了師父嘛!”他的眼底是晴空萬里,坦然無偽:“倘若現在還是必須先有這項條件才能和他過招,我同樣會說算了,那就算了!”
“是么?”
“當然!無論如何,師父是最重要的!”齊磊用力點頭:“本來我就不在乎輸贏,更沒有置人於死地的意思,就純粹想和高手一較長短罷了。我會同他說好,點到為止。”
“你這樣盼,人家可不見得這樣想。”
“那就說好,擎虹劍歸他啊!”齊磊不假思索直接說道。“我想他要的是擎虹劍吧?要不然,不會半夜盜劍。”
“哦?若他想要的是劍,為什麼還要留書?”
“嗯,這個嘛……”齊磊沉吟半晌,會心笑了。“就算想要劍,真正的高手不會用偷盜的手段才對,這是練武者的自信與骨氣,唔,應該是這樣,沒錯!”
認真瞅看着他,練如灧沒多說什麼,只是淡了抹笑容:“或許吧,或許真是這樣子吧!”
※※※
接下來的幾天,齊磊重新恢復練功,練得比過去還要勤快、還要認真。
“師父,這招如何?”左手飛快畫著半圓如日冕,揮灑間凈是虛招,右臂卻驟然直探。
在旁觀看的練如灧微微笑了:“不錯,好一招‘義和御日’!”
齊磊大感驚詫:“師父,你怎麼認得出來?”
“你以為化劍招為掌法,就瞞得過我的眼么?”
“嘿嘿,沒有啦!”搔搔後腦門幾,他祭出乾笑:“化劍招為掌法,是我昨晚臨睡前想到的,今兒個試試,覺得有趣極了!”
“看你開心成這樣。果然,你最適合做的事兒,還是練武。”輕輕一唱,蘊在鳳眸里的盈盈笑意,隱約透了絲惆悵。
這算是師父對他的稱讚嗎?齊磊舒朗了神容,意氣風發地說;“師父出色,徒兒當然不能失色嘍!”
“這麼容易就驕傲,可不行吶!”練如灧話一說完,飛身騰起,使了個招,正是“灞橋折柳”:“如何?我若使了這招,你用劍,劍斷,用刀,刀斷;用的是手臂,那臂膀子可要骨斷筋傷了。”
“師父,這……”齊磊看傻了眼,半晌才爆出了聲。“師父真是太厲害了!居然想到用‘楊橋折柳’來破‘義和御日’!”
“凡是直探中盤的招式,‘灞橋折柳’多半能破解。問題是能不能在對戰的當下,分得清什麼是實招。什麼是虛招。”練如灧淡淡笑道:“其實,你使‘義和御日’,對戰的另一方要用直覺反應來破解,並不容易;若非旁觀者清,恐怕我也沒法兒想到。”
齊磊將“義和御日”及“灞橋折柳”的對拆過程在腦中重映了一回,心底莫名升了個古怪感覺。
“你還好吧?”瞧他一副陷入苦思的模樣,她出聲喚了喚。
“哦,我、我沒事。”齊磊搖了搖手:“只是突然覺得用‘灞橋折柳’破‘義和御日’,似乎好像在哪兒見過,偏又想不起來……”練如灧悄悄黯了眸眼。她沒告訴齊磊,若以長劍使出“義和御日”而被“灞橋折柳”破解,那麼,長劍的下場應該是斷成三截──和他四年前失去擎虹劍時的遭遇,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