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三月十五日子時濮陽東橋頭齊磊遠遠就見着一個人倚立束橋頭,那人身穿夜行裝、面覆黑長布、手執擎虹劍,應該就是他的目標沒錯。

“閣下來得真早啊?”齊磊微笑地打了個招呼。

蒙面客輕輕點了個頭。

“動手之前,我有一個很重要的請求,希望閣下能答應。”目光清澄,他說得真摯:“這場比試,希望能點到為止,別拼個你死我活。”

蒙面客沒有任何反應。

這是允了,還是不當回事?齊磊進一步解釋:“你要擎虹,沒問題。你贏了,自然是歸你;若我贏了,劍還是你的。”

蒙面客還是保持沉默。

薄唇輕輕笑了,俊容微微紅了:“因為對我來說,輸了這場比試不打緊,可是死在這場比試就不成。我答應了我師父,要做她的親人,要陪她一輩子,我不想辜負師父,也不想辜負我自己。”

蒙面客長身悄悄一震,仍是無語。

“雖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師父認識你,這劍又是在絕天門發現的,我想你和絕天門的淵源應該不淺。既是如此,就更沒必要性命相搏。”齊磊再次重申。“請你給我保證,無論誰輸誰贏,咱們不以生死定結局。”

蒙面客屏息注視着齊磊,終於,點了頭。

兩道黑影在月光下飛迅騰動,倏而近、倏而分;交戰的雙方各展絕學,斗得酣暢淋漓。

“你果然是個好對手,我這些年的等待,確實值得!”齊磊趁空撂了句,拳掌功夫不敢稍有怠慢。

蒙面客全神專註於招式往來間,並未應聲。

“輸贏姑且不談,往後,咱們交個朋友吧?”側身閃過來掌,齊磊又道。

蒙面客加快了身形換位,出招更是急如奔雨,逼得齊磊再無暇說話。

但見齊磊左手畫出半圓如日冕的虛招,令人繚亂,右臂卻陡地直探,使的正是“義和御日”。

蒙面客直覺閃過身去,似乎已有破解之法,可臨到關頭,竟硬生生撤下了手、移回正對齊磊的位置。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僅僅發生在千鈞一髮的瞬間,造成的結果卻是天差地別──如此,不只避不開齊磊攻來的右掌,而且,因為邊收束運到一半的內勁,所承受的衝擊勢必成了齊磊及自個兒功力的並加。

“砰”地一聲!齊磊的掌,正中蒙面客的上腹。

但見蒙面客的身子向外彈飛,即使靠着翻轉勉強落足在地,仍連退了數步才得以站穩。

“你沒事吧?”齊磊見狀,急忙問道。

蒙面客未加理會,逕自條理紊亂的呼息!此時此刻,彷彿五臟六腑全移了位,難受得緊。

瞧他的樣子不大對,齊磊舉步便要向前:“我幫你瞧瞧傷勢,好……”齊磊的話還沒說完,蒙面客足尖一點,竟就這麼縱身離去,遁入迷離夜色,再見不着影跡。

“喂!喂喂──”齊磊喊了兩聲,發現無人回應,眼一溜、眉一挑、肩一聳,自顧自地咕噥了起來:“怪怪!來來去去,連聲招呼也不打、連個名字也不留“唉,別想那麼多了、還是早點兒回去吧,耗這麼久,師父在酒肆肯定擔心極了!”齊磊輕唱出聲,笑容滿溢──是呀,他要趕緊回去向師父報告今夜的這場比試……

好、過、癮!

※※※

老遠瞧見酒肆這兒燈燭猶明,心窩處便有說不盡的暖熱,所以人才跨進大門,齊磊就扯嗓喊了:“師父、師父!我回來啦!”

“回來就回來,需要這麼大聲嚷嚷么?”秀眉微蹙,眼底卻含笑。

“心裏快活嘛!”見練如灧佇在內室檻前等着,齊磊連忙湊了過去。

“因為贏了?”

“不是。”他搖搖頭。

“不是?總不會是你輸了?”怎麼可能?贏的人,是他沒錯啊……練如灧斂了神色,眸光閃過一絲驚惑。

“師父,你別緊張!”齊磊笑意滿滿地解釋道:“小徒是贏了,可讓我心裏快活的,不是那樁事,而是剛剛一路走回來,每個地方都黑漆漆的,就咱們酒肆特別亮,我知道一定是師父還沒睡,在等我回來,所以覺得開心吶!”

“不同你赴約,是顧忌舊識相見。難道,你以為我當真無所謂,連等個門都不願意?”緊繃的表情松絡了,檀唇抿起微曬。

“我知道師父會等門,可真見着了燈火,還是歡喜嘛!”

睨睞間露了清嫵風流,練如灧笑嘆道:“唉,總有你能說的。”

“都是十足十的心底話,自然說得理直氣不虛嘍!”齊磊挨近了些,滿臉興奮:“師父,要不要我將今晚的情形說給你聽?”

“怎麼,折騰了一晚,還不累?”

“不累啊!”他答得直快,轉念想到師父也是至今不能就寢,當即懷着歉意改了口:“呃,我想……還是明兒個再跟師父報告好了,師父應該很累了吧?”

心這麼想、嘴這麼說、視線這麼投向芳容。如此細觀之下,齊磊倏地攢緊了眉頭,急急問道:“師父,你的臉色好蒼白,是累着了么?還是哪兒不舒服?”

柔荑不自覺撫上了自己的頰,練如灧勉強笑笑。“可能真有些倦了。”

“真的么?”齊磊輕輕捉下她的手,又是一詫:“師父,你的手……你的手感覺好冷。”

她立刻將手抽回:“你沒聽過春寒料峭么?這時節本來就還沒暖和,手涼了點兒,應該正常吧?!”笑瞅向他,練如灧輕輕搖頭:“你別瞎操心了,待我精神養得飽,氣色就會跟着好。”

“那麼,師父快快休息去,小徒不擾你了。”

瞧他認真的模樣,着實教練如灧肚裏好笑、心裏感動──唉!這齊磊呀,對她的顧念總是用如此直率的方式表現,讓她連質疑、困惑的些微可能都沒有……或許是這樣吧,所以從與他定約、相戰到受了掌,她也從未興過猶豫。

情有萬千貌,說深淺,單看一字,是“心”;做多少,獨問一項,是“值得”──她見着了齊磊的“心”,同時在他身上……找到了“值得”!

※※※

“咕嚕嚕嚕……咕嚕嚕嚕……”

“慢點兒喝,又沒人跟你搶!”

放下碗,伸袖往嘴邊一抹,齊磊緩緩吐了口長氣:“呼……真舒服!練功完最痛快的,就是可以這樣灌下大碗水。”

練如灧笑着輕輕搖頭:“瞧你,汗都快流進眼裏了,也不曉得揩揩。”順手擰條巾子遞給他,邊道:“這幾天,你心情挺好的,嗯?”

他拭了拭臉,應了話:“是啊,師父看出來啦?”

“不是我看得出,是你向來藏不住,誰見了你練功的樣子,大概都能明白。”

“什麼樣子?”

“生龍活虎的樣子呀!”明眸流眄,笑意滿盈:“你只要心裏沒煩惱,練起功來都是又使勁、又賣力!而且樂在其中。”

“嘿嘿……師父瞧得真清楚呀!”俊容溜了抹笑,意氣飛揚,齊磊接著說:“那夜,跟高手這麼一比劃,確實很暢快,更讓我想通了一件事。”

“哦?”

他飛快地眨了眨眼:“跟師父說了之後,師父可就再沒趕我走的理由嘍!”

怎麼會跟她扯上關係?這下子,練如灧的興味兒益發濃了:“好,你儘管說,我來掂掂。”

“以前不斷拜師學藝,是因為覺得學武功有趣。新鮮,於是越貪越多。遇到厲害的人,總想過過招。就像那個人吧,交手一次,就讓我念念不忘了四年;但這回再度對戰之後,我發覺不能再像從前一般了……”練如灧靜靜睇着他,隱約覺得此刻的齊磊……很不一樣,整個人彷彿鍍了層堅亮的光芒,如此耀眼,又如此踏實。

稍頓了頓,齊磊做了更進一步的解釋:“我不能永遠都在等着看更多絕學、碰更多高手,這些一定越來越少,畢竟,我也還算長進嘛,功夫當然是越練越好!”

說到這兒,他微昂起下巴,朗朗笑了。

“你想得不少,但是,跟我趕不趕你走有關係么?”

“當然有啊!”瞳眼湛大,他答得鏗鏘:“那意思就是:我想清楚了,以後,絕不會再拜其他人做師父,如此一來,師父就不能用‘另尋高明’這個理由趕我走啦!”

瞧他說得眉飛色舞,好像和她在一塊兒真是最重要的。練如灧笑嘆了口氣,忍不住出言調侃:“真要你走,萬個理由都造得出,當師父的人,是我。”

“捨不得的,師父捨不得趕我走的。”齊磊輕輕扣握她的手:“我惟一怕的,只有‘另尋高明’這一項。”

“看來,我這師父是越做越沒威嚴了!”

“不不不,應該說,是你那徒兒越做越聰明了!”話,他接得可順着咧:“以前會擔憂,是我不夠了解師父。可現在我很明白了,不管師父是嚴厲、是溫和,心裏對我總是百般好,不會無緣無故舍下我。若有理由,肯定就是要我另尋高明。因為……嘿嘿,師父比誰都清楚我嗜武成痴的性子!”

練如灧沒作正面回應,逕自問了:“以後呢?你說不能像從前一樣,那麼,可有想過應該怎麼樣?”

“既然不找新師父、新對手,就在自個兒身上尋樂趣嘍!”答得從容,他是真想清楚了:“我學了劍,又學了拳掌,這兩邊雖各有道理,但或許會有可以相互借用的地方。我想試試,搞不好能創出幾套不一樣的劍法、掌法、拳法!”

“唔……想法,是不錯。”練如灧朝他笑睨了眼:“就不知你的口氣和志氣哪個大些。”

這、這話尷尬吶:“師父要對我有信心嘛!”

她的視線,探進他的眸,勾系成了深深凝盼。這回她是端了表情,緩緩烙言:“齊磊,你長大了。”

胸膛一挺,齊磊昂然道:“我本來就是個大人!”

“我知道,只是你現在會想的事兒,比從前多了。”

“那……也是因為師父啊!”清眸露了湛笑:“從前,只有武功兩個字,我放在心上,現在可就不同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師父,要想的事兒當然比從前多了。”

心窩蒸熱的暖氣,來到唇邊成了涼悠悠的嘆息:“唉……怕是應了你的話,真捨不得了!”

“捨不得?那就別舍了!”驀地,有個溫煦嗓音自室外插進,進檻來的,正是東方曜。

“東方大夫,歡迎歡迎!”齊磊立刻趨前打了個招呼,熱情得很。誰教東方曜剛剛那句話,說得實在太動聽了!

練如灧輕輕向他點了點頭,噙着的溫笑不假,立時升起的防備卻也是真。

“什麼時候你開始抹胭脂了?”

東方曜對練如灧說的第二句話,讓齊磊驚亮眼瞳。練如灧斂沉神容。

“不對──你受傷了?!”

東方曜第三句話出了口,杜康酒肆里,瞬間雷電交加、風雨大作……

※※※

她從沒見過這樣子的齊磊!

當東方曜為她診過傷勢后,便要齊磊同他到鋪子提葯;當齊磊回來后,臉色就始終盤罩烏雲,說有多沉黯就有多沉黯。許是頭一回瞧他如此嚴凝的神情,練如灧竟覺得有些不安。

該怎麼面對……這樣子的齊磊?

“葯給我,我自個兒處理就行。”她刻意操着清冷語調撂了句。不管如何,她總是師父,沒理由為了徒弟的臉色着慌吧?

“不!我來弄!”齊磊硬邦邦地回了話,逕自悶着頭動作。

練如灧深吸口氣,按下躁動的心緒,索性合了眼,運起元功療傷。

時間,就在侵凝的氣氛底,以極緩的速度,偷偷滑過……葯,是煎好了,可他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師父、怎麼跟師父說話吶!

齊磊朝練如灧方向探覷了眼,見她閉目盤坐、正自運功,只得硬着頭皮出聲一喚:“師父,葯我弄好了。”

“嗯。”她沉嗓應了,卻依舊未動。

“師父,葯不喝,是會涼的。”

“嗯。”

又是一聲嗯?師父明明沒有起身喝葯的意思嘛!齊磊心頭急,偏不能對師父使強。

驀地靈光閃掠,他飛快移步到練如灧身後,跟着盤腿坐下,提了內勁便將雙掌貼上了她的背。

“你……”體內霍然多了股溫熱的內力注入,驚得練如灧立刻揚睫。

“別動。”齊磊喉間通出低渾的兩字,全神貫注於調息運勁。

既然師父堅持如此,那麼助她早早完成,可就沒有不喝葯的理由了吧?

約莫過了兩盞茶時間,兩人同時吐了長息收了勁。齊磊立刻把葯碗端到練如灧面前,雖然無言,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秀眉微蹙地盯着藥液半晌,練如灧快手拿起、仰頸飲干。

這會兒,該做的、能做的事兒都解決了,兩人再度淪入尷尬的靜默……忍不住!她忍不住了!

練如灧呼息略促,緊着嗓弦,說得又輕又迅:“你想什麼,就說出來吧!別這樣悶不吭聲的,就算惱我,也儘管說,就當我不是你師父。”

什麼樣的表情才能將複雜的心緒透得全?齊磊抬眼向她,對上了明眸專註的凝盼,當下顧不得腦里亂糟糟,老實招了:“我沒惱師父,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牙一咬,他釋出心中的疑惑。“師父,那蒙面客是你吧?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說?為什麼、為什麼要挨我一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齊磊苦笑地前着:“是我這雙手打傷師父的!是我這雙手打傷師父的!”

聽他這麼說,練如灧總算寬了心:“這點小傷不礙事的,你無須在意。”微微綻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上回你挨我那掌,受的傷可比我現在嚴重多了。”

“那不一樣!當時師父差點走火人魔,根本認不得人,事態緊急,我才……”

“齊磊,你不公平。”練如灧截了他的話,語氣甚輕。

“師父……”不公平?這話,什麼意思?

嘆口氣,她斂起睫羽:“只許你對我好,不許我替你想么?”

“哦、我……”俊容透熱,紅了。

“你已經好一陣子不開心了,不是練功練得無精打采、就是找其他事情忙。我既然瞧出來了,總該做些什麼。”

“所以,師父故意安排了那場對決?”齊磊反握住柔荑,十指交纏。

“那就是你想要的,不是么?”

“我想要的是跟四年前那位……”

“是我,那人就是我。”指間倏地收緊,目光湛湛睇着他:“四年前在擎虹劍會上奪劍的人,就是我;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齊磊完全怔愣,本來以為師父只是喬裝赴約,沒料到事實竟是這樣。

“我師父喜歡賞玩各種珍奇兵器,為此,我不惜遠赴杭城,奪下擎虹劍。”練如灧淡淡地說,旋即露了個溫曬:“齊磊,你進步得很快。不論站在師父還是對手的立場,我都這麼認為。”

“不,是師父讓我。”師父明明能用“灞橋折柳”破解的……

“你錯了,我沒有讓你。”她搖搖頭,娓娓道:“你把‘義和御日’改劍招為掌招,確實是新創。若非事前我曾在旁看你演練,那麼,即便你使劍招時我破得,交手當下,恐怕無法及時反應。”唇角勾動,笑了:“那夜,若我以‘灞橋折柳’破了你的招,那才真是取巧佔便宜。”

“難怪了!”齊磊恍然大悟,一掌重重拍上了額。“難怪師父會說,要用掌法勝了師父才跟我說那人是誰。哎呀!我真是蠢呆!”

“先跟你說了這件事,你還會當我是對手么?”她問,然後徑替他答了:“不會,你不會。”

齊磊確實無從反駁,神思轉着,忽又想到:“這麼說,山燈會那次不是咱們走散,而是師父先回酒肆佈置……”練如灧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屏着氣息,齊磊問道:“要不是東方大夫看出師父有傷在身,這事兒師父永遠不提?”

“提它作啥?你開心,那就好。”

明眸深處,是春水般的柔。齊磊深深瞅着,霎時鼻頭酸了、眼眶熱了,雙臂情不自禁摟住了嬌軀:“師父,都是我……都是我不好,累師父受傷,連師父靠胭脂潤着臉色都瞧不出,還要東方大夫說破了才知道。我、我真是個差勁的徒兒。”

“是我有意瞞你,真讓你看出,豈非是我掩藏得不好?”倚在他的胸懷,總有暖烘烘的安心:“這傷,我掂量過的,不會讓你沒了師父。”

“師父……”怎麼辦,越來越感動了啦……螓首微抬,練如灧仰望向他,輕笑漾開了瞳波:“你在和人交手前,會為了我而顧念自己安危,難道我不會么?”

她還記得,當夜齊磊向蒙面客說的話──“我答應了我師父,要做她的親人,要陪她一輩子,我不想辜負師父,也不想辜負我自己。”

這份情,她是烙記在心,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師父,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齊磊突然開了口。

“嗯?你說說看。”他看起來……好認真、好嚴肅。

“不!要師父先答應!”齊磊堅持,毫不讓步。

什麼事這麼神秘兮兮的?練如灧心下奇怪,但……他總不會害了她吧?沉吟半晌,她終於點頭:“好吧,我答應了。你說,到底是什麼事?”

笑顏頓亮,稍昂了下頦兒,齊磊得意地說:“師父別再收徒兒了。”

“什麼?”

“師父別再收徒兒了。”心情飛揚,他不介意說得更詳細些:“我不要師弟、也不要師妹,我要當師父惟一的徒兒!”

練如灧被他的模樣逗笑了,睨着他搖了搖頭:“一個還不夠累呀?我可沒有自討苦吃的習慣,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

纖指在他臉頰點了兩下:“更何況,普天之下沒人會像你這般死纏爛打,非要當人家的徒兒不可。”

他撐高了濃眉:“那是我識人功夫好,一眼就相中名師!”

“說得好聽!你拜過這麼多師父,難道全是酒囊飯袋?”

“呃,那倒不是。”這會兒,真有些窘迫了:“有些師父確實厲害,對我也算不錯。可……就是覺得師父不一樣。”

“哦?哪兒不一樣?”

究竟哪兒不一樣?這這這……他也說不上來,反正……反正就是不一樣嘛!

苦思片刻,齊磊倏地爆出了聲:“我知道了!我知道哪兒不一樣了!”接着喜孜孜地向她解釋:“我記得過去那些師父是哪門哪派的高手,也記得他們教我的劍法,就是記不得他們生得啥模樣。但師父不同,我對師父的面容記得可清楚了!”

練如灧聆聽着,輕輕頷首。

“還有還有,最大的不同點是,我拜過這麼多師父,只有師父你……”他清了清喉嚨,十分鄭重:“是女的!”

因為她,是……女的?

原本曬在芳顏上的笑容登時僵了,練如灧抿緊唇瓣,不自覺地退了兩步。

“唔,沒錯!這是最大的不同吧!”齊磊猶自點頭,對這答案很滿意。

澄定的眸光瞅着他,好半晌,才緩緩啟了檀口:“倘若你在遇到我之前,先遇着另一位武功高強的女子,你會如何?”

“武功高強、很高強?”

“嗯。”

齊磊想了想,誠實地說:“應該會拜她為師吧!”

“對她,也會像對我這般?”

“唔,只要她是個好師父,我想應該差不多吧!”

丹唇彎起,笑着,她仍笑着:“果然,你……果然是個好徒兒。”

齊磊也笑着:“那當然!我當然是個好徒兒啦!”

練如灧沒再多問什麼,只是輕輕背過身去。隱約間,她聽見了聽見來自胸口的、芳心沉落的聲音……

※※※

不懂、不懂、他真的不懂!

大街上,齊磊兩眼落在腳尖,邊走路,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踢着小石子,神情頗為鬱悶。

他是說錯了什麼話,還是做錯了什麼事?否則,師父怎麼會連着好幾天都不開心?

問她么,她總是微笑地搖頭說沒事兒,可明明就……明明就不對勁吶!

齊磊仔細想過好幾遍,實在找不出原因,最後決定先去買師父喜歡的蓮花餅,之後看情形再作打算吧。

“唉……希望師父吃了蓮花餅,心裏頭能夠快活些……長長嘆口氣,齊磊苦着臉問頭走着,思緒兀自繞着練如灧打轉。突然間,有人擋在前路,齊磊抬起了頭還來不及看清楚,便被一把抱住,緊接着,是嚇死人的悲喚──“小少爺,我、我、我找得你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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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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