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叮咚、叮咚……

隱約聽聞電鈴聲，正在學習研究股票投資的言定睿從書本中回神，手還來不及把書放下，下意識猜測是什麼人時，腳步已加速下樓應門。

「那迷糊蛋八成又沒有帶鑰匙了！真是的，老讓人不能放心……」他邊走邊嘀咕，直覺認為是尚凱潔。

一拉開門，他劈頭就說：「妳什麼時候才會長記性？」雖然自己向她告白了，但那並不代表他從此就不叨念斥責。

「嗨，定睿。」熱情的招呼聲同時揚起，打扮入時的尹蘭珠綻開燦笑，釋放魅力。

「咦？蘭珠。」言定睿意外的一愣，不是預料中的人，令他心底掠過一絲失望。「妳怎麼突然跑來？」

「看看我拿什麼來給你了。」她揚揚手中的光碟。

「先進來吧。」他側身讓她進門，反手關上門后，再領着她進屋。

尹蘭珠四處瞧了瞧，試探地問：「你家人在嗎？」

「都不在。」他沒察覺異樣地答，只當她是擔心有他家人在場會覺得不自在，才這麼問。

他彎身在玄關處拿出客用拖鞋。「這雙拖鞋給妳穿。」

「這是我特地叫我爸爸另外燒的光碟，讓你可以在廣告播出前就能搶先看到。」尹蘭珠把光碟拿給他。「我們現在就來看看吧？」

「好。」他隨意將手裏的書本擱下，接過光碟走向電視櫃，操作機器。

尹蘭珠很大方的自己找了位置坐，伸手拿了他的書瞧，知道是股票相關書籍后，紅唇不禁彎起一抹笑。

「你投資股票？」她問。

言定睿頭也沒回的簡言答：「還沒，但有打算，就先研究了解。」他預備用一部分的創業基金投資，看能不能再滾出一些利潤。

看着他偉岸的背影，尹蘭珠目露欣賞。

想投資股票，就認真的先做學習研究，不衝動盲目──他果然很有想法，不像同齡里有的男人還渾渾噩噩的，只會吃喝玩樂。

即使他們現在還只是涉世未深的大學生，沒什麼成就，但像言定睿這樣的男人，可以看得出未來絕不會是泛泛之輩。

因此，她更是不能錯過他了！

不論用什麼方法，她一定要儘快擄獲他的心和目光，否則光是學校里喜歡他的女生就一拖拉庫，要是廣告一播、出了社會，她的競爭者肯定會更多。

他拿着放映機遙控器走回，在單人座沙發坐下，隨即按下開關，四十二吋的液晶螢幕頓時開始播放運動器材廣告。

「拍的時候沒什麼感覺，沒想到經過剪接，出來的效果就完全不同了。」言定睿看完后道出感想。

「我覺得不錯呢！我爸說，要是反應好的話，以後如果有新產品要推出，就要再請你來幫忙拍攝。」尹蘭珠開心的說著。

能夠增加同學以外的牽扯，對她就是有利的。

「那就先謝謝了。」他揚了揚唇。

「不用跟我客氣。」她嬌俏的努努鼻尖，所以她也不跟他客氣，要求飲料招待。「對了，你家有飲料嗎？我口渴了。」

「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問。有菊花茶，可以嗎？」他這才發現自己差點忘記待客之道。

「可以。」她立刻點頭。

難得他家沒人，她才不打算太快離開，所以飲料只是借口。

言定睿馬上起身去幫她倒了一杯來，尹蘭珠卻在接過手后，刻意一歪，打翻的菊花茶迅速擴散，整片胸前瞬間濕透，衣料黏貼身上，蕾絲胸罩若隱若現的勾勒着誘惑。

「糟了！」她低呼，低頭檢視自己的同時也絲毫未遮掩春光，讓他只消一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等等，我去拿毛巾給妳擦……」他忙不迭動作，卻被她拉住。

「這擦也擦不幹，而且黏黏的很不舒服，我沒辦法這樣穿着回去，你拿件T恤借我換吧！」她佯裝困擾，一副很受不了的樣子。

「也好，妳先去洗手間清理一下，我去拿乾淨的衣服給妳替換。」他指着洗手間方向，旋即快步上樓拿衣服。

言定睿一離開，困擾的表情也從尹蘭珠臉上消失，她勾起狡黠笑意，走進洗手間，換下濕黏的外衣。

不一會兒，言定睿便拿了件尚凱潔的T恤下樓，敲敲洗手間的門。「蘭珠，妳先把衣服拿進去再換。」

他很君子的伸長了手，背對門板，等尹蘭珠開門拿衣服。

可須臾，他的手冷不防的被拉住，然後使勁的一扯，一具身軀撞進他懷裏。

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言定睿一跳，他反射的要推開，手一接觸才發現竟是裸露肌膚，頃刻間拉開的距離也讓他瞧清楚，尹蘭珠的上半身只穿了一件沒有什麼遮蔽作用的蕾絲胸罩。

「蘭珠，妳幹麼？！」他驚呼，還想將她推得更開，但尹蘭珠不知哪兒來的力氣，雙臂纏着他的脖子，摟得好緊。

「定睿，我喜歡你好久了，我們在一起好嗎？」尹蘭珠豁出去了，大膽告白、主動獻身，相信以自己姣好的條件可以令男人棄械投降。

「妳先放開！」他皺眉低喝，大掌也扯着她的手臂，無奈她宛若藤蔓般纏繞，他愈是掙扎，她愈是緊縛，尖挺的胸脯磨蹭着他。

「我不放，除非你答應我。」她朱唇微噘，驕縱威脅。

沒想到平時很OK的尹蘭珠，竟搖身一變為恐怖花痴！

「神經病！」突覺一陣噁心，怒意隨之沖向腦門，他懶得再顧忌可能傷了她，奮力將她甩開，轉身要離開現場。

見他要走，尹蘭珠急了，索性從他身後抱住他，仿效無尾熊擁抱尤加利樹，只是那尤加利樹重心不穩，往地板栽去。

受到牽連的尹蘭珠很快爬起，趁這機會趴覆到言定睿身上，紅唇趁其不備的吻住了他！

「唔唔……」這姿勢讓言定睿更難掙扎了，猝不及防的被偷襲成功。

完蛋了，他守了二十二年的貞操，難道就要毀在這如狼似虎的女人手上嗎？

這樣的畫面，要是被人看見了，他就算是淡水河跳三遍都洗不清了！

就在他努力掙扎、憂慮暗忖之際，一記驚駭的斥喝聲終止了這場惡夢，卻也發展出另一個惡夢──

「你們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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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有了決定，尚凱潔歡喜雀躍，迫不及待的想見言定睿，想把答案告訴他，讓屬於他們倆的愛情正式展開序幕。

可惜今天的課不少，下午有三堂課得上，所以她只能壓抑着興奮心情，乖乖把課上完。

本來她一度考慮要直接打手機告訴他，可是想想，這麼重要的事，還是在環境好、氣氛對的情況下，當面說比較好。

因此一結束所有的課，她馬上用最快的速度回家，並祈禱言定睿沒有外出，她可以不用再浪費等候時間。

家門外，一輛停放圍牆邊紅得發亮的轎車讓她多看了一眼，開門進屋后，玄關上的一雙高跟女鞋，令她納悶疑惑的瞧向客廳──

沒有人！

那女鞋是怎麼回事？

姊姊、姊夫都出差去了，現在有外人來，肯定就是定睿在家……有女生來家裏找他？！

客廳里沒人，她繼續往內走，說話的聲浪讓她循聲往飯廳方向移動。

驀地，她赫然瞧見一對在地板上糾纏的男女，定睛一看，竟然就是言定睿和尹蘭珠！

原本熱切沸騰的情緒，頓時徹底冰涼，結凍的同時，柔軟的心也變得冷硬。

「你們在幹什麼？！」

她想也沒想的驚駭斥喝，脹紅的小臉，不知是因為限制級畫面，還是嫉妒怒意使然。

尹蘭珠沒料到會有第三者出現，怔愣的頓住了動作。

言定睿趕緊趁她不備，用力把她推到一邊去，可看見凱潔的表情，他就知道麻煩大了！

他狼狽的爬起身。「凱潔，妳不要誤會……」

真糟糕，他才告白沒多久，正等着她回答，卻遇上尹蘭珠神經搭錯線，還好死不死的讓她撞見，這下子他豈不是要被判出局了？

「我都親眼看見了，還有什麼誤會？」尚凱潔以從來沒有的冰冷態度瞪着他嗤哼。

「事情不是妳所見到的這樣，是蘭珠她故意……」他箭步向前，伸手欲握住她肩膀，向她解釋。

尚凱潔陡地閃開，彷佛他身上有可怕的細菌。

「你不要碰我！」她低吼，嫌惡的瞪着那雙方才摸過別的女人的手。

言定睿的焦急、尚凱潔的悲憤，令尹蘭珠敏銳的嗅出他們之間瀰漫著不尋常的氣息，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樣的互動絕對不單純。

哼！還自稱什麼小阿姨咧，害她一開始就對她沒有戒心，結果根本就是唬咔人的！

既然是勁敵，那她就順手推舟，讓她誤會到底、死心退出，免得成為她倒追言定睿的絆腳石。

「凱潔，妳不要生氣嘛，我們是一時情不自禁，才會在這裏就……」尹蘭珠毫不羞澀的調整胸罩，故意說得像是和言定睿相互吸引，因此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尹、蘭、珠！」言定睿氣極敗壞的咆哮，制止她繼續胡言亂語。

她今天是沒吃藥就出門，才會突然發神經嗎？

「言、定、睿！」這咆哮是出自尚凱潔口中，隨着斥罵，她難過的紅了眼眶。「是男人就敢作敢當，還好意思說別人劈腿，結果你自己也只是半斤八兩，卑鄙、齷齪、不要臉！下流、無恥、惹人厭！」

言定睿愕然瞠眼，驕傲的他，哪堪讓人這樣罵？她這女人，不聽他解釋，還罵他罵得這麼溜，佛也會發火啊！

「妳是重聽還腦殘？跟妳說是誤會聽不懂嗎？」怒氣一來，他說話也恢復那不客氣的口吻了。「妳信她還是信我？」

尚凱潔內心一團亂，哪裏分辨得出應該信任誰？但她很確定的是，在此時此刻，他竟敢還問她是重聽還腦殘？

「如果是誤會，那讓她進門製造誤會的你，豈不是智障？」她氣得眼前發黑，理智粉碎，怒火中燒的反唇相稽。

平時她會為了和平共處，適可而止，但今天她真的太生氣了，氣他欺騙了她的感情，害她認真的把他的告白當作一回事，也確定了自己的心意，結果才發現被「裝肖仔」！

「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言定睿氣結語塞，不希望變成沒有意義的謾罵。

「不用妳呀我的，你們慢慢享受吧！不打擾了！」尚凱潔負氣的甩頭就走，乾脆眼不見為凈，否則愈看愈生氣。

「凱潔……」她一要走，他的態度就又軟了下來，連忙要追，可身後又被八爪章魚給巴住。

「定睿，別追了，跟她比起來，我各方面都比她好得多呀！」尹蘭珠不甘心他竟然心繫於尚凱潔，連忙絆住他。

言定睿不耐的翻白眼，隨後猛然將她甩開，二話不說趕緊追出去，可惜尚凱潔已不見蹤影。

嘖！那女人個子小，腿也短，還真是能跑……

啊，他差點就忘了，第一次邂逅時，她有多能跑！慢了好幾拍才追出來，肯定追不上了。

返回屋子，瞧見尹蘭珠，他忍不住惡狠狠的咆哮──

「把衣服穿好就給我立刻滾出去，妳再碰我，就別怪我揍妳！」

受不了了，這種人就是得徹底給她難看，才懂得剋制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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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霓虹閃爍，入了夜的台北城，開始了不一樣的熱鬧。

心頭亂紛紛，尚凱潔不想回家面對言定睿，又無處可去，只能形單影隻的在街頭遊盪。

經過一陣奔跑，她模樣凌亂狼狽，滿腦子被之前所見的那一幕佔據，沒心思整理儀容。

走累了，她隨處找了地方坐下，脫下頭頂的鴨舌帽，望着來來往往的人群，不遠處有個吹着口琴行乞的表演者，凄涼旋律中，忽然覺得自己很孤單又很可悲。

惡劣的言定睿，表面一副值得信賴的沈穩模樣，結果根本是惦惦吃三碗公的狡猾傢伙。

明的跟她告白，啟動她心的匣門，讓她的感情不可收拾的傾泄，卻在暗地裏和尹蘭珠勾搭，還明目張胆的帶回家裏！

不，說不定，她才是他暗地裏勾搭的對象，畢竟他和尹蘭珠同窗已經邁進第四年了，很有可能他們早就是一對。

他因為經過這幾個月的觀察，知道她沒心機、很好騙，又不是同校，學校生活沒交集，所以對她下手，想瞞天過海，腳踏兩條船？

王八蛋加三級！他以為經常罵她笨蛋、單蠢，她就真的蠢到那麼好欺負、好戲弄嗎？

憤怒在心口滾動，嫉妒的酸味在心湖翻攪，嗆得她眼眶水霧浮現，迅速凝結成淚，在她臉上蜿蜒成淚河。

不甘心為他流淚，她咬唇隱忍，可偏偏淚水像漲潮泛濫似的無法控制，她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可惡、可惡、可惡……」想不出別的話好罵，唱片跳針般啐着同一句。

怎麼會這樣的難過？難道對他的喜歡，早已經悄悄茁壯，超出她所以為的程度了？

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啊！

嘴裏劃清小阿姨和外甥的界線，可心裏的情感根本背道而馳，不知不覺的從感動、欣賞、好感……晉級到喜歡，甚至愛。

好可悲，在發現他差勁行徑的同時，才認知到自己最真的情感，根本是鬧了個大笑話嘛！

還沒開始戀愛，就要品嘗失戀的苦澀滋味，她不由得自怨自嘆，愈哭愈傷心，不能自己的掩面涕泣。

鏗！

硬幣落地聲在她面前響起，她沒有理會，此時此刻，沒有心情分神撿錢，反正不會是她掉的，不關她的事，繼續哭個痛快，藉由眼淚洗滌心頭悲傷。

鏗、鏗鏗、鏗……

奇怪，怎麼會有那麼多硬幣掉落聲呢？

她放下掩面的手，納悶的止住眼淚，低頭一看，當場呆若木雞──

數枚十元、五十元硬幣和一張百元鈔票，分佈在她不知何時掉在地上的帽子裏，有一、兩枚還因為投得不夠准而落在帽子外。

哇咧……她被當成乞丐了！

這景況實在令她哭笑不得。

八成是路人看她哭得凄慘，認為她和那吹口琴行乞的人屬於同一類的……

還以為這樣就已經夠誇張了，沒想到就連那個吹口琴行乞的人也這麼認為，甚至一臉不爽的跛着腳走近她。

「喂，妳懂不懂規矩？是我先來的捏！」攸關收入，行乞人不爽的開口嗆聲。

「對不起……」她睜着兔子似的扛眼睛，急忙要為自己辯解。

「我在那邊吹得半死，妳故意在我附近哭，結果錢都跑到妳這裏來了。」行乞人瞪着那帽子裏的錢抗議。

「不是故意的啦，我不是……」[乞丐。]尚凱潔因為顧慮到對方的感受，所以沒有直接說出這兩個字。

「不是故意的就這樣了，如果是故意的還得了？妳快走開啦！這裏是我先佔的！」行乞人還是不善的瞪着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厲害紅螞蟻。

多說無益，尚凱潔立刻彎身拿起帽子，將所有的錢倒進那行乞人的確空蕩蕩的缽里，以行動證明自己跟他不是同類。

行乞人錯愕又驚喜的亮了雙眼，尚凱潔沒等他反應便趕緊快步走開。

她今天應該要榮登衰尾道人第一名吧？

鳥事一大堆，撞見不幹凈的場面，被喜歡的男生傷了心，流落街頭哭泣，卻被路人當成乞丐，被乞丐當成勁敵……還有沒有？

哼，她會這麼衰，全都是言定睿害的！

姊姊、姊夫這幾天都出差去了，家裏只剩他們兩個人，傍晚卻看見那樣的事，令她無法單獨和他共處一個屋檐下，至少今天沒有辦法。

唉，這會兒無處容身，她能去哪裏？

霍地，她靈光一閃，停住腳步。

有了！二哥、二嫂會收留她的。